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皇宫大门的那一刻，我还有印象，但从踏上被修文称之为‘皇道’的第一步起，我就不知道到底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的？
修文没让我疑惑多久，笑着跟我解释说：“这边是内殿，刚才皇道那边我们是直接穿过外殿的，另外一边是主殿，虽然让你穿得正式，不过我们不是朝见，不需要往主殿方向去，维在内殿这边，走吧。”
我看着修文所指的主殿方向望去，道：“皇宫的主殿和外殿不是同一个地方吗？”
“不是，主殿是朝议之所，外殿一般用来接见外来使臣，以及重大祭祀之类的，不过有时也会把皇家宴办在外殿，外殿的话，有时可以留宿外臣。”修文相当有耐心地解释着。
迎面走来一名锦衣侍卫，向修文行了礼，道：“修文殿下，陛下在心斋亭，请允许属下带路。”修文点头，拉着我随那锦衣侍卫而去。
绕过一段水上长廊，我远远看到亭台上有几人，越走越近，心里反而踏实了，亭上坐着一人，懒散地靠着围栏，望着池塘不知在想什么。
远远还听见汩汩的琴声，近看时，我发现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公子在弹奏，旁边侯着两个侍婢，亭台外面还有四个面瘫皇家侍卫，怎么说呢，这皇帝，相当地——有排场。
为我们带路的锦衣侍卫在离亭台几丈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跪下，恭敬道：“陛下，文武侯殿下晋见。”
只见那随意坐在亭台上的人，缓缓转过身，用颇为低沉的声音道：“宣。”
我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刚才还没觉得什么，可是随着皇帝的那句话，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突然严肃起来了，反观修文，一副淡然的神态，还轻松地拉着我直接登上亭台。
“陛下好雅兴，还把怀大琴师请过来了。”修文笑的轻松，让我神经放松不少。
修文又对着座上的琴师淡笑道：“好久不见。”
白衣琴师站起来，相当地有礼貌道：“修文殿下有礼，好久不见。”
亭台上的那位笑着将视线转到我身上，我弯下腰九十度躬身道：“草民缘天廉，见过陛下。”
“不必如此拘谨，这不是朝堂上的晋见。”低沉的声音带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给人的压迫感很强烈。
“谢陛下。”我抬头真正看清亭台那位，外貌上看着是种享受，潇洒得没天理，这个算不算的是上基因的关系？这位皇帝在相貌上跟修文有着三分的相似，说来他们好像是表兄弟来着。
“好啦，你打算玩到几时？”修文没好气地对着特里萨皇帝道，随手拉我坐下。
我不敢乱来，对面那位好歹是特里萨的皇帝，修文可以如此随意，我不能啊，于是我甩开修文拉着的手，又站起来侯在一旁，不敢逾越。
修文硬拉不成，不满地瞪了皇帝一眼。
“哈哈——，不玩了，不玩了，小缘你依然如此好玩呢。”大大出乎我意料，皇帝笑得很开，刚才不可侵犯的威严淡然无存。
我越搞越糊涂了，我好像是第一次见皇帝吧？
皇帝扫开刚才的威严气势，换上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突然变声道：“缘公子，好久不见了。”
“你……你是……你是怀阳天？”我诧异，这声音分明是上次锦韬侯举办的宴会上，那个故意给我出难题的怀阳天，怎么成了皇帝了？
“怎么样，朕的真容比怀阳天耐看吧。”皇帝笑得很无良，摆明着欺骗了别人，也不是他的错，旁边那位琴师淡笑着看了皇帝一眼。
知道当初的那位怀公子就是皇帝，我便不再那么拘谨，我轻轻微笑道：“陛下真让人吃惊不小，上次宴会上多有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终于认出来了，小缘随朕一起用午膳吧，怀卿同行。”皇帝依然微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
“谢陛下恩典。”白衣琴师作揖。
我一愣，跟着作揖道：“谢陛下恩典。”
修文好笑地看着我，顺手一拉，道：“别那么拘谨，放心，维不是老虎，不吃人。”
我没好气地瞪了修文一眼，这家伙一开始就知道皇帝就是怀阳天，却一句没透露，分明是想看我的糗样。
“呵呵……”白衣琴师在后面轻笑下，显然听到刚才修文的话了，我不由脸上一热，更加郁闷了。
御用膳摆上来后，皇帝很随意开口道：“小缘，不用感到拘谨，朕今天传你过来，只是想正式见一见你，所以大胆放开吃吧。”某皇帝莫非还记得我在宴会上相当有趣的吃相，我满脸黑线，修文闷笑。
怀琴师依然淡笑，一点也没陪修文和皇帝调侃的意思。
基本上是皇帝和修文在聊，聊的内容都围着我转，我却没有插嘴的余地。皇帝依然像在当初宴会上一样很健谈，扯东扯西的本事堪比西里尔，期间怀琴师偶尔插上一句，要不是刚才初见皇帝的威严，我还真没办法想象此刻在我面前的皇帝在朝堂上如何威压他的朝臣。
吃饱喝足，皇帝兴头未尽，带着我们逛他的御花园，我从刚才就很奇怪，一路走过来，全部是锦衣的侍卫，以及侍婢，好像没有传说中的……
