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看向路泽。
按理来讲，这里面并没有他发言的计划。
路泽端起酒杯，语言清晰。
“我要敬韩先生一杯。”
韩先生明显的一愣，并未端起酒杯，只是手里握着，审视着路泽。
尹在楠心里一紧，在桌下偷偷地拽了一下路泽的西服。
路泽没动。
“大家也许不知道，但是我和韩先生是老交情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尹在楠，包括对面的韩先生。
路泽定了定神。
“我刚进圈子的时候，曾经到过明星协会咨询有关的事情。其实说起经纪人这个职位，是我误打误撞来的。之前韩先生没有转幕后的时候，我就是韩先生多年的影迷，一直都想要做一个能和他有接触的工作。”
韩先生听着，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只有韩先生耐心给我解答有关的事情。其实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但是我曾经想过有一天可以像韩先生一样做一个好演员……”
有不知情的人呵呵的笑，气氛一下子变得缓和。
“没想到现在成了前辈。”路泽笑。
“哦——那个时候找我的年轻人就是你啊！”韩先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对。”路泽赶忙接腔，“我当时真的很沮丧，初出茅庐就被许多人不看好，但是您的话让我受益匪浅，真的，我能到现在这个安安稳稳的位置来，功劳都是您的。”
路泽说的诚恳，旁边的人听的认真。
“所以刚刚看见您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激动……一直想找机会去拜访您，但是又怕耽误您时间……反正今天看到过去的恩人，真的是很高兴！有些激动，但是韩前辈，这杯酒一定要敬您的。”
路泽举平了了杯子，“来！”
韩先生被他这么当众一捧，很是满意。他面带微笑的站起身举起了酒杯，上前和路泽亲热的碰杯。并连连感叹居然还和尹在楠的经纪人有这样一段插曲。
尹在楠一直在旁边看着路泽。眼神里满是错杂。
路泽坐下时已是满脸的红晕。一杯度数并不低的进口酒也够他受了。
那晚上一切都没有按照计划中的行事。韩先生和路泽居然聊的出奇的投机，最后喝的烂醉，并在恍惚中点名要路泽送他回去，看他醉酒的样子，颜面不说扫地也总会有不好的影响。
路泽上前一步扶住他，从兜里拿出一袋醒酒药要帮他吃下去，韩先生不肯，结果路泽硬是当着别人的面给塞了下去。
车子停在外面，司机都喝的有些高。路泽和他们说了一声“送韩先生回去，晚些回去”就进了韩先生的车。
尹在楠站在停车场里，默默地看着他开着那辆宝蓝色的车子离开。
安佑成那行人醉得也不轻，最后都被人送才能回去。
尹在楠专用的保姆车就停在停车场里。
张师傅头伸出了车窗外，对着尹在楠微微的笑。
“路先生叫我送你回去。”
尹在楠没有犹豫的上了车，头疼欲裂。
路泽开着车子，神色平静的看着前方。
身后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
“真看不出来你是新人。”
路泽愣了一下，笑。
“哪里，跟您比我还差得远呢。”
韩似乎笑了一下。路泽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你想求我什么？”
路泽怔了怔，又笑，
“韩前辈，您喝醉了，我先送您回去。”
韩在后面大声的笑。
“你们这些年轻人哪……不过你可比你们老总强多了。”
路泽推脱着，“我才疏学浅，经验太少。和你们这样的前辈比还差的太多。”
“……事情中可以锻炼人哪……”韩的语气中仍带着微微的醉意，“不过之前你说你去找过我，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印象呢？”
“您是娱乐圈的良师，指点过那么多的新人，哪会记得我这样一个无名鼠辈呢。”
韩满意的笑，
“其实都不容易啊这些新人们，不论是艺人……还是工作人员……都不容易呀……”
他在后面絮叨，路泽就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他一路上讲当年的那些事情，他说的糊里，路泽听得也糊涂。没想到自己现在碰见的是个喝醉了喜欢说话的主。
韩住在郊区的一栋别墅，晚上太晚了保姆都睡下。
路泽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
韩连连笑着摆手，“这样不好吧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您别这么客气。”
路泽搀着他往台阶上走，心里不免想到尹在楠跟着他到这种地方来会是个什么结果。
他把韩扶到沙发上，帮他脱着西服。
韩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间冒出一句话来。
“听说尹在楠那孩子……要开演唱会了啊……”
路泽心猛地一跳。
“啊……对呀，都计划好久了呢，在楠很积极的准备演唱会，不过有一个地方好像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韩顺口问。
“好像是什么场地之类的吧……反正我也看不太懂，要不然韩前辈您帮我点点吧，合同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路泽掏出一份文件给韩，
