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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如烟 上——by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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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他们都是这么过的。很多年,他们都是像这样,一大一小,一强一弱,一前一后,两个人总有区分也总有差别,然而彼此都非常习惯无人推翻,和睦融洽地过过来的。夏昭时总是故意放慢了脚步,温柔爱怜地走在前面,而江臻也总是亦步亦趋,不远不近地,乖乖跟在夏昭时的后面。夏昭时高大修长的身形轮廓挡住了江臻面前所有的世界,而夏昭时也总是觉得,自己身后步步紧跟摇摇欲坠着的,就是一个,他最想要的世界。

那么长的路,那么多时光,江臻看见的只有他夏昭时的背影。江臻也只能看见,他夏昭时的背影。他夏昭时,就是江臻世界里的王。

是一个世界的王。

天知道,那是他夏昭时,一辈子,最享受的感觉,和最渴望的荣耀。他放不开这种感觉,更放不下这份荣耀。而他夏昭时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舍不了的东西,无论强取还是豪夺,也无论诡计还是阴谋——但总之,是他的就是他的,并且永远都是他的;不是他的也必须成为他的,并且也只能成为他的。别人,谁都别想得到,谁也不能抢。

这世上有很多的人,就算他夏昭时根本不想要也不在乎,但是他也不能忍受他们被别人所染指玷污,比如林烟;更遑论是江臻,那分明就是他夏昭时,在他这无所不能的半生之中,最想征服也最先征服,而且还是第一次,让他获得了所谓的,征服快感的男人。

于是日后的漫漫时光夏昭时都总是在想:他若为王,他的帝国,只要江臻,这一个臣。

原本夏昭时满心自信地以为,两个人的日子就会一直这么波澜不惊,始终如一地过下去,过下去——直到江臻回国,重逢了严迦祈。在从如今开始直到未来很久以后的一段长长的时间里,夏昭时都毫不怀疑是因为严迦祈那头蠢猪,所以江臻才会有所改变,选择离开自己。

直到一切都发展到无法回头也不能挽回的悬崖绝境的时候,某一天,江臻一步一步,正如他当初亦步亦趋乖乖跟在夏昭时身后时那样,非常缓慢但也无比坚定地超越了夏昭时的步履,走到了夏昭时的面前。然后他停驻,身形轮廓已在不知不觉间和对方长得一样高大修长,强健宽阔,黑云般浓烈厚重的阴影瞬间席卷侵袭,笼罩压迫。他也不再像曾经那满满崇拜地抬头仰望,而只是面无表情地平视凝望,一字一句,告诉夏昭时说:“你错了夏昭时。你不懂,我离开你,真的和严迦祈没有半点儿关系,只是因为,我长大了。”

只是因为,他江臻,长大了。

很多其实还没有说出来,但是也根本无须再讲出来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尽在这,“长大”二字之中。

【你曾经的帮助,保护,照顾,守候,疼爱,温柔……谢谢,唯有一声谢谢。但如今我已不再需要那些,并且我也,不是你的。】

长大后的江臻,最想要也最需要的东西,是自由。

江臻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所以当他也终于成长,成熟,长大,强大,他就会创造出一个,他自为王的帝国。而在那一片坚不可摧的国度里,王最宝贵的人,叫做严迦祈。

也许夏昭时原本,也是至少可以从中分得到一个名为“珍惜”的位置的。但是他最想要,或者更准确点儿说,他真正看得起的,是“只有”,和“唯一”。如果不是那样,那么其他的一切,夏昭时都根本懒得去争夺,更不屑被给予。

这样的夏昭时,与其说他是骄傲,倒不如称他是霸道。那种想要掌握所有,控制一切的强烈欲望,让夏昭时不可自拔地走向极端,无可救药地高高在上。所以最后,也是夏昭时亲手用他那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难以想象的不择手段,毒辣狠戾,在他和江臻之间,掘开了一条二人再也无法逾越的巨壑鸿沟,两个帝国从此老死不再往来,冷漠而强大地伫立在整整一个世界的两端,遥相对望,分庭抗礼。

