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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轻尘之杯酒 下——by土豆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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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泠宫主嗤笑一声,问:“就说她自己死了,没有子嗣。你不说,又有谁知道?”

忍冬无奈地叹气,说:“如果是您的命令……”

“是命令。”

忍冬点点头,继而问:“莫秋红的这个,活不久了,带回去有什么用?”

冥泠宫主道:“生孩子。一天一个,也能有不少。”

剑自鸣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

忍冬了然地点点头。他又看了剑自鸣一眼,这一眼满是憎恶和不屑。剑自鸣毫不怀疑——如果他和他之中有一个是女人,这个人必然会将自己的血脉融进去,好让冥泠宫主在抱着莫秋红的孩子的同时也抱着他的。

忍冬走到剑自鸣身边,蹲下,扣住他的脉门。

冥泠宫主轻飘飘地开口道:“我让踏梅试过了,似乎不太容易。”

忍冬一边给剑自鸣号脉,一边皱紧了眉头。剑自鸣看起来只是疏于调养,仔细一查却是破败亏损得利害,甚至让人疑惑他怎么还能活着。想要令这样一个人留后,不是不太容易,而是太不容易。忍冬思索了很久,才说:“这件事,请交给属下去办。”

当天晚上,忍冬冷着脸给剑自鸣灌了几副药。药极为难喝,却都是难得的疗伤补元气的珍品。忍冬没有节省药材,也不敢添加催情的成分。他知道,以剑自鸣目前是状况,小心伺候着尚且活不了多久,随便什么春药一催,便只能死得更快。

剑自鸣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点,踏梅便爬上了他的床。

剑自鸣并不知道她曾经怎么尝试过。他本以为闭上眼睛等着就可以。如果他能对女人起反应的话,早娶了季悠潋,孩子也有好几个了。

可是,踏梅一双手蛇一般摸到他的腰的时候,剑自鸣竟一刻都忍不下去。他甩开她的手,几乎将她推下床去。而他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被冥泠宫主的掌风震伤的脏腑一阵抽搐,差一点呕出血来。

踏梅的眼中闪出点点惊喜的光彩。自从卧雪被季悠潋废了一条胳膊之后,她就恨极了他们。现在,她见剑自鸣这样厌恶被她亲近,几乎喜不自胜。

冥泠宫主和忍冬都在一旁看着。踏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长得好看,胸部饱满,腰细臀圆,双腿笔直修长。很少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是,剑自鸣表现出来的只有厌恶。这是真正的厌恶,不是被理智束缚住的兴奋。忍冬于是问:“你竟然不喜欢女人?”

“起码,找个比我好看的吧?”剑自鸣说。

忍冬嘴角一抽,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相对于他,踏梅的反应直白激烈得多。她抬手抓向剑自鸣的脸。她的指甲留的颇长,显然刻意打理过,指甲磨得很是圆润,只有尖端极为锋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手指向下偏了数寸,正巧可以划到颈部的血管。

突然,踏梅的手掌之下多了一枚小刀。它出现的实在太快,就如凭空出现的一般。踏梅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将自己的手掌拍在了刀锋上。

雪白的刀锋没入手掌,透过手背。血立即涌出来,淋淋沥沥地撒在剑自鸣身上。冥泠宫主握着刀柄,将踏梅的手拉开。这个过程中,刀锋不停地将伤口扩大,那一只手几乎要被切成两段。

踏梅一直没有呼痛。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流出的血液和受伤的手掌就都变成了黑色,衬着白惨惨的刀身格外显眼。

冥泠宫主将刀拔出来,收回怀中,说:“只此一次。”便算是饶过她这一回。

忍冬扔给踏梅解药,然后对冥泠宫主说:“这毒和解药都对胎儿不好。我们得回宫去找女人了。”

