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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福裕延年+番外篇——by周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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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爷果然喝醉了。”

木着一张脸,阿德趁永璘还没反应过来果断站起来,抱了还不知自己童言无忌惊到别人的宜锦,急匆匆的下楼了。

永璘见状慌忙也想跟上,不料刚一起身,整个人就失衡似得猛地一晃,又坐回了位子上。

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又捏捏鼻梁,永璘半是后悔半是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再把手放下来时眼神清明,哪还有方才醉酒的模样。

“阿德……”

此生所求不过是你知我心罢了……

******

街上还是灯火通明人头涌动的热闹景象,夜晚微凉的风拂过脸颊,阿德忽然清醒一般站住了脚,才发现自己已然走出了半条街,抱紧了宜锦忍不住回头看去,依稀还能瞧见那茶楼飞扬的檐角。

“哥哥怎么了?”

宜锦被阿德抱着,小心的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摸摸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我们不理刚才的那个阿哥哥了么?”

阿德现在正是思维混乱的时候,闻言冲宜锦勉强勾出一丝安慰的笑意:“哥哥忽然想到还有事情要办,宜锦乖,咱们先回府里好不好?”

“哦,”宜锦瞅瞅他脸上的表情,乖乖的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强撑着把宜锦交给嬷嬷哄着睡了,阿德才游魂似得飘到自己院子里。

今晚正好是十五,清幽的月光把院子照得透亮,繁茂的梧桐树在地上投射着浓黑的影子,时不时晃动着。屋里点了灯,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户映出来,阿德却不愿进屋去,只是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脑子却被永璘的那句话生生给搅成了一团浆糊。

从袖子里拿出串佛珠,少年苍白的手指有些颤抖的摩挲着指间冰凉圆润的念珠,仿佛这样能安定自己动荡混乱的心境。

‘观自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亦复如是——’

“…亦复如是,舍利子……”阿德低垂下眼睛,眉头渐渐松开,鸦黑的睫羽掩映住瞳孔里晦暗的幽光,嘴唇轻轻蠕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诵经声。

“……少爷!”

蓝希从屋子里出来刚一抬头便瞧见少爷怔怔的坐在院子里,手里攥着那串向来不离身的念珠发呆,“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呢!这外头夜凉怎么能久坐?少爷不为自己想也等为了老爷着想啊,顾念着点身子,快些进屋吧。”

蓝希那一连串的念叨阿德似乎入了耳又似乎没听见,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闷的疼,推开蓝希伸过来要扶自己的手,他起身往屋里走去。

无人可见,那袖间攥紧了念珠的手用力的似乎要将其捏碎。

“蓝希,把那安魂香点上。”

第58章

真言(二)

窗外天际曦光初透,桌上那尊黄铜熏炉里的安魂香终于焚烧殆尽,只留了满室的暖香并半缕轻烟飘然消散。

阿德身上披着件绛色半旧长褂,身后靠了两个软垫歪在矮榻上,搁着手臂的小木几上凌乱的放着几本翻开了页的册子。他一手抚着额角,看着手里躺着的那根已然断裂的红绳,半晌不语。

就在方才,那串时常被拿在手里把玩的念珠亦是不知怎么被扯断了线,竟崩了一地的珠子。

阿德犹记得红绳崩开时的声响,还有念珠砸落在地上时的叮嘡,凌乱的就像他骤然清空的心境,抬头时才发觉自己竟然点着安魂香独坐了一夜。

安魂香顾名思义,作用不过就是安定心神助人入眠,阿德之前每每心事繁重神思倦怠时便习惯点上个一夜,甚是有效。

只是这次……

竟也无用了么。

‘此生之恨莫过于遇见着了你……然此生之幸亦是见着你。’

‘但求汝能晓吾心,死又何妨……’

耳边恍然又有熟悉的气息靠近,那几乎萦绕了一夜的低语像是刻在他脑海里一般,扰得人不得安宁。

手中红绳放在一边,阿德慢腾腾的将落在矮榻绣褥上的几颗珠子一一捡了,攥在手心里。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攥的有多紧,以至于手心里多出了几个透了红的指甲印,才‘嘶’的一声吃痛似得松开手。

院子里渐渐有了声响,透过稀疏的珠帘,镂空雕花的红漆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蓝希轻手轻脚的把水盆放好,拧干了布巾搭在盆架子上,转身抬头便是一愣,却见素来浅眠却贪睡的少爷现下竟已经披上了衣服坐在矮榻上,对着一个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少爷竟起得这么早,怎么不叫人伺候?”知道少爷昨个儿似乎是心情不好,蓝希此时说话做事越发的小心了,习惯性的到佛像前要上炷香,却见到香炉里已经有香火供上,手不由得一顿,转身时不着痕迹的往矮榻那边看了一眼。

“不碍的,我坐一会儿也好。”

阿德换好了衣服,也不用蓝希伺候着洗漱,蓝希便进到内室收拾床铺,发现床铺像是没动过一般,矮榻上的软垫毯子瞧着倒是有些凌乱,那木几上还放着几本书,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着中午用过膳定要劝少爷补上一觉,蓝希一闪神瞧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个黑檀木盒。

心里正奇怪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就听到阿德在叫她,蓝希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你去把景安叫进来。”

“是。”

刚过了十五,这上山进香的人潮还未走完,潭柘寺里依旧是人头攒动香火鼎盛的模样。伴着低沉悠远的撞钟声,阿德带了三两个随从进了寺。

“阿弥陀佛,师叔这边请。”小沙弥双手合什,引了阿德一行人往进内寺去,“师父吩咐过,若是师叔来了便要明释直接请去方丈室便可。”

“阿弥陀佛,”阿德亦是双手合什还礼,而后道:“有劳了,方丈师兄最近身体可还好?”

