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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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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队很快追到下一家去了。

何容锦坐在小吃铺里,心思百转。为何他们要找的人是阙舒不是祁翟也不是塔布?难道祁翟和塔布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可是阙舒在使团中并不显眼,确珠为何独独要找他?

莫非……

回想确珠那声“赫骨将军”,他的心不断下沉。当时他只想找到阙舒,所以没有深究,细想起来,确珠知道他是赫骨显然不是一日两日,却从来没有提过,甚至主动促进他和西羌使团接触的机会。说确珠毫无所图,他是千万个不信。要说什么值得突厥小可汗精心策划,只怕就是今日纸上所画之人。

……

圈套!

何容锦有些坐不住了,总觉得在自己闲坐的片刻,阙舒有可能会落进确珠的圈套中去。这件事中有太多的疑团需要解开,可目前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这个被疑团紧紧包裹着的人。

顾不得自己一拐一拐是否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从小店铺出来,顺着突厥护卫队走过的路,挨家挨户地找下去。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何容锦额头时不时有汗水淌下,已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他只知道紧紧地跟住这些护卫,要是阙舒落入确珠手中,一定会有人来通知他们撤离。

突厥护卫从凉茶铺离开,他正要跟上,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从凉茶铺的一角闪过,鬼鬼祟祟地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何容锦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巷子极窄,仅容一个人穿过,尽头有个转角。他刚要拐弯,就感到脚踝被什么东西勒了一下,随即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前方破风声传来。

何容锦抬手夹住对方劈过来的刀,不等对方回神就问道:“祁翟在何处?”若他没有认错,这人应当是西羌使团的护卫之一。

对方死死地抓着刀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容锦放开刀,低头看着脚踝前方那条系着铃铛的线。若非他腿脚受了伤,脚步绝不可能迈得这么低。

对方扬手又是一刀,何容锦单指弹开刀刃,将他推入拐角处,抬腿迈过长线,正要说话,就看到那人拔腿跑了两三丈远。无奈地摇摇头,他提气朝前几个空翻到那人面前。

“要杀就杀,不要婆婆妈妈!”那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干脆仰头露出脖子。

何容锦揭开面巾道:“是我。”

那人盯着他好半晌才试探道:“何总管?”

何容锦叹气道:“非常时期,不得不行非常之事……”

“我明白。”那人看上去比他还尴尬,“何总管是来……”

尽管认出了他,但对方眼底的警戒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郁。何容锦知道自己的身份使对方诸多怀疑,便道:“我来帮忙的。”

那人道:“哦。”听语气并不十分相信。

何容锦道:“我已经不是小可汗府的总管了。”

“哦。”

何容锦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得咬咬牙道:“我是赫骨。”

那人惊诧道:“什么?”

何容锦道:“西羌上将军,赫骨。”

那人皱眉道:“我见过赫骨大人,他是我王手下头号猛将不假,可是什么时候成了上将军?啊,你是闵敏王封的上将军?”

何容锦沉默。两句话,前一句他没听懂,后一句听得心头酸涩。

那人盯着何容锦,握刀的手暗暗用力,“你是要找祁翟大人报仇吗?”

何容锦道:“即使我要报仇,也绝不会与突厥联手来对付西羌。纵然我不再是上将军,也还是西羌子民。”

一句话听得那人不禁动容,“将军。”

何容锦道:“若你还不放心,就帮我带个口信给祁翟,我会在凉茶铺里等他回消息给我。”他说罢,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后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远。

何容锦想了想,还是转身跟了上去。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传消息给气海,可见是知道他的下落。虽说这么做有出尔反尔之嫌,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万一在他守株待兔的时候那头出了意外,那才叫后悔莫及。

不过对方似乎也想到会有人跟踪,不但在巷子里转悠半天,还在闹市里兜了两圈,直到傍晚才慢悠悠地回到原先的凉茶铺。

何容锦在他抵达之前就抢先一步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佯作等候。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看到他之后神色才稍稍放松,随后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回那条巷子里。

巷子狭窄,何容锦不敢靠太近,只能根据他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早该想到他既然会在此处设下线铃,定然是怕有人发现此地,自己何苦跟着他到处溜达,在这里守株待兔岂非更省力。想归想,脚步却不肯稍有放松。

半日追踪下来,他受伤的脚又开始一阵一阵作痛,只是对他来说,这样的痛不过是毛毛细雨,不足为虑,唯一要担忧的是好转的伤势会否恶化。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他纵身上屋檐,伏地身体,看着对方走入一户民居内许久都不见出来,心知这里多半就是西羌使团被打散后的临时落脚点。

这户民居极小,没有院落,想进屋只有门窗两条路。

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敲门。

门连续敲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始终没有人应声,但能够听到门背后隐约的走动声。

何容锦无奈开口道:“是我。”

里面响起一阵慌乱,过了会儿,门终于被拉开一条缝。开门的正是之前被他跟踪的西羌护卫,他满脸怒容道:“你跟踪我!”

