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能安慰蓝韵的唯一办法,只有抱着他,传递着自己的温暖。
“谢谢!”没有挣扎,蓝韵把头埋进尚尧胸膛,“到有人的地方把我放下来。”
初夜的圣城是热闹的,市集街摊、小贩叫卖不断,行人擦肩而过、成为彼此眼底的风景。
“放开我,我父亲是首席御医,你们吃罪不起。”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身材伟岸的家仆拉扯着一位二八佳人,正在哭喊的佳人,宛转蛾眉、粉装玉琢,惹人怜爱。
“不就是个小小太医,我父亲是工部尚书,还会怕他不成?”某位还算仪表不凡的公子哥抬扇挑着佳人的下巴,“你就从了本公子,如何?”
“你——放开,来人,救命啊!”佳人奋力抗争着。
两个大汉面无表情,一人一边按住挣扎的佳人。
行人分散两帮冷眼旁观,这乱世天下,还有什么事值得人惊讶?
蓝韵淡瞥一眼,事不关己的走着,身后的人倒没那么淡定,天子脚下,竟敢当众调戏民女。
“放肆——”
只闻两声闷哼,两大汉被掌风击倒在地,公子哥寻声望去,便瞧见那俊挺飒爽,衣履风流的人。
本来就如鹤立鸡群的尧帝更甚显眼,凌然霸气让人寒毛卓竖。
“老板,上壶茶。”蓝韵寻旁边街摊坐下,漫不经心地的撑着桌面看戏。
小贩日日在这街道摆摊,见的人多了,就没见过这般黑衣茕茕的绝色,两眼看得发光,哪里还听得到蓝韵的话。
“大哥,快点行不?”蓝韵瞅一眼流着口水的小贩催促——
好戏就要开始了。
“是,是,是,公子稍后,小的马上给您上茶。”小贩被这水滴石穿的银铃声拉回心智,不舍的狠狠看了几眼才转头,在摊上磨蹭了半天,把最好的茶沏上,生怕不入那绝色之人的口。
“公子,救我——”佳人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求救,快速整理着仪容!
她从没见过那么英挺、气度斐然的男人,此刻她一心一眼里只有尧帝,生怕自己乱了仪容,失了姿态……
今日的遭遇,肯定是月老搭线,上天注定她要遇见他——
此生、此世,她芳心暗许,非他不嫁。
尧帝连看都没看楚楚可怜的佳人,直接走向公子哥,“你方才说你父亲是工部尚书?”
尧帝眼中有丝丝愠怒,威严凛冽的霸气镇压着全场。
“自然,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公子哥挺直脊背强壮镇定,负在身后的单手,在颤抖。
“是么?”琥珀色的瞳子微眯着,轻蔑的看着公子哥,刚想说‘朕’,顾及场面,改口道“今日我就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尧帝再发一掌,公子哥飞出数米,唇角溢出鲜血。
大势已去,眼前的人武功又高,公子哥纵然不服,也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怒吼一声“你给爷等着。”屁滚尿流的带着家仆离开。
“多谢公子搭救。”不知何时来到尧帝身边的佳人福身道谢,“小女名唤池笍,请问公子贵姓?”
池笍不甚优美的福身,为阿罗多姿的身段再添上一笔,举手投足间尽是折人风韵。
“绝配啊!绝配……”
这佳人和风华绝代的尧帝站在一起,引得旁人情不自禁的赞许,一时间只能听到这句真挚的赞赏。
“是挺配的。”蓝韵一边喝着茶,一边跟着附和。
众人的赞赏让尧帝眉头微蹙,无视身边佳人,径自走向蓝韵。
“公子……”池笍心下着急,追上去拉着尧帝衣袖,娇羞道“天色尚早,若蒙公子不弃,可否赏脸到府中一坐,也好让小女答谢今日相救之恩。”
当然,顺便介绍给父亲那是最好的,这等英才,想必父亲定会喜欢,再顺理成舟的‘以身相许’,以她池笍圣城第一的美貌,算配得上此人。
“听到没有,人家叫你上门提亲,还不快答应。”蓝韵边走向尚尧,边咸淡无味的打趣。
声出,池笍才发现还有个蓝韵存在,众人也才把目光投射过来——
瞬间,可想而知,少年那一颦一笑,皆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倾人绝色,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池笍比了下去。
尚尧眉头蹙得更紧,抽出被抓着的衣袖,不由分说的抱起蓝韵,飞身房顶,消失在夜幕中。
他甚是不喜呆在这里被无知的人群配对,更不喜池笍的热情相邀,他只是出于道义,出手相救,换做任何人他都会这样。
黑暗处的尚隐暗叹——圣上此举也太显眼了,数道黑影无人察觉的一闪,跟紧尧帝。
池笍看着消失的两人,这?
