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淩说完,姜航就在那边失了声,关淩也没再理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旁边,商应容把手机挪了挪,把果盘放到关淩面前,关淩扯了颗葡萄吃,过了一会才淡淡地对商应容说:“早些年确实要把商淩送出去,感情顶个什么用,早晚有变质的一天,活得像你也好,至少不辜负自己。”
人嘛,确实自私点,得到的就多。
一旦习惯无私,早晚会把人惯得得意忘形,到时反馈在自己身上的就是伤害。
商应容没料到关淩会这样说,听关淩说完看了关淩几眼。
关淩继续晒他的太阳,也没再说什么。
他倒不觉得姜航会变心,或者会对商淩造成什么伤害——只是,人无意间忽视的东西才是最伤人的,因为你没意识到,等到后果发生,你只有承担后果这途可走,弥补都已来不及。
商淩在姜航面前是弱势的,这种相处是他们小时候就形成的,商淩在感情这方面,不像他亲生父亲那样能自私到底,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对谁都狠得下心,他过于依赖姜航的结果就是有朝一日姜航要是在感情的事上行差一步,商淩绝对会出事。
让商淩不去喜欢姜航那是不再可能,关淩所能做的,就是提醒姜航在这方面更顾忌点,商淩对着姜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牺牲精神,哪天那脑袋要是没转过弯来,真是一不小心就得悲剧……
说白了就是姜航如果不把属于他自己的事给处理好了,不把态度给商淩表明了,这种事就不会歇停,最好是姜航表露出强硬态度,以后有这种事了,就算要临到商淩出手,商淩也可以刀起刀落无需多想。
按关淩的意思,孔杰这事,最好是姜航去处理。
商淩现在是眼睛被姜航这个人蒙住了眼球,人一旦有顾忌就会畏首畏尾,好好的一个男人也会被磨得束手束脚。
他话说得这么明白,姜航要是还给商淩拖后腿的话,他丝毫不介意在他还活着这些个年头里,把商淩教得更冷血冷情点,好歹以后没了姜航他还能活下去。
以后容广至少也不会垮得那么厉害。
关淩在森林里住了两天,随后继续往北走,一个星期后,他们的车队来到了拉丁美洲的墨西哥。
阿清夫妇自第一天入境墨西哥就换上了花裤子花裙子,连商应容那老头都一脸淡定地换上条花短裤在腿上穿着,不过关淩就算被阿清逼迫都没穿,穿着条素色的西装格子短裤在一群人里显得打眼得很……
还好,他脸上迷人的微笑完全弥补了他在衣物上缺乏的热情,那谦和的态度也足以让不少被他光顾的店家乐意为他多打个折扣。
商应容一直跟在他身边,脸上架着幅墨镜,这个外貌高大且有型的酷老头引起了不少回头率,但好奇的眼光总是在他脸上掠过之后就停在了关淩爽朗大笑的脸孔上——无论什么年代,迷人的微笑总是能得来人最大的欣赏。
关淩到达墨西哥的时间是墨西哥拥有最好的天气的这阵子,所以他准备多呆几天,多逛点集市。
这天晚上在外面吃完饭,九点多回了目前所住的住处时,竟发现商淩在门口等他们。
“小少,什么时间来的?”阿清有些愣。
“刚到不久,听说你们要回来了,就没让他们说……”商淩朝着阿清笑了笑,然后往前一步,靠近了关淩身边,半低了下头,叫了声:“爸……”
“父亲……”
“嗯。”商应容点了下头,率先进了屋。
关淩看商淩那样子没打算进屋,问他:“还有事?”
“等会上机,要去美国主持个会议。”商淩朝关淩笑笑,把手上提着的东西伸了过来,“我跟着煮饭阿姨煲的汤,你跟爸爸喝喝,看合不合胃口。”
对于商淩这么坦荡的示好,关淩还真没领受过……
他还真的愣了一下,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随意找了个阶段坐了下来,扭开盖子,喝了一口,尝了尝味道说:“还不错。”
说着他把盖子扭好,放到一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下。”
站他面前的商淩马上过去,在他旁边坐好。
“汤很好喝,让你用心了。”关淩侧过头看了看商淩,见他脸色很好,不由笑着说:“不生我气了?”
商淩听了脸似乎红了一红,随后摇头淡笑了一声,说:“不会跟你生气,你从来都不会对我坏,哪有什么气好生。”
关淩听了摇头失笑。
“爸……”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姜航说,如果没你帮着我们,我们得走不少弯路,也许哪天路要是不小心走岔了,都不知道要出什么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
商淩低着头看着地上说着,说完也没抬起头。
关淩看他耳朵尖那处有点微微的红,他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嘴里则温和地说:“这也是你们听话的结果,你跟姜航,因为我们大人的事也吃了不少苦,得点好是你们应得的,不需要感谢,你现在也是个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了,以后还要一直撑着那么大的公司,要学会放松点,心思不要那么重,对自己好点。”
商淩听了没吭声,但关淩看到他低头的地面上,有水滴砸在了上面,然后蕴了开来,一滴一滴蕴成了一滩水渍……
第十五章
关淩亲自开了车送商淩去机场,商淩上机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抱了下商淩。
商淩先是在他怀里僵住,他松开后,看着他喊了声“爸爸”。
关淩笑,“要对自己好点,不要太累,知道了吗?”