“女人,还有卧雪。”冥泠宫主提醒道。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忍冬说。卧雪和踏梅是姐妹。踏梅做不到的,卧雪自然也不能够。这两姐妹是因为功夫出众才能跟着冥泠宫主外出。一旦回到冥泠宫,便有的是擅长媚术和房中术的女子,药蛊也远较现在丰富。

冥泠宫主点头应允。

第48章

曲放忧离开永州城后,一路上不可谓不小心。既然谢岚会行刺他,保不准奉夜教里能有多少人,因为看剑自鸣太顺眼,所以要来捅他几刀。此外,他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了“龙吟”。二十多年前,以“龙吟”成名的曲径扬,武功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倍,尚且被逼得不能不死。现如今,曲放忧可不信刀剑客在武林大会上那一刀镇得住所有人的企图。

曲放忧于是舍了大道,专拣山林小路走。他行走江湖多年,已经习惯风餐露宿,随手打点野物吃也不在话下。他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思索去哪里打探刀剑客与叶飘影的行踪比较保险。这样过了一天,他还没想好该去哪儿,就看见了秦杰。

秦杰身边没有跟着其他东远镖局的镖师。他只一个人,走得却极为谨慎。曲放忧猜他是接了极凶险的暗镖,想不如帮他个忙,顺便打听一下江湖上的消息,便走了过去。

秦杰看到曲放忧,先是一怔,继而问:“曲放忧?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趟永州。”曲放忧说,“附近没有旁人。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秦杰听到附近没有旁人,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说:“还不是因为你?前阵子有人掳了孟芳,扬言要你用‘龙吟’去换。因为《浅青》那档子事儿,天剑盟的名声一并臭了。孟归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死扛着不肯休了沈樱。孟老头儿找不到人帮忙,便放话说你是他女婿,已经将刀谱交到他手里。这便托我用刀谱把孟大小姐换出来。”

曲放忧只觉得头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时候,就莫名地成了天剑盟的女婿。看来孟老头是铁了心。有他这番话,孟芳想要再嫁别人,着实不易。而以孟家如今的情形,绑住曲放忧无异于多了一个靠山。曲放忧成了天剑盟的女婿,他的师妹叶杳雨怎么都不好去找天剑盟的晦气,柳驿尘和沈樱及《浅青》的那点纠葛便只能丢到七角旮旯里等着被人遗忘。天剑盟重新找回武林地位,只剩下时间问题。

秦杰说:“曲放忧,不简单啊,什么时候请哥几个去吃喜酒?”

曲放忧垮了脸,道:“孟大小姐那脾气,谁受得了?”他想:当年沈樱邀众人杀柳驿尘,跟他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秦杰都会刻意提点一番;如今,孟芳这次被掳,怎么想怎么奇怪,他却什么都不提了。果然,是因为龙吟。自己瞒他在先,所以怪不得秦杰。于是,曲放忧也不点破,只说:“不过,这事儿我倒真是不能不去。”

秦杰拍他一把,道:“还算你有良心!”

曲放忧哭丧着一张脸,说:“便宜女婿不好当啊,呐,知道是谁劫的人吗?”

“这倒是奇怪,当时孟归云也在场,却让那些人毫发无伤地将人掳走了。”

“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没留下?”曲放忧追问。孟归云的剑术略有口碑,能在他面前毫发无伤地将人劫走,且没留下一点破绽,着实难得。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世上少有。

秦杰点头肯定了曲放忧的判断:“没。他说一共有四个人,身量相近,都蒙着面,使寻常铁铺打的剑。”

曲放忧随机点头,只不过,他这是将点头和摇头混在了一起,所以显得散漫无忌了。他说:“果然是老手办的。”这本是双关语,但因着他说话时的动作,很容易让人理解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秦杰叹一口气,知道他已经猜透,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听说,有人不长眼花千两银子去黯阁买剑自鸣的人头,黯阁贪财接了,结果,买卖没做成,却惹得剑自鸣把黯阁灭了。真的假……”秦杰不自觉地止住了话语——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他感觉到迫人的压力,四周凶暴的杀气叫嚣着乱窜,令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这狂乱地波动的气流的中心,是曲放忧的刀。

