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韩嫣不过是七岁的娃娃,哪里想得到大人那些绕来绕去的心思。刘彻更不会知道,他的父皇早已动了心思废储,为的是他能够名正言顺的继位。
不多日,景帝召见群臣,宣布废黜太子,贬为临江王,并免除周亚夫太尉之职,夺其兵权,改任丞相。一时间,人人议论,储位到底会花落谁家。
长公主再一次来访,满脸得意,待屏退左右后道:“栗姬也有今日,妹妹,你那一步走的可真妙。陛下最烦别人窥虚中宫之位,你唆使朝臣去提议立后,简直是让栗姬自寻死路。”
王娡皱眉道:“姐姐可别取笑妹妹了,眼下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如何呢。听说,梁王要准备进京了……”
长公主“哼”了一声道:“我那个母亲呀,在咱们三个子女中最宠的就是那个弟弟。你放心,这储位,一定是我女婿的。”
王娡道:“姐姐打算怎么做?”
长公主:“这事儿最主要还是陛下拿主意。只要陛下没有心思立梁王,就算是母后也没有办法。”
王娡心急如焚,本以为除掉栗姬已经足够,谁知又冒出一个梁王。
几日后,长公主又匆匆过来,神色竟略有缓和,只道:“妹妹眼下先别急,陛下最疼的到底是彻儿,是他的儿子。弟弟再亲,能亲得过儿子?眼下不过是给母亲一点面子罢了。咱们眼下还是静观其变,这件事,相信陛下会处理好。”
王娡点点头,表示放心。待长公主离开后,便对心腹冷笑道:“果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说来说去也没什么实质作用。”
心腹婉儿道:“夫人,您看陛下的意思会是……”
王娡咬牙道:“彻儿是他的儿子,我就不信他真会立梁王。”
但不过数日,王娡心里的石头就已落下了心头。景帝尤为宠爱王娡,对这个儿子也一直另眼相看,某晚王娡侍寝之时便拉住她轻言宽慰着:“你放心,朕的皇位一定是咱们彻儿的。朕已打算立你为后,只是立后大典一定要慎重,没有几个月功夫是不成的。朕已命他们加快赶工,一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典礼。”
王娡靠在景帝肩头,却道:“臣妾不在乎能不能做皇后,只愿一生一世陪在陛下身边。有陛下的宠爱,比什么都重要。”
景帝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你就让朕为你做点事情,好吗?”
王娡微微一笑,只道:“谢陛下恩典。”心里已经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计划。
数月后,景帝下诏,封王娡为后,立皇十子刘彻为太子。
刘彻穿着新制的太子服,展袖对一旁的韩嫣道:“韩嫣,你看好看不好看?”
韩嫣笑道:“当然好看。”刘彻当上太子,他自然也替他高兴。
正直此时,门外的宫人忽然宣道:“皇后驾到——”
刘彻行礼道:“儿臣见过母亲。”
韩嫣也毕恭毕敬行礼道:“韩嫣见过皇后殿下,愿皇后殿下长乐未央。”
王皇后走至主座,坐下来对细细打量了一番刘彻,笑道:“彻儿这身衣服穿着倒真是好看。”
刘彻行礼道:“多谢母亲夸奖。”
王皇后心下更是大悦,又看见一旁的韩嫣,微微一笑道:“韩嫣,以后可更要竭力辅佐太子殿下。”
韩嫣跪下,双手作偮扶前行了个大礼道:“韩嫣必不辱使命。”
王皇后欣慰地点点头,随手取下一块玉佩道,对韩嫣道:“本宫赏你个玉佩,拿去玩儿吧。”
韩嫣双手接过,再次行礼道:“韩嫣谢过皇后殿下赏赐。”
王皇后愈发喜欢韩嫣这样稳重的性子,便宠溺说道:“好孩子。”
待王皇后离开后,刘彻才恢复了往日那般自在,一边揉着自己的肩一面抱怨道:“每次母亲来都要拘束死我了。”
韩嫣笑道:“如今殿下已贵为太子,更不能没规矩了。”
刘彻伸了伸懒腰,一屁股坐下,又伸脚踢了踢韩嫣道:“韩嫣,快,替本太子捶捶肩,累死了。”
韩嫣一拳捶在刘彻肩上,刘彻痛得皱眉叫道:“痛死我了,你想要我命啊”一不小心,也忘记了尊卑,你啊我的称呼起来了。
韩嫣道:“太子殿下该看书了。太傅昨日布置的功课,您还没看完吧。”
刘彻也不恼韩嫣的放肆,自己揉了揉被韩嫣捶过的地方道:“看了看了,就是还要抄一遍麻烦。还是你替我抄了吧。”
韩嫣一把楸起他道:“不许偷懒。”
刘彻哼哼唧唧埋怨道:“谁刚才说不能没规矩的?你就这样对待太子的?”
