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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难测下——by粗饭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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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了一切,第二日,胤礽便收到了康熙传召他和胤祉的诏书,于是两个人日夜兼程,赶往康熙的塞北行宫。

塞北天寒,即便是夏夜,亦是带着丝凉气。胤礽和胤祉骑在马上,被寒风吹的脸一阵阵生疼,他们一路狂奔,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草原上疾驰。

“二哥,咱们也该停下来歇歇了,这样赶路,就算是人受得了,这马却也已经累了。”后面的侍卫自然不敢和胤礽说停下来,只胤祉倒是无所谓,大咧咧地说了出来。眼见着身下坐骑的速度越来越慢,胤礽亦是累得有些眼前发花,他想了想,轻轻嘞了嘞马缰,传令原地休息。

随行的侍卫搭起了营帐,生起篝火,让两位皇子先行休息。胤祉抛了一袋水给胤礽,“二哥,喝点水吧,看你的嘴都干的裂口子了。”

胤礽微微一愣,伸出舌头来一舔,尝到阵阵的腥咸,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裂的出血了。举起盛水的羊皮袋子,一口气喝了三大口,清凉的水抚平了已经燥热的有些微隐隐作痛的喉咙,身上的酸软也渐渐泛了出来。胤礽微微有些怔忪,原本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自己本该胜券在握才是,可是真正到了赶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有多么牵肠挂肚,只害怕出了岔子,康熙当真有个什么闪失。甚至于,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实在不该鼓动康熙亲征。

这样的心态胤礽从来没有过,一直以来,他隐忍蛰伏,看着自己前世经历过的历史按部就班的一一在面前重现。除了一些利于自己的事情他顺手掺和一下,从来都是冷眼旁观。这一回他明明是早已计划好,趁着康熙生病的机会,摆出一副孝子的模样,再揪出噶尔丹的内奸,让康熙对他更加深信不疑和器重。可是怎地到了关键时刻,却恨不得没有这回事呢?

“好了二哥,你就别再担心了,现下你再担心也没用,待明日咱们到了行宫,便知道皇阿玛的病到底如何了。”胤祉拍拍胤礽的肩膀,劝慰道。

胤礽摇摇头,低声苦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这样怅然若失,这样莫名其妙的……担心……

第二日傍晚,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康熙塞北的行宫,胤礽换了身衣服,又将脸上的尘土洗净,这才带着胤祉到了康熙休养的房间。

七月的天气,行宫里略微有些闷热,甫一进去,胤礽便被浓郁的药味呛得差点窒息。

他们这一回这样日夜兼程的赶路,比平时的速度来早了一日,是以此时的康熙正睡得昏昏沉沉。胤礽便先将随驾的太医带出来,仔细询问了康熙如今的情况。

果然如上一世那般,冷热交替,一会儿冻得发抖,一会儿大汗淋漓,委实是遭罪的病症。

胤礽派人去找的传教士仍在回来的路上,这一时之间,太医们都是束手无策,言语里也有了几分要胤礽“早作准备”的意思。胤礽冷着脸听完了,方要训斥,便听到屋内有人传了康熙的口谕,说是醒了,要见太子和三阿哥。

胤礽听了,急忙带着胤祉走了进去。

几日不见,康熙已经被病痛折磨地脱了形,脸颊迅速的消瘦了下去,眼底有深深的阴影,脸色潮红,显然是发热的症状。

“皇阿玛……”见素来英武的人被折磨成这样,胤礽和胤祉都立时红了眼睛。

“你们两个怎地来得这么快?朕还以为你们要明日才能到呢。”康熙倒是一副洒脱的无所谓的模样,叫人拿了靠背来,让他拥着被坐在床上。

“太子和儿臣从京城出发,日夜兼程,是以比平日里早到了一日。”胤祉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桌子上斟了杯茶递给康熙。

康熙有些意外的接过茶杯,押了一口,眼里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朕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你们倒也不必这么赶。”