曲放忧脸上是近乎于绝望的震惊,他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从打颤的牙缝里挤出声音来:“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微弱到让人难以听清。但因为他一开口,周遭的气压顿时恢复正常,所以秦杰听到了。秦杰因而确定了三件事:第一,这件事是真的;第二,此事与曲放忧有关;第三,剑自鸣灭掉黯阁的过程中,曲放忧没有帮忙。秦杰回答他道:“孟浙。”

曲放忧一震。孟浙是司徒家的人——消息属实。剑自鸣一在武林大会上露脸,就有人花大价钱买他的命。黯阁接手之后,调集大量资源,却不仅没讨到便宜,还被灭了。剑自鸣并不是找不到主使,将从犯赶尽杀绝不是他的作风,他却依旧这样做了。曲放忧虽然不知道自己到黯阁里走了一趟,却也知道这些事情同剑自鸣找到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其中的每一样都不是巧合。他莫名地记恨起来——剑自鸣明明可以说的!那时候,如果他解释,他一定会听。结果……经历了这么些事情,剑自鸣自己,以及,剑自鸣对他的态度,竟然一直都未曾改变。

曲放忧叹一口气,笑一下,恢复了惯常挂在脸上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

秦杰皱了眉头。他不过三十出头,入江湖的时候,叶飘影和曲径扬都已经成了传说。所以,他对“龙吟一出天地开”这说法嗤之以鼻。知道曲放忧会用“龙吟”却不敢承认的时候,他还想让他亮出招来比划几下,看看让人赞誉至此的招式究竟是什么样子。结果,曲放忧只是乱了一瞬,他便知道,江湖上对“龙吟”的传言绝非夸大。同时,他也知道曲放忧为什么要将这绝学藏着掖着了。秦杰于是问他:“你这是功力大进,还是走火入魔了?”

曲放忧想了好一会儿,才揉揉鼻子,闷声问:“你问的是现在,还是武林大会上?”

秦杰已经从他的态度上猜到了答案。多日不见,他功力已然大进;而武林大会上贸然出手,自然就被曲放忧划入“走火入魔”的范畴了。他说:“赵钱儿说,剑自鸣人不错。”

曲放忧的动作猛地顿住,接着,他缓慢地回复行动,甚至还对秦杰笑了一下,道:“跟你打听个事儿——冥泠宫怎么走?”

“不知道。”秦杰答得干脆。他甚至没有想曲放忧为什么要问这个。因为曲放忧刚才的恢复太过反常,尤其是那个笑容——简直跟登徒子没什么两样,让他只觉得曲放忧又要没心没肺地闹幺蛾子出来。

曲放忧再问:“你一个跑镖的,还有不知道的地方?”

“我不光没往那里送过东西,更是连听都没听过那地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秦杰打定主意不陪他折腾。

曲放忧不再纠缠,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那咱们抓紧时间去找孟芳吧。”边说边想:自己和孟芳结婚的话,刀剑客和叶飘影是会出现在婚礼上,还是在婚礼之前就能跑过来呢?这样,一定比自己大海捞针似地找要快得多。

曲放忧一旦下了决定,行动便十分迅速。他同秦杰互通有无之后,便圈定了几个劫匪可能在的地方,按远近顺序逐一找过去。

论起追踪、勘察的能量,秦杰跑镖多年,自认颇有经验,却依然比不上曲放忧。两人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找到了人,但因为天色已暗,不便打草惊蛇,便找个隐蔽的地方睡了。

因为胸有成竹,所以曲放忧睡得颇安稳。秦杰反而因为担心,辗转反侧了许久。所以,他醒来的时候,曲放忧已经在不远处支了架子,烤起鱼来。

秦杰搓一把脸,走过去,问:“你就不怕他们看见烟找过来?”

曲放忧把一条烤焦了的鱼丢给他,说:“难道你我还需要怕他们?”

