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铭一笑,摸摸自己的脑袋,“得,是我小人了。”
于是靠着车门,掏出平板,递给卫饶。
卫饶咧着嘴,带着冷笑的弧线,问:“干吗?”
“随你便,把我是当西瓜切了还是当猪给打了还是僵尸什么的,只要你出气。”
卫饶把平板推回去,“我没有那么无聊,再说马上到站。”
聂铭收了平板,在心里默默念叨,他一定是有事。
而卫饶,似乎从聂铭缓慢的动作中看出端倪:“我没什么。”
聂铭拉好挎包拉锁,抬头看他一眼,点头。却想: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事?你越是欲盖弥彰,越说明你有问题。至于什么事情,聂铭不想多问,卫饶不说,他也懒得多管,无非就是工作上的各种烦心罢了。再说,谁没个不如意,卫饶那是一时的,他觉得自己和哲学男成为室友,将会是自己在未来三年中长久的一段不如意。
地铁到雍和宫,他俩随着汹涌的人潮乎泱乎泱出了站,回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天黑成一片,路上的行人也几近没有,聂铭揽过卫饶的肩,“这样暖和点?”
卫饶伸出左手,搭着聂铭的腰,“行了,快点吧,”
说话就往如家走。清净的街道上,两人的足音尤为清晰。这种急促的脚步,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刺激,袭击了俩人。卫饶腿都软了,眯缝着双眼,“我走不动了,就这吧。”
聂铭一抬头,看到是家小旅馆,在居民区的里面,门口亮一盏乌涂的小红灯。
“行……”聂铭喘着粗气,“就这。”也不要平时的公子哥做派,也不嫌弃不够干净,拖着卫饶,往那边走。进了低矮的门,里面差不多是十几平的小厅,中间一个柜台上靠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在打盹。聂铭抢过去:“小妹,醒醒。”
旅馆小妹揉着眼睛,“开房啊?现在只剩地下室了,要不要?”
聂铭回头看了一眼卫饶,卫饶点头。
“行。”
小妹半闭着眼伸手,“双人间,一晚70。”
付了钱,拿了钥匙,俩人从那窄小的楼梯哒哒下去,刚一开门,聂铭就控制不住的抱住卫饶。
卫饶哈哈的笑:“怎么了?最近压力太大了吧?”说着便用脚踹上房门,然后一使劲,双腿盘在聂铭的腰间。
聂铭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抱着卫饶走向那张不太干净的双人床,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
卫饶看着,只是咯咯的笑,低下头去,与聂铭脸蹭脸,唇贴唇。
后面的一切和以往无数次的作爱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可是聂铭总觉得,每次和卫饶上床,都觉得他比上一次更加迷人。当他们使用坐体位的时候,聂铭摸到卫饶的后背居然还有小小的粉刺。这个发现让他感到很新奇,他以为他的所有都应该是十全十美,比如光滑的肌肤,匀称的肌肉,修长的手脚,纤细的脖颈和棱角分明的脸蛋。但是这群小小的粉刺,突兀而又可爱,仿佛一下子平添了许多的孩子气的东西在卫饶身上,让他不完美,让他更具有吸引力。
所以聂铭轻轻抠着他背后的小疙瘩,下面使劲的撞击。
卫饶感到这种变化,断断续续的问:“你……怎么……慢……慢点……”
聂铭又狠命顶了两下,回答他:“我爱你。”
一瞬间,卫饶的眼睛似乎大睁了,可是只是一瞬间,他又眯着眼睛,随着交合的韵律,上下颠簸,笑道:“我也爱你。”
肉体和肉体相互撞击,发出噗噗哒哒的声音,俩人都不再说话。
他们尝试了各种能想象得到的体位以及想象不到的体位,比如双脚悬空,又比如大劈叉……似乎在他们体内,有着无穷的力量,这些力量,平时都隐藏在他们道貌岸然的人皮以下。
最后的一次,聂铭兴奋的从后面爬上卫饶,像条调戏母狗的公狗,用牙齿不断的摩挲卫饶的后背,留下青青紫紫的印子。卫饶闭着眼睛,喉结快速抖动,发出咕咕的声响,他感受着下身里面那巨大的东西,如此的炙热,像个筒子炉,而紧紧裹住它的自己的肠壁,好似被烘烤的肉片,随着每次的抽动,发出烤焦了的滋滋声。
他在脑内想,果然食色性也。
而这时,聂铭为这道“烤肉”,贡献了最后的“酱汁”。
内篇:
当一个对象单纯因为它的形式在我们心中引起快感,而不引起占有的欲望,它是美的。——康德
聂铭从外衣兜里摸出包烟,刚抽出一根,就见眼前多了张纹路清晰的手掌。他把烟放在那掌心里,告诫道:“只抽一根,不然嗓子坏了课都不能上。”
卫饶翻了翻眼皮,把烟叼在嘴里。聂铭凑过去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惬意地仰头靠床坐着。卫饶原本斜倚着他肩膀,聂铭空着一只手,似是闲得无聊,圈过他脑袋枕在自己胸前,抚摸他那一头颇不听话的短毛。
方才的激情还残存一些渣滓在聂铭的血液里。被高潮与尼古丁麻痹的只是他的部分理智,情感的神经还在勃勃跳动。卫饶修长的手指还夹着未享用完的半支烟,手腕却以垂落的无力姿势悬空搁在床边,抵不住宁静与安心的气息,昏昏睡去。
聂铭抽出那半支烟,继续吸了几口。他恶作剧似的,故意低头对着卫饶形状姣好的耳朵喷了几口烟,那人却不似平日的张牙舞爪,没有半点反应。聂铭突然觉得,即使不完全占有他也未尝不可。他好好的在那儿,而自己好好的在这儿,永远保有未开掘的神秘性,像这样半昏半睡的才更惹人心动。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这样的生命大概才更为丰满。
他正在那儿信步由缰地思索,卫饶从他身上翻了个身滚到一边,坐起来抱怨:“啧,一身汗,洗澡去。”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五个闪着俗气妖异金光的大字下——金泉大浴场。
卫饶一下车,冷得缩着脖子跺了跺脚,聂铭付了车费,拉着他走了进去。
凌晨两三点正是热闹的时候,聂铭要了个包间,两人也不叫什么特殊服务,脱了衣服稍稍冲洗几下就迫不及待地泡在热汤里。
卫饶背过身子趴在池边,让聂铭给搓搓背,自己则边吃水果边叹息:“有钱就是好啊!”
