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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狐 上——by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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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离见之冷然一笑,正巧小七从后头赶了上来,见其似乎与人起了争执,连忙道:“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赶快吧,不然可真迟了。”

殇离想想也是,便不再多作逗留,带着小七继续往景笙殿赶去,临走前他又深深地看了那衣着华丽的少年一眼,精致的五官,配上其脸型愈显标致,剑眉星目,笑起来应是格外好看,但殇离总觉得此人目光过于凌厉,看着他时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盯着猎物,身骨间亦隐隐透着一股傲气,只怕身份并不一般。

待殇离主仆二人走远,先前那侍卫则又压着声问自家主子,“太子殿下,可要属下去查查那气焰嚣张的小子是哪家公子吗?”

执陌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殇离离去的方向,沉默了须臾,才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和他就又要见面了。”言下,他的唇角稍稍往上抬了抬,露出一抹不易为人察觉的浅笑。想着方才那少年手中的礼盒,里头应该是装着送他的生辰贺礼吧?

卷伍:下马作威

执陌果真没有说错,很快他就又一次见到了殇离,在他的庆生宴上。而在他到场之前,殇离正与二皇子在说笑,道是太子殿下有福气,想他沈殇离还真没亲自动手给人做过礼呢!

此言一出,恰逢太子到来,执风见之旋即笑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殇离抬头一看,在目光对上执陌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这……这人是太子?”

“是啊,这就是我皇兄。”执风理所当然地应道,尔后才慢慢察觉到殇离的不对劲,则又问:“怎么了?”

殇离心中顿然起了一阵心虚,心说今儿个可真走运,口气却难免弱了下来,“那个,我方才赶着过来,在御花园那儿撞上个人,”他抬手指了指太子的方向,接着启口,“就是他。”

“什么?”执风亦是一惊,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却听殇离又道:“还有,我不仅撞了他,还骂了他。”他越说越小声,想必自己也清楚这回是闯了大祸,惹了不该惹的人。

“你小子真是大胆,在我面前没规矩也就算了,竟然连我皇兄都敢骂,你这不找死吗?”伴着执风的指责,殇离真真是欲哭无泪,“我怎知他就是你皇兄,再说你们俩到底有哪里像了?”

执风被他这一问却是懵了,半晌后才又回道:“谁说兄弟就一定要长得像了?”

殇离当即甩了他一个白眼,“不像还叫什么兄弟?”

说话间,殿内都已静了下来,太子跟在皇上身后一同入内,皇后比他们先一步到,这会儿见了这父子俩,也立即迎了上去。待三人齐齐入了上座,底下群臣跪拜,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之后就是献礼的仪式,其实在殇离看来很形式化,每样礼物呈上,太子也就是走马观花地看一眼,几乎都是点点头便让人拿下去了,就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只是虽然太子什么都没说,但殇离却难免紧张,方才他无意间抬眸,恰好瞧见太子殿下在看着他,吓得他连忙又低下了头,这次可真是被盯上了,看来待会儿他的献礼不会那么容易给蒙混过去。

执风也看出了殇离的情绪变化,于是拿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腰,“殇离,你别怕,皇兄他不会吃了你。”

殇离无力地叹了口气,低沉地启口,“我待会儿要真说错什么话给他抓住了把柄,二皇子就准备明年这时候给我上炷香吧!”自嘲过后,终是轮到了殇离送礼。

他迈前一步,是时已有太监将他送的礼呈到太子面前。之前的那些个大礼,执陌都是看过了事,偏偏这一件陶艺品,却让他伸手取过。

执陌此人深沉内敛,心思缜密,殇离使的那点伎俩,也不知能否瞒过他。却见他将其中一只陶艺娃娃拿在手里瞧了瞧就又放回了盒中,转而取过另一只在手中细细打量,待看过后才对底下的殇离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殇离心中忐忑,面上倒是装得沉着冷静,“是的,太子殿下。”

执陌微微颔首,将手中那只陶艺娃娃也给放了回去,“很漂亮,但为何要送一对儿娃娃呢?”

殇离又是一愣,他先前只想着快点把这份礼给赶出来,倒也没想过其含义,如今太子问起来,他便随口瞎掰了个理由,“意指佳偶天成,愿太子殿下早日寻得如花美眷。”

执陌略微怔了下,细细想来只觉得好笑,听多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祝词,突然来了这样一句,委实让人觉得有趣儿得紧。

略微扬起了唇角,执陌对眼前这个少年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原来是韶云侯家的世子,难怪那样目中无人,不过……有点意思。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执陌挥挥手,示意将礼收下,接着下一位。

之后殇离便退下了,一直到赠礼的流程全部走完,大伙儿都各自入席后,他仍显得略有恍惚。殇离始终没弄懂执陌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何用意?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坦白说,他猜不透。

那夜,晚宴上二皇子有些喝高了,拉着殇离跑到他太子哥哥跟前说要让他们认识认识,殇离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今儿招惹了太子,本应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是醉了的人从来最难对付,那会儿殇离只在心里想着,平日也不见执风这小子力气如此大。

