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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 上——by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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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辉,”永固直接道:“你有什么请求,直接说了吧,能作主的,本王一定为你作主。”和言家打过交道的永固绝对不会使用官场上那套推手的官话,要是一味推搪而引出那作怪多多的言茂,那可不是他所想的。那言茂是明白人,只是,对时事太过明白,反倒让永固有着些忌讳。

第八章

造成现今言家子弟即将处于风声之尖的现状,当日掺和其中的他也算是有点责任!这般承诺也就是支援吧。

对永固王爷的雍容大度,言耀辉无比“感恩”。

“谢谢王爷体谅,那么小民就直言了,请王爷安排一点机会给小民结识京城中一些贵人,其中最好是有一些这次去边城赴宴的公子们的家人。”带了些商贾味,言家耀辉看着王爷,这般请求对显赫的王爷而言应该不算难吧。

看着言家小三,思虑着的永固即刻领会到了言耀辉的意图。沉默在同意和不同意的决策上来回思量,没等回应,后堂的侍女传来话——王妃要见递来拜帖的言三公子。

听了此言,立即拜别了王爷和小郡主,言耀辉随着侍女往后堂快步而去了。

瞧着快步而去了的言耀辉,永固再次苦笑了,看来他们王府别想安静了,这言家对巴着大树不放确实很有一套,无疑,以前只认为那言茂太精明,言家双生兄弟又很可乐,言家小四、小五、小六太闹,致使他轻看了这位言家表面上最正常的言家老三了。

永固王妃所居住之处是王府的最深处。

一路行来,亭台楼阁层层叠叠,穿过重重门廊,转过花墙长廊,来到府中之府,对王妃第一次亲自召见的这位来客,相迎着的王府宫女们都将好奇心压到了最低,这是内府中少见的外来之客。

领至到一处雅致的庭院,一身素衣不能遮掩其清贵的薛钰就在那临水的小亭内撒着饵料,亭下红鲤争相接食,静中取闹,也是意趣。

远看过来的言家小三,薛钰有了几许异色,言家当真都是怪胎,在这华贵奢侈的王府中行走,居然从容得不显出所动。

有着此念的薛钰可看高了言家小三了。并非言耀辉心存傲慢,只是对来自淮扬的他而言,这皇家的园林胜景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在淮扬,贫寒人家尚会在天井中摆些小景致,而稍富人家,则几乎家家有园林,往郊外行来,无处不是依山靠水的浑然天成的景致。况且,自古有言,园林之胜,唯是山与水二物。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这两物在此皆薄弱,这等如金雀笼儿般的景儿,可不在他眼中。

看着走到眼面前雅俊的男儿,薛钰收敛起欣赏的笑意,同时也不免打心眼里嘀咕一下,该不该该将萧泓得了相思病的事情转告给言家小三知晓?

行礼拜见后,也不需废话了,示意坐了下来。

权衡着,身为长辈,薛钰温颜询问道:“小四小五的乡试得如何?秋试将至,耀宗、耀祖也来京了?”一想到那一个模样儿的双生子,就觉得可喜可乐。

将小郡主放在园中自己玩耍,跟着穿过桥廊过了来的永固示意起身候着的言耀辉坐下。

触到永固转身递过来的眼色,靠着栏杆的薛钰心下蓦然跳了一下,又出了什么事?

不等言家耀辉回答,永固将之前想不通的一件事询问着言家小三。

“留言北去参军的萧泓是怎么跑去边塞小城的,那里应该没有什么大军营吧。”

面对王爷的发问,言耀辉无言以对,向他询问那个萧泓是怎地会和小六一起出现在边城小镇的,他哪里知晓?

“不清楚,只是听说是在半途上和小六遇上的,他口口声声说是要参军报效朝廷……”提起这话,言家耀辉就上火,当初曾经为了这言语,敬意横生的他还行下了君子之礼,现下想来当真不值。被骗了,面相老成的萧泓居然会做出这般行止,当真世风日下,可恶之极。

是这样吗?

