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说通了。
当年阮玉在中弹前说的话,和之后消失的几年。
以及他身为总裁,却不能拿到研发组的资料,因为他的叔叔……并不能完全信任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心中的正义并不能回避曾经犯过罪的恶行。这世界不光有光明正大这个词,还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个事实。
我有点茫然。
维托突然说:“艾利克斯,你伤心么?”
我愣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维托盯着我说:“你看不出来?这是一场多么大的局!”
我还是不太明白。
维托微微摇头,解释道:“在这个历经数年的报仇计划中——你是最关键的一环。这一环中的主角,必须要获得他叔叔的信任,要能进入最关键的部门,要能拿到第一手最机密的资料——这个人要有让任何一个老板都无法拒绝的才华,又不能和阮玉关系太近……你看,我很久之前就觉得他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亲昵又绝不深交,不给人留一点把柄。”
我想了想,犹豫地说:“可是……他完全不用接近我,只要最后威胁我,我就会就范?”
维托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天啊,艾利克斯,你怎么还不明白,他的目的性多么强!如果你不认识他,或者你们的关系并不足够,你不一定会进入他叔叔的公司!你当初选择生物,不也是他的推波助澜么?” 他想了想,又加道:“艾利克斯,我记得当时在芮拉卡斯沃德的死亡现场,你说过曾有人向你询问当时的情况……你说的是实话么?我猜不是,因为后来你被卡斯沃德家的残党报复了对不对?这也是你必须向他寻求庇护的原因!”
维托最后一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艾利克斯,你一直是他最重要的棋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
我愣愣地看着他。
维托也看着我。
我慢慢张开嘴,觉得牙齿似乎都黏在了一起,我说:“维托,把他与莫纳家签的协议放回去吧……”
维托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半晌,耸耸肩,道:“好吧,这是你的选择。”他切断了连接。
在等阮玉尚未抵达的二十分钟里,我快速打出了辞职信,放在桌子上。
我走出办公室,轻轻把门带上。
我突然想起很多之前迷惑的事情,比如这几年他的态度,若近若离,除了上下班的接送……绝不出现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比如当年我被绑架,他第一个冲了进来……再比如几年前,他突然把我打晕带到公寓里,不声不响地抽着烟。
我往外走去,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夜里惴惴不安地捂紧被子,话筒里微弱的电流,他欲言又止的犹豫。
第六十章:宁折不弯
之后的事情我并没有刻意去打听。
整个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宏天团以旗下制药公司的投资失策为开端,迅速被大量海外注册基金控股,半年后宏天集团董事长易主。
本年度金融界,商业界,甚至波及部分政府高官的大事。
与此同时车廷筠回来了,摩拳擦掌,志得意满地进入了军部。
我接受了一份邀请,进入了一所国家重点生物实验室。
就这样过了两年,在一次不得不出席的酒会上,我再次看到了阮玉。
我站得离他很远,他一身浅灰色的亮面西装,在辉煌的水晶灯下就像一颗价值连城,无比贵重的珍珠,熠熠发光……在深海中,在漆黑中,在寂静中,在沙烁中,熠熠生辉。
他背对着我在和谁交谈。
旁边的同事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啧啧地道:“那人可不简单,有背景有学历,商界政界的面子都大着呢,听说以前还是黑道起家的!我记得有本杂志怎么说他的……他叔叔去年自杀了,不结婚,好像也没别的亲人,你还别说,真就是孤家寡人的!哈哈,要我看啊,有钱人就是怪癖多,你说他今年都多大了?”
同事越说越兴奋,意犹未尽似的,似乎这样的人永远是别人的谈资。
我转开视线,低声说:“三十二。”
我提前给车廷筠打了电话,他开车来接我,还穿着少尉的制服,军装规整而严肃,他好像是刚从什么会议出来,眼神里有点少见的疲惫。
他拉过我,打量我几眼,嘴角露出一点骄傲的笑容来,说:“我给你选的这套西装,再合适不过了。”
我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车廷筠突然脚步一晃,我还没看清他的胳膊怎么懂得,就被压在了车门上。
有点突然……可奇怪的是,我发现似乎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习惯如此了。可能是因为……我知道那是安全的,我知道车廷筠是可以全身心的信任的,是会永远站在我身旁的,不论他做什么。
我仰着脖子半天有点累,车廷筠的情绪明显有些兴奋了。
我小声说:“我们回家吧。”
他哼了一声,又在我耳朵轻轻咬了一下。然后他突然抬起头,微微离开我,看向我的身后。
我也回过头去。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陌生人,身形沉稳,面目阴冷,手里托着一个小盒子,走过来,说:“这是阮先生转交给您的,请您收下。”
我有点发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车廷筠动作却很快,他一把接过来,声音有点发冷:“你可以走了。”
陌生人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车廷筠手里攥着木盒,看样子随时都会大力掷出似的。
我小声说:“车廷筠,我想看看。”
我等了一会儿,听到他又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似的把木盒放到我手上。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借着晕黄的路灯低头去看,一串桃木手链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布面上,原本棕色的核壳上布满了黑色的弯弯曲曲的沟壑,被磨平一样契合在一起,就像一件光滑圆润的艺术品。
我的思绪在路灯的光晕中慢慢飘远,模模糊糊的阳光,那年我九岁半,阮玉第一次开车来接我,他十七岁,清瘦的少年人,干净到透明的白衬衫,在明烈的把雏菊都融化了的夏日阳光中,他低着头,笑眯眯地问我:“爱因斯坦……牛?蹲在地上玩什么呢?”
