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颜钥突然睁开眼睛，拉住明心的衣袖，“你会趁我睡着的时候跑掉吗？”
明心怔了怔。
“我都喝醉了，你就想跑掉不伺候我了吗？”
“吾给你倒杯水。”明心起身倒水，再回头时颜钥已经醉着睡死，颜钥的酒品很好，也不胡闹，此时倾泻而下的银发、俊美的容颜在那红色的衣衫下，美如仙。
明心坐在床边，看着颜钥许久，久到他都忘了该走的时辰。
忘忧谷，夜色下走出谷的人，回望着城池，终是绝然而去。
躺在床上的人，流下了此生第一次的泪水。前一刻捉在手中，后一刻那人就离他而去。
鸢儿，爱你才放你走。
鸢儿，今生只爱你一人，你走了也带走了我的所有，我的无喜无悲无欢，从现在开始，就只是因为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新婚
轰隆隆——
雷鸣突至，天有不测风云，傍晚时分还是好天气，不想到了子夜，大风席卷而来，然后便是极罕见的冬雨，也就南国有这样的奇怪气候。
“师父……”
侍者小心走到小王爷床边，床里头的人可是醒了？再看，好像在做梦，而且还是不好的梦，可她们不敢做多余的事，只有候在旁边。
“皇上……”
风耀在门口时就阻止侍者们不必行礼，平常这个时候，风靖琪早就睡着，但今晚突变的天气扰得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便来看怕打雷的人。
“呜呜……师父……”
果然还没进去里间就听到里头一阵哭泣。风耀挥退侍者，走到床边，将揉眼睛的小娃儿抱进怀里，动作自然，好像总是这么亲腻。“琪儿莫哭。”
“我要师父……呜呜……”
这一次风靖琪没像以前一样被安抚，哭个不停，他做了恶梦。风耀试着问，“琪儿做恶梦了？”
“我要师父……”风靖琪只要师父。
“难道皇兄不行？”
明心就像父亲一样，而风耀之于风靖琪，只是相处一年对自己很好的有代沟的兄弟，而且风耀忙得很，风靖琪也不可能总见到皇帝，皇家的约束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太后喜欢风靖琪，每次他们都一块去请安，风靖琪一个月估计连一次都不能见到皇帝。
见没什么效果，风耀有点点挫败，看来是养了五年的师父感情深啊。“皇兄帮琪儿找师父，可好？”
“真的？”风靖琪揉了揉眼睛，大大的黑亮眼睛看着风耀。
“君无戏言。”风耀掏出帕巾，帮风靖琪擦去脸上的泪痕。
“可是师父说，琪儿得长大，要独立，没变成能辅助皇兄的有用之人，是不能找他的。”风靖琪有些为难。
风耀嘴角勾着笑意，心道琪儿的师父倒是个贤士。
“皇兄，我还是不找师父了。刚刚只是梦到师父跟别人走了，不要我了而已，等我长大了，有力量了，一定把师父抢回来！”
风耀挑了挑眉，风靖琪的恋师情节不是一般重，从刚进宫开始开口闭口都是师父，想逃出宫也是想回寺庙找师父。
“琪儿，长大了你要成家立业，你的师父到时年纪也大了，还能抢回来做什么？”
风靖琪想了想，突然捏捏风耀的脸，说道：“师父比皇兄还年轻啊，再过十年我就成年，到时师父也才三十多岁，不老。”
风耀轻笑，没有恼怒风靖琪的不敬，小家伙没在皇宫过童年也许是庆幸的，这样单纯的小人儿也许再经几年的宫廷生活，便不会有今日的情形了吧。
“皇兄，我师父可比你的美人漂漂。”
风耀不否认，明心确实俊的很，可惜他对男人不感兴趣，不像楼莲煜还立男妃。心里这么想，但风耀还是随口说道：“琪儿可知道，女子才能用漂亮形容？”
