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更直白点,那就是关淩的缺点他可以说,别人说就不行;关淩的缺点他发现了就可以,别人发现了嘛,那他还是先提醒一下的好,犯傻别又犯到别人眼里去了……
所以当何暖阳琢磨着关淩婆妈的性格眼看又要起来了时就叫了关淩过来,问他:“你又管东管西了?”
“我哪有。”关淩先是想也不想地说,说完之後想及自己最近的行为,自己也讶异,“好像有点。”
“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何暖阳快要无语了。
关淩皱眉,想了一会说,“我看我是闲的。”
他的工作全部交出手了,成天围着家里那两孩子和花草树木转,脑袋都快闲出毛病了。
“少找借口……”何暖阳摇头说,“你吃了你这性格一辈子的苦,以为你放下了,又来了,你还要不要过点好日子了?”
关淩听了也没什麽太大的反应,只是平和地说:“现在也不是过得不好,商淩跟姜航还是听我的话的,你也知道他们也尊重我。”
“你把你的一切都给了他们,他们能不尊重你吗?”何暖阳都懒得翻白眼。
关淩听了谦虚地笑,过了几秒抿了下嘴,笑着说:“也没把一切都给他们,我留了不少好东西给何鑫和他的儿子。”
何暖阳听了没好气,被关淩气得笑了,“我又不是说的这些东西。”
“你别把我说得这麽好,”关淩最近训孩子训得心情不错,连带的口气也轻快了不少:“我这不,也是为了自己,你想啊,我要是不管着他们,他们就得给我找事,管了比不管好,你看,我管了之後,都觉得我示弱了,我出来也没人跟着,多好。”
他话刚落音,门铃就响了。
两人目光相视,何暖阳缓缓地开了口,“我们打个赌吧……”
关淩先是没吭声,过了几秒,动了动薄唇,轻轻地说:“赌个屁!”
按这一声过後又一声的门铃声,傻瓜都知道是谁来了。
商应容带了几盆花来的何家,何暖阳一看他手里新栽培出来的芍药,立马搬着花去他的花园了,懒得管他们的事。
商应容看了看关淩,随後帮着何暖阳搬花去了。
搬完洗完手,何暖阳还请他喝了茶,商应容朝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顿了顿之後又补充说:“绿芍药过几天就可以移盆了,到时候送几盆过来。”
何暖阳听了眉开眼笑,关淩这时已经找着了自己外套穿上要回去了,见到他的笑,又看了看商应容那冰块脸,扯了下嘴角。
他们坐的是关淩开过来的车回去,这次商应容开车,关淩坐车上眯觉,过了一会就真睡了过去。
醒来时,商应容正在吻他,关淩跟他吻了一会才下了车。
刚到家里,发现透明玻璃後的花园里,商淩正在偷偷摸摸吻着躺在沙发床上的姜航——这个发现让刚被偷吻了的关淩气不打一出来,觉得商家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东西,於是他阴着脸上了楼。
走到了楼上,才後知後觉地发现他们的卧室早搬到楼下去了,楼上早让给这两个小辈住了……
关淩顿时有点傻了,又不甘心就这样下去,如果商应容还在,那得多丢人?所以他站在原地好一会都没决定下楼……
过了两分锺,阴着脸的他还是非常迅速地作好了心理准备,正要泰然自若地下楼时,楼梯处上来了一个人,然後,他看到商应容走到了楼梯边,没再往前走,站在那像在等他的样子。
关淩做好的心理防线不是那麽好冲破的,所以微微一笑,就那麽走过商应容的身边下了楼,只是走到半道中,内心的不悦还是出卖了他,让他的脚步踉呛了一下——这时身後伸出了一只手,帮他稳住了身形。
也就只那麽一下,关淩的笑脸再也挂不住了,他皱着眉扭过头怒气冲冲地对着那白发老头吼:“谁他妈准你扶我了?我用得着你扶吗?滚蛋。”
说完,没等商应容滚蛋,他再次阴着脸自己先“滚蛋”走了。
商应容跟在他後面,在关淩怒气冲冲闯进书房後转身去了厨房倒水。
关淩一生气就爱喝水平歇怒火,他还是先帮他准备点的好,当然,还要加点柠檬和一点冰块,这个对付他最适当,关淩这人一咬冰块,压力一减点,立马就又能装得文质彬彬。
变脸人都不会变得像他这麽快。
第十章
家里两个老人气氛非常紧张,商淩也跟着有点心理紧绷。
他这纯属下意识心理反应,他的经验告诉他,那两个老人无论怎麽斗气,其实他都会是受害者,这两个人做了什麽样的决定其实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以往,他害怕又愤怒,但现在姜航就在他身边,其实他还是比较安稳的。
至少,伤心难过的时候,姜航会在他身边。
姜航爱他,心疼他,商淩都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格外贪恋生命这回事,他想和姜航在这世间活得长点,他想尽可能地活得好一点。
他承认他不是个什麽公正,或者正直的人,他只想和对他好的姜航好好活着,让姜航去做他所有想做的事,而他一直接受着姜航的关心和爱护,和他相伴到死。
商淩知道他的心思说出来,无论谁都会嘲笑他太自私,并且没有人会喜欢他这种自私透顶的心思。
可他就是这样想的,他也跟姜航这样说,而姜航并不觉得有什麽,姜航说他就只爱他,无论怎麽想的是个什麽样的都爱他,商淩也知道姜航说的是真心话,也因此,他想给姜航所有的最好的。
而现在最好的就是——目前阶段得到他爸爸关淩的照顾,因为关淩会为他们以後的出路谋划好一切。
商淩也知道,关淩会认为这是利用,可他已经管不得了,他需要关淩来管束他们,要不然,他对姜航的贪恋会毁了他跟姜航。
如果没有他对他小爸爸骨子里的那种骇怕,他想,这世上没有人管得了他对姜航的那种恨不得融为一体的独占欲。
那种欲望,如果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放任下去,会毁了他跟姜航的。
商淩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只能依靠关淩,哪怕,因此还要承认着他这个小爸爸所带给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心理。
下午商淩细心地做了一个蛋糕,去端给了关淩配下午茶喝。
放下蛋糕,关淩朝他点了下头的时候,商淩想了一想,小声地问了句:“爸爸,我给你捏捏肩好不好?”
