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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狐 上——by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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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离笑笑,“太子殿下记错了吧,殇离说的就是今夜,这会儿的天色,也刚好入夜。”

执陌抬头扭头看了眼留影,后者却只能冲他无奈地摇头,昨夜留影不在场,实难为谁作证。

而执陌沮丧了一会儿,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殇离起初还沉浸在报复成功的喜悦中,下一刻却见这太子突然大笑,着实有些怔愣。见其疯疯癫癫的模样,殇离立刻又伸手在执陌眼前挥了挥,问道:“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执陌笑够了,则又恢复了内敛的姿态,殇离这一举摆明了是想要出他心里憋着的那口恶气,随着他便是,“我没事,你说是约了今夜,那便是今夜吧,怪我来早,白白等了一日。”

殇离听执陌这话的意思,似是认了这栽,也就耸耸肩,自当是出了气泄了愤。

尔后执陌便直接切入了正题,毫不含糊地问道:“今夜前来讨要答案,不知沈世子可决定好了?”

一提到这事儿,殇离就难免心感抑郁,哀然轻叹了一声,他不答反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执陌却但笑不语,随即殇离又道:“我可以陪同太子殿下一块儿念书,但是,我不接受‘侍读’之称。”

“此话何解?”

“即是只陪上课,且是因为太子殿下您的邀请,我才愿意卖您这个面子。”

执陌微怔,继而唇边又扬起浅笑,“口气倒是不小,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这一来,韶云侯府的小世子不仅不会被降了格,反而被提升了地位,殇离这一招的确使得巧妙。

但殇离也知,执陌绝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他,“太子殿下有何条件但说无妨。”

“我喜欢聪明人。”执陌看殇离如此爽快,满意地颔首,“那你就再给我亲手做个陶艺娃娃吧。”

“啊?”殇离一愣,怎么都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简单的条件,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他又反问道:“就这样?”

执陌挑了挑眉,直视着他,“不然你还想怎样?”

“这样即好。”殇离心下窃喜,庆幸这位太子殿下总算大发慈悲不再继续折腾了。可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中,殇离每每想到自己此时的想法,都觉得可笑至极。

所谓折腾,恐怕如今,他连其皮毛还未沾到,更别提深入精髓了。

……

一张圣旨,将殇离推上一个令众官后眼红的位置,与太子接受同等的教育,这看来外表确实光鲜亮丽,只是里头的辛酸,也只有殇离自己知道。

连着七日,课程安排之满,在殇离看来,足以用“非人”二字来形容,而那七日,他迟到有四回,因上课睡觉而挨骂有五回,答题更是每回都表现得一无所知,就为这事儿,太傅大人被其气得险些吐血,后来执陌实在瞧不过去,便与太傅说:“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不必留情。”

自那以后,殇离就总在抄写各类书籍,抄完一本又来一本,总好像没完没了似的,当然也因此,他对太子更是深深地怀恨上了,平日里就变着法子捉弄他,也难为执陌没有发火,全都由着他胡闹。

真正让执陌恼了的,说来却是一场误会,真论起来,太傅与殇离皆有责任。那是先前,殇离被太傅罚抄《论语》,他好不容易花了几日抄完交予太傅,隔日那老夫子却道里头少了好多页,便指责殇离这是故意缺张少页以此偷懒,殇离听着不乐意,他心说自己辛苦抄完那些字,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你冤枉的?于是一没忍住,就顶撞了太傅,其言辞凌厉,骂得毫不留情。

是时执陌正在一旁,见殇离越发没了规矩,当即一恼,一掌拍在案几,厉声喝道:“给我闭嘴!”

殇离微微蹙了下眉头,虽是心有不满,倒也没再出言挑衅。尔后执陌又将视线投向太傅,见那老先生早是被气得脸色铁青,执陌更加恼了殇离,便冲太傅道:“一百戒尺,左右各五十,老师你来执行,我在一旁看着。”

此言一出,殇离旋即抗议,“太子殿下凭什么罚我?殇离并未做错,不应受罚。”

执陌冷冷一哼,又对太傅使了个眼色,差他速去拿戒尺来,“暂不提你是否有偷工减料,辱骂太傅就是不对,你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不懂尊师重道的道理吗?”

此时太傅已取过戒尺来到殇离面前,可殇离的脾气倔得很,他又怎么可能那么心甘情愿的挨罚,倒是执陌的一句威胁才让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执陌说:“再不伸出手来,我就让人把你手剁了。”说话间,他对上殇离那怨恨的目光,却轻轻地一笑,又加上一句,“你倒是看看我会不会说到做到。”

殇离当然不敢拿自己的两只手来赌,便只好摊开手心让太傅打,而第一尺打下时,他忽然浑身一颤,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很疼,却又好像很熟悉。

执陌在一旁看着,殇离却没了心思去关注他的表情,那时候他只觉得头疼,就好像有什么记忆要冲破脑海一般。

左手五十下,右手五十下,打完时殇离的额上都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可眼神却很是呆滞,执陌唤了他好多回,才总算把他的魂儿给叫回来。

殇离茫然地望着执陌,又自顾自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个声音在说话,可是他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一些他觉得很重要他应该记得却又始终记不起的事情。

由于殇离的突然反常,执陌只好决定今日的课往后推延,遂带着殇离先回了殿。

殇离在路上已回了神,听说执陌要带他回殿,则又闹着要回侯府去,执陌与他说了阵,见其仍然不依,便扬声威吓,“安静点,再吵看我怎么收拾你。”眼看着殇离真不再闹腾了,他又放柔了嗓音道:“带你回去上药呢,你闹什么呀?”

