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种事,如果都没有好好发生在他和走到如今的关淩身上,那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和新的人身上?
这些年下来,商应容也知道,很多眼睛放在他身上的人,说得最漂亮的就是想和他相爱,不过,这也抹不了他们需要他的本质。
这没什么不好,只是实质上,他都是需要照顾的人,哪有多余的感情去照顾他们?
他们可能不贪婪,但他却已经丧失了可以为单纯一眼的喜欢就付出的能力了。
他仅是一眼——但其中损耗的就有关淩的付出,哪怕是不爱了的关淩的付出。
这人还在撑着容广,在撑着他想要的生活,在撑着这个不怎么样的家,如果到底是他真找了别人,估计他真是在关淩一人身上就把他一生所有的坏事都做尽了。
只要想及此,哪怕孤单,商应容也觉得可以忍受了。
同时他也知道,关淩再躲,也躲不了几天,他最终会回来。
他不回来,他也会去找他回来的。
或许,年轻时候没那么深爱过关淩,但他想把最后的那点感情都给关淩,不是什么弥补,而是他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爱就不爱吧,没什么不好,他们能在一起就好,既然事已到这个地步,他们也只能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下去了。
“商应容来了。”何暖阳出门把要阴凉处置的花盆搬了回来,对正懒洋洋窝在沙发里边打哈欠边看地理杂志的关淩说。
“哦。”关淩应了声,漫不经心地翻页。
“要不要让他进来?”
“……”
“要不要让他进来?”何暖阳再问了一次。
“你想让他进就让他进呗。”关淩把穿着保暖袜的腿收回一点,半盘起,他身体此时的姿势因他眉眼间的困意让他整个人更是显得懒洋洋。
何暖阳“嗯”了一声,把花盆处置好,又去洗了手,这才走到大门边的车边,敲了敲车窗,平和地问车内的人,“要不要进去?”
在驾驶座的商应容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
何暖阳这两年对他客气了很多,没以前那些年的尖锐。
时间还是改变了很多东西。
商应容进了院子,看到另一盆需要阴凉处置的小花,犹豫了一下,还是顿住了脚步,对何暖阳说:“这盆呢?”
“哦,要搬。”刚没看见这小盆的何暖阳点了头。
这些年跟着关淩知道了不少怎么照顾花草的知识的商应容弯下了腰,拿起那小盆,对何暖阳淡淡说:“长得不错,过两天就要结小果了吧?”
何暖阳看了一眼,点头,“嗯。”
商应容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进了背阳房把小花盆放好,进了客厅。
何暖阳在削水果,温和地对他说:“你去洗个手,出来吃点水果吧。”
商应容点了下头,去了洗手间。
等他消失在门口,何暖阳对关淩淡淡说:“他都找上门来了,别赶他了,这阵子折腾都还不够?还吵架?你以为你们还三四十岁啊。”
“有吵么?”关淩打了个哈欠,把何暖阳削好的芒果扔了一块放进口里,挺无辜地说。
何暖阳没回他的话,只是把削好了的水果端拿了他那边。
关淩伸手够不着,想了两秒,点头,“知道了。”
何暖阳看都没看他一眼,把果盘放回了原位。
关淩干脆拿起抱在了怀里霸占着,边吃边问:“我可记得前几天你都很讨厌他的。”
何暖阳有条不紊地说:“现在也讨厌,不过人非得守着你,你没本事又赶不走他,难不成还要让我像你一样跟他吵架?”