那时我还小,被他眉宇间纠结不去的戾气吓得一沓糊涂,讷讷不能言。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一定会对他说:“我在等你。”
可我当时什么也没说。
我靠在车上打瞌睡,不知怎的,迷迷糊糊地想起前两天和白牡丹视频时,她说:“你终于被班长掰弯了,不容易啊,这么多年。”
我当时想了半天,还是说:“我没弯。”
白牡丹面无表情地安静了半天,又问:“你还是直男?”
我点了点,说:“是。”
白牡丹当时少见的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说:“这话你可别叫班长听见,他自尊心超强……好吧,就当你仍然是直的,可你算是彻底折在班长手里了。”
我又想了好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我爸爸小时候就告诉我说,男人就要一夫当关,宁折不弯。”
——正文完——
番外:同学会
“滴滴滴滴。”
QQ群响了起来,我点开看了一眼,就扭头对着厨房喊:“车廷筠,下周末同学聚会。”
车廷筠刚刚洗完碗,手上还湿漉漉的,探头询问:“小学?”
我点了点头。
车廷筠哦了一声,好像在想什么,又回了厨房。
一周后。
我吃着西瓜坐在床上看车廷筠在衣橱里翻翻找找,我就说:“车廷筠,就用我上次穿的那套吧。”
车廷筠头也不回地否决道:“那不是你上次颁奖穿的?太正式了,我记得有一件休闲的,就用那个。”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又挖了一勺西瓜吃。
聚会的地点有点远,但很有名气,以设施高档着称,据说还有飞机起落台。
我和车廷筠到的时候还早,只来了几个人,我的小学念了不到四年,但记住的事情却很多,因为过早的离别,反而让感情更加不舍。
我心里很开心,挨个和他们打招呼,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很熟络地和车廷筠说话,看起来挺热闹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我数了数,人差不多齐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好像突然又很多人向着这边过来了。
屋子里的人也注意到了,很快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向门口,有一种奇怪的期待般的默契。车廷筠离得我耳边近了点,轻轻哼了一声。
先迈进来一只踩着高跟鞋的脚,我不禁暗暗惊叹,好高的跟,目测约为12cm。然后是艳红色的裙摆,衬着一张美丽的脸庞,戴了一副墨镜,大波浪的卷发松松散在肩头,我只能想到一个词:艳光四射。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保镖样的人,她把墨镜一摘,露出妆容精致的脸庞来,前几天还在电影院看过她主演的电影,据说还获得了大奖。
立刻就有人起哄道:“大明星来了!”
童小璐微微抿着嘴角笑了一下,笑着说:“老同学,什么大不大明星的。”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找了个离那人稍稍远点的空位坐下了。
我看到她旁边有几个女同学好像有点局促似的,有种捉衿见肘的窘迫感。
童小璐一进来,就好像要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优越感,细致地拢了拢头发。
我就悄悄扭头对车廷筠说:“好像八宝。”
车廷筠左边的酒窝很快地露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说:“八宝比她漂亮多了。”
我仔细想了想,心中觉得不太认同,八宝虽然是一只很爱干净的野猫,不过还是不能和大明星相提并论的,不过我又考虑到车廷筠从小就对女生没好感,可能情感上有一种前提性的漠视。
童小璐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把头扭到我的方向,她的眼睛一亮,张开嘴,好像说了些什么……
我却什么也没听到,因为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嗡嗡的声音,这个噪音越来越强,感觉上离这栋建筑越来越近。
我一时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廷筠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腰,我吓了一跳,转头看车廷筠,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童小璐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不大一会儿,房间门又被推开了,外边一排外国人穿着统一的制服,不苟言笑表情严肃地围着一个人。中间的女人头发高高盘成一个发髻,简练利索的装扮,整体色彩偏暗,看起来就像是刚从什么高级会议出来。
我好多年没见过阮秋秋,乍一看她,突然就挪不开眼睛了。
她微微昂着下巴,她身上好像有一种奇妙的气场,让一直在热情招待的几个组织人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向前迈进一步,抬手向后做了个手势,然后就关上了门,她在房间内扫视一圈,定在了我身上。
我有点紧张,睁着眼看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坐到我旁边的座位上。
我立刻觉得车廷筠的情绪有了点变化。
我咽了口唾沫,小声打招呼说:“阮秋秋,好久不见,听说你嫁到国外了,过的好么?”
