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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手术刀 下——by画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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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觉非不禁自嘲地想到,用一场残忍的爱情去愈合另一场残忍的爱情带来的伤痕,到底是不是一种自虐。此时的苏徽和当年的叶绍琨有什么不同呢?

于是,自己又将流浪另一个八年,来慢慢舔舐伤口吗?

叶绍琨大陆觉非三岁,处处都表现得像个大哥,就像此刻,他温柔地拿开陆觉非手中的酒杯,劝他少喝一点。是啊,陆觉非几乎忘记了那段光阴,那段一起成长的日子。

人们都叫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可惜,竹马不是青梅,到底无法无猜。

陆觉非盯着叶绍琨的脸,认真地看着他。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将这个从小的玩伴当成一个暗恋对象来看的。也许,是在叶绍琨拉着陆觉非的手,告诉他叶妈妈也是他的妈妈;告诉他,人死后,其实是会上天堂的,所以妈妈此刻应该很幸福。这些话,尽管陆觉非当时还小,又怎么会不知道是骗骗小孩子的。只是,那时候,大人们都忙得没空去骗他。大人们都有自己的愧疚和无奈,陆家的男孩子,是要靠自己的力量长大的。有人会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但从来没有人费心为他编织过一个善意的谎言。

于是,因为这个谎言,他开始喜欢他;因为这份喜欢,感情渐渐沉淀成了爱;因为这满怀的爱,他忍住被人嫌弃厌恶的失望,一路追随去了北京。

可是后来呢?

陆觉非眯着微醉的眼睛,盯着头顶的灯光出神。是啊,可是后来呢?同情成恨,推开不过是瞬间,一地心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伤,谁会再替你流泪?

长大了,就该自己为自己编织谎言了。

如果再来一次,陆觉非大概还是会去爱。非刻骨何以铭心?

人们常问,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呢?

我说

我希望,他,和我一样,

胸中有血,心头有伤。

而我,仍在等

也许等到

等到青春剥光叶片

生命长满褶皱

等到脉搏暗弱

目光锈蚀斑驳

等到激情燃尽

思念流成河

等到情感憔悴

变成荒凉的沙漠

等到心啼出血来

长满老茧

等到所有的梦幻

都凋落

而我,还要等

好想,好想,见苏徽……

苏徽不是第一次去侯家吃饭,却是头一次如此有压力。拿侯半夏的话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剩女事业的如火如荼,使得侯家有危机感了。再优秀的女儿,老大不小了还养在家里,到底还是不大好的。

“于是,”侯半夏戏谑地看着苏徽,“您受累,这承欢膝下的技术活我就交给你了。”说罢,他随手抓了一根鸡翅,叼在嘴里,拎起背包就想逃,被侯奶奶抓了正着。侯奶奶是市中医院的专家,看病讲究的是个望闻听切,耳力眼力都是一流的。侯半夏手还没到门把手,耳朵就被人逮住了。

“啊!奶奶,轻点,疼!”侯半夏吸着鸡翅,努力不让它掉下,嘴里含含糊糊地求饶。

侯奶奶松了手,很是不客气地往他脑门敲了敲,“好端端的饭不在家里吃,又出去做什么?这几天成天不见人影,小夏,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许再淘气了。”

听听听听,什么话啊这是。侯半夏委屈地揉揉耳朵,摸摸额头。“对啊,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就还叫淘气了。这叫和朋友的正常交往好吧。”

“今天家里有客人你还乱跑!小心你爷爷不饶你。”侯奶奶本来板着的一张脸,被侯半夏叼着鸡翅挠头的滑稽样子给逗乐了,几乎绷不住。

侯半夏见状,从嘴里取出了鸡翅,讨好地蹭上去撒娇,“奶奶,苏师兄那不叫客人,那叫未来的……啥啥。所以,不要太客气,太客气显得我们多见外啊。再说了,我敢和组织拍胸脯保证,绝对正大光明,不去做给人民脸上抹黑的可耻行径。您老就行行好,让我走吧。”

侯奶奶无奈道:“那总得吃了饭吧。”话音还未落,侯半夏已经闪得没人影了,侯奶奶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摇头。

侯教授从房间里出来,见状冷哼了一声,“那小子又遁了吧,成天不着调。”他转头对苏徽道,“你有空也劝劝他,也该好好收收心了,别成天想他那伟大的计划,没个人形。”

苏徽摸摸鼻子。好么,这就算是当成孙女婿使唤上了?