最终殇离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推到了太子面前,对此太子倒也没说什么,殇离便顺势装作若无其事。后来他看二皇子实在醉得厉害,就说要先送二皇子回清风殿。

殇离的本意是想尽快逃离这尴尬的氛围,却不料那位让人琢磨不透心思的太子殿下竟说:“让奴才们送回去就行了,沈世子陪我出去走走。”不容置否的口吻,言下,他已先一步迈出景笙殿。

太子殿下放了话,殇离自然不得不从,纵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却还是只能老实地跟上去。

外头的夜风很凉,打在身上叫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不过倒也吹散了不少酒气。

殇离这一路跟着执陌在宫里打转,可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是有心事还是装深沉,起初殇离也就安静地跟着,可走得越远,他就越觉得心里不安,终于在路经御花园时,他试探性地问了句,“太子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闻言,执陌淡淡地扫了殇离一眼,语气平缓地回答:“四处走走,权当酒后散步。”

“是。”殇离口上应着,心里却早已将执陌他历代祖宗都招呼了遍,想着皇宫之大,他难免腹诽:也不知这散步要散到何时。

正惆怅间,执陌忽然又转过头对上他的双眸,“你在心里骂我?”

“不敢。”殇离连忙低下头,做出一副谦卑的姿态。

执陌看着他那模样,唇边又扬起一丝弧度,“我说笑的,你不必太紧张。”说着,他拍了拍殇离的肩膀,那动作显得亲昵,宛如他俩真是深交多年的密友一般。只是殇离觉得,真的一点都不觉荣幸。

尔后二人又开始在宫中闲荡,殇离却在琢磨着要不要就之前的事道个歉,他这人虽然骄纵,却并非不懂礼数,更不是毫无担当,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赔个不是,“先前匆忙中撞了人,情急之下才会口出狂言,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执陌听殇离这话,心说这小世子倒也懂得人情世故,唇边笑意则又浓了几分。殇离见其笑了,暗自松了口气,也不如方才那般紧张,只说:“太子殿下心胸宽阔,今儿殇离言辞上多有得罪,太子您不计前嫌,在宴上亦无刁难,殇离在此谢过。”

他本是想说些好话了却之前的过节,却不料执陌竟是回了如此一句,“你怎知我没有在心里记恨?”眼看着殇离的表情一滞,他复又说道:“沈世子真是说错了,我这人心胸狭窄得很,怕是咱俩的恩怨没那么轻易了结。”

止住脚步,殇离脸上的笑意一分分敛去,平静地望着执陌,他的语调亦变得淡漠,“太子殿下想要如何了结恩怨,望能明示。”

执陌没想到殇离竟如此直接,倒是对他添了几分好感,“我亦刚回宫里,对宫中很多情况不甚了了,所以沈世子若是得闲,就多进宫来给我说说吧!”

“只是这样吗?”殇离总觉得以太子为人,事情必定不会那么简单,恐怕讲宫事只是个幌子,至于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尚需多作揣摩。

果然执陌偏头想了想,又不冷不热地甩出一句,“再看吧。”无视殇离眸中的隐怒,他抬头瞧了眼夜幕,再度启口,“天色已不早,我也该回去歇息了,改明儿我会派人到你府中,安心呆着等传召,莫要乱跑。”说罢,已转身离去。

殇离被他留在身后,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待执陌的身影完全没入夜色之中,他一掌打在身旁的假山上,顿时将山石震出数条裂痕。

发泄过后,殇离才默默低语,“真是漂亮的下马威,那么殷执陌,你就等着看我会不会怕你!”

那夜殇离回到侯府时,小七正在外头候着,一见他连忙迎上前,道是侯爷正在书房,让他过去一趟。他点头说知道,之后连自己房里都没回,就直接去了他爹那儿。

殇离心里也是明白,他爹这时候找他,准是没什么好事,今儿个他送礼时就瞥见他爹脸色不怎么好看,想是看出了那份礼被他掉包过了。

果然他一迈入书房,就听韶云侯用不悦的口吻低沉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殇离进到房里关上门,款步走到他爹跟前,“被太子殿下拖住了,所以回得晚了些,爹找孩儿有何要事吗?”

“嗯,坐。”韶云侯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让殇离先坐过来,继而才又开口盘问,“给我说说,今儿的那份礼是怎么回事?”

韶云侯问得毫不含糊,殇离亦是无意隐瞒,便将事情全盘托出,而他爹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此事的经过,对于他的叙述倒也不觉惊讶,只在殇离说完之后,又缓慢地开口,“那么,那个玲珑馆呢?别说你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地方!”