余生岁月,自此一别,千山万水,后会无期。

(二十一)

一根烟抽完,夏昭时收回心神偏头转目,就看到林烟竟不知何时已经靠拢凑近到了自己的跟前,一脸的戏谑笑意,细细看了夏昭时很久很久,忽然一字一句,满眼遮也遮不住的惊赞叹服:“啧,你、真、是、太、变、态、了,夏昭时。我本来以为自己就已经够变态的了,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实在是一个变态中的变态,一朵奇葩中的奇葩……哎,你赢了,我不跟你比,输得心服口服。”

夏昭时没说话,垂手将唯余零星的短截烟蒂重重按灭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只拿余光漫不经心地瞥着近处的林烟。只是没过多久,夏昭时的脸色却蓦地一变,眼神骤冷,紧紧地皱起眉头,一个扬手忽然狠狠地捏住了林烟的下颚,将他一把拽到了离自己更近更近的身前,低头俯视,眸底火光灼灼。

林烟不禁一个踉跄往前,痛得简直忍不住咧嘴龇牙。而且他也完全没有想到,夏昭时究竟又忽然着了什么魔,在发什么疯。

“我操!夏昭时你……”忍着疼仰头对视夏昭时,林烟刚准备开口骂人,却奇异地感觉到对方的指腹正在自己的左边嘴角处温柔流连,抚摸摩挲,动作疼爱怜惜,近乎抵死缠绵。林烟眨眼愣了愣,一咽吞下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谩骂脏话,脸上勉强扯出了一抹略带蛊惑的妖媚笑容,得意而勾引地说,“嗯?怎么,夏昭时,你这是……想要吻我吗?”

夏昭时闻言冷冷一笑,只不置一词地低头凑近林烟的嘴角。二人的距离从未相隔得如此近过,彼此热气呼出交融,暧昧地缭绕在四周的空间里,劈啪作响,蠢蠢欲动。忽然夏昭时的一指指尖猛地按住了林烟左颊嘴边上的某个位置,然后慢慢地用力,缓缓地加力,用一种无人能懂的复杂语气,对着身下的人轻言细语:“你自己知道吗林烟?你这里,有一个酒窝。”

“……哈?”

此言一出林烟彻底愣住了。一来是没有想到搞了这么大半天,夏昭时刚刚明明顶着那么一张恐怖可怕的脸,还以为他突然受什么巨大刺激了呢……结果到最后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神经话来;二来也是因为林烟非常纳闷,他活了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生平照过无数次镜子,怎么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脸上,居然还长着酒窝这种东西!?

对于林烟来讲,他早已登峰造极的美貌根本无需再用酒窝这种东西来添加着色了。而且酒窝这种东西,虽然有些的确是很美很美,但它们毕竟,还是太“纯”了。而他林烟,又并非是这样的人。若是有酒窝长在他的脸上,那是何其讽刺,那又何必浪费。

然而夏昭时看出但却并不理会林烟本人对此的惊诧,手上动作未停,眸色深沉,字句低声:“刚才你有看到么林烟?那个严迦祈,这里,也有一个酒窝。”

脑中灵光一现,林烟恍然大悟了。

夏昭时慢慢敛去眉间狠戾,表情渐渐变得柔软温和,唇角一勾,淡淡笑着:“虽然你的这个酒窝长得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鉴于这是我最讨厌的东西……所以林烟,以后,你要么就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像这么笑,要么——”说着微微停顿了下,温热湿润的指腹在那上面不算用力地碰了碰,动作还算怜香惜玉,触感依旧令人窒息,“要么,你信不信,林烟,我就在你的这里,开一个真正的洞,戳一个真正的窝。”

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仿若出自地狱的撒旦修罗,从最深最深的地底,爬出来向他索命。

