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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在渊上——by梦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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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什么电话,他这才想起自己在跟着大部队下来前,就把手机放在上面了,身上连手机都没有,自然更不会有刚才那个所谓的电话。

低头一看,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会一脚踏空,去跟李欣和陈老六作伴。

刚才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幻觉。

“心志不坚定,就容易被邪物所趁,产生幻觉,陈老六就是那么死的。”贺渊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萧阑定了定神,退后几步。

贺渊看着他。

萧阑隐在黑暗中的侧面看不清表情,没有说话,呼吸声却重了很多。

“走吧。”停了半晌,贺渊漠然道,转身。

手突然被抓住。

“小黑,等会儿……”话没说完,那人将他抱住。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萧阑死皮赖脸。

贺渊平生不喜让人接近,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推开他。

“终于占到便宜了,”萧阑笑得色迷迷,“小黑,你真像我们学校的那个校花,整一个冰山美人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过你比她漂亮多了,我绝对不会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的,你要是去了我们学校,保管引起轰动,我跟你说……”

“没有弱点,就不会被幻觉侵占心神。”贺渊冷冷打断他,“如果你不想死得更快,就要克服自己的弱点。”

萧阑眨眼,半晌才说话:“如果弱点是死人呢?”

贺渊微怔,想推开他的手不知怎的顿住。

萧阑忽然凑过来,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鼻息咫尺可闻。“小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贺渊比他高半个头,他的手还紧紧抱着贺渊,说话时需要微微仰起头,现在这姿势如果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的姿势简直就像一对情侣在呢喃情话。

他说话向来牛头不对马嘴,贺渊不用看也能想象此刻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贺渊没有避开,眼底冷澈清寒,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却藏得很深。

萧阑一怔,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

“不说也随你,只会死得更快而已。”

“你说过,幻觉是每个人心底最脆弱的部分,如果你听了,以后就要对我负责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说?”萧阑嘿嘿一笑。“刚才,我以为自己接了个电话,是我外祖父打来的。”

“他问我,怎么还没死。”

他说得漫不经心,贺渊却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

“从小就有算命先生给我算命,和小黑你说的差不多,都说我三破日出生,命犯阴煞,会克死亲人,但凡跟我有一点关系的,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家里人本来也不信,可在某一年,家里起了大火,除了我之外,母亲和弟弟都死在火灾里,父亲听说了消息赶回来,却在途中出了车祸,也跟着走了。”

“从那时候起,收留了我的外祖父就觉得,我确确实实是个灾星。”

不知道为什么,从认识的那一刻起,他总觉得贺渊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但同时心底又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要敬而远之。

对他来说,凡是一切暂时想不通的事情都不用费脑子,直接去做就是,于是从此他人生里又多了一个骚扰对象。

只是越靠近,这种古怪的感觉就越强烈。

“不过我差点忘了,外祖父在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贺渊不说话,萧阑也不以为意,正好逮着一个机会可以发挥话唠的本性,他兴致很高,不忘趁火打劫:“小黑,我把祖宗八代的家底就交代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按照惯例,你是不是也该对我交代交代,比如说你家里有几口人,你几岁学会走路,几岁学会说话,几岁才不尿床,几岁没了初吻,你最喜欢吃什么,睡觉的时候穿不穿内裤啊……”

“闭嘴。”贺渊觉得耳边仿佛有一百只乌鸦在聒噪,皱了皱眉,一抬手,萧阑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他拼命眨眼,哀怨地望着贺渊,表达自己想要说话的强烈愿望。

“我不喜欢听废话。”贺渊没有发现自己的容忍度高了很多,只对眼前这个人。

萧阑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有很多话想说。

对方做了个手势,他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刚才那是什么?”一双眼睛洋溢着崇拜。

“禁言咒。”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但是某人的关注的重点却完全不是这个。“小黑,难怪第一次见面时我说了那么多话你都没有对我下咒,原来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吗?我就知道你腼腆害羞把心事都藏起来,不要不好意思了,你不说话吗,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不会始乱终弃……”

贺渊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这个人没什么用,他废话很多,心肠很软,会为了不让同行的老师和同学涉险而抢先上桥,会在紧要关头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迟早会因为更加愚蠢而断送自己的性命。

对方的声音被戛然掐断,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作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娇羞模样。

“沉浸在往事只能让自己不可自拔,做人不要总是回头看。”他说完,转身就走。

后面的萧阑受宠若惊:“小黑,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嗷嗷!没想到你人长得漂亮,连心地也那么善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吵死了。

贺渊皱起眉,思忖着要不要干脆把他丢下悬崖,一了百了。

身后那人浑然不觉,还在那里深情表白:“小黑,从今以后,我的弱点就是你了!”