胤礽听了,微微一笑道,“做儿子的关系阿玛的病情,自是人之常情。”

随后康熙又拉着胤礽和胤祉询问了一下朝中的情况,两个人自不敢说朝中如今疯传康熙快要不行了,只说大臣们虽担忧康熙的病情,但一切照常,并未乱上分毫。康熙听了,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

如此说了些闲话,康熙便将胤祉打发出去,只说有些事要单独找胤礽商议。

“京城里现在恐怕已经谣言四起了吧。”只剩下胤礽一人,康熙便不再顾忌,冷笑着说道,“定然有人猜测朕已经病入膏肓,也说不定以为朕已经死了,只说胤褆和福全他们还在瞒着,秘不发丧吧。”

“皇阿玛。”胤礽听康熙这样说,语气也无奈了起来,“都是些愚民之言,朝中大臣尚不止于此。”

“他们心里恐怕也在猜,只不过是不敢说出来罢了。别以为朕远在塞北,便不知京城里的事。”康熙淡淡地说,“卓索图的事,你自己斟酌处理了便是,只是千万还是要顾及那些蒙古王公们的颜面,莫不可逼得太紧。至于朝中的其他人,你替朕好好敲打敲打,若是朕一离开京城他们便反了天,这还了得。”

“是是是,儿臣知道了。您现在病得厉害,这些琐事就交给儿臣操心好了,您先安心休养,待病好了再说。”胤礽见康熙原本潮红的脸渐渐退下去,又变得煞白,心里有些害怕,走过去扯了扯康熙的被角。

康熙见胤礽言语间对自己全是关心之意,心下一暖,难得顺从的将靠枕取出,乖乖回到床上躺着,低声道,“这才几日不见,怎地觉得你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朕这病还拖得过这一阵。这日夜兼程的骑马实在太过伤身了,日后不可再为。”

这样的时刻,他竟还有心思关心自己的身体,胤礽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还嘴道,“儿臣现在的身体好着呢,不过是赶路而已,有什么要紧,您还是先顾上自己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康熙整理床铺,将盖在康熙身上的锦被掖好,不留一丝缝隙。

康熙自己的身体,他又如何不知晓,只道是这一回恐怕是在劫难逃,是以才会这么着急的将胤礽唤到身前,一来是嘱咐后事,二来,也是为了好好再看看他。康熙有时候也会想,这难不成便是肖想亲子的天罚?若当真如此,他倒是心甘情愿的受这罚了。

如今想着,康熙突然觉得身上阵阵发冷,迅速蔓延到全身的酷寒让他浑身发颤起来。

胤礽收拾好了床铺,一抬头便见康熙脸色铁青,牙关紧紧咬着,神色间露出痛苦之色,吓了一跳,大声问道,“皇阿玛,您怎么了。”

“无……无妨……只是……有些冷……罢了。”康熙艰难地说着,可这面色哪里是“有点冷”那么简单。胤礽惊得方要出去找太医,便被康熙伸手拉住胳膊,下一刻,他整个人被康熙抱进怀里。

“冷……”

感到身旁那人浑身剧烈的颤抖,连牙关都在打颤,胤礽心里一阵阵的抽搐,只好反手抱着他的背,使劲贴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过去。

第四十三章:寻药难横生事端

康熙这一遭发病来势汹汹,胤礽看着心里着急,却又是手足无措,只是使劲将康熙抱紧,一遍遍地唤着:“皇阿玛。”心里难受极了。

过了一会儿,康熙的手都开始痉挛起来,一只手死死抓住胤礽的袖口,直到传来布帛碎裂之声。胤礽吓了一跳,急忙将太医喊进来,只是,康熙整个人此时都在胤礽怀里,太医即使进来,也无法让他们正常的诊治。