他爸笑了,好像还有点无奈,“过来吧。”
商淩把手放上了他的肩头,看着他发白的头发,抿着嘴拿捏有度地给他揉着肩膀,一会,他听到关淩跟他说:“公事也不要荒废,等你到满三十岁之後,有些帐本我就要亲手交给你了……”
商淩听了,浑身一僵,随後又恢复了正常,嘴里轻声地问:“我是不是太早接手了?这些事情不是我现在能接手的。”
关淩听了却摇头说,“你只能接手了,谁知道我哪天去了,这些事情你不接手,以後谁来保护姜航?”
商淩听了抬头看了看天,过了几秒才低头轻轻地继续说:“那些事挺难的。”
“嗯,没事,我教你。”他爸爸说完这句,过了一会又轻叹了口气,“希望你能学得会,你性格有些孤傲,放不下身段,跟有些人交往不来,会坏一些事,但有姜航在,你也不用太操心。”
“爸爸……”商淩听到这轻声地喊了句他。
“嗯?”
“我们不想要小孩……”商淩说完,看关淩没有什麽反应,他鼓起勇气继续说:“容广在我去後我会替您做好最好的安排,但我和姜航不想再要继任者,我们只想做好我们活着时候的事,以後的不想管。”
关淩依旧没有什麽反应,那一向平静的脸孔上看不出什麽神色。
商淩只看了他一眼,不敢再看,有一点怆惶地继续说:“你要我接手我会好好接手,只是我没出息,又笨,如果有不对的,你跟姜航说,我都听你们的。”
他本来不想这麽慌张,但关淩不是哪个谁,不是他的属下,不是疼他的姜航,更不是那个有着绝对权威的亲生父亲,而是那个看着有一点弱势但其实内里狠绝得一刀挥出就入骨三分,一针见血的人。
这个人,决定着他往後人生大部份的走向,他不知道,他这个父亲给他指引的是死活还是活路。
这些,都在这个满头发白的人的一念之间。
商淩走後,关淩躺在椅子上,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他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活到这个岁数,他确实也够累的了。
坚持的,不坚持的,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让他蹉跎了一辈子,外表看起来现在还是有几许风光,但其中的过往,哪项是有几许轻松的?
现在想起来,他挣紮的,其实也只是他个人所挣紮的,别人在意不在意,觉得有没有认同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细究起来,他其实挺悲剧的,一个人撑了一辈子,其实也没个真正的归宿。
他其实都不知道後背倚下去,被人撑住是种什麽感觉——偶尔尝过那麽一两次这种滋味,也不过是告诉他,那种滋味有多让人着迷,而他那片刻依靠的人其实并不是个好对象。
他啊,这一辈子,其实说起来,无非是运气差了。
差在了最初爱的那个人,并不是对的那个人。
最初的那迷障造成什麽样的迷雾,最後也就造成了什麽样的果——人要是能真正後悔,能回到最初该多好,如果能回到最初那一刻,关淩想他一定会去另找一个不那麽出色,哪怕平凡也可能的人相伴终老,他们之间无需那麽多伤害,只要冷了相拥,苦了安慰就好。
而不是像他如今,也还得苦苦思索身後之事——人最初的时候真的是要遇到人,这能注定你一生的步伐,是真的轻松,还是艰难。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还是非常漂亮的,商应容走到他身边走下的时候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关淩看着夕阳慢慢西下,好长一段时间後,他缓慢开了口,他问商应容:“我们是不是没有一条回头路可以走了?”
