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高善儿靠在沙发上，不说话。
路泽慢慢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细雨街头。
“她也老了。不再有力气斗了。不论作为男人还是女人。”
“这也是最后一个，她能做，也是我能做的事情。”
高善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向路泽的方向，
“路先生。”
“你介不介意，和我说说你的那位，‘爱人’呢？”
路泽望着窗外，嘴角微微上扬。
“他啊……”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眼神深邃悠长，仿佛在追溯一个很久远的回忆。
“……很美丽，却又很让人无可奈何的一个人呢……”
高善儿说要考虑考虑。路泽答应。实际上他知道她心里已经有准要不要回去。从她掉下眼泪的一刻就已经失败了。她并不是败给自己。而是败给她对于亲情的不舍，与内心中的宽恕。
这样不是也很好么。
至于张英与高善儿，小晶之间的事情，路泽只是略知一二，作为自己的筹码。或者是为张英找一个留着自己的理由。
路泽将那个东西从张英住处偷出来以后，一直把那个密封的文件随身带着，但是一直没有拆开。他原本以为叔不是那样心狠的人，如果有一天真的走投无路了，叔看见那件没有被打开的文件，也许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毕竟他还不想死。
但是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愚蠢。张英看重的是那件东西，而非路泽。于是他在监狱中将那件东西拆开，发现了那个惊天的秘密。
一个女人，想要立足于一个黑暗的世界中不被吃掉，当真是太艰难的事情。
路泽不知道张英经历过哪些事情。但他知道那必定是常人不能够忍受的。他年少轻狂时，的确质疑过，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怎么可以领导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
既然作为女人，她都可以忍受那些羁绊一样的痛苦，更何况是作为男人。
路泽想起张英在办公室，看着桌面上一张万年不变的照片时，眼神中透漏出来的奇妙的色彩。此曾相识。却很温暖。
原来那是叫做母爱的东西。
高善儿那天询问其起路泽口中的爱人，却意料之中的，只得到那几句话语。
不过也是。如果能够用太多准确具体的话语叙述出的，就不是爱人了。对不对。
“以后有机会再和您聊吧。要说上太久太久呢。”
高善儿赏识的笑。
在捷克的这段时间，高善儿带着路泽逛遍布拉格的街巷，著名的建筑，广场，古式教堂，萨克街头。她一身玛雅长裙，一头黑色的长发已经渐渐露出岁月的痕迹，却依然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端庄气质。也许是心理的作用，路泽似乎也在细节之处看出某些和张英相似之处。
“这条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总是聚集一些孤单的人。他们失去了一些东西，却又不愿去想起，所以就到这里来散心，看看鸽子。”高善儿看着一条古街的石柱说，“我和这里的鸽子已经很熟了呢。你看。”
一只灰白相间羽毛的鸽子朝着高善儿的手飞过来，稳稳的落在了上面。
路泽突然间想起之前有一次拍MV时，落在尹在楠手上，沿着他的胳膊一点一点往上爬的那只鸽子。那是纯白色的鸟，愈加的点着头往上走时，吓得尹在楠睁圆了眼睛。
“噢！噢！经纪人~~~！！”
想着那些片段，路泽笑着伸出手，逗了逗高善儿手里的鸽子。
她微笑。
手臂一扬，鸽子就蒲扇着大大的翅膀，朝着满是乌云的天空飞去。
似乎是想要冲破那片无边无际的阴霾。
说再多的绝望之辞都不过是懦弱的借口。而生命果然都是要向着充满希望与光明的地方飞去的。
谁也不例外。
第41章
接到张英的电话是在凌晨。
他语气中的强硬依旧没变。只是话语中透着股不可磨灭的期盼。
“路泽。你知道如果你说抱歉会是怎样的结果。”
“懂。”
路泽翻出了皮夹，拿出里面的票进行校队，
“明天下午的飞机。”
电话那头半天的沉默。
路泽问了一声，
“叔？”
“在听。”张英又开口，“我叫小五去接你。”
路泽想了一下，答应。
“嗯。”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太快的见到她。路泽觉得那应该是一种紧张，或者是怕。
