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
“嗯。”Al I点了下头，又是甜甜一笑。“好久不见，廖韫飞。”
廖韫飞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Al I看，下了电梯也不说话，也不管被抓着的人反抗，直接把人拖着往门外走。商场的保安过来询问也被他打发了，Al I呆愣愣地，最后也就跟着走了，一直到车里，两个人再次对视，才重新开始说话。廖韫飞的眼睛里似乎在喷火，那火苗每次要窜出了，都被Al I水当当无辜的眼睛给看灭了。最后，还是垂头叹了口气，再次扬起脸时，又恢复到Al I所熟悉的神情。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廖韫飞替Al I系好安全带，又随手刮了下他的鼻子。
“没有一个人出来，段方有些事，本来送我上了车的，但是小爱……有点儿事，自己又下来了。”Al I说到这里，手护上装钢笔的口袋。“谢谢你送小爱回家，管家先生一定很着急，小爱还要和段方打电话。”
“他没给你手机吗？那你记得号码吗？”廖韫飞瞄了眼Al I按在口袋上的手。“我记得你记性很好。”
“记得。”Al I望着前方。“小爱记得回去的路线，前面左拐，但是现在要等红灯。小爱一直和段方在一起或者在家里，家里有电话，所以小爱不需要手机。……咦，堵车了吗？”
“给他打一个吧。”廖韫飞将自己的手机递给Al I。
“不。”Al I摇头。“说好到家了打，小爱还没有到家，不打。”
“你……”廖韫飞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忽然想到了什么，奖手机里的照片调了一张出来。“认识他吗？”
Al I瞄了眼屏幕，脸上激动起来，指着照片上的人很兴奋地说。“十二！可是小爱就在苍晋家里见过他一次，就是面对面那种。十二有一只和小爱一样的大熊，十二很聪明的，比我们都聪明。”
“十二？”廖韫飞扶了下额。“你们？你们……还有很多个吗？”
“你们还有很多个？小爱不懂。”Al I接过廖韫飞的手机，看起了里面的照片。“啊，你还有小爱的照片呢，小爱在表演节目。……咦，还有小三三和的小四四的，”
“三？……四？……那你几号？”
“一号。”Al I竖起手指比了一个“一”，颇有些得意。“小爱是一号，爱爱是十二。”
“所以你们有……十二个？”问完这句话，从Al I的眼神里得到确认，廖韫飞深吸一口气。“十二个。”
“怎么了？”Al I将手机还给廖韫飞。“绿灯了。”
“只是很惊讶。”廖韫飞将车左拐，又一次深吸口气。“十二个。……除了你和周段方一起，爱爱……三号在TC，四号……是不是和卫嵘在一起？那……二号不会是在卫苍晋那吧？那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呢？”
“你都知道？”Al I侧过身对着廖韫飞。“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小爱不知道，他们都还没有出来，不知道谁是谁，不知道会不会出来……那个……廖韫飞，十二还好吗？”
“还没有出来？”廖韫飞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就是……不对，我不能和你说的。”Al I立刻抿住唇，对着廖韫飞摇了两下头。
“没关系。”廖韫飞空出手抬起，揉了下Al I 的头发。“想见他吗？十二？”
“嗯……”Al I眨了眨眼睛，再次摇头。“我都知道的，如果十二过得不好，小爱会感觉到。”
“为什么？你们是……亲兄弟？心灵感应？”车再次停下。
“心灵感应？可能，不过也没有小三三和小四四那么强烈……啊，我真的不可以说了哦。”Al I重新坐端正，手依旧护着口袋。“谢谢你送我回家。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还会遇到三次红灯，会比段方预计的晚19分钟到家，管家先生一定很着急，那个司机先生不知道有没有找小爱，不过段方知道，小爱不会丢的。”
对于Al I最后的那些自言自语，廖韫飞没有回，只是静静地在绿灯亮起那一刻重新开动车子，照着Al I的指示一路慢悠悠地开到周段方家所在的小区，但没进去，将车停在了一边。
“小爱。”手还把着方向盘，廖韫飞侧过头，视线落在Al I一直被自己的手小心护着的口袋上。“周段方只是让你回家后给他打电话说你已经到了，对吧？”
“嗯。”Al I点头。
“那……今天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约你一起吃饭吗？你看，差不多午饭时间了。”
“吃饭？”Al I有些为难地嘟了下嘴。“小爱可以陪你吃饭，但是……小爱不吃。”
“为什么？”廖韫飞侧过身，手自然地搭在Al I身后。
“小爱不喜欢。”Al I垂下头，在座位上不自在地扭了下。“我要下车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小爱。”廖韫飞抓住Al I按着口袋的手。“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爱爱也……不喜欢吃饭。”
Al I抬起头瞄了廖韫飞一眼，又迅速低下。
“不可以告诉我吗？”廖韫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了些许遗憾。“那……爱爱是你的朋友吗？”