商应容没有迟缓,在他话落之後淡淡地回复他:“没有了,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在一起了。”
第十一章
“嗯。”关淩点了点头,脸色平静。
商应容靠近了他,把头靠在了关淩的肩上。
关淩笑了笑,撇过点头,对在眼下的人说:“人要是真有下辈子,咱们都得找喜欢又能让人安心的人过,要不,多累。”
商应容“嗯”了一声,拉过关淩的手,边看着边淡淡地说:“其实怎样都无妨,活到头,谁的身上都会发生一些事,是好是坏又如何,身边的人是那个最舍不得的就好。”
关淩笑着摇头,感叹:“你可真够自私的。”
相比之下,商淩其实要比商应容要好太多了,至少,那孩子知道分寸,不会什麽都要。
商淩的病需要一个长时间的静养,但姜航已经要回法院上班了。
他每天都是司机接送,商淩也跟着去,早上去送,晚上去接,每天两趟。
只是这次有了阿清的儿子阿田全程跟着他们,子承父业的阿田其实比商淩都要小个六七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已经是身手了得,十六岁那年就在容广跟着阿清实习了,安保经验现在那是相当的丰富,阿清把他调过来关淩满意不已,阿田无论是从能力还是本身性格来说,都是个不错的孩子。
阿田是个活泼的人,连带的,他的工作作风也很欢快,每天在路上时不时找两位少爷说些笑话,一车包括司机,连带他自己带内四人全都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这天送了姜航到法院,阿田送了商淩回家,正在准备走的时候,关淩推开客厅的小门对他喊,“小子,你过来吃早餐。”
阿田挠了挠头,进门了。
“淩叔……”阿田拿了关淩给他的果汁一股脑地全喝了下去。
“上午还有事?”关淩给他递过一盘鸡蛋饼。
“有事,但可以推,淩叔你有什麽事?”阿田塞了一大口到嘴里,拿叉子又叉了一大串沙拉塞口里。
“送我跟商淩去霍老家,他请我们喝茶。”
“霍老?霍安国?”阿田已经拿出了平板电脑查资料,嘴里嘟囔着,“叔,你给我留两块饼,还给我下碗面呗……”
说着朝他的操纵台按了一下,发送信号让跟着他的人出来到客厅里集合兼吃早饭。
关淩笑,还摸了摸这年纪偏小,但鬼灵精怪胜过小时候的阿田的头。
这时商淩已经看到平时不太在他面前出现的保镖队伍到底是几个人组成了,陆续进来到确定人数,一共是九个人,包括阿田,总共十个,八男二女。
他们一个个落落大方过来跟他握手,商淩也礼貌得体地一个一个说“你好”。
他希望他做得能不比关淩差多少。
关淩已经与这些天天保护他安全的保镖们熟悉得不行,看到他们挑了下眉,说:“鸡蛋饼,煎肉,三明治?”
“好的,老板都听你的……”
“有面条更好咯……”
“我申请喝半杯酒,再给我两颗蒜……”
“全小零,别动我的饼,我才吃了一口……”阿田这时暴吼出声,揍向了抢他东西的高大汉子。
关淩朝商淩做了个手势,让他呆着,他则去了厨房去给他们弄吃的去了。
近十个人的食物不好弄,他们在一个半小时後才吃饱。
而这其中,商淩跟着这些人开了一个半小时的会,看着阿田跟着人一一计划着他们今天去霍老家喝茶的保全措施。
一个半小时就已经商量出了七条出事安全撤退的措施,还有沿路的车程防卫措施这些。
商淩知道这阵子以来他受到的就是这种严谨型的保护措施,只是真亲身参与了,才知道为什麽这麽多年以来他爸爸可以全身而退了——在这麽周全的保护下,确实不需要什麽运气了。
他也知道关淩是想让他和这些人好好相处,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人将保护他和姜航的生命。
商淩看着关淩笑眯眯地跟这些人家短里长,直到人全都消失。
到了车上,坐在前面的阿田回头跟关淩说:“淩叔,那过几天我把他们的资料都给小少?”
“嗯。”关淩点了头,对身边的商淩说:“这些人有几个比你大的,还有三个比你小的,回头还会有新成员加进来,你要好好跟他们相处,他们是你的员工,另外也可以当你的朋友。”
“嘿嘿……”关淩在後面说,阿田在前面笑。
“笑什麽?”关淩好笑地问他。
“你跟小少说明白点嘛,你老爱转弯抹角的……”阿田回头朝关淩做了个鬼脸,然後扒拉着椅角对商淩解说道:“用的都是自己人的,外人用着不放心,像烈叔,他是咱们里面年纪最大的,都四十岁了,他可是十八岁开始就跟着淩叔的,跟了足足二十二年了,下一批里烈叔的儿子小活也会跟着我们实习,你到时可以看到他了……”
阿田说了一大堆,关淩嘴角的笑意更深。
这时司机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下阿田的头,“说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