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高亢疯狂,雾中,夹杂着抽噎声的歌声愈发嘹亮清晰,两旁的水池的动静也愈发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就算眼前的放开了他,后面的还是紧紧地抱着他不放,他根本没办法拿起地上的相机,倏地,脚腕被什么东西捏紧,水池里扬起水花声。
无数双白骨半露的手在雾中,水池中缓缓伸出,抓住了他的双腿,身后的那个云滟的双手窜到阎雅文的脖子上,一个收紧,头抵在他的肩膀,目眦欲裂地看着他痛苦的样子。
大脑开始因缺氧而麻痹,余光掠过那些不断攀上他大腿的手,一点一点地攀附而上从池子中拖出腐烂的身体,冷雾的寒意搅拌着恶心的腐肉味,令阎雅文的胃翻腾起来。
从池中翻出的不仅是腐尸还有刺耳的嘻笑声,重叠着重叠着,歌声,抽噎声,喘息声,狂笑声,延绵不断地在阎雅文的耳边环绕,硬生生地刺入他的脑海中,侵蚀他的知觉,他的神经。
“碧落黄泉,吾必永世相缠。”不只是谁说的话,在阎雅文的脑海中特别清晰。
看着阎雅文被万鬼吞噬的样子,云滟竟笑得越发狂放,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他掐住了脖子跪倒在地,嘶吼起来:“啊!啊……啊啊啊!”宛若一头濒临死亡发狂的猛虎,剧烈地摆动着身体,试图减轻自己的痛苦。
抱着头,贯穿云雾的痛呼响彻整个石室,云滟咬紧下唇,努力地睁开双眼,稳住意识把刺青强硬地褪下,身上一条条的游龙不知游向何方,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喘着粗气,趴倒在地上的云滟伸出颤抖的手向相机扒去,目光不断在被万鬼缠身的恋人身上打转,强忍体内的虚弱感,他抬起手中的照相机,一拐一拐地从地上爬起,颤抖着双腿支撑身体,可是失去掌控的手指却迟迟不能按下快门。
说时迟那时快,那掐着阎雅文脖子的云滟已经看到云滟正用相机对准他,他松开双手猛地飞入浓雾嗖地又从半空中出现直冲插入云滟的身体。
云滟本就虚弱无法掌握对方的行动只能让对方戏耍,但不能让雅文受到一点的危险,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迫使自己按下了快门。
第一百零二章:离开石室
“哢嚓”,强烈刺眼的光芒一瞬而过,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惨叫,脖子上的压迫感立刻消失不见,阎雅文看见那些腐烂的尸体像水草一般从他的腿上滑了下来钻入水中,不顾身体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拖着身子一瘸一瘸地走到云滟身旁跪在地上扶起他的身子。
那些水鬼被击退,刺青鬼蹿到云滟身上,阎雅文不得不紧张起来“小滟……”扯开嗓子唤着昏迷的云滟,却得不到回应,阎雅文晃了晃云滟的身子,都是同样的结果。
嗓子已经受不起折腾,云滟又昏迷倒地,四周的浓雾依旧弥漫,但感觉不像刚才那般浓厚,依稀能看见几步外的事物,阎雅文放下云滟,捡起掉在一旁的相机。
现在他只能拿着相机守在云滟身旁,等待雾气完全散去,阎仲儒跟他们会合。
刚才云滟被那恶鬼撞入体内,阎雅文本以为他会因此被附身发狂,但现下只是晕了过去,情况尚是未知之数,着实让他万分焦急。
小滟会变成怎么样?难道没有办法把那东西从小滟身上拔除?