“嗯。”Al I用力点了下头。“小爱也喜欢爱爱，但是爱爱似乎不是特别开心。”
“我也喜欢爱爱，想……像周段方照顾你一样照顾他，小爱……会帮我……们吗？”
“咦？”Al I眼睛一亮，对着廖韫飞眨了眨。“像段方照顾小爱一样照顾爱爱？”
“不相信我？”
“可是段方说，我们都有自己的问题，没有办法互相帮忙地。”Al I见廖韫飞不太信任的眼神，直了直后背，极为认真地解释道。“比如……小二二很喜欢睡觉，那是他的特性，如果不是，他就不是他了。小三三很会闹很淘气，唯一可以制得住他的就是善解人意的小四四，小爱……段方说小爱是最乖最可爱聪明的宝宝。而十二是个很特别的……独立的个体，他和我们不一样，因为……”Al I用还自由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又觉得不对，伸过去按在了廖韫飞的胸口。“他这里，受过伤。他不需要……人类的照顾。”
Al I推开车门下车，回头和廖韫飞摇手再见时，廖韫飞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坐在车里，感受着车内残留的属于Al I的特殊气味，回想着他和爱爱一样精致的五官和无可挑剔的皮肤，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是否有些过于完美。即便是外科手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即便手术很成功，但时间还是会在不同的个体上做出区分，但是他们没有。还有个性，人的性格各异，相关因素很多，但绝不是可以人工设定的。
遇到Al I之前，廖韫飞就接到了翠阁管事打来的电话，只是稍做交代便就挂了，那样的小事他从来不屑于亲自过问。倒车后遇到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是去翠阁的方向，右转是去Al Ⅻ家的地方，红灯的时间很长，却长不够思考。廖韫飞知道这个人的周末，从没有年轻人的那种消遣，可以说这个年轻人喜欢远离人群，和机器一起生活。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他，说他和那些没有冷硬的机器才是一家子的。那时的Al Ⅻ只是淡淡地看了廖韫飞一眼，那一眼里，现在回想，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例如认可。
“喂，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按照老规矩办吧。……那是TC的事情，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晚上我会来的。”挂了电话，右转上路，那是身体自己做出的选择。
如果有一场赌博，注定要输，他不会赌。
打开门看到毕孝旬并没有让Al Ⅻ觉得太过意外，这个人出现的时间比预想的晚了太多。
“只要10分钟的时间，孩子，你就可以品尝到味道了。”
“只要3分钟21秒，你就可以让我再不被找到。”
“何必呢？我可是你父亲。”
“那么我也大到足够自立了。”
没有落座，没有茶水，Al Ⅻ没有任何想要招待毕孝旬的意思，背着窗户站在客厅里，双臂抱胸，警惕地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笑得亲切和善的人，那些被自己归类存档到角落的记忆又一次翻涌而出。
“每个父亲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直都被搬出去的儿子欢迎的，但这不是他不来的理由。”毕孝旬自己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饮料，还有一些昂贵精致的点心，自在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Al Ⅻ又往后退了一步，单手支撑在窗台上。
“和廖韫飞相处得怎么样？”毕孝旬咽下食物，很享受地嘎了下嘴巴，问道。
“他只是我老板的朋友。……你吃好了吗？冰箱里的喜欢都拿走，我不吃的。”
“爱爱。”毕孝旬用手背抹了下嘴巴，转过身对着Al Ⅻ。“你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和人类在一起，一个信得过的人类或许是最好的。……如果我们不把问题放在身份性别上，就是两个拥有理性的个体，他们相遇相知，决定相守，总是会遇到很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完。他们在解决旧问题和发现新问题的过程中慢慢前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是因为你不是人，所以你不能得到常人的幸福，只要你们是不同的两个独立个体，磨合的过程总是会遇到麻烦，问题的关键不是问题本身，而是你是不是愿意和这个人，而不是那个人一起解决，一起过一辈子。……爱爱，我是你们的制造者，我不是为了垂名青史或者巨额利益才那么做的，我希望看到你们获得幸福，或者有幸福的可能，就像……像我们所有人。”
“怎么突然来和我说这些？是……剩下的机器人里……出现问题了？”