“因了然师祖圆寂,事务繁多,师父强打起精神料理,便有些撑不住,前些时候病了一场,眼下倒是已经好了。”

小沙弥如是说道。

再过去一个拐弯处便是方丈禅室了,迎面却有一行人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却是熟人。

“明释师兄,还有小师叔?”

阿德还未说话,对面年岁尚小的少年便叫了起来,快步走过来,正是许久未见了的明善。

“今儿个可真是巧,小师叔竟也来了。”明善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笑意盈盈,乐呵呵的瞅着阿德,“自上次见面之后竟有半年未曾见过,明善好想小师叔啊。”

阿德被明善一通抢白说的也不由微笑起来,“小师叔自然也很想明善师侄啊,眼下不就见到了么。”说完又看向走近的几人,拱手道:“绵惠贝勒,明伦公子,一切可还好?”

这几人中有两个阿德倒也见过,便是身旁这个师侄明善的哥哥明伦,还有那年南巡时曾同永璘一起的绵惠贝勒,其他几人均是做随从护院打扮。

“自然是好的,”绵惠摇摇手里的折扇,“方才还同明善说到许久没见你了,没成想这说着说着就见着了。”

阿德只是笑笑,他因为昨晚上十七阿哥的那些个话被搅的彻夜不能成寐,却还不知那人说这话时究竟是醉是醒,刚抛开了那人不到一会儿便见到绵惠,那阵阵低语似乎又回荡在耳边,阿德心里只觉得烦躁,却也知道不该迁怒,便笑道:“绵惠贝勒这话说得,那我不是只能自比曹孟德了?”

绵惠忙摆手,笑道:“哎哎,我自然是没这个意思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同几人说了会子闲话,阿德耐不住明善的歪缠,只得答应了他中午的小聚,方才得以脱身。

而这时距京城千里之遥的山西,绵延不绝的太行山脉脚下,有一数百营帐的兵营驻扎在此。

帘子掀开,紧接着钻进一人来。

“二爷,京城来信了。”

和琳后仰着坐在他那把圈椅上,双目微阖做闭目养神状,两只脚踩在铺了行军图的桌面上,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拿过来。

懒洋洋的吧来人送上的信笺拿在手里摸了半天,和琳颇不耐烦的睁开眼睛,不甚清明的说:“那送信的有说什么吗?”

“说是二爷常吃的那家熟食铺子不知怎么空了,怕别的您吃不惯便没给您带,只捎来了府里的酥糖。”

“……再就没了?”

“回二爷,再就没了。”

“得了,”和琳终于舍得把脚放下来,神情倦怠:“把那酥糖给我拿来。”

来人应了声除了帐子。

和琳坐直了身子,似乎是对桌上的行军图重新有了兴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然后忽然道:“来人,给我把顾长卿叫来,就说……”他想了一下,唇边挑起一抹算计。

“就说——本都督要赏他点糖吃!”

还转回来,看京城另一处,皇十七子永璘贝勒府上。

“算算时辰,贝勒爷也该退朝了吧。”

钮钴禄氏摸摸小指上鎏金点翠的指套,抬眼看向铜镜中映出的人影,柳眉乌鬓,明眸红唇,即便算不上倾城绝世,至少也是娇美可爱。

“福晋算得真准,奴婢刚瞧了时辰确实是到了,说不定贝勒爷现在已经在门口了。”

侍女小心的给钮钴禄氏打理好发髻,站开到一边,“福晋看看可还行么?”

“嗯……”小心的抚了抚鬓角,钮钴禄氏站起身来,她身上是件绡丝质的绯色旗装,衣摆上绣了缠枝成团的粉白色纹样,满式双把头的发髻上一朵粉色海棠宫花娇俏可人,发髻两端的金步摇亦甚是精致讲究。

“奴婢长这么大,竟没见过再比福晋更美得了,”扶着钮钴禄氏,侍女眼中闪过一丝艳羡,讨好道:“贝勒爷想必也会看的迷了眼睛呢。”

“是么……”钮钴禄氏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微微一笑,“就你嘴甜,走吧,去看看贝勒爷回了没。”

钮钴禄氏走出没几步便得知贝勒爷已经回府了,行至前厅时果然见到永璘坐着,手里拿了个盒子。

“贝勒爷吉祥。”

“哦,免了。”永璘随手把盒子递给身旁的长顺,“搁我屋里去。”

“爷这是拿了什么回来?”钮钴禄氏说着走近了几步,道:“瞧着像是装了东西的。”

“没什么,”永璘端了茶轻吹着,“说是阿德着人给送来的。”

阿德?莫不是那和珅家的大公子?