阎雅文自嘲:“还是被你救了呢!哈……”注视着云滟的目光变得深邃,抚着那柔软的发,握住冷得僵硬的手,浓雾散去前,断不能离开小滟身边半步,更不能抱着他随意走动,若有状况便麻烦了。
浓雾变薄,灯光逐渐恢复正常,他又重新看见石室的四周,朦朦胧胧的,算得上清楚。
不远处,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在雾中出现,阎雅文嘶哑地喊道:“仲……儒……”声音破碎不清,他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那身影像是往四周瞧去,顿了顿,便立刻向他们跑来。
阎仲儒一边向声源处跑去,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地形,生怕掉进两个坑里头,终于跑到两人身旁:“哥!”只见兄长怀里靠着脸色发青发紫,不醒人事的云滟,衣服半湿,头发凌乱,脖子上一圈淤血,一手攒着相机,一手搂紧怀里的人,说不上的狼狈。
“快点找出路!”相机往阎仲儒怀里塞,阎雅文一个起身,把云滟抱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情况实在不妙。
“别问了!快点出去!”阎雅文吼道,怀里的人身体就像尸体一般冰冷,四肢僵硬。
雾气基本散去,他们跑到石门前欲推开石门,却发现石门纹丝不动。
阎仲儒在云滟被擦伤的伤口上沾了一点血按在石门中央,石门还是没有打开!
阎雅文道:“不行,这石门只听那家伙的话!”果然那家伙才是这里的主人。
不容阎仲儒多想,他抽出配枪,直往天花开了几发,枪声划破了石室中的死寂。
“枪声!发生了什么事?!”空旷的空间是声波最好的媒介,遗址外值守的警员听到枪声便直往甬道内涌去。
当晚,警局不得不使用少量炸药把石门爆破救出被困的三人,其中,受伤被送院的只有云滟一人。
第一百零三章:指引
撑开眼皮,发现自己依旧身处祭坛,稍稍不同的是,石室中没有了雾气,没有了照明灯,没有了人,像是从未被打开的样子,阴暗潮湿,云滟甚至摸到用石头砌成的地板上长满湿滑的青苔。
身上没有一点损伤更没有疼痛感,整齐干净的衣服就穿在身上,这让他相信自己真正地醒过来,如同以往的梦境中醒来远看石道对面的石台。
石台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荧荧的烛光映出那人半裸的上身,摇曳不定的光线下,后背上的虬龙格外狰狞,互相交缠盘绕,墨色的笔触令龙鳞散发出妖异的光芒,重叠交错中像在游动
这些虬龙远比墙上的更为可怖,栩栩如生的眼睛令云滟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利爪与血盆大口生出无形的压迫感。
转过身来,黄金面具扣在脸上,苍白的皮肤上还是无数的虬龙蜿蜒全身,胸前佩戴玉佩,双手捧着阳燧,下身白衣垂地。
不像过往那般以死灵的姿态出现,这次那人有着完整的躯体,声音与云滟的一模一样清冷细腻,不再充满怨毒:“来了?”轻声问道,摘下面具。
除了满脸的刺青,相貌竟然完好无损,翻出皮肉横亘于脸上的伤疤已然不见,只是那双眼睛,不似云滟的那般清亮,反倒是混浊不清,显得无神。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隐约感觉到这事情不单单是怨恨祭龙的仪式,云滟也想恢复属于自己的记忆。
“过来。”从石台边走下,挪步至水池旁,向云滟招了招手。
戒备地看着对方,云滟走到那人身旁,一模一样的脸倒影在水中宛若双生子,手被对方牵起,一股寒气窜入心坎,身上开始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低头看了看与对方牵着的手,一条又一条的游龙活过来似的通过对方的手游至他的身上,云滟甩开对方的手,怒视着,可惜已经迟了,那人身上的刺青渐渐退去,全数度与他的身上。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究竟想要什么?!”重新回归到他的灵魂里去了么?可是还是想不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道:“我就是你,你会知道的。归于一体,心意却不相通,恨也好,怨也罢,你我都累了。”把身上佩戴的东西全都交到云滟手上,又道:“灵魂已碎,但总有聚合的一天,亦是大限之日,或去或留,存灭,怨恨就在一夕之间,你若想和阎雅文厮守必定要战胜余下的残魂。”云滟虽不大明白这个自己在说些什么,但话语的基本意思倒是明白。