无责任小剧场:

贺渊伸手掐住萧阑的脖子,冷冷道:“你再聒噪我就杀了你。”

萧阑眨眼,点头。

贺渊放手。

萧阑扑上去吻住他,手一边伸向贺渊的胯下。

贺渊又惊又怒,可是嘴被封住,连咒语都念不出来,萧阑像八爪章鱼一样扒在他身上。

“你让我不要说话的,人家只好用行动来表达爱意了!”

******

不要被小剧场蒙蔽了眼睛,小黑才是攻 = =

第17章

他们所在的地方,跟刚才一模一样,只不过没了刘教授他们,壁画上自然也没了那道陈老六刮过的痕迹,偌大的殿宇空荡荡的,回响起两人的脚步声,显得分外诡谲。

来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再往前就走不通了,所以他们只能在殿中来回探寻,看有没有暗道的存在。

贺渊对着刚才那副壁画摩挲沉思,萧阑也跟着蹲在旁边对着地砖敲敲打打。

咚……

咚……

贺渊低下头,对上萧阑的无辜神色:“不是我敲的。”

声音是从墙里传出来的,沉闷短促,仿佛有人拿了把锤子在那头敲打。

而发出声响的那片壁画,恰好是刚才陈老六抓过的地方。

萧阑站起来,伸出手。

手腕陡地被抓住,一转头,贺渊正盯着墙壁,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退后。”

他把萧阑推到后面,从怀中摸出一道符纸丢至墙上。

“玉清始清,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火聚神,仲会黄宁,急急如律令!”

以符纸为圆心,周围熊熊燃烧起来,片刻之后,火焰燃尽,余下一个焦黑的圆形痕迹。

萧阑张大嘴巴看了半天,突然道:“小黑,你破坏文物!”

不待贺渊说话,他又嘿嘿一笑:“不过咱俩谁跟谁啊,我不会去告发你的!”

贺渊早就习惯这个人时不时缺心眼的抽风,闻言也不理会,伸手抹去墙上被烧焦的墙灰,那块被火焚烧过的地方变得很软,轻轻一推就凹陷一大块进去。

墙后面是空的。

黑黝黝的洞口一眼望不到底。

咚……

刚才的声音依旧从那后面传来,缓慢而沉闷,很有规律。

饶是萧阑浑不着调,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黑,我突然有种奇怪的设想……”

他的话没说下去,眉头微微蹙起,是难得的严肃。

贺渊看了他一眼,没有出言嘲讽。“这是唯一的出路,想找到他们就得过去看看。”

他的手顺着焚痕摩挲一圈,手掌所过之处,墙壁都微微凹陷进去,再伸手轻轻一推,那个洞口已经足以让一个人半身跨进去了。

萧阑想也没想就要探身进去,贺渊皱眉,将他一把扯到自己身后。

“不想死就不要自作主张。”他冷冷道,当先进去。

萧阑愣了一下,屁颠屁颠地追上去,笑得春光灿烂。“能关心人是好事,你不要不好意思么,我家小黑真是心地善良,哎呀,小黑,等等我嘛……”

这是一条需要一直往下走的阶梯,两旁全是粗糙的石壁,也就是说,这条阶梯是在地底生生开凿出来的,这对于数千年前的楼兰古国来说,简直无法想象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萧阑还特地弯腰摸了一下,质地跟前面殿宇的差不多,应该都是汉白玉砌成的,这就给工程又增添了神秘感。

连中原一些王侯的陵墓,只怕都没有这么讲究,古楼兰人不惜财力筑造这座地下城池,究竟有什么目的,这跟他们看到的那些壁画,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疑问就像缠成一团的毛线,纷乱曲折,无法理出头绪。

阶梯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走,他们一前一后,脚步声分外清晰,连同那诡异的咚咚声,都沉甸甸地压在萧阑心上。

他忽然想起刘教授平时手舞足蹈的模样,想起陈白对他生气又没辙的模样,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高大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变色退却。

沉闷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咫尺可闻。

走在前面的贺渊脚步忽然缓了下来。

透过他的肩膀,萧阑看到台阶的尽头,散发着一点微弱的光线,旁边蹲着个人,似乎背对着他们,隐隐绰绰,看不太清楚。

咚……咚……

先前听到的声音有些沉闷,但是现在离得更近些,听着就像拳头砸在墙壁上的感觉,却只让人觉得有股莫名的凉意油然而生。

“那个人好像是认识的……”

萧阑话没说完,贺渊已经一步步朝那人走去。

“李农。”

贺渊认识这个人,他是李家的人之一,跟着李欣一起来的,结果李欣死在那座石桥上,剩下的李家人群龙无首,暂时就都听从李农的指令。

李农的野心很大,但在李家,他的地位要比李欣低一截,所以他把这次行程看得很重,总想着能从自己手中淘到什么宝贝,取李欣而代之。自从李欣和陈老六相继死了之后,他一直表现得跃跃欲试,连赵老爷子都不大放在眼里,大伙前行的时候,他几次都想走不同的岔路,如果不是赵老爷子压制了他,只怕他早就带着李家的几个人分道扬镳了。

但是现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老爷子他们呢?