这下可真把胤礽急坏了,冷汗一直往外渗。“皇阿玛,皇阿玛,您松手,快松手啊。太医已经来了。”胤礽凑在康熙耳边重复着,却只能让病中迷迷糊糊的人反倒是越发抓紧了他的胳膊,直把他攥得手腕生疼。

那几个太医院的太医见此,连忙道,“皇上这病症也已经有五六天了,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心急,奴才们常备了缓解症状的药,若不然先给皇上喝一些,再看看情况。”

胤礽皱了皱眉,看到康熙一脸痛苦的模样,点头道,“也可。”

如此过了一会儿,有人端了药上来,只是康熙仍然缩在胤礽的怀里,根本没法喂药。胤礽无可奈何,换了个姿势坐着床上,让康熙靠在他怀里,自己则腾出一只手接住药碗。

“行了,这药我来喂便是,你们都下去吧。”

房间里的人退了个干净,胤礽低头看康熙的脸,灰白的脸色几乎不像个活人,他整个人似乎都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眼珠子却仍在眼皮底下不安分的乱晃,是在做什么噩梦吗?胤礽忍不住想。

这个男人,今年已经年近四十了,不再是年轻时那副英武非凡的模样,他开始变得苍老和疲惫。

眼角下细密的皱纹即使不用仔细去看,也看得清楚,许是年轻时苦读和后来的勤政导致的操劳,若仔细寻找,胤礽甚至能从这人的一把头发里检出几根白发来。

“皇阿玛,该喝药了。”胤礽压低了声音,凑在康熙耳边轻声说,“您得起来喝药,睁开眼吧,儿臣知道,您一定能听得见。”他感到康熙攥住他手腕的力道轻了很多,心下欣喜,慢慢将瓷碗递到康熙的嘴边,可是那人依旧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胤礽轻叹了口气,小声说,“请皇阿玛恕儿臣逾矩了。”说着,他举起药碗含了一口,随后低下头,用舌头撬开了康熙的牙关。

这人方才明明攥得那么紧,怎地现在倒是安分起来,乖乖张了嘴,胤礽在心里腹诽着,将药汁送到康熙口中。那人顺利的咽了下去。胤礽抬起头来,看他的脸色好像已经比方才好了很多身体也有些回温,终于松了口气。

撬开牙关,把药汁用舌头推进康熙的嘴里,待他咽下去再起来喂第二口。这样的动作,胤礽倒是做得还算熟练,这就如同上辈子,和那些毓庆宫里长相俊秀的奴才们胡闹,相互之间用嘴送酒享乐一般。

只不过此时的情境,胤礽实在感受不到一丝旖旎的氛围,胤礽喂了大半碗,满嘴都是这药汁的清苦味道,和着点甘草的香气,却是泾渭分明,更让他觉得难喝起来。

如此喂了大半碗,胤礽停下来,稍作休息,仔细观察,发现康熙的脸色好上了很多,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也松了下来,一时间终于放下心来。眼看这模样,再拖了五六天应是不成问题,到时候,金鸡纳霜被送过来,大概便可无事了。

歇了一会儿,胤礽叹了口气,认命得再次含了一口药汁,低头喂进康熙的嘴里,只是他方一贴上,便感到康熙身上一震,松开的牙关更是受了刺激似的狠狠咬了下去。

胤礽被咬了舌头,痛得闷哼了一声,还是先将药汁推了进去,再松了口,果然看到康熙的眼睛已经睁开,正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神色看着自己。

“皇阿玛,您刚才混过去了,没法吃药,儿臣这是在给您喂药。”胤礽一边说着,一边拿了靠枕过来,让他坐起来,一边眼泪汪汪得说着。

康熙感到嘴里的药味儿,脸色有些讪讪得尴尬,“朕方才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呢。”

胤礽无奈地叹了口气,略带着些许揶揄地自嘲,“这天下,敢这样给皇阿玛送药的,说不得也就是儿臣了。换了别人恐怕是没这个胆子。”

康熙玩味地看了胤礽一眼,虽说此时身上仍是阵阵的发冷,心里却暖了起来,连带着身上也觉得好受了些。

“这种时候,少耍嘴皮子,让朕看看你的舌头,可伤着了?要不要让太医开些药抹上去?”