关淩听了差点被没嚼碎的水果给哽住喉咙,他狼狈吞下喉咙口的果肉,咳嗽了两声,正要说话,但看到商应容又进门了就闭了嘴。
商应容走到半途,看了看桌上关淩面前空了的水杯,过来拿走,去前面的大桌上倒了杯水又走了过来,把关淩的专属杯放在了关淩的面前。
关淩要喝水顺喉咙,也不管水是谁倒来的了,拿过水杯就喝了几口,转头放下的时候被商应容接起,他愣了那么十分之一秒,随后朝商应容笑了一笑。
商应容看他一眼,没说话。
晚上关淩睡觉的时候给他留了一边床,商应容上床前关了所有的灯,掀开了关淩的被子睡进了同一床被子。
关淩没赶他。
关淩心情坏的时候也赶过他,但有些时候也像现在一样,默许着他的动作。
商应容在被子里把关淩的内裤从睡衣里扒掉,把关淩前面抚摸起,再润滑好后面,才扶着他那里进了关淩体内。
因著有近三个月都没有肌肤之亲了,这次商应容做得久了一点,做完后,床单被子都湿了。
给关淩洗澡的时候,人都睡了。
商应容换了床单被子,把人放上去的时候,关淩被弄醒,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趴着睡下了。
商应容亲了亲他的腰和臀部,这才关了灯,盖好被子,这才舒服地吁了口气,放任自己沈睡了过去。
关淩睡到大中午,醒来旁边有人。
商应容的脸就趴在他颈间,他的头动了动,商应容的脸又跟过了一点。
见他没醒,关淩也没立刻起床,中午的阳光射进卧室,铺在了床尾的位置,也照在了他们的脚上……
其实床单下,商应容的一只脚是搭在他的小腿肚间的,这种姿势很亲密。
在这样的中午,关淩想起,他们近乎睡了半辈子,睡的时间太长了,情感上再陌生,他们其实也再明白不过对方的肉体,知晓对方的情欲,知道各种小动作表示的意思,身体也早就相处出了惯性,连睡觉时身体都能自动自地调整出最舒服的状态……
怎么样,都到了这个年纪了。
关淩偏过头,看着眼下的满头银发,伸出了手,摸了下这头其实看起来很漂亮的头发,只揉了一下,他就坐了起来,准备下床。
刚到地上,背后有带着睡意的声音在说话,“醒了?”
“嗯。”关淩朝商应容的方向点了下头,没看人,去了浴室洗澡。
他出来之后商应容才进去,关淩挑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发现商应容在他这边没有衣服,他打了电话给阿清,让他拿一套过来。
商应容出来的时候他对商应容说了一下,说阿清等会就派人送干净衣服过来,随后他就出了门,下楼去做饭。
何暖阳他们已经吃完了,跟李庆对视的时候,关淩诧异地挑眉,“今天没去李氏给小辈们尽孝啊?”
李庆被他损得冷笑,“你呢?尽完孝就来我家蹭吃蹭喝还蹭床住!”
见李庆被他气得有点小暴躁,得逞的关淩微笑着进了厨房,留下何暖阳打李庆的头教训他,“怎么越老越笨?”