已经到他的大限之日了,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很快就会露出水面,至于去留的意思虽不清楚,但至少他确定他要留在阎雅文身边,不是半鬼之身的他,而是完完整整不再有所顾忌的他。
两人看着水面,一时无言以对,那人双眉微蹙,道:“去吧!我们皆为龙神之裔,只有自己才能真正地掌控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力量。”云滟还弄不清楚什么情况,人便向水池里撞去。
白衣已模糊,那人的身影渐次远去,感觉到自己不断地往黑暗处沈去,云滟心里却是一片安然,恍惚间,耳边又传来那首如泣如诉的越人歌,一个翻身,能在水中如常呼吸的他向深渊处游去。
他所希望知道的事情就在前方。
第一百零四章:又入厂了
静默地注视着床上戴着氧气罩昏睡的云滟,阎仲儒不由得心里泛起无名火,怎么每次都是这家伙出事儿,每次躺医院的都是他,自己和阎雅文无论怎么陪伴在他身旁都无补于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继续看守着。
夜里的医院一阵骚动过后又归于静寂,推开房门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阎雅文在外头打了一通电话走回病房中:“怎么,倦了么?那就先回去吧!不是说那案子还没结束么?”尽量压低声音,以免惊扰云滟。
“啊……那案子本来想息事宁人的,现在那么一闹,混过去还真难了。哥,云滟他又救了我们,对吧!”石室内满布浓雾时他只是不断地走动呼喊,但真像鬼打墙一般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石室之中。
“嗯。那家伙就冲着小滟来的,况且石室是他的地盘若是还有其他人被他逮住了,那还真的不敢想。”怪不得小滟会让阎仲儒驱走取证的警员,原来早就猜到那家伙真的会来。
不像在梦中那般不真切,这次阎雅文的的确确是被那家伙逮住了,若不是小滟现在他早就变祭品放上那石台上了。
“现在石室是封了,暂时都不会让考古队的拿回去,对了,还有这个。”阎仲儒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这东西取了下来,还给他,不过变成两块了。”这玉佩见过是见过,但还是不懂怎么把两块配件合在一起。
阎雅文接过玉佩在手上掂了掂,不一会儿又把玉佩镶嵌好放在云滟手心让他握着,这次云滟的情况不容乐观,明明身上有那么一点儿擦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伤口了,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身体出现不同程度的硬化,更褪去了血色,看起来,就像,一具尸体,可以说云滟是尸化了。
现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唤醒云滟,只能把尚未完成的事情给办妥当了再另做打算,阎雅文道:“关于那把青铜剑,还有点什么线索么?”只差青铜剑了。
瞄了瞄自家大哥,阎仲儒道:“线索……话说,最清楚的莫过于就是躺在这里的这个人呀!”面有难色地瞥了一眼云滟。
阎雅文思索了一会儿道:“亵渎祭坛的都无一幸免,如果青铜剑真的是被卖了出去,那为什么买主还没死?”
“敢情买这东西的人是个天师?”神鬼有了,半人半鬼的有了,照灵的相机有了,阎仲儒这个人民警察相信有天师也是正常的。
“天师?哼,你还没见识过那家伙的厉害,那岂能是小小的天师能制得住他的?”那家伙散发出的压迫感以及力量不容小觑。
“能一手挖心的,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那青铜剑的事情,当初是从那些古董贩子嘴里打听出来的,咱们还真的没见过,基本特征还是能说出来的。”这五样东西就数剑的去向最为神秘,竟然没有落到云滟的手中。
“快说!”阎雅文找人找物这方面多的是办法,开财务公司的这些事情还不手到擒来?