为何以她圣城第一的美貌那人至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我说,有人像你这样逃婚的吗?”蓝韵抓紧尚尧衣襟,飞檐走壁的感觉还不错。
“我被人盲了眼睛,再看不进天下任何人。”尚尧表白着,催动内力,飞闪得更快,“再说,我从头到尾就没看过她一眼。”
“哎,可惜了那么个美女,估计回去得抱着枕头哭了。”没听懂表白的蓝韵替池笍惋惜,“你这不是害人吗,不喜欢,让她去喂那只色狼就行了,何必多事?”
“你——”尚尧故意双臂用力,勒疼蓝韵,鄙视道“我没你那么寡情薄性。”
“疼,放松点,我错了。”尚尧松了松力道,蓝韵平反,“说我寡情薄性,也不知道是谁帮你救的左相,好意思吗你?”
“那是你还我的人情。”某人这么还嘴,嘴角却在不自觉的上扬——
别人生死你都可以背弃,却会为朕着想,你果然是在乎朕的。
“……”
28.诸事烦扰
早朝过后,尧帝单独把工部尚书叫到御书房。
“钱尚书,你可知道昨日市集发生何事?”
尧帝端坐龙椅之上,龙椅扶手两边,两个龙头目瞪口张朝向,东、西方向,神态庄严肃穆、浩气凛冽。
身后龙凤檀木屏风上面,刻着蚕头雁尾、一波三折的隶书,庄重雄劲。且不说尧帝慑人的气魄,就御书房的这番景象也让人轻松不起来。
工部尚书:钱尚书貌似糊涂道“圣上所说何事?”
昨夜公子哥回去后就嚷嚷着被人欺负,求父亲替他报仇,钱尚书有种不好的预感。
工部尚书一职: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位高权重,旗下门徒无数,朝中党羽众多,真要是此事,钱尚书觉得倒没什么好怕的。
尧帝敢拿他怎样,只要他号令一声,满朝文武皆会为他上书抵制,闹得朝野动荡。
“德喜,钱尚书既然不知,你就代朕告诉他。”尧帝疏冷的吩咐德喜,沉淀着琥珀色的瞳子深邃得幽暗。
德喜把尧帝事前转达过的昨晚发生事宜,原原本本对向钱尚书复述……
“孽畜啊!都怪微臣管教无方。”听完后,钱尚书表面痛心疾首捶着胸膛,老泪纵横着跪地忏悔,苦求道“还请圣上看在犬子年少无知,微臣老来得子的份上,从轻发落。”
他怕什么,没什么好怕的,碍于圣威,戏总要做足,膝下独子总要保全。
尧帝单手叩击着龙案,坐观上壁,不怒不愠道“钱尚书想朕如何发落令郎?”
玄隐查出:钱尚书私下结党营私,不思其职,纵容自己儿子草菅人命。
公子哥仰仗父亲权势,时常在大街上强抢名女,不从者更甚狠心杀害,圣城中几家漂亮的千金就惨遭毒手,钱尚书暗地里利用权势一手遮天,掩埋掉事实真像。
尧帝正想着怎么处置他,没想到钱尚书自动送上门来……
就算他位高权重,党羽众多,某天无缘无故家中失火烧死、失足掉进自家井中溺死、出门被失控的马车撞死……
谁又会想到这些不幸的意外是由尧帝策划暗隐谋杀的呢?
