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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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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翟道:“如此说来,这些人当真是钦命要犯?可是刚刚王宫护卫队明明将整座小可汗府都找遍了,如何漏过了他们?”

何容锦苦笑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额图鲁大人……”祁翟用生硬的突厥语道。

额图鲁只好洗耳恭听。

祁翟道:“一定要平安救出何总管。”

何容锦转述了他的话,额图鲁的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看着这群已经在包围圈中却令自己投鼠忌器的钦命要犯,心头犹如一把火焰在燃烧。

盗贼潜入府中他固然有失职之罪,但若是让盗贼从他手中同意,他便是罪上加罪。

正在他犹豫再三,彷徨之际,又有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

19.刻骨铭心(九)

这次额图鲁不敢擅自揣测来者的身份,直到他们走近了,看清是确珠之后,才回身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

确珠看到人群被人制住的何容锦,脸色立刻沉下来。

额图鲁低着头轻声回报。

确珠眯起眼睛道:“你肯定他们是盗宝贼?”

额图鲁道:“他们适才已经承认了。”

确珠颔首道:“承认了就好。”他对何容锦道,“告诉他们,只要交出天神珠,我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

何容锦对纪无敌等人道:“小可汗说,只要你们交出天神珠,他便放你们一马。”

纪无敌笑嘻嘻道:“我们四个人,放在一匹马上多挤。不如放两马,我和阿策一匹,阿左和阿右一匹。”

何容锦已在短短的相处之中学会了如何过滤他的话,又道:“你们不是想离开京都吗?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机会。”

纪无敌道:“如果我们没有拿天神珠,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何容锦道:“或许是。”

纪无敌道:“那我要是答应他的条件,不就等于白跑了一趟?”

何容锦道:“你下次动手之前,应该先想好一条退路。”

纪无敌道:“不是有你吗?”

“……很显然,你想歪了。”

纪无敌转头看袁傲策道:“阿策,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袁傲策道:“你一直好奇的绝对不止一件事。”

纪无敌道:“可我现在只打算问一件。”

“问。”

“剑举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纪无敌话音刚落,袁傲策手中的剑就动了。

他的剑好似一颗丢进湖里的石头,很快,涟漪便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最先跟着动的是早有准备的额图鲁和阙舒。

额图鲁身为小可汗府的昌武总管,身手自然不弱,手中长刀以下至上撩起这般难以继力的招式依旧阻了阻袁傲策的剑。但袁傲策的剑前力不弱,后劲更大。额图鲁一招得手想要撤刀变招已是不及,只觉手腕一麻,长刀几乎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阙舒手中的刀已被右孔武挡住。

只是这么一顿,包括塔布在内的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向中间四人攻去。

袁傲策的剑一动,何容锦的脖子便恢复了自由,不过他坐着轮椅行动不便,仍不能随意脱离袁傲策等人的围困圈,只能继续留作人质。他眼睛佯作看袁傲策和额图鲁的打斗,余光却注视着阙舒的一举一动。

阙舒的武功只能算中等,比塔布还逊一筹,用于行军打仗自然绰绰有余,可遇到真正的高手绝对会吃大亏。他手指悄悄抓下一枚铜扣,捏在掌心中。

“啊!”额图鲁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刀被袁傲策的剑荡到空中,直直地朝阙舒方向坠落。

祁翟看得大吃一惊,正要惊呼,就看到塔布拔地而起,用左手将长刀捞在手中,反手朝袁傲策劈去。

袁傲策看也不看,回手一挥,长刀竟硬生生被砍成两段!

长刀咣当落地,场中形势又起变化。

纪无敌被左斯文和右孔武护在中央,何容锦便偏离了他们的包围圈露到了外面。塔布、阙舒再加府中一众护卫联手,令只能防守不能还击的左斯文右孔武捉襟见肘,险象环生。但另一方面,袁傲策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逼退额图鲁之后,长剑所指处离确珠只有半尺之距!

额图鲁眼见不好,大叫道:“小可汗快走!”

确珠皱了皱眉,脚步连连后退。

他退得虽快,但袁傲策进得更快。

额图鲁惊呼的余音犹在耳边回响,袁傲策剑锋的寒光已经照在确珠的脸上。

“保护小可汗!”

额图鲁身体在危急时刻变得分外灵活,双臂一展,朝袁傲策拦腰抱去。

“阿策小心!”纪无敌的声音从另一边战场传过来。

额图鲁只见原本还在眼前的袁傲策身体陡然一晃,来到确珠面前,冲入他怀中的只剩下一道虚影。

“住手!”这两个字不是袁傲策喊的,而是确珠喊的。作为人质,他实在比何容锦要识时务得多。

额图鲁是最先停手的,随即是小可汗府的护卫,最后是阙舒和塔布。

火把在战斗中丢了好几个,场中火光比适才暗了稍许,显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暗沉发黑。

确珠的脸在众人中尤为阴沉,“纵然你们能走出小可汗府,也走不出京都。纵然你们能走出京都,也走不出突厥!”