韩嫣这才放开刘彻,但一点都没不自在的样子,说道:“我的使命是督促太子殿下好好念书。跟使命相比,规矩自然放一边了。”
说得刘彻半天反驳不出来,最后只好耍起无赖,蹭着韩嫣道:“本王最近实在太过疲累,万一伤了金体就不好了,还是你替本王抄写吧。”
“韩嫣看殿下精神奕奕,这千字必然不成问题。”
“哎哟,本王肚子好痛。”
“那就去趟厕所回来再写。”
“……”
“太子?”韩嫣笑得有些奸诈。
他生得貌美,笑容里隐隐的调皮反倒让人更生好感。刘彻无奈地提笔开始抄写,时不时地偷瞄一下韩嫣。韩嫣则抿着嘴偷偷笑着。
窗外,桃花纷飞,衬得窗内两张漂亮的脸蛋愈发耀眼。春光明媚,微风轻拂,杨柳依依,远处湖面上亦是波光潋滟。
那时,一切都未曾开始。
第四章:阴谋
“韩嫣,不好了!”刘彻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午后暖暖的阳光悄悄溜进了屋内,在韩嫣身上仿若镀了一层金。韩嫣正提笔在默写老子的道德经,见到刘彻,便放下笔道:“殿下有何事?”
“荣哥哥,没了……”
刘彻气还未喘定,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略略的颤抖。韩嫣笔一颤,一滴墨滴到竹简上,染花了字。
景帝中元二年,在刘彻当上太子的第二个年头,废太子临江王刘荣因侵占宗庙地修建宫室犯罪,被传到中尉府受审。刘荣欲写信直接向景帝谢罪,郅都不许。刘荣无望自杀。
窦太后闻讯大怒,深恨郅都不肯宽容,责景帝将他免官还家。
“栗姬庶母已经大病,听说母后说,父皇不愿见她。”
“殿下……”
“荣哥哥,以前对本王很好的。”刘彻抿了抿唇,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年少的他第一次痛失亲人。韩嫣不知如何劝慰,只是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好像他就是明白,刘彻要的不是言语宽慰,只是相伴。
漪澜殿内,王娡轻轻吐了一口气,对自家兄弟田蚡道:“你姐姐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田蚡笑道:“姐姐苦心经营多年,总算快熬出头了。”
王娡轻叹道:“眼下不过是刚走出第一步罢了。为了彻儿夺得嫡位,姐姐我真是太累了。联合长公主斗垮栗姬,废掉前太子。又和陛下处心积虑对付梁王。我本是打算放过栗姬的,谁知她竟然还不死心,居然敢让他弟弟来鸣不平了。对了,郅都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吗?”
田蚡沉声道:“姐姐放心,弟弟做事,绝对不会露出任何马脚。郅都如今已经不在,日后就是太后和陛下想要翻案,也绝对没有机会了。”
王娡道:“只盼日后一切顺利。”
田蚡道:“姐姐眼下还是要和长公主处理好关系。太后也是会驾崩的,以后这后宫,迟早是姐姐的天下。”
王娡冷笑道:“说道那个馆陶,还真是骄横跋扈,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姐姐就无所不能了。我倒是想看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前些日子,她又在提彻儿的婚事,说是让两个小的多联络一下感情。”
田蚡道:“那就安排彻儿和阿娇一同去上林苑赏花。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彻儿必定是坐拥无数佳丽,多的是女人为他诞下子嗣。她长公主的女儿就算是皇后又如何?废后薄氏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王娡这才展颜一笑道:“弟弟说得甚是。你放心,姐姐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会鲁莽行事。眼下,姐姐要去看望一下栗姬。”
田蚡心中一禀,道:“姐姐想做什么?”
王娡一扬眉,冷笑道:“斩草除根。”
田蚡道:“姐姐万万不可。临江王已死,但栗姬还有河间王,姐姐亲自动手,对彻儿不利。”
王娡皱眉道:“那我该如何?栗姬不死,我这心就是不安呐。”
田蚡微微一笑道:“姐姐,你忘记长公主了么?她在栗姬那里受的气可不比你少。”
王娡心下了然,露出一抹微笑:“弟弟果然聪明。”
……
阿娇今年已经十九,而刘彻不过九岁。两人的婚事本来景帝是非常反对的,只是长公主苦求皇帝,皇帝拗不过她无奈之下才答应。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也始终是景帝心里的一个疙瘩。
其实联络感情完全是个愚蠢的想法。刘彻年纪尚小,根本不知情爱为何物。而阿娇年纪已经不小,想必也不会对小孩产生感情。所以,这场赏花,就是各赏各的,互不相干。
刘彻盯着一大片万紫千红的杜鹃,对身边的韩嫣闷闷道:“真是太没意思了。”
韩嫣提醒道:“殿下,陈小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刘彻皱起了眉:“等本王长大了,她也老了。母亲怎么会安排给本王这样的婚事?”
韩嫣也蹙眉道:“我也不知。皇后殿下的安排想必是有深意的,她一定是为了殿下好才会作此打算的。”
刘彻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娇,与此同时阿娇也正好看见刘彻在望着她,略微扬起了头,以示自己的姿态,神色中竟有一丝轻蔑。
刘彻素来讨厌自命不凡的人,顿时心下恼怒,对韩嫣道:“我们走那边去,别理她。”
韩嫣困惑,不知刘彻怎的恼了,问:“殿下,怎么了?”