阮秋秋比以前变了很多……她侧着头看我,好像有点不经心似的嗯了一声,她看了我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到一边的车廷筠身上,然后眼神就变得有点怪了。
就在这时开席了,场面立刻热闹起来,啤酒一打一打地开,有人开起了玩笑,回忆起来当年谁的糗事,就是一阵大笑。
阮秋秋和童小璐似乎还是不对盘,不过阮秋秋却没像小时候那样表现出来,她好像有一种淡淡的蔑视,似乎在将童小璐的趾高气扬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我和一名同学喝了两杯酒,然后就觉得左边的胳膊被阮秋秋碰了碰,我有点茫然,转头看她。阮秋秋抬起手指指了指门外,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顶着背后如芒在背的压力出了门。
一出来我先悄悄舒了口气,阮秋秋的保镖在外边站了一圈,她对他们摆了下手,然后走到拐角,示意我也过去。
这里没有人,阮秋秋微微抬头看我,突然问:“蒲爱牛,你觉得我怎么样?”她顿了顿接道:“我是指小时候。”
我一下子把心提起来,无数次与车廷筠的教训告诉我,别人问你怎么样的时候,其实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真的在征询你真实的想法,而是想让你赞同他们的想法。
我就说:“你很好。”我想了想又加上:“虽然总掐我,不过每次也都是第一个帮我。”
阮秋秋看着我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她又接着说:“你那时学习好,长得也好,从不像别的男生那样缠着我起哄,又是我的同桌,我怎可能不喜欢?”
我有点不好意思。
她却继续说:“真想不到你跟了车廷筠。”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她知道并不奇怪。我想了想,只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年的朋友,突然有一天就确定了关系。”
阮秋秋听完了半天也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她一叹气,就一下子变得柔软了,像我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她好像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半天也不说话,发呆似的站在那儿。
我就只好也站着。
阮秋秋对我说:“蒲爱牛,我哥哥……”她欲言又止地:“对不起。”
她认真地说:“对不起。”
我有些发愣,讷讷地应了一声:“没关系。”
这么简单的一句对话,我却觉得有很多东西缠绕了很多年,猛地被从某个角落拽出来,哗啦一下碎成沙尘细小又温吞地覆盖了一切,让我一下子变得很难过。
后来回去的路上我对车廷筠从头到尾复述了好几遍,车廷筠才作罢,有点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阮秋秋倒是精明,以为她一个道歉我就能放过她哥哥……”
我愣了一下,追问道:“什么意思?”
车廷筠拉着脸不说话,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车廷筠过了半天才说:“阮玉设计你这么多年,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我说:“你做什么了?”
车廷筠冷哼一声:“还能有什么。”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后来回到家的时候,我拉着车廷筠的手说:“车廷筠,你别这么做,我一点也不开心。”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
我微微仰着头看他。
车廷筠对上我的视线,突然恼怒地在我脸上掐了一下,说:“你怎么这么傻!”
我诶哟一声,又不敢躲,一般车廷筠这么说就是代表他妥协了。
我连忙再接再厉亲上他的嘴唇,然后车廷筠的手就探进了我的衣服,后腰一下子变凉了,裤子松松垮垮地挂着,我一动就差点被绊倒,车廷筠腰一弯就把我抱了起来,推着我坐到椅子上,很快地解开了腰带和裤子,然后驾着我的腿就顶了进来,有点快,我难受地想后挪,椅子不大又动不了,车廷筠又低头咬我的嘴,感觉比平时有点粗暴,我就不敢乱动了,他今天一定不太高兴。
后来我腿和腰都麻了,半天也站不起来,困得睁不开眼睛,半睡半醒的时候又听见车廷筠在我耳边嘟囔:“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最喜欢你,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没有人比我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