纪无敌听完何容锦转述之后道:“要不,我们试试?你先让我们走出京都吧?”

确珠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半晌道:“好。”

何容锦和阙舒等人都是一怔,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阙舒立时对确珠提高了一个评价。此人遇事沉着果决,绝非等闲之辈,突厥日后若真落入此人手中,只怕会成为西羌一大祸患。

纪无敌道:“那我们走吧。”他说罢,主动从左斯文和右孔武两人的包围圈中走了出来,吓得两人立刻跟上,生怕他有个闪失。

如此一来,人质自然而然地从何容锦过度到确珠,从僵持过度到移动。

一行人慢慢地走到小可汗府门口,并要了一辆马车和四匹快马。

袁傲策押着确珠坐上马车,五人坐着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

额图鲁不敢怠慢,飞速招来马匹,带齐人手上马,沿路追踪。

何容锦坐着轮椅自然只能留守府中。

祁翟作为西羌使节,帮忙是道义,不帮也说得过去。他见阙舒没有指示,乐得清闲。

何容锦安顿好府中众人之后,正好回房,却见阙舒跟了过来。他只得停下轮椅,静静地看着他。

阙舒道:“可有受伤?”

何容锦道:“没受伤为何要坐轮椅?难道是为了出行方便?”

阙舒看着他的侧脸,手指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碰触眼前这个人,发丝也好,衣角也好,只要沾染着他的气息。他终究举起手,却落在轮椅的椅背上。

“我送你回去。”他道。

何容锦道:“我断了腿,却没有断手。”

阙舒充耳不闻地推着轮椅前行。

何容锦道:“你不怕暴露身份?”

“我是使节随从,你是译官,有所来往实属正常,有何可惧?说到暴露身份,你才要小心才是。勾结盗贼,私通奸细,罪名不小。”阙舒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西羌。”

何容锦道:“你几时看到我勾结盗贼私通奸细?”

阙舒道:“有些事不需要看见,只需要猜测,便足以致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何容锦道:“那你为何对国内冒出的猜测置之不理呢?”

阙舒脚步骤停,语气转冷,“谁告诉你的?”

“重要么?”

“祁翟?”

“你何必明知故问?”

阙舒重新迈开脚步,却一言不发。

何容锦道:“你们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阙舒道:“你应该知道。”

何容锦道:“该走了。”

阙舒道:“如何让我走,你也该知道。”

熟悉的门窗已近在眼前,何容锦双手猛然抓住车轮。

阙舒猝不及防之下,忙停下步子,生怕弄伤他的手。

何容锦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头也不回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

阙舒道:“我看着你进门。”

何容锦也不与他纠缠,径自推着轮椅入内,然后关上门。

过了会儿,门外才响起离去的脚步声。

何容锦摊开手掌。

那枚未来得及出手的铜扣正静静地躺在他手掌上。

20.动魄惊心(一)

小可汗被劫,何容锦自然不可能睡得安稳,天蒙蒙亮接到门房回复确珠回府的消息之后,他立刻赶往确珠的睡房。

额图鲁当时正从里面出来,看到他走来,冷笑道:“这种时候你竟然还睡得着!”

何容锦道:“睡不着也要睡。越是这种时候,便越需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额图鲁道:“清醒?你若再清醒下去,只怕小可汗就不是被劫持这般简单了!”

确珠在里面听到了动静,派贴身小厮出来请何容锦进去,额图鲁这才悻悻然离开。

何容锦推着轮椅进屋,小厮在门口关上门。屋中香烟袅袅,芬芳袭袭,叫人疲乏生困。幸好确珠很快从里屋走出来,驱散了他的睡意。

“你没事吧?”确珠问。

何容锦道:“他们志不在伤人,无碍。”

确珠颔首道:“不错,他们志不在伤人。”

何容锦眼睛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见他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

确珠顺手解开腰带,脱下袍子,往里屋走,“你与他们是怎么遇上的?”

何容锦只好从进屋开始说,刚说了一半,就听确珠道:“听不清。”

何容锦一怔,眼睛在里屋与外屋的交接处转了转。

“进来吧。”确珠道。

何容锦心头发紧,忙道:“不敢逾越。”

“你我皆是突厥男儿,怎学起中原那套婆婆妈妈?”确珠不悦道。

何容锦无奈,只好推着轮椅到里屋边上。

确珠穿着里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书卷,目光却不像在读书,更像是在沉思,“你猜他们为何要抢天神珠。”

何容锦随口猜道:“或许是要救人。”

确珠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听说,中原皇帝快不行了。”

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解释了这批中原高手的来意。何容锦默不吭声地听着。

确珠果然接下去道:“我深夜进宫见父汗说起此事,听父汗的意思,倒想罢了。只是我们先前大肆宣扬天神珠乃是神赐我突厥的异宝,一转眼神赐异宝就落入中原人手中,岂非显得我突厥无能?因此,我已传令突厥境内各设严守关卡,务必追回天神珠!”

