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冲击
李振也没想要怎么整治张淑敏。
他这几天都跟墨白两个人在一起，那个地方家具什么的很全，可是到底远离市区，不怎么方便。他只带了个笔记本过去，平日里除了上网和公司里的人联系，指导一下下面的工作，其它时间都跟墨白耗在一起。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个地方，连平日里两个人的饭菜都是他开车去市区买来，到了地方，都变凉。每次都是李振自己用微波炉热好。
墨白的精神状况不太正常。白天的时候，他不怎么说话，就一个劲当李振不在，咬紧嘴巴什么都不说。可是到了天黑，那个地方幽深昏暗，墨白总是怕得很，在床上缩成一团。如果李振去动他，墨白就会烦躁，控制不住地去袭击他。他不愿意吃东西，即使李振一口一口强行喂到他嘴里，用手压着他的嘴巴，硬是让他咽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吐个干净。短短几天，就变得越发消瘦。
他打电话问了郑叔。郑叔到底不是心理医生，不过也听出墨白的病情加深，“幽闭恐惧症，很多都是由于童年时期的不愉快的记忆导致的。如果不搞清楚缘由，单靠药物只能做到缓解他的紧绷的情绪。现在少爷似乎又有暴力倾向，这就不单单是恐惧症的问题了。”
郑叔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担忧。他询问李振要不要为他联络心理医生，让墨白进医院详细观察的时候，李振没有答应。
“郑叔，帮我找个可靠点的心理医生。”李振望着在被子里卷缩成一团，像是在睡觉，却发出不规律的轻喘的墨白，慢慢沉声说道。
郑叔答应，“那找了医生就让他过去原来那处房子吗？”
“不用。”李振想了一下，才回答，“先找着，过段日子，再说。”他握紧手里的电话，指尖压在上面，指甲片下的肉都泛着青白色彩。他坐在椅子上，眼睛就那样一直看着墨白，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他收到张淑敏的资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资料很详细，前面无关紧要，讲的是张淑敏受雇当李家的保姆之前的事情。
她的丈夫是孤儿，在她怀着孩子还没生下之前，就病死了。家里只有一位母亲，给人打点散工。张淑敏没有什么高学历，为了养孩子，就给人家当钟点工。幼儿园的花销大，本来不送就能节省下不少钱，可她想着现在的幼儿园好多都教英语了，以后起点不一样，过的日子恐怕也不一样。于是，还是咬牙把孩子送去。要不是正好那时候李特出生，她被雇用了，工资还算高，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李振对这些不在意，迅速地翻阅过去，目光定住，停在一张照片上。那是那次墨白陪着张淑敏去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照片。四个人走在路上，就像幸福的一家人。张淑敏侧着脸庞，正在看墨白，眼神很柔和。
下面有照片的来源，是一个论坛上找来的，《老妻少夫的甜蜜生活，美美配对，求八》。后面还附了一串网址。
李振顺手输了下去，是X市的一个生活论坛，讲的都是一些生活小事，内容涵盖广阔，什么都说。在当地还算有影响力，注册还需推荐，不能随手完成。不过单纯看帖子，倒是不受限制。
这个帖子上有很多对，都是女大男小的模样，相同的是每一对都笑得很美满。李振拉到中间，看到墨白的那张照片。下面还有文字说明，上面先是称赞了两人如何般配，又说了两个孩子如何可爱，然后就是记录了当时的对话，用黑体字标明了是LZ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女方说两人是“情人关系”。
李振的眉头拧紧，又往下面看，突然瞄到一个回帖，上面说张淑敏是墨白家的保姆，专门看小孩的，又说墨白的家世如何如何，生活如何的混乱不堪。
然后低下便是一片积极的求真相。
那楼的ID在后面连发几张截图，竟然有李振和墨白的，也有墨白和张淑敏的，有牵手的，有接吻的。最后还有张淑敏和墨白那天的床照。