殇离感到委屈,他自认没错,被人冤枉了不过反驳两句,却白白挨了一百戒尺。瘪了瘪嘴,将头扭向一边,他也不愿与执陌再多说任何,只觉这太子委实不讲道理,一时间心里酸涩得很。

而执陌只当殇离又在闹别扭,也就随他去了。回到桑陌殿后,执陌亲自给殇离上了药,还与他玩笑说:“我这太子都亲自给你上药,你还不知足吗?”

殇离不屑地哼了声,复又阴阳怪气地回道:“那殇离真要多谢太子殿下赏的这一百戒尺了。”

“还在生气?”随着执陌微微上挑的嗓音,殇离又与之打起了太极,“我哪儿敢呀?太子殿下若再给我按几条罪名,殇离这两只手恐怕就真要废了。”

执陌听出殇离话里的怨气,却又觉得这人此般模样特别有趣儿,便还想要戏弄一番,“怎么?我今儿还罚错了不成?”

一提这个殇离就来气,却见他脸色一沉,声线也压得极低,“改明儿您上那老头儿府上去搜一遍,若真搜不出那缺了的几页,我再让你打一百。”

翌日一早,执陌还未派人去太傅府上搜查,太傅大人却先来自首,道是那几张纸找着了,然后他在太子面前自责了好一番,一句句“臣该死”听得一旁的殇离频频冷笑,末了,太子还未发话,殇离却先来一句,“太傅大人既然自觉该死,还杵在这儿作何呢?”

卷捌:戾气外露

殿内气氛诡异,太傅仍杵在原地,殇离却是目泛杀气,对此执陌全看在眼里,却并无任何表态。

太傅见这情况却是慌了,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恕罪!”

执陌起身,缓缓走到太傅面前将他扶起,又送他入座,“太傅位列三公,岂能轻易判了死罪,再说,依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如今已证明了沈世子的清白,世子倒不如做个人情,此事便罢了吧!”

殇离仍坐在椅中,手肘搁在桌上单手撑着脑袋,“太子殿下拿人情压我吗?”他往后一靠,悠然凝视前方,“只可惜,这人情不好做。”言下,他又抬起手,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手心,“当日那一百戒尺可不是白挨的,拿命来还刚刚好。”

太傅闻之,浑身又是一颤,执陌却是慢慢显出不悦,“不过挨了一百戒尺就要拿人性命相抵,沈世子的手也太金贵了吧?”

殇离抬眸,狭长的凤目中立马射杀出一道冷冽的光色,他虽在笑,却叫人不寒而栗,“那么照太子殿下您看,应当如何是好?”

“私了最好。”

“哈哈!”殇离突然大笑起来,心说当日我冲撞了你实乃不知者无罪,那样你都不愿私了,如今却拿这种荒唐的法子用在我头上,此般不公之举若传了出去,太子的大好名声亦将扫地。

如是想着,他也站起身,走到执陌面前,“既然太子殿下放话了,那么便各自退让一步,他害我受一百戒尺,我要他还我一百廷杖。”

执陌眯着眼,对殇离这阴狠的性子略有震惊,真没想到韶云侯府的小世子,竟能做到此般狠毒薄情。这样的一个人,若想留在身边,恐怕并不那么容易。

但殇离做错了一件事,他不该让戾气外露,这反而会使得自己成为猎物,正所谓锋芒毕露,必遭人妒。

执陌冷眼对着殇离看了一会儿,继而平淡地甩出两个字,“十杖。”

殇离自然不肯答应,“一百,少一杖都不行。”言下之意便是没得商量,纵然你是太子,这面子我也不卖。

执陌的神情越发冷薄下来,向前迈了一步,他凑近殇离的耳畔刻意压低了声,“太傅一把年纪,一百廷杖断然受不住,你是存心要他性命是吗?”

殇离是聪明人,他清楚真把太子惹急了对自己毫无好处,思忖片刻,则又笑开了,“太子殿下说哪儿的话呢?殇离不过是想讨个公道罢了,十杖也好,我来行刑。”

这确实算是殇离最大限度的退让了,执陌心里也明白,便点头允了,许他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只加了条件说就在此处打。他本是瞧着殇离身板瘦弱,猜他定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却哪知殇离手执长杖,第一杖挥下已是打得太傅失声叫了出来。

至此执陌再细看殇离挥杖间的那股豪情,方才意识到这小子竟还是个练家子,只是内力一般。

十杖过后,太傅早已无力地瘫在长凳上,执陌派人将其送回,又让人请了御医暗中过去诊治,意在将此事瞒过众人耳目。

然而太傅告假朝中众臣皆在猜测,很快皇上亦听到了风声。那日执陌被召了过去盘问此事,他只把责任一肩揽下,甚至连殇离的名字都没提及,皇上闻之怪他擅自行刑,且受刑的那个还是太傅,实为不分轻重、不懂分寸,遂罚他禁足一月。

事后殇离曾去桑陌殿探望,他不解执陌何以替他揽下罪名,对此,执陌的回答却是,“给你树个榜样,好让你学学,成大事者,心眼需放宽。”

殇离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执陌这话,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

那日执陌又道:“一月后,你也不必与我一块儿来上课了。”殇离听了一喜,“哦?不逼我当您的侍读了吗?”

