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坐下,给他出了一道题:“你的竹子是我教的学生中画的最出色的,今天就以《咏竹》为题,画一副竹子。时辰是3个小时。”谢臣点了点头,给齐老捧过茶来,齐老拍拍他:“去吧,师傅在这看着你,好好画,师傅看看这些年有什么长进。记着,诗书画三样一样都不得少。师傅都教过你了。”谢臣点了点头。
把素白的宣纸轻轻地铺开了,淡青色的镇纸石压住了一方,端砚石,宣州纸,折枝笔。雨前茶,齐老端着茶坐在太师椅上,细细的看着他最为喜欢的弟子,眉目浓秀,鼻直唇润,品行端正,与世无争,怎么看都让人舍不得。他这一生教的最好的徒弟,也是他这一生最为遗憾最为痛惜的徒弟。齐老低头喝了口茶,眼眶都湿润了。唉,命啊,命。
谢臣把纸笔都摆起了,抬头看了看他师父,他师父朝他笑笑,谢臣低下头开始画。就如齐老说的,他的左手已经运开了,灵活自如,所以画画再也不是难题。
胸中有墨,下笔如有神,他一生最爱的是竹子,这一生画的最好的是墨竹,最爱的也是墨竹,不施颜色,铅华洗尽,浓情淡意全是墨。简简单单,简洁素雅。
谢臣画的不快也不慢,齐老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运笔,笑笑,左手运笔有一点别扭,可是齐老心里更多的是痛。他看着谢臣几乎没有眨眼。谢臣画的很快,几笔构成,大气利落。一气呵成。
齐老看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放下笔,直起了身子,齐老看着他:“画好了?”谢臣点点头:“师傅,画好了。”时间尚余,可是他自信非凡,齐老点点头,谢臣走过去,扶他起来。齐老扶着他走过来,看着这一副墨竹图。
这幅竹子是纡竹,布局独特。没有头尾,顶天立地,画中别无他物,只置墨竹一丛,上下均不留空间,只在左右两侧留白。整幅画看起来淋漓利落,满纸清风。竹枝纤细,被风吹的有着弯,竹竿用笔自然圆浑,墨色偏淡,节与节之间虽断离而有连属意。画小枝行笔疾速,柔和而婉顺,枝与枝间横斜曲直顾盼有情。叶与叶层层密密,逆顺往来,挥洒自如,或聚或散,疏密有致。浓墨淡然仿佛都带着风,干叶浓皴,细叶淡墨,渲染的如同风声滑过。
这幅画竹叶在细节上处理的更是好,笔笔有生意,在墨色的处理上更富有创造性,以浓墨写竹叶的正面,以淡墨表现竹叶的背面,使全图更觉墨彩缤纷和有丰富的层次。综观全图,竿、节、枝、叶,笔笔相应,一气呵成。
齐老点点头,功力见长,可见这些年并没与荒于一旦。齐老看完了画,又看他的书法,他在最下角用草书提了一句郑板桥的竹石: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书法潇洒飘逸,提的诗虽说是人家写的,可是,结合这幅画仿佛再也没有合适的了,好诗,好诗。在所有的竹子里,唯有这一首竹子最大气,柔而不媚,弯而不折。竹,非草非木,虽中心虚空,却能任风卷残云,我自岿然。百折不饶,顽强向上,这才是竹子最好的品质。
第一百零一章
齐老看着这幅画叹了口气,谢臣的竹子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那种宁折不弯的翠竹了,那一枝清脆已经转变成了顽强。几年不见他已经变得坚强了。已经长大了。齐老心里感慨万千。谢臣在旁边等了半天师傅不发话直叹气,谢臣有点摸不着北,他小心翼翼的问:“师傅,我是不是哪里画的不好?”
