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许修远的话里有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还有一点的阴阳怪气，引得陈深侧目。
见到平常自许风流公子、风度翩翩的许修远这样一种咬牙切齿的样子，陈深眉头一沉，故作沉重的打趣：“许修远，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竟然是暗恋着我的。”
许修远一息，立马反驳道：“自恋。想我一个眼神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凑上来等着了，还暗恋你？”
陈深摸摸下巴：“那你一副不满的样子是做什么？”
许修远别过头去，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心里想：是了，我是喜欢你又如何呢？你陈深眼里看到的不过是许小年而已。
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样的嫉妒的情绪的？具体来说许修远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察觉的时候已经迟了，佳人有人。再说他陈深是什么人，不喜欢的，即便是至交好友他也不过给一个冷清的眼神，然后转身继续跟许小年在人前兄弟深情，在人后情人恩爱，怎么也不会有他的份的。他唯一的身份不过是他的好友，也只能是这样而已。
“好久没去喝酒了，去喝一杯如何？”许修远避开陈深的话转头挑眉，一张美得比女人更甚的脸因这样的笑容招惹了不少旁边经过的几个学生。
“够妖孽脸了，不要这样妖孽的笑，当心哪天被人劫色。”陈深开开车门，钻进驾驶室，在许修远坐进来的绑着安全带的时候问：“还是老地方？”
许修远动作一顿，说：“去我家，老爸老妈正好不在。”
陈深看看许修远没说话，发动车子，确实往许修远家的方向去的，路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你家有酒么？”
“怎么就没了？”许修远瞪他一眼，嘀咕道：“我爸嗜好收藏美酒你不是不知道。”
陈深差点没想上去揍他，他爸爸的那些酒虽然都是极品，可是他们敢喝么？喝了回头他老爸回来可有的瞧了。陈深乘着红绿灯变化的时候调转车头，往另外一条路上开去。
“怎么了？”许修远转而一想就明白其中的症结所在，轻轻哂笑，招来陈深一个白眼。
陈深将车子停在一间酒吧门口，这间酒吧是gay酒吧，在一条弄堂最里面，十分的隐蔽，还是许修远一次遇到肖祈、宁轩来才知道这个地方。
里面的环境静谧，来的人有学生、有社会人士，不过却没有其他酒吧的那种嘈杂混乱，舒缓的音乐，浅浅的交谈，柔和的灯光，所以陈深和许修远原来偶尔会来这边。
上大学的这几个月来一直都没有再来过，吧台上的调酒师还是那个喜欢穿着燕尾服、动作优雅如同绅士的那个中年男子，两个人上去打了个招呼，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喝酒，天南地北的聊着。
朋友之间总是有许多的话题，尤其是他们这样自儿时便一同长大的朋友，彼此分享的秘密、经历过的事情，甚至是要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情或者想法，这种默契，仅仅属于朋友之间的情意，无关风月。
十七
寒假在迎接着新年的喜庆中来临，在送走新年的叹息中结束，学生们不得不放假返校。
许小年和陈深整整一个寒假没有见面，靠着电话、网络传递着彼此之间的消息，回校后窝在寝室里收拾收拾东西，然后躺在床上说着这个寒假里面的趣事，分享着彼此之间的秘密，隔绝了外面干冷的晴天。
大一下学期的课业渐渐繁重起来，许小年跟陈深两个人在同一个部门，一个班级，工作也差不多，呆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多了起来。大多数时候都能看见两个人或者是在忙碌校内活动的身影，或是看见两个人在餐厅吃饭的样子，或者就是一起上课，一起下课，连肖祈有时候看着他们的眼光都是促狭的。
忙碌的日子就是飞快而逝，光阴也是在唉不经意间就悄悄地溜走。许小年和陈深维持着稳定的关系，带着青年人的成长，伴随着这一段为伦理不容的爱情度过了他们大一和大二的时光。此时的许小年依旧是文文弱弱的样子，浅浅温和的笑，认真而执拗，内心深处的狡黠为少数人知晓，此时的陈深依旧清冷高傲，脸上、眼里的笑容也仅仅是在无人的夜里展现给一个人看而已。许小年和陈深在这两年多来，成为校内最默契的搭档，提起陈深无人不提许小年，而提起许小年，无人不知陈深，随着学长们从学校各种组织活动的退出，陈深毫无意外的成为学生会主席，而许小年，他最佳的搭档，最爱的恋人，自然似乎他的副手。
就像人们能常常看见肖祈和宁轩这一对组合一样，许小年、陈深两个人凭借着能力、成绩高居校内风云榜前两位稳居不下。
C大大门旁的宣传栏上，在肖祈、宁轩的照片之后就是许小年温和浅笑的样子，还有陈深剑眉微挺，一脸清冷。而许修远林远航二人的照片尾随在他二人之后，后来无数学弟学妹们走过这个宣传栏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叹法学院的男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那个时候，许小年和陈深已经在国外定居，许修远是国内知名的律师，林远航留在C大任教，成了知名学着教授，肖祈、宁轩则开着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过着轻松的日子。
大四，学校保送剑桥出国名留学的额下来，只有一个名额，而候选人是陈深和许小年。
这是陈深和许小年相爱乃至相识到如今的唯一一次争吵。