“……您看，就是这里。”
韩拿着那张纸在昏暗的灯光下煞有介事的看。
路泽不去观看他的表情，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张纸上一脸疑惑的样子。
他知道韩在注意自己的表现。
“……啊，这个没什么大问题，你看你说的这一行里，开发区新馆归金贸所有……和宣传中心打个招呼就好了啊……”
“宣传部……跑过几次没有人接待……”
路泽看向他。
韩眯着眼盯着路泽漆黑的眼睛许久。
“路泽啊，你有笔没有？”
路泽一愣，脑子飞速运转。
之后他抱歉的回答，
“今天来参加公司统一活动，所以没有带……”
两人在灯光下默然的对视了一会，接着相视哈哈大笑了出来。
夜里。一点零五分。
尹在楠一直呆在房间里看着有关公司的官司，一遍一遍的刷着屏。
今晚上的公开宴会居然没有一家媒体报道，尹在楠偶然中看见有一则有关的消息也在出现了几秒钟后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他带着近视镜，拄着下巴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
——路泽到底干嘛去了。
突然间客厅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低而沉闷。
他飞快的跑到玄关。
“在楠，开门。是我。”
打开门路泽就一个踏步进来，又迅速的退了一步，
“对不起。”
“没事。”尹在楠用脚踢过去一双拖鞋，“这么晚了你不回自己家跑这来干什么。”
路泽在换鞋的动作一滞。
“我以为你在等我。”
尹在楠没说话。
路泽看了他的背影一会，最后收回伸进拖鞋的脚。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你不是挺霸道的么？”尹在楠回过头来，声音里带着莫名其妙的愠怒。
路泽呆呆的站在那里，被尹在楠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尹在楠干脆大步走过去将路泽一把拽进来，鞋子都飞到一边去。
“来就来了还矫情什么劲啊。”
路泽愣愣的看着他别扭的脸，突然间笑了。笑的轻松不已，笑的洒脱帅气。
尹在楠拿拳头捶了他一下，
“你笑个球笑……”
路泽走进暗着的客厅，有些疲惫的坐下。
“那个姓韩的还真不轻。”
“谁让你自作多情送他回去。”尹在楠不给他好脸。
路泽笑。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尹在楠给他倒了杯水。在他身边急急忙忙的坐下。
路泽接过水拿在手里，
顿了顿，他凑近了尹在楠的金大头。
“酒的劲大么？”
尹在楠立刻瞪大眼睛警惕的看向他。
路泽只是笑而不答。
之后尹在楠反应过来，惊呼，
“……你疯了吧你！”
“我可全都是为了你。别说出去。”
路泽似乎有点小小的得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暧昧。
“你少来！”尹在楠打断他，“被逮住你就废了！”
“我才放了不到五克。”路泽安慰他，“出不了事。”
尹在楠愣愣的看着他半天，冒出来一句。
“经纪人你真狠。”
路泽笑笑。
你要是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掏出了那份文件，递给尹在楠。
“看看。”
“什么东西？”尹在楠问。
“演唱会的批文。姓韩的签的比谁都权威。”
尹在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
“他是真的喝多了。放了这东西的话一般人不会太记得头一天的事情。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不要喝太多酒了么。”
尹在楠看了看批文，之后坐直了身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泽看着他微微的笑。
“你希望我是什么人？”
尹在楠不知道该怎么说，反倒突然间担心起路泽来。
“你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我没那么傻。”路泽伸出右手的三个手指，“我发誓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当然下药也是迫不得已。我是在拯救一个差点受伤的灵魂。”
“那他……”
“说好话这个事情只有你不会。”路泽回答，“当然了，今天其实也只是运气好。越过那个不利于你的话题，眼光转向演唱会，这样他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先办好你的首次个唱就好。”
尹在楠咬了咬下唇，又问，
“那你真的认识那个人么？”
“不认识。”路泽简单的回答，“今天桌上的话全是我现编的。”
尹在楠仍然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呐呐呐，这批文可是如假包换的，合同都签了谁也赖不掉。只要你不害怕那就没什么问题。反正我为了给你争取机会已经是豁出去了……”
路泽往沙发上一靠，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