商淩点头。
“要听到心里。”关淩有些认真。
商淩又点头,点的也很认真。
看着商淩上机,看着飞机离去,想起以后,关淩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
他要是死了,商应容死了,那么,那小点对商淩有益的,能支撑他的人就没了,商淩就只有一个姜航了。
还好,姜航背后有个还算不错的家族,虽然家族之间难免有矛盾,但姜家的环境多少还有些人情味在中间的。
姜航带着他往前走,商淩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现在重要的是,是让姜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相互珍惜着一点,他们总会被拆散。
对于两小辈的未来,关淩有些忧心,但也不至于过多。
姜航不是没担当的人,商淩也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彼此都知道对方是最好的,不可能不对对方慎重起见。
他的旅行继续,商应容则在旅行中也依旧维持着他的步调,每天晚间的时候花两到三个小时处理公事,其它时间跟着关淩到处乱走。
两人一起跟外界相处,结交新的朋友,尝试新的食物,每天走过陌生的地方,其实路途中两个人相处得很愉快,因为他们太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有时不用一个眼神,仅仅从小动作上就知道对方的情绪,配合对方的脚步,默契十足。
他们这种无需肢体接触的亲密感经过几十年的时间沈淀下来的,人们说得也不错,再好的爱情,再坏的爱情,只要人没散,最后无非是变成了亲情。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人活到这个年纪时,自然也就接受了这种结果。
这感情,看似比爱情淡薄和自由感强了一点,但其实挺好,因为其中的包容和宽容,还有,甩不掉是这种感情的基础,所以对对方自然没什么要求,反倒还要担心有要求惹一身骚,还得吵一阵嘴。
反正现在关淩对商应容就是一点要求也不想有,要是有了,商应容比以往更缠人,你问他一个为什么这么做,他能用眼神回你十个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强势的男人老了也依然是强势的老男人,内里不会改变什么。
比如说,他要是嫌商应容在公众场合太不给新交的朋友面子,不爱搭理人,商应容则会在“我以为这样比较好”之后又说到“我就这样”,他话一句一句沿路说出来,说的人没急死,听的人都要急死了。
关淩烦他,除了命令商应容,他就学会别去管商应容的闲事,有些他也无法真置身事外,急了就骂商应容,给他脸色看。
完了,看到商应容嘴角的浅笑,情绪让他无法装淡定,姿态也无法让他气急败坏离开,所以也只能翻个白眼了。
相处,倒要比以前的不理不看不管要轻松些。
商淩最近也控制着不加班,阿田现在是每天都跟着他,有时姜航下班晚点,他也会拉他到外面吃吃饭,去好玩的地方逛逛,或者打打游戏。
眼下年轻人流行什么阿田就知道什么,商淩倒是不太清楚,他生命里从小充斥的东西让他过得跟别人从不一样,无论是学习还是事业这些环境没让他有太多时间去理会别的事。
当然,他也困惑别人为什么会喜欢这些。
像以前流行的机器人玩具,机器人夥伴这些分类的玩具,他很早就有;阿田所说的会打架的机器牛,还有人脑虚拟主机的电脑,他也有。
别人所有的,他都有,只是他不热衷,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阿田说起这些会兴奋得手舞足蹈。
阿田跟他聊过后,只能评价说:“这就是太轻易拥有与渴望拥有的区别,我薪水这么高,一个机器牛都要攒两个月才能入手,你不用说都会比谁都要提前拥有,自然不珍惜。”
商淩还好的是,别人玩的他都会玩,并且还是高手,阿田也乐于和商淩玩,两人一起能切蹉技巧。
商淩有点不好的是,到了时间,很容易从游戏里脱离出来,而阿田饶是定力十足,离开游戏几分钟之内还难免兴奋。
不过让阿田感到奇怪的是,商淩会玩时兴下的这些游戏,但姜航倒是不会。
这天在送两人回家的路中,阿田挺奇怪地跟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我看别人说的时候你都知道啊,还能指导,不可能一次都没玩过啊?”
“他不允许玩,”商淩在旁替姜航答道,“都是我替他玩的。”
以前他玩这些,姜航就拿着法学书在一旁看着,偶尔看两眼,也并不留恋。
姜航从小到大都这样,因为身体的原因,除了锻炼身体的运动,他不太爱好网络游戏。
商淩扭过头问懒懒躺着的姜航,“你也不喜欢玩,是不是?”
姜航微笑点头,把商淩的手拉了过来一根一根把玩着。
“他不喜欢玩游戏这些,”商淩依旧跟阿田解说,“不过他十岁的时候就会打太极,还有高尔夫也打得不错。”
阿田抚额叹息呻吟道:“这些我都知道。”
两少东家的资料他哪会不知道,以前是把他们当天才供着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近距离天天对着,才觉得这两人也太少年老成。
人家四五十岁才会干的事,他们一二十岁的时候就全干了。
这活著有什么意思嘛?