聂铭搓着搓着,自然顺便做了些其它事情。他承认钱的重要性,可自以为有比钱更给他带来快感的东西。
两人又大干了一场,正让人重新换水准备再泡一会儿,聂铭却不得不先走了。
卫饶围着浴衣趴腿坐在椅子上困得打瞌睡,等聂铭客气到肉麻地讲完电话,不满地问:“又是一哥那老头?他值夜班啊?都不睡觉的!”
聂铭叹了口气:“他有一批从香港出版社订的书六点半送到办公室,得让我去收。”
“这老家伙早不说,这时候别人不要睡了?你以后晚上关机!”
聂铭双手捧起他脸,嘴对嘴砸吧了一口:“没办法,熬三年吧!我待会儿把卡放你钱包里,你再玩儿会儿,不过上班别忘了。”
说完又意犹未尽地狠狠揉了揉卫饶的短发,出门去了。他自然心里也是有些火气的,然而一则对于导师的心血来潮有些习以为常式的麻木,一则对一夜销魂很是餍足,这火也只不过是从缺了油的打火机里冒出来,一下子就灭了。
第四章:各学校行政部门应努力协调干群关系
外篇:
聂铭走后,卫饶保持厥着屁股朝天的姿势,又在椅子上迷瞪过去。浑浑噩噩,不知多久,感觉有人推他,睁眼一看,原来是洗浴中心的小妹,低个头,说着软软糯糯的南方话:“先生侬没事体吧?”
卫饶咂摸着嘴,嘟囔道:“我没事……几点了?”
“七点半。”
卫饶腾的抬起身,一屁墩摔在地上:“八辈祖宗的!”
平常公司职员,七点半,爬起来洗洗涮涮再去上班完全来得及,可是作为一名中学教师,学生七点进校,七点一刻开始早读,此时,绝对的迟到。卫饶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遍自己即将失去的各种奖金和福利,最后一拍大腿:“去他大爷的!”
于是掏出手机,打给教务处。
教务处的老处女主任朱美容接的电话,一上来就带着中年老女人特有的长音调调问:“您好这里是C中学您找哪位?”
“朱姐,我卫饶。”
“你个小东西的死哪去了?不来上班?刚才是洪叶替你看的早读。”
“朱姐您听我说,今儿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结果一量体温,三十八了都,所以今天我就不去了,跟您这里想请个假。”
那边似乎想了想,“你好好歇着吧,我让洪叶今天盯着你们班。”
“太谢谢您了,各方面就走程序吧。”
“行。”
“谢谢朱姐,朱姐再见!”
卫饶挂了电话,旁边小妹眨着双水样大眼睛,笑:“先生侬阿是老师啊?”
“嗯。”
“哎呀老师好啊,国家公务员。”
卫饶打个哈欠,“好个屁……”
说着爬起来,揉着墩疼了的屁股,瘸着拐着往聂铭给他开的客房走。
小妹在身后喊:“先生要不要吾帮侬按摩啊?”
卫饶将一双塑料拖鞋踢踏的吱哇乱响,头也不回:“有揉屁股的吗?”
进了屋,直奔大床,倒头就睡,真是上天眷怜,好不容易逃了天班,也没个聂铭在他后面捣鼓来捣鼓去,不拿来睡觉,真是可惜。
没成想,这一觉大约还没到一个小时,就被电话给打碎。
卫饶眯着眼睛,看着手机上面是陌生的号码,毫不犹豫的给挂了。
翻身,继续睡。
没五分钟,又响了,还是那个号,卫饶琢磨琢磨,或许是聂铭用别人的手机给他通知个急事亦未可知,于是闭着眼,按下通话键:“喂?”
那边却沉默了。
“喂?”
“是卫老师吗?”
卫饶一个激灵,坐起在床上,“燕校?”