阎仲儒道:“嗯,那帮家伙怎么说,说什么剑身完好,铸有翔龙腾云纹,剑茎刻有卷云纹样,剑并没有任何装饰物,也没有剑鞘,尚可舞动,大概六七十厘米左右。就这样。”
“还能用?!有没有刻字?”若还能供人随意舞动,这剑还真的是精品。
“刻字……貌似有,但那字,没人懂。”说什么大概是南方蛮族的东西,春秋战国时期尚未统一文字,不认识也不奇怪。
“罢了,我去查查。”线索还算明确。
阎雅文头发凌乱,衣服稍脏,双眼略带血丝,看起来精神萎靡,容貌憔悴,但阎仲儒并没有打算让哥哥离开:“哥,我先回去,这事情算上我一份,你若是撑不下去,就回去吧!”
依旧温柔地看着云滟,阎雅文只是点了点头:“这事情我告诉老爸了!你安心回去吧!”小滟……
阎仲儒悄悄地离开了监护病房,在电梯里偷偷地抽起烟来,长舒一口气:“但愿云滟没事才好。”
第一百零五章:苏醒
是夜,医院内因为早已过了探视的时间,所以安静无声,值班的医生呆在办公室内闲着没事干,护士则在护士站内玩玩手机上上网,但愿今晚病患们能老老实实没出什么状况。
阎家兄弟得完成手头上的工作也就不能像前几天那般陪着云滟在医院里过夜了,但两兄弟也是最晚走出医院的探视人,幸好云滟的情况稳定,要不然阎雅文肯定赖在病房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云滟。
请来的看护看云滟也就一个半挺尸的状态,就关上大灯,早早地休息去了。
滴滴嗒嗒,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二点,不过对于值班的护士来说,这只是工作的开始,特护病房楼层的护士站里,年轻的护士正刷微博刷得不亦乐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小的屏幕完全进入忘我状态,时不时掩嘴而笑。
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集中精力看着还没有巴掌大的屏幕,自是筋骨疲乏,双目酸疼,护士慵懒地神了伸懒腰,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活动活动脖子,目光不经意地瞄到护士站对着的走廊窗户前站着一个人。
见那人穿着病员服,护士急匆匆地跑了上去,心里不知是紧张还是恼怒好,走到窗边,又发现这根本没人,皱着一张脸转过身去走回护士站,心里有点发毛。
难道是眼花?但是她确定自己没累到会出现幻觉的份上呀!算了算了,这医院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什么都有,权当看不见,看不见,她什么都看不见!
嘴里嘟囔着看不见,拽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做回位置上,更为投入地玩手机去了。
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向窗户方向瞄去,她这会儿还真的是想哭了,窗帘下有一双脚,病员服白色的裤管特别明显,她绝不会看错!
怎么办?!护士心里是急得快要哭不出来,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同值班的同事的电话,反正半夜三更的,医生都没什么吩咐的了,让同事上来陪她壮壮胆都好。
抖着声音让同事上来,对方不耐的声音真想让她破口大骂,但是这种情况她真的还骂不出,又瞥了一眼窗帘处,发现那双脚又不在了!
整个楼层都是寂静一片,唯有她身旁的机械钟秒针滴滴嗒嗒的响着,她瞅着钟,五分钟过去了,快十分钟了,同事还没上来,她又拨了一通电话,可是电话里连电流声都没有,只有沙沙的声音。
等,只有等,她不敢走开护士站,就这里有灯光,只感到心里一寒,连着背脊都发凉,强迫自己不要想不要看,认认真真玩手机转移注意力去,奈何这里好像越来越冷,灯光越来越暗,最后连信号都没有了。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这辈子要撞鬼!闭上眼睛瑟瑟发抖,她感觉到自己冷得连呼出来的都是雾气了,过了许久也没什么动静,她微微睁开双眼,眼前就是黑漆漆一片,窗户那儿也没什么,护士站还是亮堂堂的。
呼!走了么?
“救救我……”沙哑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她感到脚下一凉,低头看去,一个老人躲在桌子伸出手抓着护士的脚向她求救,脸虽完好,但她还是瞄到,老人的双眼早就翻白眼了。
吓得牙齿都打颤了,她连动也不敢动,任由那老人伸出毫无温度的手抓着她的脚踝,用浑浊不清的声音拼命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