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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与幸臣 上——by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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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

洛浮夕认命躺在床上,不过想要翻身,全身的骨头便如散了一半的酸痛,嘴巴里不由轻哼出来。

子沐见墨夜走了,终于强忍不住地“哇唔”一声哭出来,扑倒在了洛浮夕怀里,一边揭开锦被,疯了一般地想要看墨夜到底对洛浮夕用了什么刑罚,能叫他有伤在身起不了床,还得用药膏?

“告诉子沐,公子你老实告诉子沐,是不是那暴君打你了?是不是?”

洛浮夕看他紧张的样子,也是好笑,伸手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水道:

“别找了,伤口不在你看的见的地方。”

“那在哪里?哪能打什么看不到的地方?”

洛浮夕翻了个身,指了指自己的臀部,慢慢道:“也就只能要你,帮我上药了……旁人,我是断没有这个颜面的。”

话一至此,子沐便不再多问了,他自那晚,便知墨夜要对洛浮夕做这档子事的,不然,也不会拿自己去胁迫洛浮夕了。

褪了裤子,子沐小心的拿药膏擦至要害处,冰凉的药体深入皮肤伤处,刺得洛浮夕龇牙裂齿地疼。

狠狠拽紧了身下的杯子,嘴巴里呼出一气,又对着子沐道:

“你该怨我了吧?我自己惹了祸,还得叫你一起承担,都被送进宫做了人质。这一次……要出去也不知道何年哪月了,而与洛水的联系,恐怕就此断了。”

子沐听完,收了手,乖巧的摇了摇头,对洛浮夕郑重道:

“若没有你,也便没有子沐的现在了。你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怨的人。”

洛浮夕拉住他的手:“好子沐,我洛浮夕尚有一口气在,必送你回洛水,你记着!”

他脑海里风起云涌,想起当初的洛水王宫,他与子沐两人设西席一起读书,春去秋来,情比手足,连王父都笑称他们像亲兄弟一般。

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跑过往事幕幕,忽听得窗外狂风乍起,大雨瓢泼,没有预兆地下了雷雨。

接连着翻滚着层层厚重的乌云,将原本的天空遮得不见一点光亮。

而不远处更是雷电交加,隆隆的雷声席卷而来。

——轰!

惊雷一震,连着几道刀劈一般的闪电,直照得房间惨白一片。

洛浮夕吓得慌了手脚,一把抱过身旁的子沐,身体不听使唤般的朝他怀里钻。那抓着子沐肩膀的手不住颤抖。

子沐神色凝重,一把抓过被子,将洛浮夕裹在里面,抱住他的身体,抚过背脊,哄孩子一般道:“不怕,不怕,北国的雷阵雨来去都快,你都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洛浮夕脸色发白,身体依旧在抖动,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

子沐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公子你自打那暴君与洛水一战之后,便对打雷闪电莫名惧怕,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原先都不会这样的……”

那抓住子沐的双手一点点用尽力气,洛浮夕合上眼去,靠在他肩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是恐惧,还是怨恨。

○十九.红宵的过往

帝王家的花园,端的是琪花玉树,水色山光。

洛浮夕在墨夜的威逼利诱下,终于退步顺从了帝意,于这座被帝君特意赐名为【洛水别居】的小院里住下。

后宫的御医用药考究,【紫金活血化瘀膏】如有神效,在第三天便见伤口奇迹般的愈合了,还有微微略感的不适,却已无大碍。

那日起床,百无聊赖,帝君也没有任何旨意,似乎忘记了别院的洛浮夕,倒是给了他舒口气的机会,禀明了常公公,便带着子沐和几名强硬跟随他的宫人,一同游兴起了帝王的花园。

早先帝君请他【醍红湖】赏荷,那湖光旖旎不过是御花园的冰山一角,于今才大胆领略了帝王家的堂皇富丽,锦绣河山。

园中廊桥长虹,九曲流水,百花齐放衬得娇红碧绿;

又道是高厦屋宇,飞阁流丹,富贵非凡更似瑶池宫阙。

间有瑰姿艳逸的宫娥妃子过往匆匆,美人佳丽无数,隐在重銮叠嶂处,山水一色间。

此景理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

洛浮夕感慨天朝宫廷的一掷千金,高屋广厦满目,又念及洛水宫的小家碧玉。年少时原以为洛水便是世间极好的仙境,而今却要自嘲自己是井底之蛙,渺小浅薄,跟着墨夜后宫一比,便见谁优谁劣,谁富谁贫。

身后的子沐是第一次来到御花园,想来与自己的想法一样,对着囊括人间胜迹的种种,半天只知瞪大眼睛四周浏览,忘记了要说话。

且行且停,且看且赏,不知不觉,又到【醍红湖】畔,前几日莲花盛开,到了如今入夏已有一段时光,倒是略略疲显几分懒意,不再似当时的昂首挺立,骄身傲骨。

也道是自古花无百日红,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又被帝君禁锢于宫内,念及故国家园,不由感怀,对着那湖光山色,碧波涟涟,随性诌一首《浣溪沙》:

“莲吟碧波青连天,廊下瑰姿折佳颜。春尽夏复千秋闲。

莫到王侯深宫处,花茎寻根落泥田。念家不及候鸟迁。”

对洛水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刚念毕,身后传来突兀的咯咯笑声,似曾相似。

“……好一句【念家不及候鸟迁】……”

那人从一簇的繁花后探出身来,手里捏了一柄青骨画扇,着红樱流彩的衣服,笑吟吟,眉目含春。

在御花园里看到红宵,是洛浮夕这辈子都觉得最是尴尬的一事。

因为前几日在承恩宫的【刑罚】中,大胆的红宵毫不避讳地让洛浮夕看到自己与墨夜的激情,并按墨夜的意思演了这出春|宫戏码,里里外外都逼着洛浮夕看得清楚。

此时再见红宵,能有不知廉耻之感?

