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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狐 下——by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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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离一怔,心里倒没有很剧烈的痛,只是觉得很震撼,“我爹他……如何死的?”

“被仙界派来的人杀死的。”莲央倒也不含糊,如实道:“你爹是妖,你娘身为仙者爱上妖是触犯了仙界禁忌,她为了保你周全故召唤我至人间,将你托付于我。”

“那么我娘呢?我娘最后怎么样了?”殇离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娘亲的结果,他抱着一丝希望期盼莲央能告诉他说娘还活着,可惜最终莲央却只甩出八个字,“自我了结,灰飞烟灭。”

那一刻,殇离感觉自己好像被抽掉了灵魂,只撑着一具空壳子杵在那儿,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莲央看着他伤心的样子,心里一疼便将殇离揽入了怀里,“别难过,你还有师父。”

“师父,您不会有事的吧?”殇离突然很害怕,而莲央在听过他那句问话后身体突然一僵,良久才笑着回答:“当然,师父不会有事的。”

莲央画着浓妆,或许能遮去一些憔悴,可却难掩眸中疲惫,殇离忽然想到,在莲央离开侯府的那一晚曾问过他,“如果是我出了事,你会为我感到心痛吗?”当初他还特自以为是地回说:“师父不会有事的,所以,别问这种傻问题。”

其实师父不傻,傻的是他自己。殇离望着莲央的眸子,试图从那对幽深的瞳仁中看出些什么,“师父,告诉徒儿,到底怎么了?”

这一回,莲央没打算再继续隐瞒,而是坦白地道:“是天劫。”

“天劫?”殇离一惊,他虽忘记了许多事,但天劫为何他还是知道的,师父说是天劫,那么恐怕不会错了,而天劫向来是躲不过的,“是……遭雷劈吗?”

莲央的唇边挂着一丝浅笑,仿佛此刻他们谈论的并非严肃的话题,“那是天雷劫,已经受过了。”

“已经受过了?”殇离的语调顿时向上挑了挑,而后一个念头闪入脑中,“师父,您那日趁夜离开,难道就是因为算到自己天劫将至,所以才一人躲到这儿来的吗?”

“小狐狸,太聪明了也不好。”莲央想到当日自己离开,一来确实是因为对殇离有气,二来也正如殇离所言,天劫将至了,他不能继续留在侯府,不然那一道雷劈下来,整个侯府都得遭殃,而受天劫时也不得分心,不然太过危险,于是他就寻了此处安身。

当然,另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愿让殇离看到他受天劫,他怕殇离担心难过。可是令莲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挨过了天劫,后头竟然还有更大的麻烦。

先前他擅改殇离命盘,遭天劫也是应该,可是他疏忽了一点,在人间遭天劫,如此大的动静必然会惊动仙界,看来用不着多久,就有人会发现他的行踪,而如今自己这种状态,成功逃走的几率为零。

两千年来仙界不断有人在四处找他,好在天莲山极为隐蔽,他藏匿其中很难被发现,而今他却在人间,并且很明显,他的行迹已然暴露,如此大好机会,仙界不派人来抓他回去领罚才叫有鬼。

正如此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团白光,继而慢慢的显出一个身影来,却见那人一身白衣翩翩的模样,周身透着仙气。

在殇离看来,那人确实是凭空就出现的,而莲央却知道,他真正的劫终于还是来了。

果然,那白衣仙人见了莲央,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紧接着道:“莲大人,仙尊有令,请您回去。”

卷卅捌:再见故人

“好久不见,白鹤。”莲央依旧靠着石柱坐在地上,他很疲惫,暂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却下意识地将殇离的手握紧。

这被称做白鹤的男子举止很得体,说话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莲大人当初不辞而别,仙尊很生气。”

莲央微微颔首,表现得很洒脱,脸上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我很抱歉。”

“您不必向我道歉,待随我回去后,请亲自去仙尊跟前请罪。”白鹤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毕恭毕敬的,仿佛他除了扮严肃外就再不会有多余的表情。

莲央倒是很无所谓,他早已看惯了这张淡漠的脸,可殇离看着白鹤,却总感觉是来者不善。

忽然,莲央松开了握住殇离的那只手,随后用很淡的口吻说道:“我会的。”

殇离察觉到莲央的这个动作,旋即侧过脸看向他,小声地唤道:“师父。”莲央却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

然而到底还是露了破绽,却见白鹤突然走到殇离身边,对着他细细地打量。

莲央略微侧了侧身子,极具技巧性地将殇离护在身后,然后对上了白鹤的眼,“我跟你回去,但这孩子是无辜的,你放过他。”

白鹤对着殇离看了一会儿,却另起了个话端问莲央,“莲大人这次遭天劫是为何?”