他理解。
高善儿倒是一副坦然不已的样子。她说该来的总会来。都不是精气神那么旺的人了，也没有精力花在争吵上。
张英说下飞机以后安排在自己的住处设宴。要路泽先去郊区的库里附属的一处工地取一件东西。
路泽警惕。
“什么东西？”
“有关我和高善儿之间的事情。”张英说，“或者是信物也好。”
路泽皱着眉头，在电话那边半天没吭声。
“挂了。”张英按了电话。
将电话扔进了酒店沙发里。路泽仰在里面，不说话。
怎么尹在楠，他就不给自己来一个电话呢？
难道是看上哪个小女孩……
……或者，是哪个帅男人了么？
自己一直都不换号码就是为了让他能够打通安心的，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他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拿起手机又放下。还是等回国了，完全自由了以后，给他个惊喜。
就这么想着，路泽歪倒到大床上，沉沉睡去。
C市。
小五带着好几个人守在机场出口，一进来连忙点头哈腰的帮着高善儿拿行李叫着善姐，还看了路泽一眼，跟他挤挤眼睛。
路泽看着小五，笑了。
这小子果然有不小长进。以前除了自己，他在谁面前都是倔着张脸，不会说话不会来事，因为这个没少吃亏。不过看他现在的表现，倒是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除了帮着高善儿忙前忙后，就不说话了。
路泽知道现在不方便问，也就没多说。
C市的雪下的很大。和捷克是两个季节。
汽车上的风挡来回的刷，刷走一层层飞过来的雪花，把它们挤在间隙中，化成水。
将高善儿送到目的地，路泽下车，
“我就不进去了。叔叫我去郊区取点东西。我一会回来。”
高善儿直直的看着他，没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五突然间急了。他飞快的跑过来，跟路泽着急的喊，
“哥你傻啊你！”
路泽平静的看着他，坦然的开口。
“哥不傻。”
他转过身，看向高善儿，
“帮我给小晶捎个话，说他路泽哥哥做到了。”
高善儿看着他笑了。
“知道了。”她点点头。
路泽笑笑，冲着他们挥挥手。就要转身。小五似乎想要追过来，却被高善儿拦住。
“他不会的。”她看着路泽的背影，慢慢的说。
路泽当然不会去郊区取东西。
而现在，是他真正离开的时候了。
事情突然，他来不及道别。在听到叔昨天电话里的安排时，他就已经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
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关乎家人，张英从来不会叫手下人去办。
而张英怎么会允许外人了解自己家中不堪启齿的秘密。毕竟是女人的根，到底是没有安全感的。
张英以为路泽相信他之于路泽的信任。他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的为他卖命。可是。
他错的多离谱。
而要取的东西可想而知。
所以这一次。必须走的义无反顾。
走出别墅的围墙，路泽的手机突然间响起来。
他看着上面的号码，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
张英在他身后的阳台处，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开口。
“你不用去了。”
“已经有人替你去了。不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你不是说……你和尹在楠……没什么关系么？”
路泽脑袋嗡的一声。
他猛的转过身飞快的往回跑，给还没进屋的人吓了一跳。
“小五！”他大声喊，“跟我走！”
小五没反应过来，只知道立刻跟着路泽上了车，还没没坐稳车子就已经飞出了别墅的大院。
第42章
——
亲爱的。我的你。
你一直在微笑着。就像冬日里永不会失去光芒的太阳。
没有你的气场中充斥着的只有寒冷而已。
没有你，快乐只是一个假想词而已。
在你面前，我所有的傲气都是零。
我想你该睡了。我亲爱的。只属于我的男人。
而我还不能休息。
我要在黑暗中默默的守护你。
给你送去醒来时的第一缕阳光。
那是我对你爱的温暖。
我爱你。
我在爱你。
这便是全部。
这便是我现在，呼吸着的全部理由。
我会等你。
等你醒来。
向我灿烂的微笑。
——
——Yin.N.