其实,苏徽也挺尴尬的。于侯教授看来,苏徽和侯茯苓那叫天造地设。虽然从来没有人拿到台面上认真提过,但在几个大人眼里,孩子就是般配,哪有不成对的理?以前苏徽是没想过要挣扎,很是无所谓。而如今,是想挣扎都不能。似乎在冥冥之中,很多事情早就被安排清楚,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涂鸦。

难怪侯半夏总是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是幸也是不幸。

于是一顿饭吃得有些郁闷。饭后,苏徽照例留下来请教教授一些问题,顺便和侯茯苓讨论白天没说完的课题。侯家是很难得的大家庭,虽然子女并没有都和侯教授一起住,一直单身的小儿子,孙女孙子还有两个曾孙女都住在这里。晚饭是齐齐满满的一大桌子,热闹也有,吵闹也有。小孩子都很听话,看得出来,从小家教很是严格。此时,两个小丫头正安静地在客厅里写作业,不时传来侯奶奶辅导功课的声音。

如果以后真的是这样的结局,大概此情此景会成为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吧。平静的家庭,没有大起大落,事事顺利,生活……和工作没有什么不同。

侯教授虽然严厉,却不是一个刻板的老师,不时会说一些鼓励的话。说实话,他对苏徽一直青睐有加,视如己出,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这种器重。遇见这样的恩师,是苏徽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他似乎总是很幸运,能在某个绝望的时刻,遇上伸出援手的恩人。钱教授如此,侯教授亦是如此。

也正因为师恩重如山,让苏徽的很多话无法说出口。他人生中关于家庭的记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缺。突然有一天能够填满,对于苏徽而言,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叶绍琨没有再阻止陆觉非喝酒。相反的,他也拿起了酒杯。

“小非,你知道吗?我经常会梦见你像当年一样,指着我的鼻子骂,说小珏肯定会有报应的。每次醒来都会吓得一身冷汗。”

陆觉非笑了,“当年还是小孩子,想什么说什么,当不得真的。”

叶绍琨摇了摇头,苦笑道:“也许未必。最近我总是在想,因果报应,大概还是会有的吧。”

陆觉非停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叶绍琨。叶绍琨的眼眶发红,好像多说一句便会落泪。

你知道吗,小珏得了绝症,也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陆觉非想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不是吗?这真是命运一个无聊的玩笑。谁能想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居然就这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很难受。陆觉非吞了一大口酒,想要将这种微妙的感觉一口咽下。酒下肚,眼眶却有热乎乎的东西涌出。

原来,那个经常黏在屁股后面跟着跑,经常和自己抢叶绍琨的小屁孩,那个用刀子毫不犹豫捅了自己一刀的小流氓,也终于有一天会倒下。原来,生命真的是这么无常。

在反目成仇之前,陆觉非还隐约记得,曾经有段感情,叫做兄弟。

只是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

陆觉非没有说话,陪着叶绍琨喝了一杯又一杯。叶绍琨似乎是醉了,却又好像还清醒着。他看着陆觉非,表情认真。

他说,小非,你还痛吗?你,还恨吗?

陆觉非笑,你知道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他直直地盯着叶绍琨的眼睛,从里头看见一个微笑的自己。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另一个人装进去。塞满,不留空隙,不留任何后悔的余地。心满了,就不会痛了。就算痛,也不再是曾经了。

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不再爱。

叶绍琨看着身旁空出的位置发呆,然后苦笑。他用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深吸一口气。原来,你早就放下了啊。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如何才能放下,再去装另一个人?我不想,不想一个人被留在原地。留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留在那个少年发亮的眸子里。

我喜欢你。

那句固执的宣誓,仿佛是魔咒,一句就是一生。

陆觉非站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冷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咸的味道,有些苦有些涩。拿着手机的手指冷得僵硬,渐渐失去知觉。

“喂,苏徽,是我。睡了没……没事啊,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陆觉非轻声笑着,“我知道这是深更半夜,我知道这是扰民……你明天还有手术?嗯,那好好休息吧……你别激动,大半夜的激动会睡不着的……嗯,真没事……嗯,挂了吧……”

嘟——

耳朵的温度似乎一下子被剥夺了。

我希望,他和我一样,胸中有血,心头有伤。这样,方能知我心伤。

陆觉非挂了电话,望向远方。斑驳的霓虹落在黑魆魆的海面,就像廉价的彩妆。

46、胸中有血心头有伤(三)

小侯爷真的是和良友纯洁交往,不干任何给人民脸上抹黑的行径?反正作者表示深度怀疑。这不,侯半夏前脚出了家门,后脚就去了某画室。一进门,二话不说,蹭蹭蹭就把上身扒干净了。动作的熟练度,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夏鹄看他连贯的动作,无奈得直叹气,“唉,一点羞涩的美感都没有,你也忒坦然了吧。”

侯半夏无语。当一个人每星期都至少被要求脱四次,再羞涩的人都会变得无动于衷吧。更何况——“不是你说的大男人不能那么扭捏么!我都这么淡定了你还想哪样啊!”

夏鹄不清不愿地摆好画夹,嘀咕着,“什么叫调·戏懂不懂,调·戏就得一个恶霸一个良家妇女。”

侯半夏无奈叹气,“你到底画不画?”