殇离脸色顿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反是韶云侯见他此般表情,则越发不快,“怎么?不敢说吗?那就让我来替你说,那玲珑馆是个勾栏院,里头养着的是一群男妓!”伴着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韶云侯一掌拍在茶几上,震着桌上那杯半凉的茶水都溅出了几滴。

殇离吓得立马站起身,到韶云侯面前略微躬身,“爹请息怒。”

韶云侯这口气憋了一晚上,如今终于发了出来,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平息得了的?却见他眉间褶皱久久无法散开,口上的质问越发凌厉,“我看你对那地儿挺熟门熟路的,你倒是给说说,那儿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你?”

殇离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初去玲珑馆是本着好奇,恰好那时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就进去看看罢了,不过显然,如今任何解释爹都听不进去。

而韶云侯见殇离低头不语,则更为恼怒,“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跑去男馆,还有那个教你陶艺的小倌,你与他有过什么吗?”

“没有。”殇离抬起头,脸上面无表情,“爹,您不该瞧不起小倌,人无贵贱,无论是小倌儿还是当官儿的,不一样都是人?”

“人无贵贱?呵!”韶云侯不屑地冷笑一声,“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个道理?倘若人真可不分贵贱,那么咱们就不需要为某些高你一等的人物而低头,殇离,你还太小,不懂这世态之炎凉,人情之冷暖。”

那以后,殇离没再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他爹的眸中写着一丝悲戚,就仿佛经历过数不清的伤痛而造就出一张千年不变的笑脸,可眼底的哀凉却永远都抹不干净。

因为殇离犯的错,韶云侯罚他回去抄诗经,并禁止他往后再踏入玲珑馆半步,殇离虽是不满,却也不敢顶撞,免得他爹盛怒之下拿家法伺候。

而回去之后,小七在服侍殇离更衣时,忽闻殇离问道:“我上玲珑馆之事,可是你给我爹讲的?”

小七听了手一抖,下一刻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小七知错,求公子饶命。”

“就知是你这大胆的奴才!”殇离一把捏住小七的下颚,用力之大似是想将其骨头都捏碎,小七不敢叫,但眼里瞬间就升起了一片水汽。

片刻之余,殇离终于慢慢松开手指,而后凉薄地丢下一句,“滚出去跪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小七被惊得哪里还敢替自己求情,立即连滚带爬地出去了。殇离换上睡袍,又觉得毫无睡意,便点起了灯,秉烛执笔抄着诗经。

到下半夜的时候,外面又飘起了雪,殇离从窗户看出去,见小七仍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于是披了件长衫走了出去。

小七困意袭脑,眼皮子如同注了铅,却又强忍着不敢睡。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他抬头看去,才见是自家主子出来了。他颤巍巍地唤了声,“公子。”

殇离微微颔首,将小七从地上拉起来,等他麻木的双脚恢复了知觉,才道:“回去睡吧。”一句话后,又转身入了屋内。

小七杵在原处望着殇离的背影,愣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于是连忙提声说了句,“多谢公子。”殇离没理他,继续往里走。

可小七却想:公子他,其实也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啊!

卷陆:太子召见

昨夜睡得晚了,以至于今儿殇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想着太子殿下过会儿可能就将派人过来请他,他也不再继续磨蹭。

可结果却是殇离乖乖在府里等了一整天,一直到天色都黑透了,也没见宫里来人。这使得殇离心里很不痛快,亏自己还把那厮的话当真了,到头来却弄得好像是他自作多情似的,这让他能不委屈吗?

于是那夜,殇离将憋了满肚子的火气都发泄在了抄诗经上头,小七在一旁给他磨墨,陪了他一整夜,而殇离居然就用那一整个夜晚将诗经全抄完了。

睡下时天已破晓,入眠前,殇离最后想着的那句话是:“去你的太子,想玩儿我,小爷可不奉陪。”

可事实证明,太子果真不是那么好惹的,殇离觉得,他这回算是招惹上小人了。

辰正的时候,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子殿下请沈世子入宫一趟,是时殇离刚睡下才一个时辰,却被人生生从梦里拉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被人伺候着穿好衣漱完口,又恍恍惚惚地给推上了轿子,心里那感觉,当真不是“幽怨”二字所能概括的。

等入了宫,见着了太子,殇离却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即便在行礼的时候也显得没精打采,懒洋洋的仿佛骨头随时会散架似的。

“殇离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殇离来之前,执陌正捧着一本《尉缭子》在翻看,这会儿他将那本书放于一旁,抬首对上面前的少年,“怎么那么久才过来?”

殇离倒也坦白,揉了揉仍显惺忪的眼如实答道:“才起,洗漱费了些时候,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你起得倒真不早。”执陌淡淡地讽刺了句,继而起身往茶桌旁走去。殇离倒很无所谓,幽幽地回了句,“让您见笑了。”

执陌瞥了殇离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直到坐稳,才又启口,“你也过来坐吧!”

“是。”殇离在执陌对桌的位置上坐下,双手随意地摆在桌面,之后有婢女送上茶水,他捧着杯盅对着里头的茶叶发呆,看得久了竟是连意识都开始涣散,茫然间似乎有听到执陌在讲话,然而到底说了点什么,他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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