对圣上不敬,是为死罪,钱尚书自知,避重就轻道“微臣出宫后就带犬子到池府负荆请罪,尔后严加管教,定让那孽畜重新做人。”
“令郎对朕的不敬之罪呢?”尧帝怎么会让他得逞,复问道“钱尚书对此,作何处理?”
钱尚书一愣,暗道:‘圣上莫要欺人太盛’,反之,一脸动情动理的悲愤,“犬子昨日眼瞎,不知圣驾在前,才会出言冒犯,圣上大人大量,岂会与犬子计较?”抹了把眼泪,钱尚书痛下决心道“微臣择日起罚那孽畜闭门思过半年,抄写‘忠孝廉耻’经千遍。”
“说得有理,就按钱尚书所说去办吧。”
钱尚书马上止了眼泪,感恩道“谢主隆恩。”
待钱尚书走后,尧帝拍案而起,愤怒道“哼,都是些仗着实权在手,就不把朕放在眼里的佞臣。”
“圣上息怒,为这些人动怒伤了龙体不值。”德喜怜悯的看着尧帝,尧帝自幼由他一手伺候长大,在德喜心里,就是他的亲生儿子,自然心疼尧帝身为这乱世圣主的悲哀。
尧帝闭目凝神,遣退德喜,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响指……
钱尚书、是你逼朕的……
本来钱尚书真心悔过,尧帝还不打算深究,可惜那厮和他勾心斗角,不知死活,他只能出此下策……
后话:数月后,钱尚书失足掉进自家井中溺死,膝下独子痛失其父,不日后三尺白绫悬梁屋中,追随父亲而去。
尧帝念其为尚朝‘劳心劳力、鞠躬尽瘁’,下诏风光大葬,沐浴斋戒半月,亲自主持葬礼。
蓝韵轩中——
伤复后的莫锦冄前来听候蓝韵差遣,着手调查穆檰山暗杀事件。
蓝韵望着围墙而种的马蹄莲,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帮着花匠除锄草,施施肥,在花匠的悉心照料下,马蹄莲植株长得健康高大。
过了五月马蹄莲含苞,六月下旬开始盛放,到时候开得淸贵、素雅的花朵,多让人赏心悦目。
蓝韵似乎快闻见马蹄莲花,清雅的芬芳。
莫锦冄微躬腰背,拱手道“蓝公子尽管吩咐。”
五月下旬的温度升腾着,风里夹杂着热气,扩张着人的汗腺,把体内的水分蒸腾到表面,蓝韵扬袖擦了一下额头热汗,收回目光,“莫侍卫,请帮我去查一下西宫娘娘的家属亲友。”
西宫娘娘家属亲友远在边关塞外,蓝韵为何要叫他去查,莫锦冄微蹙剑眉,“蓝公子不知道么,圣城并无西宫娘娘的家属亲友。”
“没有?”蓝韵疑惑,问道“为什么?”
为了解除蓝韵的疑惑,莫锦冄将如下事实细细禀明——
西宫娘娘乃:边关战将黎元帅的独女,黎元帅只此一女,视其为掌上明珠。
西宫娘娘和尧帝相识在边关,当时黎元帅病危,尧帝亲赴慰问。同样担心父亲病危,前往看望的西宫娘娘见到了尧帝,当即一见倾心。
黎元帅病好后,西宫娘娘央求自己父亲亲笔书函提亲。
尧帝感念黎元帅为尚朝一生戎马生涯,尽忠职守,不想寒了黎元帅的心,决定迎娶西宫娘娘。
由于尧帝亲赴探病,黎元帅感动,立下誓言,战事不平,不回圣城,所以连府第都建在边关附近的城池,圣城根本无亲属挚友。
“哦,原来是这样啊。”蓝韵若有所思道“西宫娘娘的死讯黎元帅知道吗?”