房间里半天的安静。
路泽闭着眼睛在沙发上靠了一会，突然站起来。
“我回去了。”
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他听见后面传来的拖鞋踢踏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个力量从后面撞上来，紧紧地围上他的腰身。
路泽一愣。
“经纪人……”
尹在楠带着兴奋地声音从后面隐隐传来。
“你怎么能，那么好呢……”
第19章
“你胆子也太大了！”
路泽看着被摔在桌子上的文件没动。
“你知道你们俩坏了公司的多少计划么？怎么说我还是WIH的当家吧？我还没走就私自替艺人签单子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路泽？”安佑成气不打一处来。
路泽低头，
“抱歉。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想替我的艺人着想。”
“为你的艺人着想？你大概不明白你在公司是个什么位置吧？我明跟你说了吧，咱们公司像你这样大大小小的经纪人不下五十个！你还装上救世主了还……”
路泽的眉头皱了起来。
安佑成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合同是赖不掉的。等尹在楠办完了演唱会以后我们再谈你的问题。但是你记着——”安佑成又一次指向路泽，“办好你分内的事！”
路泽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是个才，我有意培养你，但是野心太大不好。”安佑成的情绪缓和了些，“公司现在正是出问题的时候，你当经纪人的不能给我添乱啊！”
路泽又一次点头，
“我懂。”
安佑成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你走吧。自己掂量着该干嘛不该干嘛。再出问题，不用我说直接走人。”
路泽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安佑成的办公室。
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以前自己偶尔办错了事的时候叔也会给自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骂完之后还是会管你。
但是现在他渐渐明白了，娱乐圈和道上不一样。娱乐圈里，最可笑的东西就是道义。
而他本来也并没有打算在这里长呆。反正也是在逃，逃到哪儿不一样？
路泽也才二十三岁，也有自命不凡的任性和自己不为人知的背景，不是谁想惹就可以惹的。
实话说他很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和做事风格，干什么都要思前顾后，不混到了一定的位置，自己的思想几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虽然库里也有许多跟上面干事的下层兄弟，但是各个班头都是从那时候混过来的，不会忘记之前自己没起来时受的苦，对待手下也真的是兄弟，就比如自己和小五。
而在这样虚伪的环境中，尹在楠能保持这样的真实与成绩，也真的是不易。
路泽能够感受到他对于自己的坦诚与自然。大概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最纯粹的样子，我们也不过是靠自己生存的孩子而已。
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路泽从心里开始厌恶这个圈子。总有一天他会离开。
但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包括尹在楠。
“刚刚的动作我们再来一遍！在楠你的手臂要摆在过头的位置，显得自然一些。”
“是。知道了。”
“好，我们再来一遍！——one~two~three~four~……”
路泽买来了中午的饭，一进练习室就看见他们一群人正对着镜子练得如火如荼。
他还是想尽力的对尹在楠好一点，于是特意跑去买了他点的寿司，还在里面放了许多的辣椒酱。
平时最喜欢吃辣椒，唱歌的声音还那么好听。
尹在楠专心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动作，汗珠随着飞起的金色发梢甩出去，被阳光蒸发掉。
路泽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不知不觉变得专注。
自己在上学的时候也练过一段时间的舞蹈，后来因为家庭的原因就不得已结束了。到现在听见音乐的声音还有种想跟着一起跳几下的冲动。
几分钟后，老师拍着手叫停，宣布上午的练习结束。
尹在楠打了招呼，欢呼着几步跑到路泽这边来。
“~哇哇哇哦~辣椒酱！辣椒酱！”
路泽笑着扶住他差点摔倒的身子，温和的笑。
“戴着帽子训练不热么。”
“呜呜呜~~”
尹在楠咬着手里的寿司，含糊不清的呜呜着摇头。
他埋头咬了一口咽进去，想了想还是瞅瞅路泽，歪了歪脑袋示意他。
路泽就自然的伸出手，揪着边缘将尹在楠的帽子拽了下来，摸着里面被汗水浸湿的地方，从里面翻了过来放到有阳光的地方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