摸摸下巴,瞧着言耀辉的永固王爷不免心下嘀咕。前些月里,那些自愿的,不自愿的被轰赶往北方去了的半城子弟的背后真实缘由在明眼人眼中都能看得清楚,难不成那萧泓原本就是饵?

“你将前前后后仔细讲述给我听听。”先把这等考虑放置一边,永固示意言家小三。

在这个没个外人的这临水中的亭间稍作沉默,撇开了那些多余的客套,言家小三向王爷王妃禀告了这次小六婚宴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述而来。

言谈间,血腥四溅的味道将永固和薛钰听得锁起了眉,看着道着当日状况的言家耀辉,夸大其词了吧?

这个想法被很快打消,绝无可能,言家虽然会闹,但更是有眼色有见得,在审时度势上并不一味恣意。

旁听的薛钰听得动容,在京二十年,困顿得不能展翅顺心所欲,多年来,他还真没为林红叶想过分毫,只是知晓林红叶和江宸夫妻关系失和多年,幸灾乐祸心计重重的她也有栽了的时候,可绝想不到林红叶在北地这般辛苦,将心比心,心下沉默下来。

永固轻轻敲击着莲形扶手,本以为江氏这次婚宴的后果会在民间被那些冥顽不化的酸儒挑起,而引出题外争议;可万没想到以钦赐御意的婚事居然惹出血雨腥风的祸端,永固缩眉,那林红叶怎么会允许这样?

看出王爷还有些不确信的迟疑,耀辉从怀中取出些纸张递送给王爷,“这些就是在小六婚宴上散得满天飞的血书,基本上在场的宾客都往怀中塞了好些张。”别人都拿了塞了,素来有眼色的言家人更是不会例外。

“当日形如六月飞雪,满天飞舞。”

“当真如此?”扫视了上面的一条条一款款的罪名,薛钰反倒收了担忧的心思,哼了一声冷笑起来,虽然他素来对江氏林红叶没什么好感,这血书上的罪行他可万万不信,江宸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可那林红叶绝非是好惹的主儿,这十年二十年来有一两个把柄落在他人手中还能说得过去,可要是窜起来会有这么多,那就全然不值得相信了,那林红叶若是善茬,那早八百年前,她就在坟茔深深处了。

第九章

一张一张细细看后,永固也没了脾气,这满眼看去似血腥浓浓,骨子里却形如笑话了。江家为朝廷做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居然会有三司的回函,真是笑煞人了。只是实在意外,宫中的那位会同林红叶联手做出了这般的戏来,这却是他万万未曾想到的。

将手中那些血腥污秽的纸页扔进了湖水中,永固淡笑, 想拿素来声名狼藉的江氏为引,以此恩威并施笼络北方世家,顺便以大义之名收拢江湖草莽,再借着钦差和半城子弟的嘴巴将那控制北方豪门的江氏连根拔除,这种想法和做法本毫无差错,至于究竟是哪个等不及的侄儿玩弄出来的手段,他根本就不想知道,万变不离其宗,天天年年上演的权势争夺已经都看得腻味了。

都是从曾经的路走过的,哪个是可惹得的。

看着那血书在湖面上飘摇,被金鳞鱼脊触碰几下,渐渐沉沦,再也看不见了,

静默了半会儿后,薛钰道:“那么,你此来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请王爷召集些大员为江氏讨个主?”问着这话,薛钰自己都觉得不可能,钦命的钦差仪仗和着京城中的半城子弟都在当场,经历了那血雨腥风,谁是谁非,那纷争中拿出来的三司印鉴回函已经可抵不上千张嘴巴,经历的事端本就有利于江氏,还无需用到别人帮衬。

对啊,永固瞧着言家耀辉,这么说了半天,现在他都有点不太明白言家耀辉的意思了。刚才言家小三请求他能帮着见得一些权贵,难道是想将这件事喧哗出来,以此转移萧泓的事情吧?若是这样,那这个主意可不咋地。民间不可议政,这一点,街头小儿都晓得,若是被御史抓住了只字片言,这妄议朝政的罪名可不是言家能担待得起的。