何容锦叹气道:“我逼不得已。”

护卫道:“你到底想如何?”

何容锦道:“我想见祁翟。”

“他不在这里。”

“不在?”何容锦歪头,目光掠过他朝屋里看去。尽管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晦暗,却依稀看得出里面坐着一个人。

护卫道:“只有我和我的同僚在。”

何容锦没有追问下去,“你们有何打算?”

护卫道:“我们想先寻找祁翟大人的下落。”

何容锦不动声色道:“有眉目了吗?”

护卫黯然地摇摇头。

何容锦猛然一掌推开他。

虽是猝不及防之下,但护卫的身体仍用力朝前一顶,却被他的掌力弹得更远。

何容锦迈入屋中。

原本坐在屋里的人显然有了准备,飞速地躲入了帐子里。

……

何容锦想,也许他猜错了。这个人既不会是祁翟也不会是阙舒。祁翟没有这么灵活的身手,阙舒没有这么小的胆子。纵然如此想,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地向前一步,揭开帐子。

塔布无辜地看着他。

“你……”看到他对何容锦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在这里,阙舒和祁翟应当也不会远。何容锦脱口问道:“阙舒呢?”

塔布道:“我和王失散了。”

何容锦先是心头一惊,随即发现塔布眼神闪烁,神色十分慌张,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36.别有用心(八)

护卫虽然关上门,但人依旧贴门而站,既像是防着外头有人跟踪,又像是防着里头的人逃跑。

何容锦视而不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和王是怎么失散的?”

塔布道:“当时情况混乱,我拖延追兵,王先走,等我摆脱追兵之后,王已经不见了。将军怎么会……这身打扮?”虽说尼克斯力的打扮更加夸张,但眼前这个人不是尼克斯力啊,是一向以铁腕治军闻名的赫骨将军啊。难道说,这其实是绝影峰的传统?

“非常时期,掩人耳目而已。”何容锦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形象,随口带过便不再提起,反问道:“祁翟呢?”

塔布道:“祁翟大人也不见了。”

何容锦道:“营地建在山中,只有两条路能够离开。你走的是哪一条?”

塔布低头,犹豫了下道:“是右边那条。”

何容锦道:“是来小镇的这一条还是反向的那一条?”

塔布心知他问得这般仔细一定有什么原因,却又找不到应付的办法,只好道:“反向的那一条。”

“是吗?”何容锦冷冷一笑,猛然拿起桌上的茶碗朝塔布掷去。

塔布吃了一惊,全无防备,穴道被点个正着,身体顿时僵住,愣愣地看着他。

“啊!”护卫操起放在门边的刀就往何容锦砍去。

何容锦轻轻松松一个凤点头避开,抬手点了他的穴道。

屋中的三个人立时便有两人动弹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塔布震惊地问道。

何容锦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

塔布被问懵了,“什么是什么?”

何容锦盯着他,目光冷峻,“我再问一遍,阙舒在何处?”

塔布看着他的目光渐渐从惊疑到不可置信,最后化作嘲弄与愤怒,恨声道:“你绝对找不到他的!”

何容锦身影一晃,倏然出现在床边,单手紧紧地掐着他的颈项,厉声道:“叛徒!”

塔布又懵了。

何容锦道:“怪不得确珠对西羌使团的事情了如指掌。”

塔布惶急道:“谁是叛徒!你才是叛徒!”

何容锦一怔。

塔布道:“明明是投靠了确珠,出卖了我王。”

何容锦皱眉道:“我没有。”

塔布嚷道:“我更没有!”

何容锦见他义愤填膺,神情不似作伪,慢慢地松开手,“不是你?”

塔布道:“当然不是我。我父亲与王妃同族,我从五岁懂事起就发誓誓死效忠我王,怎么可能会背叛他?!”作为西羌勇士,这样的指责无疑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

何容锦道:“那你为何遮遮掩掩吞吞吐吐?”