陈深在许小年不知道的时候独自去找系主任将保送的名额让给他，许小年知道后虽然明白陈深的心思，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的生气。不是因为输给自己的爱人，这并不可耻，而是他的未来不想依靠他的牺牲和成全。
许小年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理会陈深，陈深也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足足冷战了一个星期才因为许小年家里的电话而告终。
接到电话的时候许小年正在寝室看书，陈深靠在床头无聊的翻着手里的书页，不是的觑许小年一眼。虽然他们冷战，不过许小年那种废弃了两年多的床还是在废弃着。忽然自己手边许小年的手机亮起来，陈深看了一眼，是辅导员，见许小年没有注意到，就轻轻嗓子：“许小年，电话。”
说着就在许小年从书桌前转过身来的时候将手机递到许小年手中，还很坏心的偷偷的捏了捏许小年的手心。许小年也忘了这段时间的冷战，白了陈深一眼，脸微微红了。虽然在一起这么久，再亲密的关系都有了，可是他还是会不自觉的脸红。
原本还带着红晕的脸在接到电话之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久愣在当地，不知所措的像个茫然的孩子。
陈深心里微微惊诧，他认识许小年那么久，见过他各种各样的模样，何时见过此时的仓皇无助。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时却没有多少神韵，似乎像是没有办法将焦点聚拢，茫茫然的样子一下子就让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脸色苍白，嘴唇哆嗦。
陈深一下子就猜出来一定是家里出什么事情才能让一向沉稳的许小年露出这样一副模样，连忙将他手中的电话拿过来，听到辅导员在那边焦急的喊：“许小年，你没事吧？”
揽着许小年肩膀，手轻轻的拍着，然后把他依旧茫茫然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冷静的接电话：“我是陈深。”
“陈深啊，你在许小年身边？”那边的辅导员不给陈深说话的机会，兀自说：“你好好劝劝他，他父母车祸去世了，稳定一下他的情绪，然后让他处理父母的身后事，有什么要老师帮忙的尽管说。”
饶是陈深在冷静也不由的深吸一口气，看着将脸埋在自己的怀里的许小年，还有他单薄的肩头在微微的颤抖，将他楼得更紧，轻轻拍着安抚，口中回道：“我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双手抱着许小年，将他深深的按在自己怀里，吻吻他的发顶，将下巴压在他头上，轻声说：“你还有我。”
“我也只有你了。”
陈深听见许小年的哽咽声，然后是胸前衣服带着湿意，慢慢的扩大，怀里的人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服，就像是抓着唯一的稻草，看上去单薄的身体微微的颤着。陈深没有说话，只是把许小年抱得更紧。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是以后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许小年没有让陈深陪他回去，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和陪同，自己独自回乡，陈深知道许小年是个坚韧的人，他不是躲在自己羽翼下的小鸟，而是能跟自己一同翱翔的雄鹰，这样的事情他知道许小年回让自己走出来。
等许小年一个月后消瘦的会学校的时候，陈深给他一个拥抱，坚定的，温暖的，还有对他的疼惜。许小年依旧是清浅的笑，轻轻的回抱着陈深，埋在这个自己一直思念的人的怀里，汲取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回来了。”
“欢迎归来。”
波折、困难，不过是让人成长。
阴天已经过去，晴空还会远吗？
十八
时间渐行渐远，光阴慢慢流逝，法学院的大四学生一点也没有别的院系的清闲，司考、实习、考研，没有一样是轻松的事情，面对学校的、社会的、甚至是家庭的压力，不会比当年高中的时候轻松。
许小年被保送剑桥，在此之前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陈深虽然将名额让给许小年，却没有放弃跟他一同出国的想法，本来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就有在大学毕业之后出国的打算，如今不过是按着正常的轨迹走下去而已。
有着共同的奋斗目标，自然是要一起共同努力。许小年经历了丧失双亲的痛苦之后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和无谓的关心，没有表现得像别人想的那样太伤心，似乎很快的就将自己调整过来。可是跟他同进同出的陈深知道，有时候在夜里他会看着自己父母的照片发呆。这个时候的许小年，脸上的表情是沉痛的，回忆的，思念的。而每当这个时候，陈深只是默默的看着，就像他对自己说的那样，许小年不需要多余的同情，他是一个男人，人生中改顶起的责任和经历的磨难都需要经历，虽然会心痛这样的许小年，却不会去打扰。
这是陈深对许小年，最无言，也最了解的爱。
当陈深收到剑桥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大四的时光正式结束，离校的前夕学院里面聚会，男生们都喝的醉熏熏的，唱着当年那些老歌，一群即将步入社会，甚至是要成为社会精英的男人不由的泪洒当场。
