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黑哥似乎没作它想,立即麻利地抬脚,脱掉崭新的黑军靴和鞋袜,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方,又将小腿翘在棉木墩上,等待腿部的第一轮施针。
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脚心穴位是能够直接对应人体五脏六腑的,可以说,一个人的脚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就如同他那么个人。
小黑哥的脚掌厚实宽大,麦色的肌肤,修正得干净,脚趾和脚掌的轮廓也板板整整,看上去像是从钢铁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股子端正阳刚的劲头。
让人看到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走路的时候肯定特别稳当。
——看脚如看人,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也还真有点小性感,可惜咱爷们没有恋脚癖。
陆宇挑挑眉毛,淡淡笑了一下,很奇异地没有半点歪斜心思。
他是真的打算交个正经朋友了。
……
小腿和脚掌的穴位都好说,对于男人来讲小腿和脚掌只怕比手更不需要节操感。但大腿就不一样了。
当两条小腿和两只脚掌都施针之后,又一次施针时刻到来,小黑哥把裤子撸卷到大腿根部,将整条健壮长腿都袒露出来,被陆宇按捏那几处接近他胯下部位的穴道时,他终于不能在陆宇面前继续维持放松和沉着,整个身体都不自禁地绷紧,以致大腿分明的僵直。
——紧张个屁,老子又不是要上你!
陆宇微微皱眉,说了句“放松”,然后换了个远离他裤裆的穴位揉按,但这还不行,仍旧越是碰他,他越是肌肉绷得硬如钢铁,这如何识穴下针?
陆宇面色逐渐冷淡下来,松开手抬眼看他,轻轻道:“看你前两天脸上没有异色,还以为你也不在乎性向问题,能够继续和我做朋友,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紧张,我是GAY不假,但也不会对每个男人都发情,你何必把我当成色魔来防着?”
小黑哥听得脸色微变,浓眉紧紧皱起,连忙道:“没有。”
他看着陆宇,神色沉静坦荡,漆黑森亮的眼眸也没有躲闪,沉声说道:“我没有防你,也不是专门针对你,我也很认真地拿你当朋友,甚至当恩人。只不过我一个人惯了,从来没有和谁这么接近过,一时半会儿的,真有点控制不住,就像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陆宇微感讶异地看他,见他神色隐约紧张,并非说谎,便沉默了一下,收起金针道:“也好,那就不扎大腿,接下来你任由五脏六腑中的邪气散逸到四肢,我再为你故技重施,只扎双臂和两条小腿以及脚掌吧。”
说着站起身来,又道:“这样也有好处,一来无需脱衣服,免得咱们尴尬;二来也是徐徐图之,以防施针于你的胸腹大穴时,万一邪症有变会伤到你的五脏六腑。这样最是妥帖,只不过多费点时间罢了。”
说完,他翘着嘴角,温和地摆手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两天,真有点受不住了。你什么时候感觉身体内的邪气散逸到四肢,什么时候打我手机报备,咱们再约时间。”
然后径直踱步,悠然自在地往卧室走去。也不去看小黑哥会什么样的神情和反应。
******
接下来的两天,小黑哥没来,陆宇也安安心心、足不出户地修炼金箔法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打搅,但就是因此,他心里头才越发奇怪:那个洪西洋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当晚,他正打算自己做饭,许秧突然给他打来电话:“小宇,明天是周末了,我和姐妹去骑马,你来不来?”
陆宇知道许秧的家里有什么人,外面又有什么朋友,不愿去瞎凑热闹,便笑着回绝道:“许秧姐,我可是标准的大老爷们,你们女儿家戏耍,叫我去做什么?当保镖也轮不到我不是?再说,万一你的哪个朋友相中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应付?这话可不是开玩笑,你知道我的‘魅力’。”
许秧似乎心情很好,不理会他的轻笑,只道:“不止女生,还有男生,我给你介绍个人,也是GAY,俊秀温柔,干净年轻,混血儿,比那个老男人吴胜建好一百倍一千倍。而且,意大利导演阿道夫·德卢卡这回来中国,要拍摄一组同志公益MV,他是演员之一。”
陆宇忽略掉后面那句话,张了张嘴:“给我找情人?”皱皱眉头,赶紧说道,“别,许秧姐,我这个人有点残暴,就喜欢吴叔那样的类型,够爷们,可不乐意抱什么乖巧温柔的,会有罪恶感,而且我现在正练童子功呢,不宜破戒,也不愿演戏太紧迫,咱们以后再聊,我挂了啊。”
他说得干脆,不理会电话里许秧一连串“你是童子吗你?别挂别挂”的急声呼唤,把话筒一放,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能让许秧给他介绍的人是谁。
刚要转身,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他暗叹一声,拿起电话,略显无奈地道:“喂?”
却不是许秧,而是一个有点冷漠的男声:“陆宇是吗?我是白庆,夜为非酒吧的店长,想请你周末晚上来酒吧驻唱,有位客人点名要听你的轻唱,价钱好说。”
陆宇迅速收敛心情,微微眯了眯眼,问:“点名的客人是谁?”