“是他越老越成精……”李庆不服输,冒死都要拉关淩下台,“他这是在等着呢,我以前惹他的他现在都要报复过来,你别帮他,你是我老婆,你帮他他就更得意。”
何暖阳翻了个白眼,摘下他的老花镜,对着他说:“去给我那两盆兰花浇一小点水,等会给你做蛋酒喝。”
李庆一听有他喜欢喝的了,立马滚蛋,把关淩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阿清派人过来送了衣服,关淩让人同时把商应容换下的衣服拿了回去,并不打算这个地方也留商应容的衣服在他的衣帽间。
吃饭的时候,吃完的李庆又拿了碗筷过来,关淩喝着汤悠闲地威胁李庆:“下了毒的,别多吃。”
李庆没理他。
关淩的厨艺和他老婆一样好,尤其这些年他不怎么下厨后,他的拿手绝活就更显得有其重要性了,不再经常吃的结果就是刚好有那么一顿的话,还是赶紧抓紧时间吃吧,谁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口福不是天天都有的,但架嘛,他们还是天天有的是时间吵的。
李庆太会抓重点,见挑畔不成,没人斗嘴的关淩撇撇嘴,看了同样也吃得有点快的商应容的一眼,有点觉得自己这厨下得太轻易了。
他稍微有那么一点郁闷,何暖阳这时正好买菜回来,关淩见了就上前去帮他提菜去了。
回来后,就见一个小碗里有那么点他平爱吃的菜,其它的,连汤都没剩,然后就见李庆跟商老板两人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躺着,那惬意的姿态让关淩觉得牙有点痒。
他正转着脑筋时,何暖阳及时上来制止,冷眼看了关淩一眼,“过来帮我煎乳饼……”
“这个我不爱吃。”关淩跟了过去。
“我又不是做给你吃……”何暖阳冷笑,等关淩一进厨房,对着关淩就又是一冷眼,“你别老惹李庆,他血压最近有点高。”
“他血压高你还给他乳饼吃?”关淩扯了扯嘴角。
“我乐意。”这三字,何暖阳一字一句挤出来的,大有关淩再废话一个字就把关淩就地拿刀宰了他的势头。
关淩算是怕了他,老实煎起了乳饼。
煎完,换了油,煎起了牛排……
“给谁煎的?”何暖阳见了在旁凉凉地问。
“我自己吃,”关淩悠悠地说:“我还饿着呢。”
何暖阳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你累不累?顺手做点他爱吃的怎么了?他现在在这里,好歹算是个客人,没必要对他太坏,如果他不幸跟你到死都要手牵手,更是没必要这种事都跟他保持距离,他吃了近一辈子你做的饭,你偶尔给他做做怎么了?”
关淩有些无奈,问他:“姜航又来给你灌迷魂汤了?怎么灌的?”
何暖阳被揭穿,先是想装着装一本正经,但没装住,笑场了,说:“两小的给我装了一天的可怜,商淩吧,还动手给我擦了一天的地板,这还好,主要是他们给我送了三十株牡丹,绿色的,黑色的,蓝色的各十株,现在就在花房里养,你等会去看看。”
关淩听了呆了两秒,笑容都僵了,“小兔崽子们怎么不送给我?”
何暖阳得意地笑,“反正现在全归我了,我好话也跟你说了,这花是别想拿走了。”
关淩是懒得理会他了,牛排也不煎了,关了火,打电话给阿清,让他调查这两小王八蛋的花是哪弄的,也给他弄几株过来养养看。
姜航真是越大越会讨人喜欢,看看,连何暖阳都被攻陷了,果然长大了就不得了,比他亲爹可会用心思多了……
关淩想到此,又想起姜航差不多也是他教出来的,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人教得太机灵了点?
阿清没几分钟电话就过来了,他在电话里笑着说:“有着呢,听说剩下的那一园子都是航少和少爷给你养的,就等你生日的时
候孝敬上来。”
第七章
回头商淩他们回来,关淩就不再去公司了。
俩孩子也请了他们吃饭,恰好那天是关淩的一个朋友生日,他就让商应容去了。
在朋友家呆了半会,有人过来说商应容也来了,然后没过两分钟,就看到了他出现。
关淩的朋友对商应容也是熟悉的,见到他来,在关淩身边的朋友让出了个位置,让商应容坐着。
几人打牌打到了淩晨,关淩是再也受不住了,告辞回家。
有几个兴致还比较高昂的,看来是要通宵了。
关淩一上车就是睡,到家了,有人碰他的时候醒了过来。