可林烟没有觉得怕,却仍是不由自主愣在原地,呆呆地怔了好久好久。半晌,他努力忍住笑意忽然重重一咳,眸中闪烁着动人心魄七彩斑斓的流光,嗓音是压抑隐忍的喑哑干涩:“……知道么夏昭时,你真的,真的,很对我的胃口,”说着陶醉地闭上眼睛,偏头在夏昭时柔软丝滑的浴衣袍袖上万般不舍地蹭了几蹭,轻轻抽动鼻翼深深地嗅了几口,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几声,几乎比世界上最甜蜜最温柔的情话,还要深情上许许多多倍的呢喃细语:“夏昭时,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好喜欢你,这样霸道阴狠的戾气。

夏昭时紧皱眉头表情不善地低头看着林烟莫名其妙的诡异小动作,很快一把推开他嫌恶地甩甩衣袖,表情颇有些讥讽地冷声道:“你怎么就跟只狗一样。”

结果林烟一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立刻夸张地捧着肚子弯腰大笑了起来:“哈哈!你说我是狗?你说我是狗!?……啧,真不巧啊夏昭时,我刚刚正想告诉你呢,我觉得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久违的,同类的气息。比他当初第一次遇见黎唯哲时所嗅到的,还要何止,千万倍得浓。

夏昭时没有理会林烟的疯言疯语,直接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了一旁琳琅满目的巨大酒柜前,伸手打开橱窗,从里面取出来了一瓶波尔多的柏图斯干红缓缓倒进酒杯,端起来轻轻一晃,暗红色的如绸液体在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之中,荡漾出一波接一波惊心动魄的凄厉弧度,仿佛腥风如狂,血海沉浮。

“同类?”夏昭时举杯微饮,不置可否地低笑一声,“呵……那你难道不知道,同类,总是彼此竞争,互相残杀的吗。”

林烟一听就忍不住地撇嘴,张牙舞爪地哎呀呀地叫唤起来:“哎呀!夏昭时你怎么那么狭隘啊!亏你还是做生意的呢……啧,怎么连这点儿心胸和头脑都没有啊!”说着跟着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左右晃晃,然后高高举起,凑上去跟夏昭时碰了碰杯,眼睛弯弯笑得妖媚:“同类,也可以互相帮助,彼此扶持啊,”说着仰起头一饮而尽,惊人的好酒量一览无余:“——当他们,有共同利益的时候。”

猩红小巧的柔软舌尖闪电似地往外探出,如蛇般灵敏迅捷地在因为沥血又染酒,所以显得愈发妖异艳丽的烈焰薄唇上溜地舔过一圈,动作快得肉眼几乎难以看清无法捕捉。然而那种性感妩媚风骚情韵,却是的的确确,实实在在地,留在了周围一片,微微震颤的稀薄空气里。

似乎连空气都被他的绝色给惊艳了。还有他的话,他的善察人意,他的冰雪聪明。

夏昭时端着酒杯的右手微不可察地一滞,声色不动地再饮一口凝眸看向林烟,半晌,莞尔一笑,淡淡反问道:“共同利益?呵,除了你是我花钱买的婊子以外,林烟,我和你,还能有什么共同利益?”

“哎,你这就没意思了啊夏昭时,”林烟闻言无奈地叹口气,一手拈着不余一滴的空酒杯,夹在指缝间一下一下地轻晃,一手托在下巴,歪起脑袋笑着看他。手腕白皙瘦弱,手指纤细修长,摇杯的动作自然又漂亮,撇着嘴一脸不开心,抽抽鼻子委屈地说,“难道你真以为我林烟除了美貌之外就一无是处,就那么傻啊?第一次见面猜不到你找我的真正目的也就罢了,但如果现在都还猜不出来,那我简直就可以去死了。”

夏昭时本来想冷笑着回林烟一句,【那你就去死好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林烟忽然饱含深情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夏昭时~~”

那一瞬间,即便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哪怕泰山崩于前也能够心不惊色不改的夏昭时,却简直没办法控制地霎时剧变了脸色,甚至手腕居然还极大幅度地重重一抖,以至于竟洒出了好几滴酒来。