李振看了一下日期，这个帖子沉了很久，是昨天才被这个留言顶起来的。下面求真相的人，疯了一样的回复，求更加详细的资料，对于所谓富家子弟，人们总是愿意去看他们的笑话的。
于是那人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笑脸，然后神秘地说，“就看明天的《X市商业报》就知道了。”
李振的心底有有不好的预感，顾不上现在的时间大家都睡了，直接打电话给公关部的负责人。关于公司的舆论，无论是报纸，还是网络，都需要公司公关部的人，进行监测，以便应付各种状况，做好危机公关。
这个事情，并不明显是针对公司来，并且是在与公司完全挂不上勾的论坛里出现，公关部没有及时发现，也是情有可原。
李振敏感地觉得，这是针对他的一次攻击，无论是针对他这个人，还是针对他的公司。
他冷静地将事情告诉公关经理，并且要求他马上联络到《X市商业报》的报社负责人，核对情况，看是否属实。并且，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及时拦截。
李振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半晌，他又说，“不止这家报社，其他的也要联系，绝对不能让任何不利于公司的事情流露出去。”他是公司的总裁，代表的是整个公司的形象，这种充满伦理道德的话题，一旦传出去，对公司将会是巨大的打击。
除了要阻拦报社消息以后，他让公关经理做好危机公关的预测方案，如果一旦拦不住，也要尽快挽回公司形象。
但是时间终究太过仓促。公关经理在和各大报社打好招呼，处理好之后，清晨的时候，事情还是被曝光了。
一份看似不起眼的娱乐新闻报《橙色日报》，刊登了《李氏总裁，洁身自好？亦或性好不伦？！》。一瞬间那家原本在风雨飘摇的新闻界中，只是个小透明一般的存在的报社，一天之间，便红了。
报纸被抢购而空，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这个不伦的丑闻中。
报纸上不止有论坛上的相片，甚至还有李振和墨白的床上的照片，他们尽管衣衫完好，但是却彼此想叠着，亲密地亲吻着。
李氏企业的公关部启动危机公关的预备方案，除了发表各种声明，还迅速展开新闻发布会。
李振买了早餐回来，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他转过头看着清醒地躺在床上的墨白，他侧着身子，手放在脸旁的枕头上，眼睛望着房子的外面。他的双眼印着清晨柔和的阳光，睫毛染上金黄，看起来很耀眼。始终勾着的唇角，即使冷漠着，看着也像是在笑。
这栋房子，是一栋只有一层楼的玻璃房，全部的墙体都用特质的厚实的强化玻璃搭建而成，比之普通的水泥砖块，也有毫不逊色的坚固。墙上有数面自动的挡光墙，由挡光布制成，卷在天花板的四周的雕花吊板内。屋顶的挡光蓬比较坚硬，不过也是相同的作用。
只要按下床边的开关，就可以随意地遮蔽掉所有的光源，将白天变成黑夜。
房子是一体式的，厨房、客厅、卧室都没有墙壁隔开，可以一望到底，只有四个白色柱子顶着房顶，像是支撑着整座房子的负荷。唯独浴室，用透明的玻璃隔成单间，挂着可以拉动的帘子，上面有美丽的花骨朵和鲜嫩的青草，与外面的风光，几乎融为一体。
李振走过去，轻轻地在墨白的脸上，吻了一下。墨白没有反应，也不闪避，就是那样躺着，一动也不动。
李振拨了拨墨白长长的刘海，抚摸着他的脸庞，温声说，“我这次出去可能有点久，桌子上有东西，你饿了就起床吃。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带你喜欢的食锦记的午茶茶点，还有面食，好吗？”李振说了这么多，虽说是商量的语气，可是却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他揉乱墨白的软发，把脸在墨白的脸颊上蹭了蹭，然后又亲了一下。“你乖乖在家。”
墨白一言不发，像是没有看到李振这个人，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撇过头，把脸埋在枕头上，在听到“家”的时候发出一声淡到不行的哂笑。
李振叹了一口气，慢慢起身，走到大门前，用手指在门旁边的指纹开关上按了一下，门缓缓地向两旁滑开，在他走出去之后，又关上。