阿田最近常带着组员过来玩,姜航招待,商淩有些好奇地跟着姜航与他们接触——这和他们和属下的家属的接触不一样,阿田他们随性得多,也会像朋友一样适当解说一些东西给他们听。
例如为什么有些路线不能走的原因一是那条路死过太多人,必须要忌讳,不能走;这条路红灯时间长,进城的货车大都是朝这个方向来的,危险系数高,不能走;机场那头路虽然是咱们私人家的,但因其本身是货机机场的性质,有时候要给货车让路,得安排着时间走。
组员们都知道一些当下大佬们的秘闻,谁家三妻四妾天天闹得不可开交谁家鸡鸡只有三厘米谁家老婆最爱偷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的时候很是详细动听,绘声绘色,就跟讲故事一样……
这比书面报告要好玩得多了,一晚上下来,两个其实不太老的年轻人听到又是好笑又要装一本正经,好玩得很之余,该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他们这个圈子说起来,商家倒是要显得普通多了,不像别的人家那样猎奇,就像是商应容商场的好友,也是商淩见面要恭敬叫“叔叔”的餐饮业大王矍先生,以前每天早上一杯鹿血之后就要骑着马裸奔一圈,现在上了年纪改了,每天早上半杯鹿血之后骑着仿真毛驴裸奔一圈;像娱乐业的那位老位大佬,数十年要每天都要睡一个不同的女人,睡到几年前健忘症得厉害,不顾手下的劝硬是叫了一个以前睡过的人睡,那人也不是个善茬,人也快死了,所以传染了大佬一身病之余还把大佬剪了,他还把自己鲜血四溅地自杀在了大佬面前,把大佬吓成了半个疯子,现在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不清醒的,他全家人都靠着他不清醒的时候想把他手中大权哄过来,现在热闹得很……
阿田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容广高层里这种秘闻也不少,让他说出来都跟说笑话似的,逗得商淩又想哭又想笑。
看书面报告是真没这么生动,现在他开会,只要想到坐他面前的那些人的怪癖,商淩觉得他得用个两三分的理智维持着思维别去胡思乱想——你总不能在认真听人说下季产品销售策略的时候,还边想着做报告的这位高层其实爱穿大红色的丁字裤之类的事情吧?
只要一想到穿在衣装笔挺西装下面的景色——得勒,这会是没法开了。
商淩这样听了个两三晚,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些人太会说话了,尤其在这天他和公共关系部的部长开会,满脑子都是这位大将最爱的就是用蛇酒泡性器的画面后,这天晚上他就跟阿田建议把说故事的环节停下来,还是用书面报告比较好一点。
商淩受不了,姜航倒是喜欢听。
因着阿田他们的详细描述,他定了两个强奸案和一个恶意盗窃案。
这三个案子,都是有钱人办的,要说,强奸案的人其实有钱能买人上床不至于到强奸,恶意盗窃案的人也不缺钱到要偷,但他们就是喜欢别人难受,痛苦,仗著有钱能逃脱法责就经常性犯案。
警察抓他们的时候颇费了一翻手脚,姜航想定罪又因着呈上来的证据不足,只能看着庭下的律师每天唇枪舌剑,或者颠倒黑白。
到他手里的,没一个是不棘手的,很多人乐于看他得罪人,姜航也乐于每天把个把人给关进监狱去,大家都其乐无穷。
不过虽然快乐指数挺高,但姜航这还真是高危职业,阿田以前也被关淩指派过保护这两位少爷,所以酒一喝多了也和姜航诉苦,说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让他忙不过来,小组人数在这两年已经快要翻倍。
人数翻倍,代表钱花的更多,阿田他们的薪水可堪比容广最高高层,每年还要拿分红,但凡商淩不太会挣钱,都养不活他们。
所以这天晚上的床上,姜航和商淩温存的时候笑着说商淩其实是他的债主,商淩哪天要是不管他,他性命堪忧。“
“嗯,所以你得和我在一起辈子,我会好好挣钱养活你。”商淩也叹气,阿田他们的支出,还有他们每年都要更新的设备都是一笔庞大的金钱,所以他也挺语重心长地和姜航说:“像我这样的有钱人,还爱你爱得把自己都送给了你的年轻人不多的,你要珍惜。”
商淩最近心情好,眉头不再紧皱,说话的时候隐约间还有点笑意,看在姜航眼里简直耀眼得很。
他甚是迷恋地亲了亲商淩的嘴角,又把俩人的身体贴紧了点,这才继续说:“嗯,会珍惜……”
他嘴角也带着笑,商淩看着他的笑,把两手都搭在他的肩上,满足地轻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再说。
他们结婚的第八年纪念日这天,姜航拿着他的薪水给商淩买了块手表,还以大厨的价格花大钱请商淩做了五桌饭菜,请家人吃了顿饭。
他当着亲人的面给商淩提戴表的时候跟他老爸抱怨法院薪水太低,让他都养不活他老婆和自己,也就这天能表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