莫锦冄道“回蓝公子的话,圣上为了西宫娘娘的死讯不影响黎元帅戍守边关,封锁了死讯。”
这也就说明,死讯封锁,远在边关的黎元帅和亲人不可能知道西宫娘娘已死,不会有人给西宫娘娘报仇。
穆檰山暗杀事件筛除了西宫娘娘的复仇者,唯剩圣宫里争宠的各路嫔妃。
排除了前者,蓝韵随后吩咐莫锦冄去暗查宫中嫔妃四月上旬,是否有人去财务府领取过高额财物;那个嫔妃与人有过不寻常接触,嫔妃们寝宫里的昂贵珠饰可有缺失和少于自身地位应当拥有的数量。
领命后,莫锦冄请辞离开。
蓝韵走进小楼,驻足于小福画像下,细瘦的手指顺着画中人的发丝、耳畔、手臂,滑至画中人的小手处,在手背上覆上嘴唇。
“小福,你在哪里,还好吗?”蓝韵轻摸着小福的脸庞,他动作柔缓,温柔的摸抚着,墨玉的眸孔里满是宠溺。
钱尚书离开后,尧帝心烦意乱的看着龙案上的追踪报告——
半月前他派人前去剿灭血狱门,不料派去的大内高手和官兵抵达血狱门时,血狱门只剩一片灰烬,人畜全无。
派出去的玄隐追查多日,也寻不着血狱门的踪迹何在。
血狱门事先就全体撤离,好像知道他会派兵剿灭,难道有人事先通知?
不可以能,剿杀行动是临时下的命令,他没告诉过任何人,烧剩的灰烬已经冷却,显然,血狱门在事前就做好了撤离准备,焚毁了巢xue。
钱尚书与他勾心斗角,左相中毒案件毫无进展,血狱门离奇消失,所有事情烦扰着尧帝的思绪、情绪。
尧帝按压着眉头,太阳xue忑忑跳动着,传来一阵一阵的酸痛,直让他想发火、想发怒,想发泄。
晚膳时间临近,尧帝走出御书房,他走得很快,他想看到那个与世无争的人。
想着那人不咸不淡的笑容,心里的焦躁化作春风细雨的柔软,何时开始,那人成了他放松心情的港湾,只要和那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能让他摒除杂念,随着那人超脱,暂时忘却朝政、国事带来的烦扰。
“韵,暗杀事件有何进展?”尚尧知道莫锦冄今天进过宫,遂出此问。
蓝韵喝着汤,淡淡道“你想知道?”
“怎么,不能告诉我?”尚尧把一块肉夹到他碗里,关心道“你那么廋,应该多吃点肉。”
“哦。”蓝韵看着碗里的肉,犹豫道“我怕你知道了会难过。”
尚尧心头一热,琥珀色的瞳仁光华流转,静熤透澈,“但说无妨。”
“真的。”蓝韵咀嚼着菜,嘟囔道“你确定?”
尚尧点头,优雅的进膳,贵族天生的气质显露无疑,笑容恬静柔和。
“嫔妃之一。”蓝韵抬眼凝视着尚尧,嘴里咬着汤勺,一副玩味的笑意。
“韵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尚尧笑容退散,沉声道“是谁?”
“今天才知道的,具体是谁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蓝韵放下汤勺,指着自己的脸,咧开嘴灿烂的笑,“别那么严肃,笑一个。”
尚尧阴沉着脸,‘咔哧’一声,手中竹筷折断,他没想过加害蓝韵的人是自己的后宫嫔妃,但除了后宫那些善妒的嫔妃,还能有谁?
“都说了放松点。”蓝韵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递给他,“先吃饭。”
敛下眼眸,尚尧执筷,沙哑的声音带着凌寒,“查出顾主,你想如何处置?”
蓝韵一僵,小福的仇不能不报,顾主又是尚尧的嫔妃之一,那就交给他处理吧,相信尚尧会给他最好的交代,蓝韵嫣然一笑,“也算是你的家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要让我失望。”
“我不会失了公允。”
无论是谁,存心加害蓝韵的他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