他看着，确定门关紧之后，才往外走去。房子建在半山腰，往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人工铺成的鹅卵石小路蜿蜒着延伸到新开的车道。
这里是他在新年过后带着墨白来过的古城的边上。古城算是景点，属于政府。而古城外围的这一片密林却是可以人工投资开化的。
李振还记得那时候，墨白对他第一次笑得如此真实动人，让他到现在都如此清晰。
他想要留住墨白脸上的那抹笑，想要再看他流光溢彩闪烁着愉悦的双眼，想要看他像个孩子一样奔跑在丛林中，阳光洒落下来，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奔跑着。
他渴望着他跑入他的怀抱里，仰着脸庞，露出最快乐的笑容。
从那一天，李振就在准备着这份礼物。他精心地准备着，打通关系，以个人的资产，收购古城外围的森林，可是又没有将它用于商业，而是在这里构造出一个童话一般的房子，将这里作为送给墨白的生日礼物。
李振希望墨白能够在他守护下像个小王子一样，快乐无忧。
可是这似乎没了可能，他破坏了墨白的生日，把这里化作监牢，囚禁着他心爱的小王子。像是给他一个自由的世界，实际上却束缚了他的脚步。
所有期盼的美满都成了笑话。
可是如果放开他，是不是墨白就会挣脱开他的怀抱，消失在他的生命里。然后他将回到从前那样充满冷漠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品尝着刻骨的相思。
李振坐到车上，眼中满是阴霾，握着方向盘的手，那样用力。他的指骨顶了起来，看起来有点狰狞，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被那个假设激怒了。
当他到达记者会的会场的时候，公关经理流着汗，冲着李振鞠躬道歉。李振摆摆手，没说什么，直接把公关经理手中的稿件拿过来。
里面是一些与报社打好招呼的问题和答案。这种记者招待会大部分不过是走个过场。邀请的都是一些X市较有影响力的大的媒体公司，并且授权电视台新闻直播。像《橙色日报》那种以胡乱杜撰虚假新闻为手段，在新闻界增加曝光率的不入流的报社，根本不能入场。
这些年来，李氏在X市一直屹立不倒，算是X市之荣。原本李氏是在A国发家，在建国后又将资本调回国内，李家的爷爷辈看中X市的发展潜力，在加上X市是李家的祖籍，于是便注资在此地。尽管那时候的X市还没发展起来，到处都显得破旧，一副半农村半城镇的模样，但事实证明李家的眼光并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块宝地。
这么多年，李氏的壮大发展，也有助于带动X市的繁荣。X市的发展少不了资金强大的李氏，所以说李氏是X市经济的一大擎天柱也不为过。
媒体并不会故意给李氏掌权人难堪。
李振坐在会场的后台，熟悉着演讲稿和问题，当新闻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他把稿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拍了拍西装，慢步走了出去。
当他一出现在会场，闪光灯便不断闪烁。在他为早晨的新闻做了解释，并表达了对造成媒体混乱的麻烦的歉意后，他便坐了下来，对着镜头，与训练有素的记者们进行着问答。过程有条不紊，大意说墨白是李振的独子，平时虽宠溺，但绝不存在《橙色日报》里面所说的所谓不道德的感情。
这个不道德，就要由个人自行理解。在李振的心里，他对墨白的爱，从来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他爱墨白，这是他的私事，从不影响他人。
并且，李振还表明，李氏与他个人都将对《橙色日报》追究法律责任。《橙色日报》的新闻向来不实，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取信。各新闻媒体的记者也都点头称是，怒斥《橙色日报》。
一切按照公关部的安排进行着。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变故却突然产生。
