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着手机,按下通话键。
嘟——嘟——
“喂?您好,我是燕卫国。”
双唇抖了抖,“……”
却是一字也吐不出来。
“卫饶?是卫饶吧?怎么了卫饶?”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焦急,“卫饶你说话!”
内篇:
礼拜五早晨,聂铭经过与韩微的周旋,抢得卫生间的主动权,赶去上月神早上八点的课。
他悠闲地在食堂吃过早餐,刚走到三楼水房打了水,一转身遇上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女子身上有属于成熟女性的雅致香水味,好闻却并不咄咄逼人。她自来熟地和他说:“帅哥,帮我拿下这叠材料吧,我想倒个水。”
聂铭心里有了些推测,接过打印过的厚厚材料,问道:“请问,您是卢月老师吗?”
女子转过头,用妩媚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道:“我这么有名啦?”
聂铭没接口,只是也微微笑了笑。
月神确实是个很有气场的女人,她虽然个子不高,但踩着中跟皮鞋穿着套装站在讲台上,一抬头就让人不容忽视。
从她从容不迫的讲课和投影上,能看出她是认真备课的,要比许多大学老师更为负责。同时,她又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的幽默,一个女人,又漂亮又聪明又可爱,不能不得到男士的青睐,尽管她年纪似乎大了些。
她简要介绍了自己的课程安排,拍了拍放在讲台上的那叠材料:“这是我精心为同学们准备的讲义,理论上说,坐在这儿的每一位都能得到一份。可是我进教室的时候数了数,好像多了一个人,我想学校给我的人数应该是不会错的。”她笑着看了坐在最后一排的聂铭一眼,“那一位来捧场的同学,只能抱歉的暂时得不到了。请下课后留下你的邮箱地址,我课后发给你。”
说完课程内容,她又对学生提出几点并不过分的要求,比如上课不能迟到之类,同时自己也以身作则地说:“我也尽量不会迟到。不过话不能说得太满,我万一迟到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哮喘病犯了。同样的,大家除了生病,请不要随意缺课。”
月神上的课原本是相对枯燥的西方语言学元典精读,虽然是中文授课,但对象是本科生,这门课显得有些艰深。如此的课程设计其实并不合理,这种精读课放到研究生阶段再上也不迟。可是聂铭观察了一下,发现大家竟都听得颇为认真,没一个睡觉的,这在语言学的课上很不多见,看来系里派给月神的难题,她很好地解决了。
聂铭下了课等围着月神的学弟学妹们问完问题,才径直走到讲台前,月神见了他会心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聂铭。”他说着把已经写了邮箱地址的纸条递给月神。
月神看了看:“嗯。你是谁的学生?”
“我跟着赵一老师。”
“哦!是一哥啊。”她狡黠地对聂铭眨眨眼睛,“他是个慷慨的好男人。”
慷慨的好男人赵一老师,到了周五又邀请他的学生们来吃饭了。这是“赵门”的传统之一。
聂铭提前两天已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订了包间,那儿的老板也熟悉赵一每周的饭局,一听是赵老师要订,答应得那叫一个热情。
聂铭并不太热衷于社交活动,可是作为赵一门下弟子,又不好推脱,不然实在不给导师面子。赵一倒是让他带“家属”一块儿来。但他不愿意让恋情暴露出去,再者卫饶周五下班赶到学校这儿也太晚了。
这天晚上吃饭时又来了几个赵一在B市的朋友和其他专业的研究生新生,令聂铭惊讶的是,李其新和韩微竟然也结伴而来。
第七章:教师应沉心教学,静心读书,用心备课
外篇:
卫饶回家的时候,身子上还有点抖。燕卫国坐在驾驶席上开车,不时侧脸看看他,“嗨!”
“嗯?”
“别颤悠了,马上到家,让你爸妈看到该担心……你不是说不想让他们知道吗。”
卫饶叹了口气,“我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强大。”
趁着等红灯,燕卫国笑着掏兜,拿出盒小熊猫来,“压压惊?”
卫饶看着他。
“快点,灯变了。”
卫饶接过,抽出一个叼在嘴里,点燃。那些刺激的东西弥漫在自己的口腔中,引来阵阵咳嗽。
“没抽过?”
“抽过。”卫饶掐着烟屁股,“就是嗓子不好,不能多抽。”说着摇下玻璃,看着外面灯红酒绿的繁华黑夜,半只手靠在窗边,让白烟顺着冷风迅速的被刮走。
燕卫国偷偷瞄了一眼。
再一眼。
又一眼。
最后索性找个路边一停,光明正大的扭过身子看着卫饶。
卫饶漠不关心,只把脑袋靠着窗框,“怎么不开了?”