莲央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与你无关。”

白鹤垂下眼睑,并没有因莲央的冲撞而感到窘迫,反是静默了须臾,才又接着启口,“此人身上有妖气,却也有仙气。”说着,他又深深地对上了殇离的双眸,如是而问:“你是青媚的儿子?”明明是问句,可却被他用陈述的语气说出去,看似是已有了断论。

莲央只是将殇离挡在自己身后,冷漠地否认道:“他不是。”也不知他究竟是哪来的力气,竟忽然撑着柱子站了起来,但遭过天劫的身子到底虚弱,即便站了起来,却仍要借力于石柱的扶持。

白鹤没出声,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莲央稳住了身形,又再度向白鹤投去一抹冷冽的目光,“我说过,你放了他我立刻跟你走,不然在凡间闹出了事儿来,你回去也不好交代。”

殇离在一边听着莲央这话,心里暗暗觉得不妙,便想着也说两句,可他刚站起来叫了声师父,则又被莲央吼了一句,“你闭嘴。”

被莲央冲了这么一下,殇离是当真闭了嘴,而后莲央又对白鹤说道:“你既唤我一声大人,就听我这一句,要真把我逼急了,对你完全没有好处。”无论何时何地,莲央总是那样强势,即便自己死到临头了,他却还是能够准确得抓住对方的弱点加以威胁。

白鹤盯了莲央瞧了好一会儿,又淡淡地扫了殇离一眼,最后伸出右臂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莲大人请随我走吧,莫叫仙尊等急了。”

“师父……”事到如今,殇离怎么可能还看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他肯定师父一旦跟着这个叫白鹤的男人走后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可是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而莲央心里又何尝舍得殇离,他亦放不下自己这小徒弟,也不知他这一走,何时才能再回来,但他仍旧装得很释怀的模样对殇离道:“你别担心,师父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

“我不信。”殇离忽然跑到莲央面前,展开双臂挡在他与白鹤之间,“我不会让你带走师父的。”

白鹤静静地凝视着殇离,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色彩,那样波澜不惊的表情,就像是在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一出闹剧。

而白鹤还未出声,莲央却先开了口,“小离,让开。”

“师父……”殇离觉得挺委屈,他分明是想要保护师父,可对方却好像丝毫不领情。

莲央说:“不准拦着我,这一趟我必须去,而你该干嘛干嘛去,等我回来自会去找你。”言下,他又朝着白鹤投了个眼神,“麻烦你过来扶我一把。”

白鹤倒不会计较这些,立刻上前给莲央搭了一把手,同时他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光圈,看上去很深。

殇离知道师父只要一走过去,就会消失了,所以可能是情急之下的冲动之举,那时他眼见着莲央已经迈出一只脚要跨入光圈中,可他却忽然出手,死死攥住了莲央的手,“不行,您不可以跟他走,绝对不能!”

莲央大惊,使劲想要甩开殇离,无奈自己身体虚弱,压根就使不上力,这一折腾,莲央只好向身边的白鹤求助。

白鹤到底是个仙人,要对付殇离是绰绰有余,可是世事难料,有谁会想到,这只本应被封住法力的小狐狸会在这危难之际突然爆发出无限潜能,自行冲破了封印呢?

那一刻,顿时山崩地裂,顶上不断有碎石坠落,殇离的双眼却突然变成了血红,他一只手紧紧握住莲央,另一手使劲扯下脖子上的莲影,在那之后,莲花坠子慢慢变大,最终竟成了半掌大小。

“‘莲影’怎么会在他手上?”白鹤冷冷地问莲央。

莲央也坦诚,“我给的。”

于是白鹤又瞥了他一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只好速战速决了。如是想着,他已趁着殇离还没有动作前,手指带着灵力猛然戳在对方的眉心。

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并不一般,加之殇离刚破了封印,这会儿还未完全恢复状态,被那么轻点了一下,竟是堪堪倒了下去。

这一来莲央却是急了,他本是极为护短的人,哪里见得殇离被人欺负,他的徒弟,他怎么打怎么罚都可以,但在外头总是要护着的,谁都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可今儿,白鹤这厮居然敢当着他的面伤害殇离,这口气他自然咽不下去,当即便冲着白鹤怒喝:“你敢伤我的徒儿!”

白鹤不想解释太多,他隐约听见洞外有马蹄声逼近,连忙道:“你若是看不惯我,等回去后咱们再做个了结,莫要再耽搁了,快点走吧!”

“走?你把我徒儿打晕了这会儿却叫我走?”莲央真是要被气疯了,“如今这地动山摇的,我的小离要是被石头压死了,你赔我吗?”

白鹤从来不知道莲央无理起来竟这般撒泼,偏偏自己对付这种角色最没有法子,感觉到已经有大批人马往洞里来了,他便不打算再理会莲央的感受,只甩下一句,“有人进来了,你的好徒儿死不了。”而后则使出蛮力硬将莲央拖入光圈之内。

未受天劫前的莲央他对付不了,可如今莲央软绵绵的就像个文弱书生,这他还对付不了吗?