“你在找什么？”修文有点好笑地看着我眼睛转来转去。
“皇宫怎么没有太监？”我不经意地问出口，发觉时已经回不了嘴了。
“太监？”修文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应该是阉人吧。”那位怀琴师开口解释，同时道：“缘公子想必以前在塞拉帝国生活过吧。”
“塞拉帝国，为什么这么说？”我被搞糊涂了，只是好奇皇宫中为何没有太监，怎么跑到……
“原来如此。”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似赞同怀琴师的话，连修文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搞得我莫名其妙。
修文解释道：“五大帝国中只有塞拉帝国的皇宫有阉人存在。”
第十五章：皇帝
“啊？那你们……其他四个帝国并不实行这种制度吗？”我纯粹只是好奇而已。
“呵，小缘，你这种说法，是不是在承认自己是塞拉帝国那边的人呢？”皇帝笑得很可爱，我却有点背后发凉。
于是我急忙道：“误会，草民并非塞拉帝国之人。”
“哦，那小缘是哪里人？”无良皇帝有点危险。
我暗自咬舌，这只狐狸，分明在套我话，我平复心态，道：“陛下恕罪，草民从小就四处为家，家只是在修文殿下身边做事之后才有的。”我想我的样子一定相当不识抬举。
维眯起眼睛，有点不高兴，盯着我的眼神有点冷了下来。
修文阻止道：“好了维，不要再提这个事了。”
我和维同时一愣，都白了修文一眼，皇帝是恼的，我郁闷的，修文无奈叹气，怀琴师笑开怀，道：“缘公子，你大概是第一个如此顶撞陛下，还依然逍遥的人吧。”
我一听，不由看向皇帝汗毛竖起。
“怀阳天，你最近是不是皮又痒了？”维有点咬牙切齿道，我想我定是眼花了吧，因为我好像看到怀琴师，居然嘴角微翘，完全不怕皇帝的威胁，还相当享受？
咦，怀阳天，怀阳天不是皇帝吗？
我吃惊道：“你们两个都是怀阳天？”当然不可能的，除非某皇帝盗用他人的名字，还欺骗某良民。
“在下怀阳天，缘公子，幸会。”白衣琴师彬彬有礼作揖道。
我愣在那，一会儿才结巴道：“怀……怀公子，幸会。”说完我看了下修文。
修文笑嘻嘻道：“不用理会就好。”我更糊涂了。
“哈哈……小缘吓到了吧，不过比起真正的怀卿，朕是不是更耐看一点，有没比他帅多了，恩？”某不良皇帝大言不惭地眨着眼睛，摸着下巴，一副‘快说是的’的表情盯着我，直把我看得发毛。
我没自觉地点点头，有点惊恐地看着皇帝，歉意地看了一眼怀阳天，怀阳天根本就完全不在意。
皇帝‘得理不饶人’，继续追问道：“是吧，你看看，做男人也要像朕如此，有模有料，文武齐才，如何，羡慕吧。”
我满头黑线，皇帝的话虽不假，他的确长得俊朗，属于男人中的俊秀，但这话要是由本人来讲就怎么说怎么怪，维皇帝在我心目中高大的上位者形象瞬间崩塌……
维皇帝见我没说话，以为我还不相信，‘变本加厉’地拉过怀阳天吹捧道：“别以为朕是在吹嘘，你瞧瞧怀卿这身板，整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若是美人看见了，眼睛也不会在他身上打转，让他压个女人，说不定反被对方吃干沫净。”说完维皇帝一脸得意。
怀阳天一点也没有恼，反而恭维道：“多谢陛下如此抬爱臣，此乃臣之幸哉，陛下又如此委屈自己，拿百无一用的臣跟陛下自己相比，臣深感惶恐。”怀阳天话说得不卑不亢，可摆明着了是在暗讽皇帝。
皇帝没法反驳，脸色不好看，又不好发作，吃了个哑巴亏，搞得我在一旁看着反而觉得非常尴尬，修文则是闷头偷笑，完全没帮忙的意思。
维只好撤出笑容，咬牙切齿道：“怀卿真是谦虚啊。”
皇帝在某方面上确实说得没错，我觉得眼前这位笑得谦和的怀阳天真的是那种风一吹就会倒的书生，加上他如此和善的态度，让我倍感亲切，比起那不良的皇帝，我对怀阳天的好感更甚。
修文心情不错，调侃道：“能让维气得暴跳如雷却奈何不了的人，天下仅有一人呢，不愧是特里萨的国师。”我不由得想修文这话不会是在替我回敬刚才怀阳天说我的事。
“修文殿下谬赞。”怀阳天依然很淡定，说话温谦，让人讨厌不起来。
皇帝黑着张脸，听着修文和怀阳天当他不存在般地说着他的不是如同说‘今天天气真不错’般，气不打一处来，不怒反笑道：“小缘，晚上朕想办个宴会，今天就留在宫内吧。”
“宴……会。”我愣了愣，一听到宴会，我就头大，这个皇帝什么意思？我刚才好像一直没说话吧，都是修文跟他们两个在拌嘴，为什么扯到我头上。
“多谢陛下恩典，不过小缘今晚有事，恐要拂了圣意。”修文一把拉过我，对着维要笑不笑地说着。
“唉，看来朕真是孤家寡人了，连修文居然都是有了美人，忘了兄弟。”维一阵不知真假的感叹，搞得我尴尬郁闷，这‘美人’一词怎么听怎么别扭。
修文笑笑，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神色不对劲，眉头忧在一起，并不住地咳嗽起来，我紧张地看着修文，问：“修……”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修文捂住嘴的手，从手指缝隙里流出鲜红的血来。
修文毫无征兆地向我倒过来，我吓得一瞬间脑袋空白，什么也没法思考了，和修文一起倒向地面……