执陌无奈地叹了口气,耸耸肩道:“你性子太野,让你侍读只会平添麻烦,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过这一个月,每日过来桑陌殿听候吩咐。”

“什么?”殇离狠狠瞪了执陌一眼,暗自琢磨着太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执陌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如此惊讶作何?”

殇离强忍着满腹的不悦,故作恭敬地躬身问道:“那不知太子殿下要我每日都来究竟是有何等要事?”

“让你过来就过来,问那么多做什么?”执陌心想:为了你,本太子被罚一月不得出门,这殿里无趣得很,我自然只能自己寻点乐子,比如,找你来逗上一逗就很有意思。

事实证明,太子殿下想让人怎么样,作为臣子确实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当殇离连着三日上桑陌殿,却发现都只是被当做下人差使时,终于他暴怒了。

然而可恨的是,面对殇离的愤怒,执陌只是幽幽淡淡地看着他,许久才甩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沈世子陪我聊会儿天吧?”

满腔的火气被瞬间浇灭,殇离愣了好一会儿,才木讷地点了点头,“哦。”

自那以后,殇离每日的任务就是陪太子殿下聊天,偶尔他俩还会坐一块儿下几盘棋,几日下来,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

某日执陌突然道:“殇离,以后我就管你叫殇离如何?”

对于称呼,殇离从来不是很讲究,也就答应了,可他仍是称呼执陌为“太子殿下”,虽然执陌说私底下可以唤他名字,但殇离却好像已是养成了习惯,一时也改不了口,执陌便由着他,倒也不强行纠正。

而一切的变故缘于那个午后,殇离无意中在桑陌殿里发现了一块锦帕。当时殇离正与执陌一同在用午膳,他一不留神嘴角沾上了酱汁,执陌见了便掏出锦帕给他擦拭,而殇离一看到那帕子,便伸手夺了过来。

殇离死死盯着锦帕的那种专注神情委实让人难以忽略,执陌觉得奇怪,便问:“怎么了?这锦帕你是认得还是怎么?”

伴着执陌的问话,殇离又细细回想了一阵,却怎么都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这帕子,但总觉得很熟悉,就好像当日被太傅打手心时一样,很强烈的熟悉感,仿佛曾经经历过什么。

沉默了须臾,殇离复又抬起头,对上执陌的双眸,“这锦帕从何而来?”

执陌倒也无隐瞒之意,“母后那日落下的,我正想着晚些时候等她来了还她呢!”他顿了顿,又跟上一句,“这锦帕有何特别?”

“应该见过,只是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殇离又将那块锦帕放在手里捏了捏,再正反面仔细地打量着,半晌后再度启口,“却又似乎不太一样,也许是同一匹缎子,却并非同一块锦帕。”

“这缎子都是陈年旧品了,得空我替你去问问母后吧,不过看成色,应是很多年前的贡品,那时指不定你我都还未出世呢!”

“嗯,那殇离就先谢过太子殿下了。”将锦帕还回到执陌手中,殇离又拿起筷子夹菜,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似是仍在想那锦帕之事。

执陌见他走神,则又问道:“怎么了?还在想心事儿?”

殇离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琢磨了一番遣词才道:“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儿,今儿回去得问问我爹,别是我儿时曾患过什么大病给伤了脑子?”

“伤了脑子?我看伤了性情才是真的。”言下,执陌送了一口米饭入口。

而殇离听执陌这口气,连忙又问,“我性情怎么了?”执陌却只是莞尔一笑,如实答之,“过于狠辣,与你这副面相全然不符,仅此而已。”

殇离冷冷一哼,低头用食,不再搭理。

当日傍晚,皇后娘娘驾临桑陌殿,执陌在与之闲聊时随口问了问那锦帕的缎子是何年的贡品,皇后便告与他说:“记不得了,十多年肯定是有的,那时母后还未怀有你,只记得当时邻国送来的贡品里包含两匹上等的锦缎,皇上便将其赏与了我和涵妃。”

“涵妃?”执陌歪了歪头,像是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这是哪位贵妃娘娘?怎么儿臣全无印象?”

皇后一听这话却是乐了,“傻孩子,涵妃死的时候你才出世,哪里会晓得她。”话至此,她又轻叹了一声,“她呀,当年生了只狐狸出来,被皇上打入了冷宫,最后却又在自己殿中突然暴毙,总之邪门得很,你也别到外头去说,涵妃的事儿听过就罢了,少往心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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