齐老摇摇头:“没有,画的很好,你把你的印章盖上。”谢臣啊了声:“师傅,还要盖印章啊。”齐老白了他一眼:“画是你画的,当然要放你的印章了,难道还要盖上别人的!”谢臣畏畏缩缩的点头:“师傅说的是。”齐老拍了他一巴掌:“别跟我说这些年你只给别人刻章,你自己没有啊!”谢臣摇摇头嘿嘿笑:“师傅,我有。”谢臣从里面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他的印章,齐老看了一眼拿过来哼了声:“谁刻的啊,可惜了这么一块好玉。”谢臣低了声音:“林颜青。”
林颜青前段时间给自己刻了这块玉,要自己时刻贴身带着,所以他今天才能掏出来。齐老没再说什么还给他:“盖吧。”谢臣犹犹豫豫:“真的要盖?”他给很多名人刻过章,盖得几乎都是别人的,自己的还真没盖过。起来拍了他一巴掌:“赶紧点,盖完了,这幅画师傅收藏。”谢臣啊了声。齐老白了他一眼:“怎么不愿意,”谢臣忙摇头:“不是,那个收藏我的画?”那个不自信啊,那个郁闷啊,齐老又拍了啊一下:“赶紧点。”谢臣终于在自己亲手画的画上盖上了自己的名字。
盖完后,齐老说:“好了我们俩出去,让画在这里晾一下。”谢臣扶他出去,齐老坐下,拉这谢臣的手笑笑:“好了,算是出师了。师傅一直等你出师等了这些年,终于放心了。”谢臣跪了下来:“师傅。我不想走。”
齐老摸了摸他的头:“谢臣,你可知道,师傅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啊。”谢臣趴在他膝盖上半响不动,齐老叹了口气:“云泽,你就忘了吧。”谢臣趴着不动,眼泪却滚了出来。齐老摩挲着给他擦了擦:“你们两个也算是尽了缘分了。都是好孩子,师傅看着你俩耗了这么多年,心里也难受。如今即已经这样了,就忘了吧。慕辰也算是个好孩子,我这辈子教的最好的学生就是你们三个了。”
谢臣趴在他膝盖上点头,算是应下了。齐老摸摸他的头:“起来吧。”谢臣趴着不动。齐老叹了口气:“云泽在你走后的五年才出的师,他本来是画枯荷的,你也知道他画荷花画的最好。不过出师的那天却画了一副葡萄。”觉得谢臣动了下,齐老摸摸他的背:“你知道了是吧,他画的葡萄也出类拔萃,我没有想到这五年他也改变了很多。”谢臣还是趴着不动,齐老继续说:“你们两个都付出了很多,你毁了右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把自己的名声都毁了。我啊说句偏心的话,本来我最有希望的人就是你们两个。我那个时候啊想孙子 啊,正好你们两个就来了,正好伴着我3年,哪三年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两个了,调皮捣蛋,实在像是我的孙子。所以啊,我打起来也很亲切,动不动就想敲打你们两个一番。”
谢臣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师傅,原来你打我们是喜欢我们啊。”齐老哼了声:“当然啊,你们两个那时候也气我。”谢臣嘿嘿笑了,齐老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一下:“我有时候想想我偏心啊,我对你们两个好远远多于慕辰啊,慕辰那孩子聪慧听话。大概是太聪慧了,这画画一方面就少了点。但是好在比你们两个混蛋听话!这些年对亏他在我身边。”谢臣闷声不吭,齐老叹口气:“你们两个走了后,多亏了这个孩子啊。你走了,云泽几乎是闹翻了天,坏事做尽,名声也毁尽,要不是慕辰在其中周旋啊,他啊早把我给气死了。” 谢臣点点头。齐老说:“谢臣啊。这都是命啊。云泽跟你一起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也是。可是你们两个如今都长大了,不能再那么任性胡闹了。”谢臣轻声说:“师傅,我知道了。”齐老笑笑:“云泽如今跟慕辰一起也好,我也放心了,他就算再闯祸也有慕辰给他收拾,就想你闯了祸有人给你收一样。这就是命啊。”
谢臣闭上眼睛抱住了齐老,齐老拍拍他的后背:“认了吧。这些年我也算是看透了,林颜青我们得罪不起。我也想过想把你给要过来,可是啊总是被他给迂回过去了,那个人太有心计。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好在啊,他对你也算不错。我啊,认了。把你交给他,我认了。你这样的性子自己过估计会饿死。”谢臣听着不太同意:“师傅,我饿不死。我以前就是要饭的,就没有饿死。”齐老拍了他一巴掌:“怎么你现在要去要饭?”谢臣嘿嘿了两声:“我不是要饭,咱现在有手艺了,叫卖艺。”齐老拍了他一巴掌:“说正经的。”谢臣叹口气很乖巧:“好。我听话。”齐老看他哪样摇摇头:“我是说,你啊就跟他凑合凑合吧。” 谢臣心不在焉的答应:“好。”