刘彻“哼”了一声道:“没什么,你跟本王过来。”
“殿下?”
“你不听本王的话了?”
韩嫣只好无奈地跟着走了,一边想着,这样把陈家小姐丢在这里,皇后殿下必定会生气,到时候责备的恐怕不是太子,而是他这个替罪羔羊吧……
“殿下,你把陈小姐独自留在上林苑,回去皇后万一责怪起来……”韩嫣一边匆匆跟着刘彻,一边小心说道。
刘彻停下脚步,对着他冷笑道:“你喜欢,你留下来陪她啊。”
“……”韩嫣素知他的脾气,越是拘着他,越是跟你拗。他没傻到要继续跟刘彻争,弄得两边不讨好。
刘彻见他没话了,“哼”了一声继续走。韩嫣只好巴巴地跟上去……
第五章:责罚
上林苑一事果然当日就传到了皇后耳中。陈阿娇回去大哭了一场,说刘彻目中无人,添油加醋编了一番,弄得长公主火冒三丈,便到椒房殿里兴师问罪来了。本来孩子间的吵闹长辈不应计较太多,偏长公主有了栗姬的教训后对这类事情敏感的很,就怕王娡到时也翻脸不认人,她倒白忙活了一场。
王娡拼命安抚,说刘彻年纪小不懂事,她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长公主仍是不满意,冷嘲热讽,故意说阿娇年纪太长,和刘彻不配,慌得王娡连忙赔礼道歉。
“姐姐,好姐姐。俩孩子闹别扭,可不像一对小夫妻闹么,那可是感情越闹越好的。明日,妹妹就叫彻儿给阿娇陪个不是。姐姐您难不成还跟小孩计较?”
长公主脸色这才略有缓和,道:“姐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彻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下阿娇而去,叫人看着不成样子。”
王娡道:“这次的事,确实都是彻儿的错。话说回来,他们俩定亲都已经两年多了,不如就把亲事办了吧……”
长公主道:“妹妹的意思是?”
王娡道:“自然是先给阿娇太子妃的名分,日后待彻儿继承大统后,自然是国母。”
此话正合长公主心意,便把那番不悦扫除了。长公主笑道:“那这事得尽快办,我得跟陛下和母亲先去说说。”
王娡送走乐滋滋的长公主,立刻沉下脸,吩咐道:“去把太子和韩嫣给本宫找来。”
刘彻还不知道王娡正在大怒,早就忘了阿娇之事,一边走一边对韩嫣道:“不知这回母后又有何事?”
韩嫣心里觉得不详,但不不便对刘彻言,便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刘彻笑嘻嘻地走进椒房殿,就听得王娡一声怒喝:“你给本宫跪下!”
刘彻和韩嫣面面相觑,又不能反抗,只好困惑地跪下。
王娡怒道:“你今日为何抛下阿娇离开,你可知阿娇当时多下不了台面,太不像话了。”
刘彻还不知事情轻重,只道母亲大惊小怪,满不在乎回道:“儿子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有人告状了。”
“混账!”王娡越发生气,“阿娇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可如此不放心上?”
刘彻道:“她目中无人,对太子不敬,我又何必迁就他!”
王娡见他毫无悔意,又这般不知轻重,便转移注意力,对韩嫣怒喝道:“都是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奴才唆使的,才叫太子如此不知轻重。来人啊,把韩嫣给本宫拉出去,仗打二十大板!”
刘彻这才慌张道:“母亲生儿子的气,罚儿子就得了,何必迁怒他人?”
王娡冷笑道:“要不是他成日在你耳边唆使,你会如此不分好歹?还不快拉下去!”
韩嫣求饶道:“皇后殿下息怒!”
刘彻慌慌张张求饶道:“儿子知错了,求母亲饶了韩嫣。此事不关他的事情,他也有拦着儿臣的,是儿臣一个人的错。”
“拉下去!”
“母亲!”
隐约从门外传来韩嫣痛苦的喊叫声,刘彻只觉得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疼,朝王娡狠狠磕了一个头,求饶道:“韩嫣年纪尚小,母亲这样会打死他的……韩嫣好歹是弓高侯的孙子,求母亲看在老侯爷的面上放过他吧。”
王娡还是不为所动,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韩嫣已经被打得没有力气再喊疼了。
刘彻开始磕头,一下比一下狠,求道:“儿子求您了,放过他吧,儿子愿替他领剩下的那几板子!”
王娡心头一怔,没想到刘彻竟会对韩嫣如此在意,又权衡了一下,便道:“叫他们别打了,送他回太子宫里休息,另把本宫这里最好的治伤药膏给他送去。”
刘彻这才抬起头来,却见额头上早已磕破了一块皮。王娡一阵心疼,便道:“你身为太子,为了个伴读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刘彻此刻心中全是韩嫣,哪顾得上自己的伤,忙道:“儿子要先去看看韩嫣伤的怎样了……”
王娡不悦道:“母亲已经赏了他治伤的药。倒是你,疼不疼?来人,宣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