“不对不对，师父就是漂漂的，不信皇兄看下师父的画像。”风靖琪不知道风耀早就见过明心，便从他的“百宝箱”里取出珍藏着的画。
风耀并没多大兴趣，既然小娃儿要拿就随他了。
小娃儿取了画还不让风耀碰，他打开看红绳，慢慢将画卷铺开……
“皇兄？！”风靖琪皱着眉头，皇兄干嘛抢他的画嘛，“还我。”
风耀收起惊讶，将画归还，这画是最近才作，还俗的明心，长发的模样太像一个人了，当初他初见法场上的明心，便是因为觉得眼缘像，还想借请明心到丘国传法，让皇叔确认。
“皇兄会帮你找师父的。”为了心里的疑团，风耀突然有了解开多年来谜底的想法，也许是他觉得皇帝的生活太无聊了吧。
“我怕师父骂……”风靖琪当然赞成风耀的决定，但是怕明心又教训他。
“不怕，到时皇兄帮你顶着。”
“真的吗？太好了，琪儿最爱皇兄了。”风靖琪扑进风耀怀里，小猫儿一样蹭着，乖巧的模样讨好了风耀，风耀轻揉风靖琪柔软的发丝，不知不觉心情舒畅，小家伙不像其他小孩，有进退，还天真浪漫，嘴巴甜，很讨喜，怪不得母后喜欢得紧。
风耀瞄了一眼旁边画中的人，这个明心法师还是承国摄政王承认的长子，事情有点蹊跷啊。
——分隔线——
元皇宫
到处都是喜庆之色，本来才过新年，装点就用了红和金，再加上在元宵之后便是皇帝大婚，那就更加金碧辉煌，每走几步均可见大红灯笼，特别是永和宫、绦韵宫，一个皇帝住殿，一个皇后住殿，洋溢着的气氛，更有浓烈的庄严喜色。
“听说公主很美很得丘国皇帝宠爱，这次都是皇帝亲自送亲呢。”宫女们无事，又见管事不在，聊了起来。
“嗯，皇上也重视，不过最近皇上又恢复去霜云苑。”宫中谁人不知那个霜云苑被封锁起来，只有少数的老资格宫人才能进去打扫，而那座院子被封发原因，在于皇帝喜爱的妃子无故失踪。
“你听说没有，那里又要来一个新美人。”
“真的假的？皇上怎么会让别人住进那座院子？”
两人正说着，瞧见远远的管事走来，便赶紧开始干活。
“大家仔细点。这件还放这里？快点弄走！”管事女官指着放花的长柜，她先前早就吩咐过要移走，没想到走了一圈还在。
近的宫人赶紧先摆柜去。
宫人口中的霜云苑，在这个喜庆之期，一样装扮一新，但只有少数人知晓，里头是按新房来布置。
夜半时，一对御林军护着轿子进了霜云苑，从这时开始，霜云苑便被御林军重重严防。
霜云苑众位宫人早已待命多时，轿子才落，便有几人上前。
“轻点，别碰着了。”管事提醒着，宫人扶着头带红喜帕身装喜服的人下了轿，但见这人身材高挑，步伐不稳，此人明显是男子，但又做如此打扮，众人不敢多猜。
只有风吹起的喜帕偶尔窥到此人的精致下巴，宫人们才知道，这人多半是俊俏的美公子。
“放下就好，你们出去吧。”
“是。”
留下来的只有玉兰，这是皇帝身边的人，众人心思着，玉兰管事是负责皇帝的起居，今日来了霜云苑，怕是晚上皇上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玉兰脱了床上美公子的鞋子，取走了红喜帕，卸去美公子的发饰，衣服她不敢脱也想着留给主子会更有情趣些，将人摆好，看着时间差不多，玉兰便到屋外候着。
许久之后，皇帝光临霜云苑，此时帝王喜色上于眉梢，步伐比平常快了几分。
“皇上万福。”
“下去吧。”楼莲煜挥退众人，推门而进，里头烛光明亮，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心跳加快，室内的淡香萦绕着，红色的帐幔轻飘，床上身着喜服的人安静地睡着，铺满鸳鸯枕的秀发长如瀑，黑亮柔顺，楼莲煜坐到床边，端详着床上人的睡容，有些恍惚，红色的衣衫衬得他更加肤白唇红，更加魅色的脸还如记忆中的好看，玉腰带束着的纤腰，柔韧、不盈而握。