“画!”夏鹄二话不说立刻动笔。

别的不说,这侯半夏的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可口(?)的,所以夏鹄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饱眼福的机会。你看看,胸肌是胸肌,腹肌是腹肌,数一数,啧啧,挺多。夏鹄郁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其实吧,我也是有腹肌的,一块!!一块也是快好吧。

他得瑟地想着,然后继续将目光往下移。嗯,下面看不到了,没意思。

什么?你问为什么看不到?啧啧,又想歪了不是,侯半夏的裤子还是顽强奋战着的好吧,你以为人真的是有露X癖,专门喜欢脱么?上半身赤果已经是极限了。

夏鹄撇撇嘴,放下了画笔。侯半夏对空翻白眼,我的祖宗,他又想干什么。

和夏鹄相处一段日子下来,侯半夏总结了夏鹄的三点特色。你看看,人才就是人才,随便处处就能总结出经验来。

其一,夏鹄这个人总体而言非常霸道,不大听人劝。说一就是一,强势的不得了;其二,但是,这个人偶尔会犯点小孩子气,就跟没长大一样,反差之大让人哭笑不得;其三,当以上两者都具备,即夏鹄开始耍性子且霸道得不行的时候,预示着有人要遭殃了。

很不幸,目前而言,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当然,侯半夏不可否认,夏鹄这个人还不算太坏。虽然古怪了点,但是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故事的味道。他曾经扛着画夹走遍各大洲,那种洒脱让侯半夏很是向往。每个人其实都生活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生活就像是一个牢笼。所不同的是,有的人以眼所能及画地为牢;有些人却以天地为界,将整个世界当成自己的牢笼。当束缚和桎梏足够宽足够广的时候,边界限制就成了自由。

“没灵感,完全没灵感。”夏鹄急躁地扔了笔,来回踱步。

侯半夏心里一阵狂喜。哈利路亚,请允许我喊一声万岁。对我没有灵感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终于可以摆脱魔爪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是十有八九的。夏鹄一把抓住侯半夏,“死闷的环境是无法激发艺术的灵感的,我们应该到更广阔的空间,寻求更刺激的地方!”

“你,你想干嘛?”侯半夏头皮发麻,本能地预感到厄运的来临。

果然——

“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

好么,走就走吧,有必要一走就走一百多公里么?侯半夏开始考虑自己被绑架的可能性了,这荒郊野岭的,被强了被分尸那都是有可能的啊。更重要的是,这个周末怕是赶不回去了,一想到奶奶的无敌念功就很头疼啊。

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反面教材就在这里呢。

叶绍琨和陆觉非是一起从天津回来的。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陆家拜访了多年未走动的陆董陆老先生。其实叶家也陆家怎么的也算是世交,陆觉非和叶家兄弟从小都是一起打闹大的。叶老先生和陆老先生一样,从北京出来闯荡江湖,俩人颇有些兄弟情谊。生分的开始,就是十年前陆觉非惊人告白的那场大闹。两家人都引以为耻,不愿重提,连带着都不愿意主动联系对方,渐渐的便疏远了。

叶绍琨的拜访,无意是给出了一个信息:既往不咎,冰释前嫌。

陆董到底是经久沙场的老将,对叶绍琨有意无意的褒赞,面不改色,笑纳不语。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两家合作是必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看着八面玲珑,很是意气风发的叶绍琨,陆董心中不免惋惜地想到,若他是个女人,又或者,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当年说不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就是自己,可惜啊。再看看自家的儿子,各种不济,各种碍眼。果然儿子都是别人的好,哼!

陆觉非对他们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并无多大兴趣,至始至终都在走神。直到叶绍琨站起来喊他,陆觉非才突然回神。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小珏。”

陆觉非还未说话,陆董先开口道:“跟着一起去吧,到底是自家兄弟。小琨啊,你也别太难过,治病的事情,总得慢慢来。”

“是。”

陆觉非不好再说什么,低着头跟着去了。

上一次见到叶绍珏,还是一脸杀气,很是嚣张的模样。没想到,不过数月,人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陆觉非进病房的时候,叶绍珏正试图自己拿起杯子,试了好多次,还是无法抬起左臂。他的手部肌肉已经开始有萎缩的现象,缩成爪状,筋脉横张,有些狰狞。水被打翻了,湿了被子。叶绍琨紧走几步,上前用纸巾给他擦干了手和被子。

如果早些时候,叶绍珏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不能自理,更重要的是在他这个“仇人”面前出大糗。不过,现如今的他浑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全,更别说发怒。

一个人的身体若是慢慢死去,任何情感都无以为托。那些爱啊恨啊,到了生命的尽头,都是一场虚无。这大概也是为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原因吧。

陆觉非走进病床,看着叶绍珏,五味杂陈。他看着叶绍珏用尽力气将头歪到另一边不去看自己,他看到叶绍琨满是歉意的一笑。

陆觉非只好将头别到别处,随意打量起病房,尽量不去注意叶绍珏满满的敌意。目光落到了门边,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告辞离开,门突然被推看,苏徽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到了眼线里。

陆觉非大吃一惊,“苏徽?”苏徽闻声抬头,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你们认识?”叶绍琨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俩。

陆觉非微微一笑,“认识,太认识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兜兜转转,所有人原来都系着看不见的线,羁绊彼此。

苏徽皱了皱眉,给叶绍珏做完检查后,拉着陆觉非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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