胤礽微微一怔,随后脸色微红,“儿臣都多大了,哪用得着,不过是点小伤。”给皇上喂药结果伤了舌头,这样的事胤礽更是说不出口的。

康熙本就是开个玩笑,见胤礽含羞了,心情更是好了许多,自顾自的将剩下的半碗药喝完,又躺了回去。

胤礽也不说话,搬了把椅子靠在床边,显然是准备继续守着他。

这一回,倒是康熙有些心疼了,见胤礽此刻脸色泛白,眼底一片青色,忍不住开口道,“朕现下已经没事了,你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待有事了朕再去叫你。”

之前日夜兼程的赶过来,方才又忙活了那么久,胤礽只觉得浑身又疼又累,怕再熬一阵也要出什么问题,便顺从的点了点头,准备去休息一阵。他方行过礼,准备告退,康熙又叫住了他,低声道,“出去以后,找太医开点药,小心朕把这病过给你。”

胤礽听了这话,抬头看康熙的脸,竟是带着些许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滋味,不禁心头一动,低声应着,退了出去。

这一遭胤礽累的狠了,回到奴才们早已布置好的偏殿,一睡便是大半日,再醒来时,正是半夜,胤礽觉得腹中饥饿,便唤人来给他送些吃的。

“主子,索大人派了人过来,正在外面候着呢。”何柱儿见胤礽醒了,走过来低声对他说。

胤礽皱了皱眉,“本宫马上去见他。”

“你说什么?那两个传教士死在路上了?”胤礽“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暴怒的模样和瞬间散发出来的杀气,让那传话的人吓得双腿发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胤礽狠狠地吼着,如同一只被挑衅的狮子,暴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索……索大人说,是他派去的人时时不见回来,索大人便另派了一拨人去寻,发现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贼,几个人都死了,带着的行李也被洗劫一空。索大人只好赶快派奴才来禀告太子爷。”

胤礽知道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在抖,可是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只喃喃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上辈子那两个传教士分明安全抵达京城,又被叫到行宫来,怎的这辈子会不一样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礽觉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呆呆地站在那儿,满心都是莫名其妙和说不出的恐惧。

终究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皇阿玛推向了死亡吗?为了在皇阿玛那里巩固自己的地位却因此害死了那人?

不行,决不能这样。

胤礽闭了闭眼,冷冷的开口,“当时被派去接应的人里,可有你?”

那人回答道,“确有奴才。”

“你给我好好说说,那日你看到的情况,当真是山贼所为?”

“这……奴才倒是未曾见着,只是那一带山贼盛行,他们带着的东西又都被抢走,是以奴才判断是附近的山贼所为。”

“那两个传教士和随行侍卫的尸体如今可在京城?”

“都已回到京城,被索大人扣下了,他说,这尸体如何处理,由太子殿下看着办,不过京城里有些传教士已经在吵着闹着要领走尸体了。”

“很好,回去告诉索大人,给本宫再仔细查一遍这些人的伤口,务必详实。至于那些传教士,不必管他们,别说如今还没下葬,就是下了葬,也要给本宫开棺验尸!”胤礽说完,又嘱咐了一些细节,将那人打发了出去。

一开始的怒火渐渐被压制了下去,胤礽深吸了口气,叫何柱儿将他随行的一个侍卫带进来。那人也算是毓庆宫的老人了,几乎是和哈图一起被调进毓庆宫,只不过因了一些原因,胤礽几乎从来不肯用此人办事。

“本宫从一开始便知道,你是皇阿玛派来的人。现下,本宫有一件要事要交给你去办,此事关系到皇阿玛的病情和你的身家性命。你自己掂量掂量,想想该怎么办吧。”胤礽冷冷地说道。

“奴才自当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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