白庆淡淡地道:“不必多问,你的工资还没来结算,我给十倍,不要还价,否则……”
陆宇不等他说完,突然轻轻笑道:“滚。”
放下电话,没过三秒,铃铃铃的噪音又一次袭扰耳膜。
——周末前的晚饭点儿果然是电话的高峰期!
陆宇皱眉,拿起电话,白庆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传来:“刚才那个字你收回,如果不来,明后两天绝对会发生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再有,孟欣源那笔帐我一直记着,看在许秧的面上没找你算,你以为打了我的人,哪怕是我不要的人,真能那么简单收场?你掂量掂量自己算是什么东西……”
他不提孟欣源还好,一提起来陆宇心中就有气,再听他恶人先告状,陆宇真被他给气乐了。
“这话有意思。白店长在X市有头有脸,这么在意的客人,想必很不简单,是黑道,还是官员?我陆宇的确人小言轻,但我至少能比你这位显贵宠儿活得长。”
陆宇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道,“据我所知,白店长换情人换得极为频繁,而且最喜欢孟欣源那种高大俊气、体力充足的小青年吧?我很好奇,你一个不知被多少男人上过的纯零,却整天扮冷装纯一,很有意思么?至于你要找我算账,那就别用口头威胁,装逼不恶心,装逼装到你这份儿上,就实在让人替你难为情了。”
电话挂上,陆宇安静地等了等,确定再无电话打来,他才手插裤兜离开,神色有些淡淡的,心海古井无波:点名的人,应该不是那家伙吧,难道还能因为不甘心被吓跑,想要回来找场子?
“铃铃铃……”
“靠!”
陆宇蓦地转身回来,猛地拿起电话,用眼扫了眼电话号码,瞬间恢复礼貌,轻轻道:“喂,你好。”
第三十九章
陌生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润而且礼貌,说着一口生硬别扭的中文:“你好,请问是陆宇先生么?我是泰伦斯·隆巴迪。”
泰伦斯又是哪个?
陆宇心下疑惑,微微笑了笑,说:“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对方感受到他的温和态度,隐约轻松了些,有点费劲儿地慢慢说道:“许女士告诉我,她刚才和你提到了我,还说你想和我聊一聊,让我给你打电话,我担心有没有打搅到你。”
听他这么艰难地你来我去,陆宇几乎替他感到牙疼,但也立时明白过来,这个泰伦斯就是许秧想给他介绍为情人的混血青年了。
陆宇皱皱眉头,不愿把说话重点放在“人物”上,以免牵扯到“情人”话题,轻笑一声,道:“没有什么搅扰的,刚才许秧姐的确和我提起过一位绅士,又说起意大利导演阿道夫·德卢卡先生来中国拍摄MV公益短剧的问题,我想,国际化公益MV对演员的要求比一般电影高很多,我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小演员而已,所以没敢多说。那么你是MV公益短剧的主角之一么?”
名为泰伦斯的意大利混血青年温柔地“嗯”了一声:“我是其中一部的编剧和主角之一,许女士看了我的短剧本,一直向我推荐你做第二位主角。你知道,这是有关男人同性恋爱的公益MV短剧,有两位男主角的。”
他顿了顿,又隐约不好意思地说,“我看过你的照片,现在再听到你的声音,感觉和剧情很适合,你愿意去试镜么?”
陆宇挑挑眉毛,话到这个份儿上,又有许秧在其中……他没有迟疑地微笑:“那将是我的荣幸。如果不冒昧的话,我会听从许秧姐的安排前去试镜,只希望到时候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泰伦斯在电话里松了口气,语气愉悦地说:“好的,我很期待和你的见面。”
又谈两句,电话挂断,陆宇默默沉吟:许秧姐啊许秧姐,你的良苦用心,让我说什么好,本打算在《太皇陵》剧组外出的一个多月里全心练功的,这回只怕又不得闲了;不过演绎各类人生,对我来说,的确越来越有吸引力,不忍拒绝。
“铃铃铃……”
紧随而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思维。
陆宇呆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看看日期和时间——今天是电话日吗?好像没有电话日这种节日吧……
低头看座机上显示的号码,又是陌生人的,他没脾气地轻轻拿起来,温和地问:“喂?”
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汇聚成一串轻佻的调笑:“阿宇,你的电话怎么老是占线,在给谁打电话?不会背着我偷男人吧。”
是郑毅。
可是,怎么会是郑毅!
陆宇眼眸一缩,心头微微跳了一下,随即莫名的升起一股分不清是憋闷委屈还是暴躁凶狠的怒气来:是哪个猪油蒙了心的神佛看我现在过得太轻松太自在太愉快,又把这催命家伙扔过来砸我!爷们重生一次想远离上辈子纠葛,下定决心要好好活这一回我他妈容易吗我!