齐老拉着他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徒弟一看就是不愿意的样子。可是他也说不出什么了,叫他一个老人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为难了,要不是真的疼谢臣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他真是说不出来啊。如今让他说出前面那些话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可是这个谢臣却听不进去,这么的敷衍。齐老拉着他语重心长的说:“谢臣啊,你都26了啊,师傅也83了,也折腾不了几年了,你让师傅安心吧。”谢臣拉着他点头:“师傅,我知道。我不折腾了。你放心,不会去卖艺的。”齐老点点头:“恩,你如今算是出师了,不用再天天来师傅这里了。也不用难过了,回去后好好练习,别忘了,什么好都不如有一门手艺啊。”谢臣听着他的话笑了:“师傅,你看你跟我刚才的理论不是一样的吗?有手艺,咱这叫卖艺啊!”齐老拍了他一巴掌:“没正形的。我说的话好好记得了啊。”
谢臣点头:“好的师傅,我记住了。”齐老看着他,他这一生最喜欢的徒弟,不是最骄傲的,不是最出息的,却是最喜欢的。眉目浓秀,俊朗天成,怎么看都是个好男儿,你说怎么就被林颜青那个混蛋看中了呢?唉,齐老叹口气,自己没本事要回来啊,只能这样了。齐老拍拍他:“行谢师礼吧。”
谢臣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看着齐老:“师傅,我没有伺候在您老人家面前,是我不孝。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报不了,我没有给您老人家谢师礼,连一份礼物都拿不出,是我不孝。师傅我没有承欢膝下不能成家立业,是我不孝,徒弟如今三不孝啊。我只能给您老人家磕头了。”他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齐老把他拉起来:“好了好了,师傅又不是沦落街头,让你说的我有多惨似的。唉,如今看着你们都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儿子啊来接我,我就跟他们去美国住几天。”谢臣拉着他的手舍不得,可是知道齐老总有走的一天。聚散离合本来就是家常便饭。齐老笑笑扶他起来:“好了,起来吧。我后天就走了。走的时候就不用来送我了。”谢臣点点头。齐老拉着他的手:“今晚留在这吃饭吧,叫林颜青也上来吧。我让你刘阿姨多做点饭。慕辰跟云泽等会就过来了。”
谢臣点点头:“好。”
果不然,林颜青上来后没有多久,慕辰跟薛云泽也过来了,站在谢臣的《竹子》前,薛云泽看的有些发怔,慕辰却是了然的笑了笑:“师兄,出师了?”谢臣伸出手去,慕辰握住了,两个人使劲的握了下,然后笑笑:“恩。出师了。”慕辰笑笑:“恭喜你。大师兄。”“谢谢。”谢臣看着他笑了笑,从此只剩下羡慕。他不再去看薛云泽,淡淡的转过了头。慕辰却跟薛云泽一起站着,看着幅画笑道:“好竹子,好诗。” 薛云泽也笑着豪气顿生:“好。画的好。”好像跟他画的一样。这一天等的太长了,想着一起出师的,没有想到断断续续的拖了这些年,终于今天全部出师了。
林颜青跟齐老坐在桌子上,没有过去参合,看到他们三个人还站着,笑着招呼他们:“好了,都来吃饭吧。”这一顿饭算是吃的极为和谐。齐老很感动,三个徒弟齐聚一桌,和睦融融。
回去的路上,林颜青问道:“课都结束了吗?”谢臣点点头:“恩,全部结束了。等他们考完试,就算是完结了。”林颜青笑笑:“好。那你剩下的时间跟我去瓷器厂吧。那边很忙。”谢臣点头答应:“好。”剩下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瓷器厂是两个人都不愿意去的。
第一百零二章
元旦很快就到了,年关将近,很忙了。画林阁还好一些,瓷器厂却是很忙,年前是瓷器最好的时候,无论是装货出海的,还是国内销售的,都做的很红火。很忙。所以林颜青带着谢臣在瓷器厂待了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都很忙,因着林颜青的到来,大家看起来都格外的忙,正正忙了一个月。终于在新年前忙的差不多了,为了犒劳这一年大家的辛勤工作,所以青琛日用瓷器厂的年终晚会很隆重。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晚会的礼品,晚会的节目,主持人之类的热热闹闹的吵了一个星期,任宣因为闲着没事了,就过来凑热闹,硬是要当个主持人。硬是把人家公关部的金童给挤了下去,公关部的玉女颜总不乐意了,这个人是土匪吗?有这么来的吗,还有我跟你很熟吗?还有你那个毒舌嘴能当主持人吗?