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修文一起停止般，慌乱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维紧张大叫：“御医——？”怀阳天也急忙命人传唤御医……
维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几百回，康城御医起身，迎向维道：“陛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修文殿下乃内息混乱所致，加上之前疲劳过度又得不到休息，臣开几副调理内息的药，修文殿下前阵子身体亏空太多，需要好好休息一阵比较稳妥，切勿太过操劳。”
维面色难看地点点头，退却了康城御医，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人不说话，我恍恍惚惚地坐在旁边，不知道自己的思绪究竟在何处。
维突然对我开口道：“小缘，这里交给御医们就可以了，你在这也帮不到什么忙，如果自己病倒了，修文也会心疼的，而且朕有些事要跟你谈谈，到御书房来吧。”语气温柔地像个大哥哥。
我一愣，回过神不解地看着他，皇帝找我谈话，谈什么？
我看了下依旧没有醒过来的修文，跟着皇帝到御书房中，皇帝除了留下怀阳天，秉退了所有人，此刻正双手覆背，背对着我，却没开口。
御书房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气氛说不出的严肃，让我莫名心慌。
我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侯着的怀阳天，可怀阳天似乎并没有看我这边的意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我的心思都在修文那边，魂不守舍，渐渐也发起呆来，维最后开口道：“缘天廉，你可知罪。”
第十六章：争锋
皇帝的一句话如同巨石砸进我心里，我强装镇定道：“草民不懂陛下所言。”
“大胆。”维转过身，满脸的怒容却不见半分颜色，只是眼神冷冷地看着我，我顿觉身体从脚冷到了头顶，跪了下来，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冰冷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对朕说吗，不知朕该叫你缘天廉还是楼清呢？”
我一愣，果然……
“回答朕！”维的声音再次大起来，还隐隐夹杂着隐忍的怒意。
我抬头，认真答道：“草民缘天廉，从来不是楼清，也没见过他。”
“你以为这样说朕就信你吗？”
“陛下可以不信，但草民所说却求问心无愧。”
“不过是个小小的怜倌，只因为你，朕在朝堂上被自己的臣子下毒，还害修文去了半条命；绿林族的人不惜与特里萨为敌，也要除去你，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吗？”维厉声严词。
我黯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目前的状况确实很难说明我不是楼清。
“小缘……如果你一直不愿意承认，朕能放心留你在修文身边吗？”维丝毫没放过我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一醒，惊恐地看着皇帝，莫非他想杀我……？
怀阳天及时站出来，咳嗽了一下，恭谨道：“陛下，请息怒，臣能理解您担心修文殿下的心情，但不能因此就失去冷静的判断。”
维冷哼一声，用力甩袖背过身去，似乎一点也不想看着我。
我渐渐空明起来，刚开始确实被吓到，可我想我大概已经清楚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我主动道：“绿林族和楼清的事，小缘确实无法为自己辨白，但请陛下明察，我真的不是楼清，修文殿下对小缘的恩情，小缘一直感恩于心，也希望能为他分忧，若是有用得着小缘的地方，小缘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嘴角上扬，转过身来轻笑一声，道：“说的也是呢，小缘能活到今天，算是托朕与修文的福，既然你无法证明自己不是楼清，那也要证明朕和修文之前为小缘‘损兵折将’的事是否值得吧，因为比起小缘是不是楼清这件无聊的事，朕更感兴趣的是你能为朕带来多大的价值。”
“陛下说得是。”我作揖道。
“诶，别急。”维一摆手，阻止我想说的话，道：“你曾是与柳飞仙一样的特里萨第一倌魁是吧。”
我没由来地眼皮一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道：“是的。”
维在我答完后，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盯着我的脸猛瞧了好会儿，道：“说来，小缘还真是个美人呢，是不是啊，怀卿？”
“陛下所言甚是。”怀阳天就事论事，我却开始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