他朝着好像要抱他的商应容笑了笑,忍住嘴角不抽搐……这人再厉害,再想表现,想抱他还是算了吧。
他怕商应容到时折了腰,还得换他伺候他。
真以为自己还三十盛年呢。
“喝水?”关淩进浴室之前,商应容问了一句。
关淩朝他摇头,打了个哈欠进去冲澡。
出来后还是下楼去厨房倒了杯水冲了点蜂蜜,喝的时候想着把楼下的房间腾出来一间当卧室。
这样不用上楼下楼,也方便一些。
他这样想,第二天也就这样做了,他现在闲得很,有的是功夫布置,打了电话派了人过来,把浴室一整理,再搬了点心仪的家俱进去,到第二天,他就在楼下睡了。
睡到半夜,在楼上睡的商应容进来了,关淩也没说什么。
他们之间现在并不会讨论太多事情,关淩做什么商应容不什么问问题,相对的,商应容只要不过份,他有时缠人点,关淩也就忍受了下来。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嘛,总是需要些让步的,不可能置若罔闻。
关淩现在其实是一点也不恨商应容的,他到现在这个年纪,因着历程,就算回顾过往,他也能理智看待问题。
关于和商应容的纠葛,坦白说,爱不爱谁都是个人的选择,是自己的决定,所以怪罪对方是最不可行的方式。
感情这方面,关淩一点也没觉得商应容辜负自己,这个男人只是忠于了他自己的欲望;不过撇开感情,关淩觉得现在商应容是无权利要求什么的,所以对于商应容的吃醋或者暗中的插手他事的管束,他反感得很。
他不觉得商应容有这个权利,哪怕他对商应容妥协了不少。
所以这天他跟张麒约好吃饭,刚进店门就看到商应容和商淩,姜航也在的时候,他是下意识相当反感。
他打了电话叫张麒从店内出来,表面不动声色跟这三人接近,微笑地聊着天,等张麒出来,就带了人另找地方吃饭了。
车上关淩脸有点沈,张麒伸过来握他的手,叹气说:“你不高兴就说,干嘛青着脸。”
关淩扯了扯嘴角,“说了管用?”
“不让你跟他们说,跟我说,我这管用。”张麒淡淡笑了一下,放开关淩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小盒子,里面装的是关淩这些年喜欢的一种蓝色的玉石,“前几个得的,你看看。”
关淩笑了一下,接过盒子,和张麒拿过来的放大镜,欣赏起纹路来。
张麒位居高位,但一直没有结婚。
这也是容广那位大老板对他如此忌讳的原因,因为他曾对众坦言说过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
更让商应容更忌讳的是,张麒相当保护关淩的隐私,除了个别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跟关淩的关系有多密切。
而很显然,关淩喜欢这样的张麒,所以张麒偶尔与他见面,每次他都不会拒绝。
时代在变,在宽容的社会里,越来越多的人忠于自我,关淩就算年纪大了也不是老古董,所以不会劝张麒找伴或者结婚生子之类的事,他跟张麒也并无太多暖昧,至少他们不会接吻更不会上床。
亲密——也顶多是握个手,给对方夹个菜。
关淩对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张麒也是比较照顾的,再加上张麒对他也好,关淩也乐于回馈。
人生到他这个份上,真心真意都是值得珍惜的,他不会因为商应容不高兴就放弃这些属于他的。
人就是这样,再看得开,也希望有得到。
关淩吃完饭并没有回去,晚上带着张麒去了何暖阳家吃饭,也让张麒指点了何鑫一些事情。
几人聊天聊到半晚,关淩也就在何家睡下了。
张麒忙,第二天晚上就走了,关淩送他上了机,也没有回去,去了何暖阳那。
两个小的也知道他在生气,可能也知道殃及池鱼的厉害了,不再打电话过来劝他。
关淩对他们自然是包容疼爱的,但做孩子的也得有分寸,当长辈的,疼爱他们是义务,但这并不代表他得由他们摆布。
何暖阳尽管收了姜航的礼,做了上次的劝说,也觉得他付出了努力了,所以关淩不回去他也没再说什么,李庆更是因为吸取了几十年的教训,一点也不想管关淩的事,相对劝关淩的麻烦,他宁肯容忍关淩多住几日。
关淩在何家一住就是半个月,直到年老记性不好的他忘了前阵子发生的事,才带着阿清去了容广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