“我……”塔布冲动地说了一个字之后,目光又移了开去。

何容锦看看他,又看看护卫,恍然道:“你在怀疑我。”

塔布看他落寞的神色,嘴唇一动,半晌才道:“不是的。”

何容锦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酒,但手指碰到腰带时才想起了为了不引人注目,葫芦已经被他随手丢弃了。

“其实是王……”塔布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是王不想将军知道。”

何容锦心中一动,放在腰间的手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颤抖了下,“你知道阙舒的下落?”

塔布道:“是,不过王他……”

何容锦心骤然一冷,自嘲道:“我懂了,是他在怀疑我。”不过依照当时的情景,连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和确珠串通。布库帮助他离开,他一心一意地往外逃,确珠率军赶到……一切都发生得那样凑巧。若他是阙舒,想必也会如此想吧。

“将军怎能如此揣测?”塔布又激动了,“王从未怀疑过将军。”

何容锦抬眸看他,眼眸难掩光亮。

塔布道:“王说,要说将军行刺,他信,但说将军出卖西羌,他决不信。”

刚刚还冻得结冰的心顿时被烈阳一照,一股股暖流冲击心田。何容锦道:“他真的这么说?”

塔布坚定道:“是。”

何容锦道:“那他为何不见我?”阙舒目前的处境用四面楚歌形容也不为过,正该是用人之际,为何还将他往外推?

塔布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摇摇头。

何容锦道:“我要见他。”

塔布为难道:“此事不由我做主。”

“那就由我做主。”他口气强硬。

塔布的目光又开始四处溜达。

何容锦道:“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护送他平平安安地回到西羌吗?”

塔布面色松动。

何容锦道:“你若是怕他怪罪,就让我偷偷跟在你身后吧。”

塔布犹豫了下,终于答应。

何容锦松了口气。从阙舒失踪之后,这是他头一次感到了踏实。“他住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你们为何分开?”

“其实我们是进镇来打探消息和买东西的。”塔布苦恼道,“只是镇上的药店将伤药管得很严,我打算等天黑去药房里借一点。”

说是借其实就是偷。

何容锦面色一变道:“谁受伤了?”

“王。”塔布见何容锦失色,忙道,“性命无忧。”

何容锦想了想道:“外面到处都是突厥士兵,药房一定布下重兵守候,贸贸然闯进去一定九死一生。”

塔布道:“那也顾不得了。”

何容锦想了想道:“此事让我想办法。”

塔布道:“可是……”

“对了,是什么伤?”

“外伤。”

“好。”

“等等。”

“放心,我有分寸。到时候我会回到这里与你们会合。”何容锦边说边站起身往外走。

塔布呼唤道:“将军!”

何容锦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利落地开门关门,让塔布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无从述说。

屋里骤然静了下来。

护卫苦着脸道:“你说将军会不会想起我们的穴道还没有解开?”

塔布道:“我可以试着冲冲看。”他凝神静气,开始运真气冲穴道。

谁知刚冲了没多久,门又被人从外朝内推开。

他心中一惊,真气立时走岔,差点走火入魔。

进来的竟还是何容锦。他尴尬地看着离开时什么姿势如今还是什么姿势的两个人,弹出手中刚刚随手捡来的石子,解了他们的穴道,然后不等他们回神就将门关上了。

护卫动了动发麻的胳膊,道:“看来将军还是记挂我们的。”

“噗!”塔布吐出一口淤血,躺在床上大喘气道:“我倒希望他记挂得晚些。”好歹等他把穴道冲破再回来啊。

护卫大惊失色道:“大人何时受了伤?为何不说?”

塔布不语。走火入魔不是什么光彩事,尤其在属下面前,还是能不说便不说吧。

护卫道:“你为何刚才不让将军带些治疗内伤的药回来呢?”

塔布:“……”他又不能未卜先知!

何容锦去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

塔布见他拎着一个小包袱,吃惊道:“到手了?”

何容锦道:“我找了几家猎户,向他们要的。只是量少,所以多跑了几家。”

塔布恍然道:“是了,猎户家里一定会备有伤药。”

何容锦听他说话中气不似傍晚离时那般足,愕然道:“你受伤了?”

塔布刚要回答,就听护卫道:“是啊。大人还隐瞒不说,若是有治疗内伤的药就好了。”

何容锦闻言笑了笑,从包裹里拿出几根草药来,“可巧了。据说山里的这种草药能够治疗内伤。我们先去见阙舒,回头我去山里帮你找。”

塔布道:“我们正要去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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