“想跟你谈谈。”
“大校长,有什么事能明天早上我不哆嗦以后再说吗。”
“你哆嗦呢?”说着燕卫国凑近来,伸出手,搭在对方的肩膀,“没感觉到震动。”
卫饶闭上眼睛,“我都知道。”
“嗯?”燕卫国靠的更近了,几乎要把整个人抱在怀里。
“你想跟我上床。”
耳边传来沉沉的笑声,“所以?”
卫饶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古龙水味,那些炽热的呼吸,就在脸颊旁边,似乎再近一点,就能蹭到他的鼻子。
“所以不行……”卫饶顿了顿,“现在不行……”
片刻,“好……”
内篇:
因为导师喜欢热闹,聂铭也请过韩微来参加周五的饭局,却被对方以有事为名被拒绝了。聂铭悄悄对李其新咬耳朵:“你怎么把他弄来的?”
“哎呀呀,小韩同学一个人在图书馆多寂寞啊!我说带他出来玩玩儿,他自然就来了呗。”李其新整整衣服,递了杯酒给刚上厕所回来的韩微:“来,带你去给一哥敬个酒。”
一群人约莫吃到九点,一哥熏熏然揽着聂铭说:“走,和老师继续去K歌。”幸而聂铭人高马大,不然像韩微那小身板被肉山似的赵一一搂,说不定得趴下。
十来个人叫了四辆小黑的到了镇上的KTV。韩微第一次来,坐在包间的沙发里,有些怯生生地不敢靠下去。他问坐在一边喝啤酒的李其新:“聂铭看起来不喜欢夜生活啊,怎么现在这么晚了还……?你看他还在那唱歌呢。我有点想回去了。”
李其新伸长手拿了包爆米花塞他怀里:“所以说什么叫虚伪呢?别看他和颜悦色的,我猜他现在准想回去睡觉。”他开了手机一看,“不过现在不算晚啊!来来来,既然来了就高兴点儿,要唱什么歌?我给你去点。”
韩微想了想:“套马的汉子。”
李其新一呆,马上起身:“好!哥哥和你一块儿唱!‘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聂铭把high了一夜的赵一送回公寓,自己再收拾完了在床上躺平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李其新在这儿没地方呆,韩微倒是让他和自己挤一挤,但李大少爷拍拍裤腰带:“那多难受啊!走,和我一块儿住宾馆去,我们再来个秉烛夜谈。”韩微就屁颠屁颠跟他走了。
聂铭揉了揉眼睛,准备关手机。一看,卫饶七点多的时候竟然来过一通电话。不过现在反正已经半夜了,卫饶大概早睡了。他一边想好明早回电话,一边已耐不住困意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第二天起得不晚,洗漱完毕还没吃饭就给卫饶拨了电话。
那头不似往日很快就接通,聂铭突然有点心神不定,终于等到一声熟悉的“喂”,他才略略定下心来:“卫饶?昨天晚上没接你电话,抱歉。我那时大概和导师吃饭呢!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不是懒洋洋的回答,却是停顿了好几秒,才听得那人说:“没事,就是无聊给你打个电话。”声音镇定自若,却恰恰少了几分过去语气中常见的调笑。
“是吗?没事就好。”聂铭嘴上这么说,心头却已然分析起来。他后面又拉拉杂杂地和卫饶说了些闲话,最后问道:“家里没什么事吧?”他们的事刚被卫饶父母知晓时,没少起波澜。
“没有。我得出门一趟,先说到这儿吧。”还没等他问更多,电话却被切断了。
聂铭不自觉地绷起了脸。他几乎能断定,卫饶有事瞒着自己。如果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他是不会介意的。可是从方才那通几分钟的电话里就能听出来,这事一定和自己有关。相处了几年,他早已摸透卫饶的脾气,越是有心事越要藏着掖着,而且几乎软硬不吃,想要硬逼他做些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种个性,聂铭其实有些头痛。比如过去因为公事和前女友走得近了些,就看了好几个星期臭脸。热恋让昏头昏脑的自己觉得,这大概算一种情趣,可回过头来想想,和一个固执的人交往,其实不是那么轻松。他们激烈的爱让他误以为真的是情比金坚了(比如抵挡住了家庭的压力),可如果自己掌控不了他,那该怎么办呢?看来在为人处事上,自己并不像以前以为的那么高明,连枕边人都摆不平,更遑论其他人。
第八章:与学生交流时,教师应该恰当运用语言,不应出现过激,过
外篇:
聂铭挂了电话,又琢磨了琢磨,其间抽掉三根烟,喝了一杯白水。之后,他在一系列的脑内斗争后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就是找卫饶问清楚。
挤在周六早上仍然爆满的地铁里,突然有点后悔。
其实他不是那种爱刨根问底的人,既然卫饶不愿意说,那么就必然有不愿意的理由,或者难以启齿,或者无足挂齿,或者自己不能理解共情,所以他认为,应该下车,掉头,回家睡一觉。
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凭着俩人多年修炼的结果,他似乎能,大略能,摸清卫饶的脾气:他越是打岔,越是嘲讽,说明还有希望,一旦他真的沉默,对对方的一切失去兴趣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事情变得复杂。
聂铭侧身,好不容易活动出一只右手,掏出右兜里面的手机,拨通卫饶的号。
“喂?”