而外头那一队人闯入之时,看到的就只是昏倒在地的殇离以及空气中一只渐渐缩小直至消失的光圈。

……

殇离昏迷时脑子很混乱,总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在做,他记得那时候殿外很热闹,似乎是因小太子的出生,整座皇宫里都弥漫着喜庆,与蕴涵殿这座冷宫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最后那一夜,涵妃娘娘握着他的手说:“在这深宫墙角,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只是……殇离,你能帮我办一件事吗?”前半句他如今深有体会,至于后半句,他也已想起。

娘娘说:“倘若,我的皇儿还活着,请让他远离朝廷。”这便是为人母的心情,对一个母亲而言,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便是她最大的满足。

后来,殇离又梦见了无双,初见无双时,那人风华正茂,再见时,他却成了坐在轮椅上的病美人,虽然容颜未改,但神情中多少透出些许憔悴。

他想起来无双给他说的话,也想起了那位公子对赵瑞深深的爱意,虽然很难理解那样的爱,但他却无法否认,无双对赵瑞的感情是发自肺腑的。

再往后,他又梦见了许多细碎的片段,那样真实,每一件事都像是自己切身经历过的,他还梦见了执陌,梦里,那个人总是在他耳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知怎么的,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可眼睛却涩得很,怎么都流不出眼泪,忽然间,一张脸闪到面前,那是个妖艳的女人,画着高贵的浓妆,定睛一看,正是皇后。

皇后对着他冷笑,然后说:“你来杀我啊,你来找我报仇啊,本宫要是死了,皇儿定不会饶过你,他会恨你的,哈哈哈哈!”

那感觉就像被一双手狠狠掐住了脖子,惊吓之余,殇离猛然睁开双眼,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昏目眩,他大口喘着气,缓了许久方才意识到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而他还没回过神,忽然有人拿着块锦帕细心地替他拭去满头的汗。

殇离愣了愣,抬眼望去,正好对上执陌的脸。执陌为他擦过了汗后将锦帕置于一旁,这才幽幽启口,“你总算醒了,做噩梦了吗?”

殇离又吁了口气,终于慢慢收回了意识,他支着床榻坐起身,看了看周围的布置,发觉自己正身在桑陌殿,而后重新将视线移回到执陌脸上,却不答反问:“我睡了很久?”

“嗯,有三日了,其间还持续发烧,御医来看过,开了药给你服下,却全然不见起效,好在如今醒了。”

殇离一边听着执陌的叙述,一边自己揉着太阳穴,到这一刻为止,他想他的记忆应该算是完整了,而当初师父加在他身上的封印应该也已解开。

“我想喝水。”殇离轻声说着,执陌连忙应道:“好,我给你去倒。”言下他便转过了身往茶桌的方向走去。

而殇离就是趁着他转身之际,右手试着团起一股法力,照理说,殇离拥千年道行,施法时手心可聚起一只碗口大的光球才是,可不知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他使尽全力,竟也只是贴着手掌起了一层微弱的光。

“怎么会这样?”殇离暗自低语了一句,忽然执陌转身,他立马掐断了那股念,连忙将手拢入袖中。

执陌端着水杯走回床边,而后坐在床沿亲自喂殇离喝水,一边随意地问道:“怎么了吗?”

殇离知道执陌是针对自己刚才失口叫出声的那句话而问,眼珠子一转便胡乱扯了个谎,“只是手上没力气,可能歇会儿就好了。”

“嗯。”执陌等殇离喝过了水,又把水杯捧在手里,“近日你就留在我这儿养病,没我的吩咐哪儿都别去。”

殇离当时并未拒绝,只是想着凡事都等身子养好了再说,他刚自行冲破了封印,身体确实是虚,这时候做什么都欠妥,倒不如修养些时日,在宫里还能有最上层的补品调理,另外执陌待他也不错,怎么算都不吃亏就是了。

可当他在房里休息了七日,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单纯,至少执陌的那句“没我的吩咐哪儿都别去”并非只是一句关照,而是一个命令。

那个午后,执陌不在,殇离一个人在房里闷得慌,就想着出去走走。然而他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奴才给拦了下来,“世子大人,太子殿下有令,不准您迈出房门半步。”

“什么?”殇离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又听其中一个小太监重复了一遍,“太子说不许您出这房门半步。”至此,殇离才慢慢缓过神来,当即他便冷下了脸,寒着声问道:“倘若我定要走呢?”

那两太监一听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扑通跪倒在地,纷纷求道:“世子大人饶命,世子大人,您就看在奴才们可怜,绕咱一条贱命吧!”说着,便拿额头往地上重重地磕。

殇离岂会料到这情形,亦是被怔了怔,继而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奴才相视一眼,随后由其中一人回答道:“太子殿下说了,要是谁没看住世子,让您给跑出去了,那么从谁眼皮底下逃了的,谁就拿命来抵。”

这一说,殇离总算知道这二人何以如此惧怕了,顿时心里堵了一口气,愤愤地关上门,他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想了会儿越发觉得烦躁,于是再一次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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