这些任宣一概不理,唇舌一番把颜总气的直接敲开了林颜青的办公室,谢臣开了门就看见颜大美女一脸的怒火,柳眉倒竖。身后的任宣却是吊儿郎当的,一脸喜相。谢臣不解,但还是让他俩进来了。颜容这些天因着工作几乎天天来林颜青的办公室,每次来谢臣都是隐形人一样的站在林颜青身后,第一次奇怪,第二次不自在,可是第三次也就那样了,因为这个人毫无存在感,从来不插话,每次都是微微的笑着,一点林老板特助的气场都没有。要不是还会倒个茶接个电话,颜容都以为他是个哑巴了,都快跟窗帘一样的存在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颜容也没有看他,直接跟林颜青说:“林总,我们公关部需要招人吗?”
林颜青看着这个颇为泼辣干练的美女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要不是这个女人是他公关部的经理,他都快要翻脸了,一个小小的公关部招不招人这样的小事也要来请示他吗?可是,林颜青表面上还是很温和,把电脑合上笑问道:“怎么了?颜容?公关部缺人吗?我看颜容做的很好啊。”
颜容听他这么说们脸色立马好看了,笑颜如花:“林总!” 那个语调颇有些撒娇的口气。任宣在她后面哆嗦了下,老天这个语气可是跟刚才骂他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了,难道说话要看人的吗?任宣不动声色的跟谢臣眨眼,谢臣瞟了他一眼,低头,面无表情,任宣嘴角抽了下,看样子这种情况很多次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颜容撒完娇后开始告状:“林总,我也觉得我们广告部不缺人啊?”林颜青微微合了眼,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缺人来他这里吆喝什么?唉,林颜青又颇为疑问的问:“哪你是什么意思?”颜容柳眉颦了下,微微侧了下身子,把身后的任宣露了出来,语气还是很泼辣的:“林总,元旦的晚会使我们公关部的事,我不明白他进来是干什么?”林颜青看着任宣,任宣摸了摸鼻子:“林总,你忘了你昨天不是说让我们画林阁的人也来参加的吗,哪我想我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啊,所以我想帮帮这位美丽的颜总一把。”
林颜青看了任宣一眼:你又捣什么乱了?任宣摇摇头:没有。两个人无声的看了一眼,颜容觉得木头人谢臣的嘴角动了下,可是等她细看时又恢复了。这是林颜青带着一点责问的语气帮她训斥任宣呢:“任宣,你来了就好,不要插手,不要给颜总帮倒忙。”任宣在后面忙说:“林总,颜总的事我哪敢插手啊,我就是看颜总没有主持人所以才毛推自荐的。林总,我的口才当个主持人不算是辱没颜总吧?”
“林总,我们公关部说好了负责这次晚会的,主持人我都订好了的。”颜容气得要命,这个家伙那张破嘴也好意思毛推自荐,他那只眼睛看到他们公关部缺人了!本来他们都订好节目了,想到林总在,怎么也要晚会精彩绝伦,怎么也要让林总看看她的能力,她好不容易盼的他今年参加,就想着让她的部门出人头地,风华绝代一把的。本来她都把另一个主持人选出来了,她手下的一个小兵,那是绝对抢不了她的风头的。可是半地里出来个程咬金,这个混蛋那张伶牙俐齿的乌鸦嘴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