“呵呵。”毕孝旬推了推眼镜。“和你没关系了不是吗？你出来了也就没资格再问里头的人过得好不好。”
“毕教授。”Al Ⅻ放松下来，在毕孝旬对面坐下。“不是我不想很简单地在你们的世界生活，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合适，至少现在不合适，也许以后，可你知道，我们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也可能……因为我大脑里的那些记忆让我怕了。我想去过不一样的生活，我知道他们正在过着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好或者不好，我都知道，我更知道的是……死亡的意义。……时间会把我最珍爱的东西带走，这样的记忆有一份就够了。……毕教授，谢谢你这次过来。这一次……我不会为迁就任何人而活着。”
廖韫飞到来那一刻，Al Ⅻ正在整理被毕孝旬清空的冰箱，隔着冰箱的门对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所有的细节被真实地注意到，然后越来越清晰，清晰的，还有心里的答案。
“要我帮你吗？”
“不用，已经好了。”
“爱爱。”压住Al Ⅻ按在冰箱门上的手，试图拉进自己手中握紧，用了几次力，还是没有成功。
“松手。”Al Ⅻ很平静地说道。“以后也不用买东西过来，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吃的。”
“这不是问题。”
“廖韫飞。”Al Ⅻ看了眼自己被抓得通红的手背，轻叹一声。“我们好好谈谈吧，和你说清楚。然后我可以给你时间去考虑，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廖韫飞，是很多的时间，多到你可能……根本用不完。”
闯祸的Al Ⅲ完全没有后觉，很嫌弃地将那件沾染了对方鼻血的衬衫扔在了地上，谁也不理会，一个人冲进了浴室。周段方对朱瓷摆了摆手，朱瓷点头，转身退出了房间。冯修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也赶了过来，尹奥正在外头和他耗着。刚刚还热闹的场面，现在一下子全静了。
“我进来了？”周段方在浴室外敲了两下门后直接推开进去。
Al Ⅲ整个浸没在浴缸里，只有手搭在浴缸沿上。
“知道为什么不痛吗？”周段方用手指轻抚过Al Ⅲ发红的指关节。“不是你们没有痛觉，是你们所有的感受都被彼此分担了。……不要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四号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火气那么大？”
“我讨厌你们！” Al Ⅲ探出头，狠狠地瞪着周段方。
“我不会让你伤害自己的，因为……小爱也会感到难受。”周段方坐在浴缸边，镇定地看着Al Ⅲ。“过年到现在，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关于……命中注定，还有……天造地设。……而他们，都是骗人的。”
“对于人类可能是如此。”Al Ⅲ猛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溅了周段方半身水。“但对于我们，是，就是。”
“那你还生气什么？苍晋跟我说了，四号和卫嵘……他们……”
“即使他们上床了，他也会回到我身边的！”随手将浴巾裹在身上，Al Ⅲ站定在浴室中央，红着脸，瞪着眼睛，双手紧握着拳，依旧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气势。“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周段方，你看着吧，我已经把信息传递过去了，强烈地！……四四是为了我而造的，我是为他而醒过来的，这就是我们！”
周段方掸了下半湿的外套，抬头扯了个客套的笑容。“那……祝你好运。”
“周段方，我和四四，可以在一起很久，即使现在你们把我们拆开了，我们最后还是会在一起，因为我们比你们长寿，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在这里，还是那么年轻，而你们呢？”Al Ⅲ耸了下肩。“我希望你也可以一直那么乐观和强势，当有一天，你变成了一个糟老头，而小爱还是那么漂亮可爱……也是啊周段方，你的麻烦比我大了很多，所以……不要再跟我说教，也不要再管我和四四的事儿。”
“如果是这样，我也希望……你们都不要爱上人类，然后……看着他变老死去……”周段方没有再说下去，站起身从Al Ⅲ身边走过，直接出了门，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门外，冯修白和尹奥还在争执不休，周段方没有任何表态，直接向电梯走去。冯修白趁着尹奥发愣那一刻，冲进了Al Ⅲ的房间。
挂了尹奥从TC打来的电话，卫苍晋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午睡的宝贝，圆滑的肩头，奶白色的皮肤，带着股淡淡的香味，柔顺的头发垂挂到自己手臂上，还有些痒痒地。嘴角自然勾起，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