何容锦道:“小可汗英明。”

确珠道:“只是他们中那个使剑的年轻人武功高强,极不易对付。”

何容锦道:“是。”

“你认为,他的功夫与你相比如何?”

何容锦心中暗道来了。从他看到确珠回府那一刻起,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别人看到袁傲策的武功自然不会怀疑他轻易被擒,但确珠会,因为他知道他武功的深浅。

“若我的腿没有受伤,或许能支撑百招。”他道。

确珠道:“是么?”

何容锦道:“只是猜测而已。我并未与他真正交手,究竟如何,也未可知。或许,他的功夫刚好克制我,那就连百招也撑不过了。”

确珠道:“为何你不猜你的武功刚好克制他呢?”

何容锦苦笑道:“他武功之高,极难有克制之招。”

确珠闭了闭眼睛道:“你这几日正好受伤,或许是天意。”

何容锦心中微舒了口气。要知武功高低除非差距极大,不然极难衡量。确珠纵然仍有疑虑,却也无可辩驳。

“你的扣子掉了。”

就在何容锦稍稍安心之际,确珠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是。”何容锦低头,掩去眼中刹那间难以掩饰的震惊。

“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确珠摆手。

“是。”何容锦坐着轮椅出来。外头天色阴暗,乌云重重叠叠地顶在屋角飞檐之上,倒与他此时心情暗合。确珠最后一问如一记重锤,敲碎了他之前所有的辩解。

看来,他十有八九是看到自己摘下铜扣的那一幕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注意他铜扣掉落的细节?

他手握铜扣却未加援手……

何容锦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确珠适才问起,他还能找个理由搪塞,诸如找不到破绽之类,可确珠不问,那么这个疑问只能埋在确珠的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后溃烂。

以前的哂勃特设府如今的小可汗府,已不再是久留之地。

他摸着膝盖,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使节的临时住所。

若他离开了,阙舒便不再有逗留的理由,算得上两全其美。唯一的问题便是,他如何拖着这样一条断腿离开。

当初砸腿的时候留几分力便好了。

何容锦不止一次地后悔。他回到房间,正要推门,就听一下极轻的呼喝声从使节住的宅院传来。为了使节在这里住的方便,确珠将他们安排在何容锦屋子的左近,只隔着两道墙,因此在这样宁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他推开门,暗道塔布不愧是西羌王宫护卫队长,果然亲勤练刻苦,昨日睡得这么晚今日还起来晨练。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头,因为呼喝声越来越急促,不像是练功倒像是对敌。

正在怔忡间,就听祁翟大喊:“捉刺客!”他的呼喊声如一记春雷,炸响了刚刚从深夜惊魂中沉寂下来的小可汗府。

何容锦还没放松的心又被揪了起来,立刻将轮椅掉转头朝隔壁冲去。

幸好使节住所附近布置了不少守卫,当他赶到时,祁翟和阙舒已经被守卫护卫在房檐下,塔布一人领着众守卫奋战。刺客一共两人,衣着与府中仆役相若,身手不凡。他们眼见越闹越大,故意使了个破绽让塔布近身打中肩膀,然后借力踢出一脚,将塔布踢出战圈,双双跃上屋檐,朝外逃逸。

“哪里逃!”额图鲁出现在屋檐另一侧,身如飞燕,几个起落就追赶上来。

何容锦抬头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越离自己的视线才收回目光。

“何总管?”守卫们不知所措地走过来。

短短半天,小可汗府就遭遇两拨刺客,且一个人都没抓住,这不但是打了小可汗府所有守卫一个耳光,更暴露出小可汗府守卫不堪一击。确珠是突厥可汗的亲生儿子,更是最可能继承可汗之位的人选之一,若是让沙纳利可汗知道这两次事件怪罪下来,只怕整个小可汗府的守卫都吃罪不起。

何容锦道:“还不快像小可汗报告。”

“是。”护卫们不敢怠慢,连忙派了口舌最伶俐的一人朝确珠的卧房跑去。

何容锦转头看祁翟等人。

他们也正看着自己。

作为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遇到府中贵客遇袭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他只好推着轮椅来到屋前。“祁翟大人,您没事吧。”

祁翟微笑道:“多谢何总管关心,我们都没事。”他别有深意地侧头看了看阙舒。

何容锦视若无睹道:“那请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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