李农没有抬起头,不知道是没听到贺渊叫他,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兀自背对着他们蹲在墙角鼓捣着什么,手电筒往周围晃了一圈,发现李农脚边还有一个人。

咚……咚……咚……

刚才两人一直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从李农那里发出来的,他的手一抬一放,动作被身体半遮住,看不大清楚。

再走近一些,离他已经很近了,李农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贺渊和萧阑,但他仍然动也不动,自顾自在那里捶打。

“李农!”贺渊沉声道。

声音在石壁之间回荡,嗡嗡作响。

李农埋着头。

贺渊的手电筒挪至李农脚下,终于看清他的动作。

李农一手拿着一根硕长的钉子,一手握着一支小锤子,正一下一下地捶着。

躺在他脚边的一个人,浑身血肉模糊,已经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不仅是五官,连同四肢躯干,都现出一个个血洞,皮肉被钉子刺穿,又被锤子锤下去,肉沫筋骨被这么一下下地搅出来,鲜血四溅。

可李农的动作还没有停止,不但没有停,劲道反而越来越大,眼神泛着疯狂和怨毒,嘴角甚至还微微扬起,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喉管咯咯作响,像是有满腔愤恨无处发泄。

连萧阑也不再聒噪不休,两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出话。

——

萧阑往前一步,伸手要去制止他,手腕蓦地被抓住。

一抬头,是贺渊。

“别碰他。”

贺渊的声音很低,他甚至拉着萧阑后退了好几步,似乎不想惊动眼前的人。

“小黑,他会不会压根听不见我们在说话?你说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看不见我们了?这个人之前不是一直老实巴交的吗,没想到这么狠,喂,小黑,你认不认识他脚边那个人,我看着很眼熟,好像是跟赵老爷子一起的,应该认识吧,你是他们请来的……”

萧阑任他拽着,嘴里一边滔滔不绝地涌出疑问,直说到贺渊忍无可忍,又给他下了禁言咒。

耳根清静。

萧阑作声不得,只能睁大了眼睛,用心灵之窗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奈何贺渊看也不看他一眼,放开他的手就往前面走。

“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往前凑。”

他冷冷地叮嘱一句,没听到回音,想起那人已经被自己下了禁制,不由回过头。

只见萧阑听话地跟在他后面,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可怜万分,就差没耷拉着尾巴呜咽两声。

贺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极快,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之前他们以为的阶梯尽头,其实并没有结束,不过是中间一个类似休息的小石台,石台往下,又是漫长的石阶,隐没在黑暗之中,像是永远走不完一样。

走出数十步之后,萧阑再回头看去,刚才的李农和那个被他杀死的人,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连那阵沉闷的捶打声,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没了。

他伸手向两边石壁抹去,摩擦着掌心的粗糙触感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但他却觉得有些古怪,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也说不上来。

萧阑忍不住伸出手拉住前面的贺渊,对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过来,不似本身给人的感觉那般冰冷彻寒。

不让话唠说话,就跟不让女人打扮一样痛苦,而萧阑又是一个话唠中的话唠,所以他现在的痛苦简直无与伦比,偏偏贺渊似乎很喜欢现在寂静得近乎阴森的氛围,没有半点帮他解开禁制的意思。

手腕被抓住,贺渊的身形也跟着停顿下来,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声:“前面。”

萧阑下意识就往前面看去,只见距离他们数十步的地方,又出现一个石台。

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背靠着石壁。

萧阑本来以为他们又绕回原来的地方,但仔细一看,跟之前的又有一些不同。这个石台显然要大上不少,中间甚至还雕刻了一些花纹鸟兽。

萧阑定睛一看,发现上面雕刻的鸟兽,跟他先前在那座殿宇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人面牛身的怪物,在地下城池里比比皆是,似乎是古楼兰人不为人知的一种宗教崇拜。

这回不待他开口,贺渊就解了他的禁制。

萧阑盯着不远处那个人,低低道:“是于叔。”

贺渊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一直走到那人跟前才停住。

于叔靠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半睁半闭,脸上的表情迷惘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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