离校的前夕是疯狂的，不甘心回寝室，许多人成群结伴的在草上或者是在草坪上高谈阔论，像是要把这四年没说完的、没来得及说的话全部都说一遍。甚至有的男生在女生寝室楼下，对着女生高唱情歌表白，让周围的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四年时光飞逝，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却来不及做，甚至在这短暂却深刻的相聚里，蹉跎了太多的时光。在临别的时光里，在最后的相聚里，像是要将在这四年里没有用尽的热情在此刻挥霍完毕，将所有的遗憾弥补，将所有想做的、未作的、遗憾的全部做尽，紧紧的抓住最后的学生时光，攀附住青春的最后的尾巴。
陈深和许小年聚餐之后告别一众同学，跑到学校附近的公园里。
入夏的人带着丝丝热气，今天是个好天气，漫天的繁星，明亮的月色，浮动，影动，人动。
“明天，我爸妈在家。”两个人并肩走着、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陈深突然停下来，看着许小年，身后是如墨的天空和闪烁的明星，却抵不过这个人严重的明亮。
许小年一愣，然后看着陈深，打趣道：“我这是要去见公婆？”
陈深一笑：“你可以这么想。”
许小年睨陈深一眼，神情在月色下说不出的狡黠：“这可不公平。”
陈深没接话，此时已经夜深，他拉起许小年的手，往僻静的地方走去，树阴重重，掩盖着两个人的身影，然后抱着他，轻轻在他耳边笑着说：“放心，我爸妈早就知道。”
许小年眼睛一瞬间睁大，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深，然后失笑摇头：“陈深，我该怎么说你，嗯？”
他尾音微微扬起，有说不出的韵味，陈深伏在他肩膀上低声的笑着：“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喂，我们今天去哪？学校现在关门，总不能在公园里呆一晚。”许小年一推陈深，由着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那就在公园里呆一晚吧，就我们两个不是正好。”陈深闷闷的笑着，然后侧头看许小年，“要不去对面的宾馆？”
许小年眉头一挑：“好啊，总比在这里吹夜风得好。”
陈深拍拍许小年，拉着他往公园外走，忍着笑说：“去了你可别后悔。”
许小年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瞬间稍微有点犹豫，然后哂笑。
许小年没有想到教历史的教授竟然是这样温和的，很容易就接受许小年，接受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男人的事实。像学校里传言的一样，他们没有一般历史教授的老学究模样，反而谈吐幽默诙谐，对许小年十分的亲切。尤其是许妈妈，拉着许小年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陈深小时候的糗事，连许父都插不上嘴。有时候许父想跟擅长棋艺的许小年下上一局，许妈妈都一个眼神瞪过去，对许小年亲切的像一个母亲，让许小年倍觉温暖。许小年不由的想学校里学生对这两个教授的风评，觉得C大的八卦传言还真的对了一次。
许小年有时候看着许妈妈热情的样子，忍不住就侧头想了，许爸爸、许妈妈都是诙谐幽默的人，怎么陈深就是那样一副清冷高傲的样子了。
许妈妈见到许小年这样，就笑着拍他的手：“陈深那孩子，从小优越感特强，也确实没道理没有优越感。家庭美满，我和他爸爸虽然忙，不过却经常陪着他，他自己自身条件又好。相貌、家世、学识都有了，当然有优越感。”虽然有点嗔怪，却满满的溢着骄傲感，连着许小年也微微地笑着。
在离开国内之前，许小年一直是住在陈深家里，陈深的屋子。他父母去世后，A市已经没了太亲近的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早已去世，那些舅舅叔叔什么的却是鲜少来往，如今倒也真的算是了无牵挂，陈深就把他留在家里。用陈深有点无赖的话来说就是反正都见公婆一家人，干脆住一起算了，许妈妈和许爸爸也在一旁帮腔，好像他许小年已经是他们家一份子一样，许小年不由的失笑。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觉，很温暖，有家的感觉了。
已经没有什么后来了，出国、留学，在国外注册结婚。不是没有争吵，不是没有矛盾，只是因为是对方，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阻隔。
当他们慢慢步入中年，年少时期的感情相濡以沫，在时光的磨灭中越加的深厚，褪去了青春时期的激情，更加的醇厚、深远。
C大校庆，许小年、陈深受到邀请回校，遇见不少熟人，许多校友如今在各行各界都有一定的名气，多有联系，一片热闹景象。许小年和陈深这么多年在国外，很少回国，除了几个好友都很少与当年的校友联系，走在路上倒是没有遇到多少人来打招呼。
在C大校园的一排宣传栏上放着许小年和陈深当年参加唯一一场话剧服装比赛的照片，那是一个瞬间的抓拍，拍的就是当年许小年临走时差点摔倒而陈深扶他的一瞬，旁边的拍摄者的名字就是他们同届的宁馨，在那种照片的旁边还有一张是在演出时有着相同情节的一瞬抓拍，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旁边的所有的照片也就失了颜色。时时赢得历届C大学弟学妹们的瞩目，知道情况的人就会在旁边细细说着当年的陈深和许小年是何等的风云，并指示着学弟学妹们去看不远处的那个贴着历届学生会等校园组织干部的照片的宣传栏。
陈深看着那两张照片上的人，那个时候他们凝视着对方的眼神就已经是神情几许。
陈深摸摸下巴，看着许小年嘴角微扬：“说不定那个时候你就对我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