黑暗中。张英慢慢的推开卧室的门。走廊的微弱灯光一下子闯进无丝毫光亮的屋子。
他慢慢的走进去，轻轻地掩上门。
静默中，皮鞋的声音，和微微呼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张英凭着感觉，走到一处的椅子前，慢慢的坐下。
……
“你恨我。是不是。”
黑暗中，一个看不见的表情绽开。
张英知道他在笑。
张英向后靠了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叔老了……”
“不过，我一直有一件，很弄不明白的事情。”
张英突然间诧异的开口，他微微侧着头，朝着一个方向询问，
“那个尹在楠，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声音似乎又一次出现。微笑的气息。不需要品味，就可以体会到他无与伦比的潇洒。
路泽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上缠着层层的纱布。
他一向从容低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爱他。就是这种关系。”
新年过后，尹在楠又一次的将发色染回了金黄。
虽然最近解约的事情弄得他焦头，但也不至于烂额。所以即使贡献出了那么多的金钱，生活还是应该照旧的。就好像他一直不曾改变的任性一样。
不过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哦，那个老男人。
尹在楠头疼的揉了揉自己刚刚染回的发色。这次的药水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总有种刺鼻的味道。
什么时候回家呢。朋友。
小五将崩溃的尹在楠送回公寓，呆在客厅里陪了他好久。
在确定了他不会做傻事了以后，他敲门，将路泽的手机递给他。
上面是短信界面，一行黑色的字在上面。
[若你愿意，等我一个月。
若我没有回来，就别再等了。]
尹在楠看着那两行字哈哈的大笑出来。
他晃着那部黑色的手机，对着小五笑的快岔气。
“哈哈！一个月！一个月！……”
“……如果他没有回来，那代表什么？嗯？”
接着手机从他手里，被狠狠的砸到墙壁上开了花。
“王八蛋！”
小五垂着头默默的看着他，没做声。
半响，尹在楠抬起头来，抽了一下鼻子，轻轻的开口。
“我等。”
“我等他。多久都等。”
小五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尹在楠对于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好奇。
他记得小五走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果然。不枉路泽哥那么对你。”
尹在楠想起来会笑开。
他为了我把命交出去了，不等他我还有什么能做的。
今天是第六十七天。
尹在楠在日历上用红笔花了一个圈。
“臭老头迟到的第三十六天。”
“你要是今天回来了，我不会打你的。”
“我会做好多好吃的东西。我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你说了你会回来的。”
“你说了的。”
写完了这些字，尹在楠终于忍不住的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个人哭了出来。
“都过去一个月了……都两个月了……”
“我就是不相信你死了么……”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路泽……到底干嘛去了……”
……
门铃突然间响起来，响了两声。
蹲在地上的尹在楠没反应过来，就仍然抱着膝盖，那么眼巴巴的看着门铃响个不停的玄关。
……两声以后，是钥匙碰撞的声音。
……接着门开了。
……走进来一个人。
……他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目光落到一处，定格，之后笑开。
……他熟悉的姿态，弯着腰换鞋。
……他走过来……
尹在楠怔怔的看着路泽朝着自己走过来，蹲下，平视自己。
突然间，失语了么？
怎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喂。”
路泽看了他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
“我回来了。”
尹在楠红着眼眶，没吱声。
“你怎么了……”路泽有点害怕，伸手抹了抹他的眼角，“哭什么啊？”
尹在楠的眼泪就顺着路泽的手指流了下去。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路泽慌了，
“……怎么了你……我给你拿纸巾……”
刚刚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抓住，狠狠的捞了过去。
回过头，尹在楠已经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不是死了吗你！”
很熟悉的话语。出自于同一人。
于是路泽不再解释，也伸出手，将怀里的人紧紧的抱着不松开，脸埋在他的发间，止不住的嗅着他的味道。
“对不起。我迟到了。”
尹在楠的眼泪滴在他的肩膀上，
“你还走不走了……”
“不走了。”
路泽捋了捋他的金发，
“我落在这个城市里一样东西。我来取回他。所以再也不走了。”
尹在楠重新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出声的笑开。久久不愿意离开。
“给你两年时间。别再让我逮到你。”
叔本就是给了路泽一个离开的机会。谁想被尹在楠乱了计划。
“……我监听了你的电话……”尹在楠歪在路泽的怀里，有些心虚的开口。
“好小子！”路泽哭笑不得，
“不换号码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你倒好……”
"那你还迟到那么久！连个电话都不打！”
“我昏迷了两个星期。再说身上千疮百孔的，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个样子。”路泽解释，“我得等身体好了再回来见你啊。”
“……谁知道你们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老变态什么心思……”尹在楠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