夏昭时鲜少在人前……事实上哪怕是在人后,也没有露出来过,像现在这样,如此手足无措,而又不能自控的慌乱。不过那也不能怪他,因为刚才,虽然说话的人是林烟没错,可是那发出来的声音,却分明,就是江臻的独一无二。

尽管夏昭时早就知道林烟的这项特能,并且,在最开始的一开始,其实就是冲着林烟的这项特能才会去找他的,然而从资料上模模糊糊地抽象“知道”,和在现场版真真切切地亲耳“听到”,如果你真的有体会过那么就该明白,那着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更何况江臻之于夏昭时来说,还不是一个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家伙。

那是夏昭时,最想要得到的附属,和最渴望收归的臣民。

短暂之间,林烟将夏昭时脸上那完全没办法掩饰的一系列反应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于是心情极好地又再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端在鼻端轻轻浅浅地吸,两眼渐渐染满极尽自负的傲慢笑意:“哈,本来还以为就凭刚刚那一点儿惊鸿一瞥的半吊子印象,学得不会很好呢。不过夏昭时,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很放心。”

片刻后,夏昭时终于好整以暇,神情恢复如初淡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杯脚,漫不经心地问林烟道:“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就从知道,你喜欢的,居然是江臻的那一瞬间开始,”林烟回答得非常爽快干脆,“我跟你说过的夏昭时,我不笨甚至是很聪明,是你自己,不当回事。这么跟你讲吧,除了我确实斗不过你以外,在其他的任何事情上面,你都可以不用客气地高看我,我林烟当之无愧。”

夏昭时似笑非笑,定定看着眼前正得自夸夸得眉飞色舞不亦乐乎的林烟,神采飞扬中五官如画似描,顾盼嫣然间明眸波光流转,心中隐隐一动但却并未告诉对方,其实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真的有点迷人。

这只是在夏昭时的眼中看来。然而如若此时此刻有其他人,能够有幸见到此时此刻的林烟,那么他们又何止才是惊叹,这竟然,只是“有点”迷人。

或许不管一个人的审美到底正不正常,但林烟都可以美得让他们站到,同一个立场上。

“哦对了,还有哦——”依稀中林烟忽然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上去,跟夏昭时悄悄咬耳朵,“再实话跟你讲吧夏昭时,其实我现在大致都已经猜到,你究竟会怎么利用我,来对付那头蠢猪了。”

说着他状若后怕地摇了摇头,满脸似是而非的同情感慨:“啧啧,真是好恶毒的方法啊,夏昭时你真是太坏了……哎,我要是那小子,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你夏昭时,与其被被那样整,倒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夏昭时眉梢一扬对此不置可否,表情认真而专注地看了林烟许久,这才微微一笑慢吞吞地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加入呢?”

林烟歪头看他,眸光极亮眉眼含笑,但却暂没说话。

夏昭时也并不逼迫,只开始往自己的杯中一点一点地添起酒来,轻描淡写地说:“庄景玉傍上了黎唯哲,柳君城傍上了谢非格,现在都很难动得了了,不过那个严迦祈……”添够放下酒瓶,夏昭时高高举杯敬向林烟,单薄冰凉的性感唇线,缓缓往上勾出了一抹深藏不漏的异样的弧,即便优雅微笑着也掩不住渴血嗜杀的本性的阴狠神色,仿佛一只即将享受美味,开动大餐的饕餮恶魔,“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来好好折磨他一下呢?”

至此,林烟终于忍不住地扑哧一下,轻轻笑出了声。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夏昭时的一举碰上,空气中乍然迸发出了一阵,愉悦而清脆的撞响。林烟弯起眼睛咪咪笑,调侃夏昭时:“哈,其实你真没必要做到这样的夏昭时,因为这还用问吗?”一仰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夏昭时干杯,而他随意,“刚刚我不是才说了,同类在有共同利益的时候,一定是会彼此帮助,互相扶持的么?而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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