秦杰叹一口气,看着糊得分辨不出品种的烤鱼,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

“秦老哥,你是我朋友。”曲放忧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孟老头孟归云都不是,孟芳也不是。”

秦杰不答话,只一口咬了半条鱼,嚼了没两口就吐出来,道:“没法吃!”

曲放忧点点头,说:“交给我办不行吗?我手痒得很。怎么说,做戏也该做全套。”

秦杰把焦鱼扔到一边,说:“你这脑子好使得过了头,谁遇到了都得认栽!”说着,接过曲放忧的手,自己烤鱼吃。

财宝、秘籍,人人趋之若鹜,但凡沾上,都要惹得一身腥。秦杰接这趟买卖,是因为快刀门已经放出风声——“龙吟”的刀谱已经交到他手中,他接也得干,不接也得干。如此,他自然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给快刀门挡灾。既然曲放忧已经看明白了,他甚至愿意帮他折腾。

两人填饱肚子,天已经大亮。

四个蒙面劫匪押着孟芳躲在一个有溪流的崖下。山崖较为平缓,且分成了几段阶梯般的层次,最末一曾带了弧度,因而溪水只是顺着山崖流下,没有形成瀑布。流水淳淳,四周绿意盎然,景色颇佳。

选这么一个被树木环绕的小开阔地带等人,显然是劫匪们武功不俗,艺高人胆大。

秦杰自个儿从树缝里走过去的时候,心下略生感慨。

孟芳被点了穴道,反剪双手,委顿在一旁。她生于武林世家,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这番委屈,所以格外地憔悴。

秦杰朗声道:“在下东远镖局的秦杰,替孟老爷子带了‘龙吟’的刀谱来换女儿。请……”

“刀谱在你身上?”一个蒙面人打断他的话,问。

秦杰点头,说:“是。”

两个蒙面人立即招呼过来。他们一个使铁索,一个用弯钩,左右夹攻,出手即是杀招。

秦杰飞出两枚暗器,缓了那两人的攻势,喝问:“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做什么要赶尽杀绝?!”

“当然是因为他们知道刀谱是假的啦!”曲放忧边说边从山崖上飞跃下来,道:“‘龙吟’没有刀谱,想见它的招式,只能找我。”

孟芳闻言回头,见到曲放忧,满眼都是喜色,只是碍于脖子上架的刀,没敢放声叫喊。

一个蒙面人抽出佩剑,迎向曲放忧。夹攻秦杰的两人也加快了攻势。这时候,守着孟芳的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一物,抛上天去。

秦杰见状,立即发出飞镖截挡。可惜发镖的时候被用弯钩的人寻到破绽,左肋上被划了一条三寸长的口子,飞镖受其影响,偏了半寸。

一个闪亮的烟火在空中爆开。

曲放忧眼神一寒,挥刀而出。龙吟之声响彻天际。攻向他的人不由自主地顿了一瞬。

刹那间,刀势所及之处,溪流被截,岩石崩裂。水花和碎石飞溅四散。

曲放忧出招的准头不会这么差。他在示威。持剑的人退了半步。

“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曲放忧略显顽劣的声音清楚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秦杰抓住对手的锁链,一边比拼力气,一边躲另一个敌人的弯钩,顺便抽空吆喝:“还不来帮忙?!”他凭借掌法暗器走镖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紧张了。

“我们停手比较好,”曲放忧说,“孟大小姐的脖子上还架着刀呢。”

秦杰闻言一怔。不止是他,四个蒙面人也都跟着愣了片刻。就在这片刻,距离曲放忧最近的一个蒙面人被当胸切为两段。鲜血喷溅出来,洒了曲放忧一身。

秦杰趁机舍了铁索,一把扣住使弯钩的人的喉咙。他不欲下杀手,但曲放忧的刀迅捷非常。秦杰得手的时候,另一个敌手的手臂已经和铁索一道被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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