看着愈加疑惑的两位贵胄,言耀辉打心底子里汗颜,成天笼着小四小五小六,连他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了,绕着说了半大天,居然没说到正点子上,连忙端正神色,起身回应道:“家父率全家去探看耀晴时已经做好了安排,见得实在无反转余地后,只能听天由命,本来想婚事结束之后,全家就回返淮扬,只是在临行,大堂婚宴上又生出了一场大是非,逼得我言家陷入泥潭,不得不往京城向王爷求援。”

“大是非?还发生了什么事?耀晴出事了?”薛钰皱眉,素来听闻江氏在北地跋扈嚣张,怎么做事这般不做准?那林红叶借着自家儿子的婚事弄得血雨腥风也就罢了,若是耀晴出了事端,他是不饶的。耀晴最终远去了北地,其中,他也是有份责任的。

在紧盯着他的视线下,一时间断语了的言家耀辉低声道:“在辞别筵席上,得江夫人点醒,才知晓那满城贵胄公子们的来由,也这才得知那萧泓的事端,当时,多事的耀晴指示铭文前去确认,那铭文不知深浅,跑去了大堂上当堂声谎称我回乡后即将成亲,片刻后,居然传出了萧泓当场吐血的谣言……”叙述着这话的言耀辉脸上红白相间,被男子相恋,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自己说起来更是倍觉羞耻。

啊?

吐血?

得了相思还不够,居然还吐血了?

真的?还有这般事儿?

诧异的永固和薛钰一起倾身上前看那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言耀辉,“怎么吐的?当众吐的?”不确定的再问一声的两人都免不得嘀咕起来,这般羞愧神色居然会出现在满嘴胡话也绝不改色的言家人脸上,真算得是件奇事了吧。

“嗯……”低声回应,阳光下的言家耀辉尴尬万分,此刻,他只后悔当初怎地没把小六和铭文拖过来揍一顿,就算是要帮衬,也得私底下说,害得本来还可挽回的事情闹得这般夸大。“这件事是临行前突发的,本待得就此搪塞过去,可是再三盘算,最终还是决定前来京城。”

听得这话,本还猜疑萧泓是不是饵的永固再无了猜忌了,就算是饵,全无必要在事端完结后还这般卖力,那世家子弟的声誉也不是轻易侮得的。

再次相互看一眼,还有这样可笑——不,可逗的事情。看来萧泓是当真用上了心了。

“那么……”薛钰轻轻询问道:“那你言家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言家只是小户人家,这般诬蔑下,只想保得点点清誉。”收敛了一时的羞愧,言家耀辉缓缓道:“此来京城,耀辉也深知是步履薄冰,只想请王爷能让小人能结识一些京城中—些贵人,务必在那些公子们回来之前,能尽可能留得些体面。”

也就是在那谣言散开之前,想给满城留下大好印象了?

这么一听,相互看看,若是这般,那不是什么大事,不帮着可就说不过去,只是……

待了半响,相互瞧瞧,“那么,究竟如何才能让你‘名满京城’?”

一想到言家作怪的手段,永固就不得不谨慎起来,若是被绕进去当了出头鸟可就不美了,可得仔细问清楚才是。

看着言辞谨慎的王爷两口子,言家耀辉道:“此次北行,江夫人赠与了些预存的异域奇珍,现今已经在往京城的运送中,用上这些个,很易招揽到好奇之人。”

近些年来,塞北商路闭塞多年,一些异域物件在中原已然少见,若是用那异域的奇巧之物做饵,必然引起猎奇之人的注意,再加上永固声誉的帮衬,想不被瞩目,确实不太容易。

瞅着言家小三,这就是言家打着的主意?只是,单凭这一点,还是不足以引起声浪,还有什么后续,细细说来听听。

“这几年神州四处显出天灾,年初,就有好几拨官员去淮扬募集赈灾善款,以此缓和国库放赈于大灾之地。据说,灾情还在蔓延,国库亦稍有空虚,小人想借着这样的时机为朝廷着想,拿出些财物赈灾义卖,全部所得全部捐给国库,这般,一来可博得善名,二来也是露了脸面,”抬目端详永固王爷,言家耀辉缓缓道:“三来,得王爷的帮衬,自然定可抬高身价。”

赈灾!义卖!