《橙色日报》的记者不知道如果躲过保安，进入会场，他站起身子，举着话筒，以异常尖锐的语气，对李振提问，“李总说我们《橙色日报》报道不实，那我们过后以法律的形式来解决。但您说李墨白先生为您的独子，我就想请问李总裁，您似乎除了这位不为人知的李墨白公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为年幼的儿子。并且据调查，他似乎在色情行业工作，与各行业的管理者都有过暧昧关系，疑似金钱交易。”
记者群里一片哗然，大家都惊讶地望着李振，然后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
《橙色日报》的记者举起放在包里的照片，继续尖声喊道，“听说，您已经包养了您的小儿子？似乎您对不伦之情，情有独钟啊？！”
第五十一章：蛛网爱情
李振面上不变，双眼一暗，有淡淡的不悦。他听着那位记者说完，泰然处之，仿佛面对的不是咄咄逼人的记者，而是一个跳梁小丑。
半晌，当记者提问完，李振的眼睑一垂，目光落在他的工作牌上，眼神冰冷，如冰凌刺人。李振的位置搭在高处，他俯视了台下那位男记者一会儿，然后将背靠在椅背上，不如之前那样将脊椎腰板挺得笔直。他的气势收敛着，甚至一向平直冷漠的嘴唇，都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但这却让台下的记者们都感到背脊一凉，不敢看李振的脸。
“这位记者朋友，张山先生，我的确有一个幼子，不过在多年前，由于我与陈瑾薇的婚姻失败，他已经跟随他的母亲去了国外。”李振停下片刻，盯着记者张山，一语不发，直到那个身材矮胖的记者避开他的眼神，有汗渍慢慢地出现在他的额际，才淡淡地继续说道，“他已经跟随母性。我愿意承认的继承人也只有一个，就是李墨白。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山喘了喘气，用手掌抹去额头的汗，然后抬起头，“那照片里面的男孩，并不是李振先生您的亲生儿子？”
“不是，那是商场上的友人的朋友，小儿墨白，因为看那孩子可爱，便邀他入住几日。”李振的手慢慢交握，放在桌面上。他的神色清淡，扫过张山滴着汗水的脸庞，那张圆脸有些燥红，看起来很紧张的模样，没有再给他提问的机会，“那张山先生，您是否做好为您的话负责的准备？”
张山脸色一僵，由红转白，他只是个经验不足的小记者，按着上头的意思行事，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真不知道该如何。
李振不去管他，他冲着在场所有记者点了点头，询问还有没有问题。记者们将刚刚张山拿来传阅的照片，都捏成一团，友好地摆手说没有。
李振站起身子，微微侧身，将手往大门一摆，邀请记者们去酒店餐厅享用会后的自助餐。大门口早站着两位笑容甜美的迎宾小姐，在李振的示意下，迎着众人往会场外走去。李振冲旁边的人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会场。
他的身后，两位保全人员，友好但态度强硬地请不在邀请范围内的张山离开。
李振坐在车里，拿了一根烟出来，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火焰吞噬着香烟的尾巴。他闭了闭眼，抽了一口，慢慢吐出。
他知道这次事情背后的人是谁。那个女人向来如此的虚伪，表面端着一副良善模样，背后却用尽下作手段。他很自私，但是至少他还会顾及陈弋宪的感受。至少，他的体内淌着的血液，与自己始终相连。
早在知道陈弋宪的身份的时候，他就派人谨慎地处理了这件事。他为陈弋宪抹去童年所有的不堪，为他构造了一个无垢的身份，也联系了A国的学校，准备让他在克服语言障碍之后，就送过去。
A国还有李家旧时的世交，是李家爷爷辈就有的交情，延续至今。即使李家早已不在A国发展，双方之间联系也不频繁，但是也足够给陈弋宪一个快乐无忧的生活。只要他的人踏入A国的土地，他就会受到庇护，不会再有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找上他。
但是，陈弋宪却自己走了。
李振狠狠吸了一口烟，将手放在车窗上，香烟在指间燃烧，尾巴成了灰烬，被风一吹，就湮灭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