他一瞬间几乎咬牙切齿,却迅速收敛起情绪,礼貌十足地冲着电话说道:“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郑毅语气一噎,没好气地道:“不记得我?草,你小子包还在我这里,里面的户口本和写剧本的记事簿都不要了?户口都跟我了,你这个人却不记得我?这些天演皇帝演上瘾了是不是,啊?!”
紧接着话头一转,放轻了声音哼着问,“没想到你这么能演,那天在车里的话是不是都在耍老子,嗯?”
陆宇顿了顿,仍旧礼貌而生疏:“原来是郑二少,如果你愿意把包还给我的话,派人送到星航娱乐公司就行了,而且,我和郑二少总共也就见过两次面,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胆敢戏耍您这种大人物。”
“嘿!听听,老子不发威,看把你能耐的!”
郑毅沉声低笑,脾气似乎比前几次好了很多,浑厚的声音也容易让人醇醉,“放心,我之前出去逛了大半个月,回来又休息了五六天,现在事儿都处理差不多了,心里头也全搞明白了才过来找的你,这就说明我没打算跟你这狡猾小子计较。”
话到这里顿住,郑毅似乎发现自己的语气太亲密太温柔,下一句话陡然变得强硬起来:“你小子给我听好,老子是怕给你牵扯上什么大麻烦才没去找你,你明天晚上按时到夜为非来唱歌给老子听,这样一切好说,否则别怪老子直接上门把你绑了要初吻!听到没?”
“很抱歉,郑二少,这恐怕不行。”
陆宇握紧电话,忍着想要摔出去的冲动,眯眼暗想:看来白庆那短命淫娃刚才说的点名贵客就是他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儿?他想戏耍小男孩,哪里找不到俊美的?怎么偏生逮着我不放?
他如此想着,语气更为疏离了些,明显冷漠下来,“我签约星航娱乐之后,对演戏和唱歌都十分热衷,需要在家里练戏练唱,还请了一位朋友在家里教我功夫,刚才许秧总经理又打电话说明天要我去试镜意大利导演阿道夫·德卢卡的MV短剧……”
“别说这些没用的推诿的废话!”
郑毅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想要和朋友出门,什么时间挤不出来?我知道咱们现在还陌生,但相处长一点不就熟悉了?说吧,我要追求……不,我要成为你朋友的话,需要为你做什么?尽管说,还有什么老子办不到的?!”
——还有什么你办不到的?
陆宇听得真想放声大笑。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心情早已平淡下来,维持着“漠然”的温和,轻声道:“郑二少,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纠缠的,不过既然你说到这里,那么我也实话实说。在我认为,一个人是否能与我做朋友,并不需要他特别为我做什么,只需简单地交流和稍许相处,感触到对方真正的秉性和品行,便可以确定是否值得交往为友。”
他淡淡而迅速地道,“然而经过前两次的接触,我对郑二少你不仅没有好感,反而极为排斥,对此我也感到很抱歉,并不是说郑二少品行不端,只可能是八字不合吧。总之,为了不让你我双方继续困扰下去,那么,麻烦郑二少告诉我,我陆宇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你说,我改,成不?”
郑毅听得咬牙切齿,再也容忍不得,瞬间火爆起来:“你他妈……”
不等他一句话骂完,陆宇“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想了想,连电话线也拔了下来。
他眼底沉沉如冬湖,踱着步子离开座机电话:这回谁还能打进来,爷就真服了他!这电话闹腾的,晚饭还没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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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仙私人会所最高层的唯一一间VIP贵宾套房里,郑毅把骂到了一半的话又噎了回去,气得五脏生疼,抬拳狠狠砸了一下茶几,将被挂断的手机握得咔吧作响,却没再发脾气,只自阴沉地低语着:“命数注定的东西,你这无知的小东西也想逃?你这辈子都会是我郑毅的,你能逃到哪里去?真他妈欠收拾!”
静了静,他拿起电话问:“阿海,那个带着幼崽来相亲的傻叉娘们滚蛋了没?”
阿海小心地回答:“二少,属下刚才问过,他们都还没有离开,老爷留他们在X市度假,他们好像要参加过老爷的寿宴以后再走。还有,孙云芳女士时常去夜为非酒吧,目前确定,她和白庆先生是有些暧昧的朋友。”
郑毅愣了:“草!她也太贱了点!连白庆那种家伙都勾搭?”随即又想:那女人绝对不是蠢的,她有什么图谋?
阿海请示道:“二少,还要派人保护新世纪小区那位吗?”
郑毅脸色一沉:“不用,也不必盯着,你给我小心些,这个时候老头正想卖我联姻呢!你他妈别让老头抓到任何他的把柄!”
阿海唯唯诺诺:“是,是,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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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宇不知道郑毅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他,虽然理智地想来,应该是自己不知道哪里吸引了郑毅的兴致,但心里面还是不自禁地隐约蒙上一层恍惚,仿佛这是前世孽缘蔓延过来的纠葛。
他轻轻晃晃脑袋,不去细究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想起两天都没过来的小黑哥,不知道他体内的阴邪异气是否已经蔓延到了四肢,也不知那些邪气是不是会有其它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