“卫老师,我是。”
“您有什么事吗燕校?”
“今天请假了?”
“啊……呃,是是,也没什么就是重感冒,早上有点发热。”
“吃药了吗?”
“吃了吃了。”
“好点了?”
“好多了!”
“那好,你准备准备,再有十分钟,我就到你家。”
卫饶顿时傻在原地,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您……您啥意思?”
燕卫国的声音上扬了一个八度:“你不是说你没什么事了吗?正好,D区校长大会,你跟我去,听一听。”
卫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上,支支吾吾,放不出半个响声来。
“卫饶?说话。”
“燕校……”卫饶深呼吸,“燕校……实际上我昨晚没回去。”
那边的燕卫国貌似轻轻的笑了两声,卫饶听不清晰。
“卫饶,那你在哪呢?”带着一种谐谑。卫饶在心里不知道问候了燕卫国多少遍他老母他老妹他大爷他十八代祖宗,“金泉大浴场,地铁Y站附近。”
“知道。”
然后燕卫国不等卫饶,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卫饶愣了。
“傻逼校长!妈的老子倒血霉!”
说着就想打给聂铭,摁下拨通,聂铭那边响了两声,卫饶突然想起什么,挂断。
将手机拽在床头柜上,卫饶胡撸胡撸自己那头炸毛,起身,走进浴室,洗澡。
如果是聂铭,他一定会问,他也一定会想到,为什么全校108名老师,单单要卫饶陪着开会?聂铭性子,总是寡淡,但是,卫饶深知,他决不是傻子,甚至在大部分时间里,比自己还要精明,这事一旦知道,聂铭马上能明白。那么在他明白之后,将会为自己带来的,是可以预见的无尽烦恼。
梳洗完毕,拎着电脑包,来到前台,叫小妹退房,小妹还是刚才的小妹,对于他拒绝了自己的推销很是恼火:“先生侬屁股还痛伐?”
搁平常,早跟她火了,转念,待会领导来,看见我和洗浴中心的小妹不干不净,大大的不妥,于是也不搭茬,只把聂铭给的卡推过去:“结账。”
“一共是358块。”小妹正将卡往POS机里面塞,就听头顶上一个声音:“小妹,等下。”
卫饶简直要把肠子吐出来了,却立马带上笑脸,恭恭敬敬对来人道:“燕校。”
燕卫国今年四十又八,高高的个子,健壮有力的四肢,宽阔的肩膀,没有肚腩的小腹,那张脸,带着岁月的积淀,却没有岁月的沧桑,加上深邃的五官和高挺的鼻梁,甚是英俊。小妹停了手,笑得跟朵花似的问:“先生侬需要啥啊?”
燕卫国看了一眼卫饶,然后掏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一张金卡,“我是你们这里的会员。”
小妹笑得更灿烂了,刚要接过,就被旁边穿黑色套装的女领班推到一边。女领班双手恭敬的接过,问:“您是燕先生?”
“我是。”
女领班脸上的笑褶能夹死苍蝇,“燕先生我们张总说了,您来一律免单。”
“不是,这位是我们单位的老师。”
女领班转头看看卫饶,然后想起什么的恍然大悟道:“哪能哪能。”
燕卫国又假意推辞了两下,顺水推舟的收起金卡。
当卫饶坐在燕卫国的SUV里时,他的心如同乱线团,这叫什么?吃软饭?傍大腿?当二奶?思绪渐渐清晰,最后,他想的是聂铭。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依相偎,说着我爱你。
于是回头,又看看那几乎消失成一个点的洗浴中心。心想,那个小妹现在一定会跟领班大讲八卦,内容:燕校长的小蜜深夜私会小情人哩。
内篇:
使你苦恼,正是我的本务。——纪德
聂铭辗转换了两辆车赶到位于郊区的学校已经快六点了。他自然可以买辆车,可觉得没什么意思,他不喜欢太招摇。
匆忙咯吱咯吱蹬着小二轮飞驰到系里,正好和刚卸货的对方出版社接洽,又帮忙把书一捆捆搬到三楼。等这些全部搞定,累得一身汗的他发现,已经八点了。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又咯吱咯吱蹬到教师公寓,嘴里叼了塑料袋,翻口袋找钥匙开门。
赵一正蹲在马桶上上厕所,他听得开门声,大声喊道:“是聂哥吗?”
聂铭应了一声:“是!老师早上好!”
他把早饭和收货单放到客厅桌上,发现上面又多了好几本新书,随手翻开看看,已经涂画得乱七八糟了。
他听得抽水声响,过了一会儿赵一果然出来了。
“呀!你怎么不吃呢?不用等我啦!”赵一笑眯眯地扶着腰出来。他其实挺英俊的,然而刚过四十就胖得不成样子,笑起来只觉得憨态可掬。
“老师昨天晚上突然背痛。”他说着反手摸摸自己的背,可惜只能够到腰,“早上起来才好点。”
聂铭倒了两杯牛奶:“老师你要多锻炼锻炼,别成天呆在屋里看书。”
“唉!我也知道啦,不是经常出去散步吗?”他是香港人,说话总带着语气词,反而显得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