轻扯下腰带，本被束住的衣衫彭起，似乎在让人快点掀开，一层层的衣料，缓缓除去，这样的感觉，就有如洞房花烛。
今夜也是按新婚之礼，不就是洞房花烛？
楼莲煜抚着睡着人的脸，眼里头尽是痴迷和思念余下的残痕。“岚儿，你终于回来了。”
像是感觉到别人的碰触与倾述，闭着眼睛的人，眉头皱了皱，随后又陷入睡梦里头。
【穆烟，成亲要有成亲的样子！】
梦里头嬉皮笑脸的人，对着明心傻笑，英俊虽没打什么折扣但是明心高兴之余就想埋汰。
【鸢鸢真有娘子风范，为夫听娘子教训，正经点。】男人随后在明心脸上亲了一口。
明心笑了，没个正经才是花穆烟嘛。
穆烟？
突然人影都消失了，四周只有黑暗，明心站在空荡的空间，开始紧张找寻。
【花穆烟，快点出来，别玩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亲人
再醒来，明心看着凌乱的床，熟悉的屋子，百味陈杂，床边一堆红衣而他一丝不挂，掀开被子查看，明心惊讶，一点痕迹都没！？
明心走过去打开衣柜。
屋内除了喜庆的装扮外几乎与以前的一样，而且这衣柜中的衣服，还有许多他以前穿过的，不，细看是与以前同款的新衣。
选了一套穿上，明心整理仪容，开门。
“公子起了。”
还是当初伺候的玉兰，明心直接要求：“请玉兰姑姑找楼莲煜过来。”
“公子，切不可这么直呼皇上名讳。”
明心忘了，那个功高无边的显王早就登基称帝，在他修行的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只是他还以为是当初的情形。
“那请姑姑告诉皇上。”
“公子莫急，皇上早朝之后还有外宾，皇上必在完成政事之后来见公子。”
明心不想妨碍到皇帝处理政事，但他也不能一走了之，而且在不久之后有人请求他相帮一件事。
崔逸离竟然被关在天牢！
大约半月前，明心走出忘忧谷，路上碰到了崔逸离，两人相约喝茶叙旧，那时他亲眼目睹了潜回来的秀王与崔逸离接触。
秀王没有皇帝宣旨，是不能踏出封地半步。那时他不小心听到两人的争吵，原来秀王的支持者还没死心，还想支持秀王东山再起，崔逸离擦觉之后与秀王闹僵，秀王还将人关了。
明心没想与明争暗斗的各种权利沾上边，但他还欠崔逸离一个人情，便按崔逸离的要求为其送信给墨洋，明心有想救人，但那时崔逸离并不想离开秀王身边，所以明心只好去找墨洋。
送信时，他是以假身份和另一个面貌见墨洋，那时墨洋很热情地接待他，但却暗中使计让他中了迷药。
在之后，他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再醒来的当天，便有崔盈盈的手下送来其请求，让他救崔逸离。
现在楼莲煜政事忙，明心自是知道如果他就这么走了，肯定会连累很多人，他让玉兰请来墨洋。楼莲煜没有限制明心的武功，明心现在真要逃离皇宫并不难，但就是因为慈悲的心明心永远都有被套牢的枷锁。
墨洋再见明心，一直都是沉默，明心没责问当时使计诈他的事情，墨洋是臣，臣只有服从君上。
“吾想知道崔逸离的事情。”
墨洋以为是问使计将明心带回皇宫的事情，却没想到问的是崔逸离，他只挑他能告知的，说道：“崔逸离参与谋反。”
明心微怔，秀王谋反也许可能，崔逸离怎么会？但是朝庭会不会有其它安排才这么做？很多事他也管不了，但他不想崔逸离死。“吾能去见他吗？”
墨洋为难，“现在没有皇上的御赐的金牌和圣旨是无法见到人。”
明心两样都没有，墨洋尽责尽衷，明心不好再问。
再见楼莲煜时，明心坐于院中石桌边，那时明心在屋外看医书，而楼莲煜没有打扰地走近，明心抬起头，站起来欲行礼，楼莲煜阻止了明心的动作。