噢了一声,永固两口子可算明白过来了,看着打着国难的主意还是一派仪态温润的言家耀辉,永固薛钰打心眼里感叹,这言家还真是会算计,大善之事必定引来大善之名,大善之名下,那就不是市井百姓可轻辱的了。

第十章

“这并不是好主意,可现今,当需在立秋白露之前压下此事,权宜之下,只得这样了。”言家耀辉坦言,“王爷只需在适当时候能露个脸面助个声势,此外,小子自会处理,绝对不会牵连王爷。”

招揽些贵胄,那不是什么难为事,反正最近门庭热络,平日里也经常有人邀请,不过,多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绝非是他小气,实在是这是非言家有点招惹不得。

细思来,这个主意虽不是最妥当的,可应急之下,却也只得这样了。

那——,答应了吧,终究是欠了那言家一些些。

思量到此,也就不再推搪了,永固点下了头,“你尽管应酬着去办,本王自会守约。”

“你安心准备去吧。”见得永固应允,薛钰也点头,道:“若是赈灾义卖,王府内也会拿出百件珍玩来帮衬,只管放心去安顿。”近些年南北常有灾情,只是那灾情离京城遥远,只是听得未曾见到,年年赈灾的朝廷国库已经稍显空虚。府内那些奇珍异宝,薛钰本就不曾在意,拿出些换来些赈银以助灾民,也是积德的大善。

得了两位郑重承诺,再不耽搁,言家耀辉恭身告辞。

“耀辉!”唤住他的是永固。

看着回身的言家耀辉,那副气度不乱的举止看得永固暗自点头,他缓缓道:“现今朝中复杂,此来京城一举一动皆要审时度势,切记。”

“耀辉定然谨守赐言。”言家耀辉感谢王爷的叮咛提点,京城中是非素来致命,临行,父亲再三叮嘱,他都仔细放在心中。

看着再次转身退去的言家耀辉,犹豫着的薛钰也起了身,道:“耀辉,我有话问你。”

再次转身,看着这位人前身份尊贵却只能深居不能出的贵公子,言耀辉端正颜色听着吩咐。

“萧泓可曾轻薄于你?”

“……未曾。”

“萧泓可曾无礼于你?”

“……未曾。”

“萧泓可曾觊觎于你?”

“……未曾。”

连问出三句问话的薛钰看着连回了三句“未曾”的言家耀辉,“这三件,萧泓都没有做过,那你就无需怨恨于他,萧泓只是……无意用上了心。”

“可这种无心,却将言家子弟声誉陷入不覆之地。”言耀辉轻轻回应着道:“哪怕无心,我也不得不去怨怼。除此之外,耀辉并无选择余地。”

躬身请辞,转身离去了。

看着转过廊桥远去了的言家小三,良久,转过身来的薛钰不无责备责问着,道:“那萧泓不是说去参军的么?怎么会在那江氏的婚宴上了,怎地惹出这些是非,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素来弄不懂朝政的他懊恼着。

“我也不知道。”对这种问话,苦恼起来的永固根本无从应答,当然,他不是苦恼萧泓和言家耀辉的事情,而是苦恼言家小三临走的那句话,无心一句可别将有心的薛钰旧伤给勾搭了出来。

抬目看了永固一眼,薛钰道:“你莫要为我操心,快些着人去打探打探去。”对政局看得向来不透彻,很多事还需永固来作准。

永固点头,满眼是是非非,看来得去宫里勤走走了。

并肩低语着转过桥廊,本在桥廊边玩耍的小郡主没了踪影。女官过来回报娇贵的小主人玩倦了,被抱去香闺休息去了。想了想,薛钰吩咐道,“传话给门子,今日这位言家三少爷若是再来拜访,不需通报,直接请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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