“我。”
“嗯,什么事?”
“你事办完了?”
那边又是沉默,这种沉默,好像无形的砝码,让聂铭的心咯噔下沉。
“办完了。”
“你……”聂铭看看左右,“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你那,带点早饭。”
沉默,总是沉默,聂铭使劲把另一边的耳朵堵上,贴紧手机,专心致志的听,似乎那边每一丝的呼吸,都能给他一些提示,提示现在的卫饶,处于怎样的一个心理动态。
过了大约有十秒钟,卫饶回答他:“买一屉小笼包子,一杯豆浆。”
聂铭如敕圣旨,下了地铁,就跟卫饶家门口的庆丰买了一屉包子,一杯豆浆,后来想了想,又追加了两屉,外带五根油条,三杯豆浆。
拎着一大嘟噜东西,颠颠来到家门口,敲门,开门的是他妈。
自从大学的时候卫饶跟家里面闹过一回,他爸妈都不敢再怎么,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觉得聂铭是个好孩子,也就差不多得了,所以看到他来,急急忙忙的迎上前,热络的说:“你看你这孩子,买啥早点。”
“没事,阿姨,我也没吃呢,正好咱们一起。”
卫饶他妈笑的合不拢嘴,“卫饶还在睡,你去他屋里找他吧。”说着接过聂铭手里的。
“谢谢阿姨。”
“见外了吧?”卫饶他妈佯装生气,“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就当是自己家的。”
聂铭点点头,“那我去找他了。”
“去吧去吧。”
换了鞋,洗了手,推开一门缝,聂铭钻进卫饶的屋子。
屋子很暖和,就见卫饶卷成一个卷撂床中间。聂铭轻手轻脚,慢慢俯下身子,凑近才发现,他没睡着,半眯半睁。看着被暖气熏得红扑扑的脸,聂铭嗤嗤笑了——这样的卫饶,说不出的乖顺,和平日里的不是冰就是火的状态,截然相反。这样的卫饶,让由衷的喜欢,在聂铭的心底荡起来。
索性逗逗他,于是,用自己冰凉的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卫饶是没有着,但似乎也不清醒,看清来人后,抬腿就是一脚,嘟囔着:“大早上没意思啊!”
聂铭知道自己有点过,也就厚着脸皮,蹭过来,拿手揽肩,“一星期没见,惊喜。”
卫饶使劲一推,把聂铭搡在床上。
“惊你个大爷……”
聂铭一愣,然后坐正,笑着去拉他,“起床吃早点。”
“你自己吃吧。”那意思听着有点不善,不过聂铭想,平常他也有气不顺的时候,也就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缓了口气,又说:“不吃早饭身体不好……庆丰的包子,你最爱吃的——”
卫饶腾的坐起来,面色难看,“聂铭,你腻味不腻味……当我是女人需要你哄,我说了我不吃!”
聂铭看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是这气来的有点糊涂。
“不是……卫饶……我是……”
“你消失!”
“……”
“滚蛋!”这句近乎吼着出来的。
惊动了卫饶他妈,“饶饶,你们怎么了?”
“没事,妈。”
聂铭不说话了,盯着卫饶看。
卫饶转过头,“看什么?”
“你有事……你……”
聂铭想了想,“你有事瞒着我,甚至……骗了我……”
“我骗你?”卫饶凑近,“聂铭我……”
“你说,我听着。”
“我……”卫饶的眼神在闪烁。
“说。”
卫饶看着他,几次开口,最后他紧紧闭上了嘴,从牙齿缝里面龇出来一个字:“滚。”
“滚!”声嘶力竭。
卫饶他妈听着不对,直接推门进来,“干吗啊饶饶,大早上好端端的怎么了。”
“就是想让丫挺的滚,丫滚了我也就踏实了。”
“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他妈说着想上手,聂铭赶紧拦着,“阿姨,阿姨,别别。”
鸡飞狗跳。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慌乱中出了他家的门。总之,是出来了,至于被挤出来还是被推出来的,谁知道呢。
头发也乱了,羽绒服的口袋,不知是他妈还是他,给抓了一个口子,直往外喷鹅毛。
等聂铭大概其回过闷的时候,已经到了寝室。
李其新从卫生间里出来,容光焕发,一边哼哼唧唧“套马的汉子……你……”
这李其新昨晚上可谓是风流快活,家里有个“悍夫”,此回总算得尝野花的芬芳,分外的开心。于是送韩微回寝室,不着急走,还要留纪念,泻私粪,以表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