明心避开楼莲煜的相扶，冷淡地问：“皇上何时放吾出宫。”
还好当时没有任何宫人在场，否则肯定会被明心的言辞与态度吓坏。
楼莲煜脸色变了变，但还保持风度，“岚儿已经是霜云苑的主人，而这里住着朕的岚贵妃。”
“吾是男子，如何成了皇上的妃子？”明心不仅惊讶，还有排斥，男妃之说本就荒谬，而且皇帝后宫三宫六院几百美人，他怎么会成为其中一个！
“早在一年前，岚儿就以朕的侧妃入了宗籍，一年之后的今天，岚儿封了贵妃也受朕的恩宠入册封为贵妃。”
明心仿佛听到笑话，他可不会承认，“皇上如此强人所难，可有问吾愿意否？吾就算成亲也不敢高攀，而且谁又受了恩宠？”明心冷视对面穿着龙袍的男人，如果楼莲煜还想强来，他不会让其得逞。
“岚儿，一年前是朕的错，现在朕想弥补。”
“错了还要继续错？皇上不勤政爱民反倒是逼吾还扣押人，这难道是明君所为？吾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请皇上放过吾。”
楼莲煜似乎脾气变得非常好，明心都说得这么不客气他就是没有反驳什么，“朕只想留下心爱的人，这与治国又有何相关？”
“可吾不愿意接受，皇上就是借着权利逼人就范，那些伺候的人也会被连罪，吾如不是想到会连累他人又怎会留下。”为了让楼莲煜放弃，明心说得很生硬。
“岚儿，你变了，而我也不想只是一味地强迫你，否则我可以让你成为禁娈，虽然你武功高强，但也难敌我的千军万马，而你太过心软，纵有绝世武功也难逃谋计，不是吗？”楼莲煜换了自称。
明心语塞，他无法确定楼莲煜会不会让人连罪，所以他不敢走，楼莲煜总能猜透他的心思。
楼莲煜运筹帷幄，擅长摆布人心，深谙帝王术，治理元国不过一年，初见成效，树立的皇权威望让他帝位逐渐稳固，秀王如要谋反，如不趁其根基浅再过几年更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秀王肯定急燥了。
“岚儿，你想去承国？不过你可知道，完颜赫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明心看着楼莲煜，眼神质疑着。
“君无戏言，完颜赫真有流落在外的子女也许是你的兄弟姐妹，但你却不可能是他的血脉。”楼莲煜在明心的目光下，向屋里走去。
“不过来看看你的母亲？”楼莲煜转身看向没想跟上的人，说道。
明心稍迟疑了一会，便跟了上去。
楼莲煜在屋内的画娄里取出一卷年代颇远的画，递给明心，“打开。”
明心拉开活结的红绳，慢慢打开，入眼的画中人让他吃惊不小，这画中女子与他是你们相像。
“她是风萧宇私奔的女人——芸倪，当年的美人榜榜首。”
明心看着画就知道是逍遥书生所作，心道逍遥师父难道知道旧事？
“也许一些事情只有他们当事人才知道，但是，你身上有风家的胎记，还有你的外貌全是丘国人的特点，完颜姓本是外族，他们发祖先是凶猛的少数族人，经过几代族长的努力才在承国有了如今的地位，但无论是完颜家的哪一个子孙，都有特别的轮廓。”
明心有些别扭，那个胎记被花穆烟戏说是其印迹，其实也并不是在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在左脚底，有五颗痣组成的类似梅花的图案。能看他脚底的，这个世上人并不多，而楼莲煜为什么会注意他的脚底板？同时，楼莲煜分析得不错，但以完颜赫那样的地位，没必要知道他的身世还要来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