钮钴禄氏心思动了一下,早听闻贝勒爷同那位丰绅殷德素来交好,却不知为何大婚之时竟未到府庆贺……钮钴禄氏暗自想着,这和珅现如今可是隆恩浩荡,家里好东西多的是,不知这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臣妾倒是听说过这位丰绅殷德,和大人家的大公子,不知这是给贝勒爷送了什么来,臣妾可有幸一观?”

永璘闻言动作一顿,看了钮钴禄氏一眼,“你若喜欢什么,爷自会着内务府给你送来,”他说着慢慢噙了口茶,“阿德送人的物件可不比他阿玛,向来是不重贵贱的,只怕会让福晋你失望了。”

“爷这是说的什么话?”

钮钴禄氏只听得嘴唇发颤,气道:“难道在贝勒爷眼中臣妾便是那等眼中只有黄白之物的无知妇人么?”

“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福晋何必当真。”

“贝勒爷你——”

气走了福晋,永璘也跟着到了书房,然后从长顺那拿了盒子研究,竟越看越眼熟。这巴掌大小的黑色檀木盒盖子上面刻了缠枝牡丹,边角处拿金片包了边,还有这玉质弯月形的滑扣。

永璘手指轻轻一抹那滑扣,盒盖便一下子弹了开来。

第59章

真言(三)

永璘手指轻轻一抹那滑扣,盒盖便一下子弹了开来。

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饶是永璘也愣了一下,不由得摇了摇头,边笑边心里暗道:刚同旁人说了你送东西向来不重贵贱,这下可真是自己打了自己嘴了。

那黑檀木盒里用雪白绸子做了衬,装满了樱桃大小的滚圆玉珠,青透可爱。

照理来说,若依照阿德的家世,送这些东西本不算贵重,不过永璘毕竟同他相交多年,知道阿德平日里虽对阿玛和珅极其顺从,甚至可以说是令永璘吃味的依赖,却轻易不会开口同他要什么东西,就连和珅特意买给他的那些个物件,阿德都会小心的将其束置高阁,那样子就像是这些东西是别人的,只是在他这里存放一段时间而最后还要还回去一般。

所以忽然送来这么一盒子的玉珠,而且还是在他昨晚借酒说了那些话之后,阿德这是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永璘只觉得手中的木盒似乎重逾千斤,赶忙停止了这番思量,仔细看着这满盒子的玉珠,顺便把木盒也研究了一遍。

这一研究到真让永璘发现了点什么。

怪不得眼熟,这木盒不就是当年自己硬塞给阿德的么!

还有那枚扳指……

摸摸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永璘有些慌了。

莫不是他昨夜的举动吓到了阿德,竟让他连盒子带扳指一起退了回来不成?!

永璘啊永璘!你昨儿个是被人拿酒灌进了脑子吗?明知道阿德的性子最是敏感不过的,还拿那些话去惹他!这下好了,平白的给自己找苦头吃!

又想起阿德急慌慌离开茶楼时的样子……

永璘不由得暗自懊恼,忙把珠子倒出来找了找盒子里,遍寻不着,又问了长顺,确定没有那枚扳指,方才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永璘才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异常,竟又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不过苦笑之后他也习惯了,事关那人,他便很少有能保持理智的时候。

更何况还有那几乎夜夜侵扰的梦魇……

打发了长顺去门外守着,他停了胡思乱想,看着散落在桌子上的玉珠只觉着奇怪,若是常人送玉珠定是要颗颗无损的,受礼者才好用之它途,可这些玉珠无一不是打了孔的,竟像是谁用过一般……

是了!

永璘拿出一颗玉珠来在鼻尖轻轻一嗅,果然有股寺庙里的香火气,却又要冷冽清淡得多,他记得阿德房里是有尊佛像,而且每日晨起还会供上香火。

若真是阿德随身的那串念珠,那又为何要将绳子扯断了,单将玉珠送来?

‘难道说……’

永璘有些吃不准阿德究竟什么意思,手里拿着那颗玉珠无意识的摩挲着。

难道说……

阿德意欲一心向佛,虽知永璘心意,却并无回应的意思?

还是他觉得永璘这人心怀邪念……不愿与之为伍……便扯断了绳子送来这盒念珠——

等等……

永璘手上的动作一顿,游离不定的眼神落在了自己手中的玉珠上,他捏着玉珠凑到眼前。

玉珠圆润青透,转动间反射出柔和的光点,然而细看之下,却似乎有几道划痕,眼睛或许看不真切,只是指腹抚过便会觉察出细微的凹凸不平之感,与玉石特有的圆润光滑并不相符。

起身取了印泥来,永璘拇指轻点,沾了印泥抹上那颗玉珠的凹凸不平处细细摩挲一会儿,待印泥抹平了凹陷处,再一看,那清透的玉珠上果然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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