“红宵……公子……”

他憋见了对方的落落大方,乌沉沉的眼眸中映出了自己仓惶不知所措的窘迫,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下去。

“堂堂洛水王子,肚子里墨水颇多,出口成章,可见是想家了?”

那首《浣溪沙》的后几句【莫到王侯深宫处,花茎寻根落泥田。念家不及候鸟迁】,分明在诉说洛浮夕此时的愁苦心情,想要回洛水却不得,还不如南来北往的候鸟!

“……这……”

反倒是红宵似乎看出了洛浮夕的心思,走到他的面前,主动示好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洛水的王子,可别来无恙?”

原来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包括他是洛水王子的底细都一清二楚。

洛浮夕尴尬道:“在下现在不过是帝君朝中的翰林舍人,早不是什么洛水王子了。不知道红宵公子如何得知在下的过往?”

说他是西域第一美人,并不为过,那双特有的浅色双眸,跟敦煌城主一般吸引人。而宫中各人,也都传说他行事野性,性情开放果敢,如脱缰的野马不好驯服,那晚在墨夜的床上,已经窥见一二了。

而他坦率的言辞,到也让洛浮夕觉得此人与阴沉的宫廷并不相称,越觉得分外俏皮可爱了。

“如何不知?”他似乎很爱笑,每次见他,都是嘴角弯弯,难道塞外人生性开朗爱笑,从来不知愁苦?就算是被送进宫成为帝君男宠,依旧能够活得自由自在,潇洒自如?

红宵顿了顿,走近洛浮夕,伏在他的耳边又道:

“你逃跑那晚,帝君正在床上与我嬉闹,一听说你跑了,气得连我都不要了呢!”

这话里并不像是在怪他,反而更像在感谢他的出逃。

“……”洛浮夕不知该如何接话,在红宵面前,全然成了被动。

红宵一笑,看了一眼洛浮夕身后跟着的宫人,又似乎有意无意:“看来帝君真是在乎你,你看,我进宫三个月了,都没有那么多的宫人形影不离的跟着我!”

似乎较真的在吃醋,可洛浮夕知道,这话里有话。

而此言一出,竟叫后面心里有鬼的宫人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退了三步。留出空间给了洛浮夕和红宵二人。

洛浮夕面有难色道:“我本无意打扰红宵公子,若那晚让公子不便,在下向您赔礼……”

红宵一把扶过行李的洛浮夕,小心的靠近他的耳畔,却在讲嘴唇擦过他耳畔之时,说了让洛浮夕颇感诧异的话。

他道:“我知那晚敦煌之主跟你一起出的城,敢问洛大人,凛风可安然出城?”

洛浮夕蓦然抬头,却见红宵收起了轻笑,面色凝重,似有千万愁离苦别之忧,一一尽显面容,那眼里不再有一池春水荡漾其中,却道是突然的心如止水一般。

仿佛世间所有的时间都随着嘴巴里吐出来的【凛风】二字而静默了。

红宵又问:“那晚你见到凛风,他可安然出城?”

洛浮夕脑海里印出了那人的轮廓,再待看到红宵言辞里的切切期盼,终于明白了。

洛浮夕自从【醍红湖】与红宵一遇,便再无暇欣赏御花园大好景致,带了子沐从花境处返回他的【洛水别居】,一路上却是刚刚红宵的一番低语。

他拉了洛浮夕,躲开了宫人们的紧跟,也向他倾倒了同为异族却被强留宫廷的无奈。

原来,红宵是与现任的敦煌之主凛风,自幼一起在宫闱长大,更有比兄弟手足更深厚的情感。两人情意互通,也并不避讳旁人眼光,可凛风的老王父只有他一个儿子,因此痛恨红宵,三月前趁凛风西走大漠,将红宵以【西域第一美男】的身份送给了墨夜。

红宵本要寻死,凛风得知此事,鸿雁传书,又于三月后火速入京,旁人只道是来进贡,素不知,凛风只为见红宵一面。

红宵道:“我们西域,素来不识你们中原这等的伦理纲常,只要想,便要求得到手,所以常有姑嫂孤寡,下嫁叔伯之事。凛风劝我,留得青山在,必有重聚时。今日红宵为敦煌解忧,来年他必带千军万马,接我回家!”

洛浮夕听完,不由五味具杂,心里说不出是何等的滋味。原想着自己何等无辜可悲,没想到那日日欢颜的红宵,居然比自己更加惨痛。

隔了高墙重楼,千山万水,与爱人天涯相隔,再见面,不知哪年岁月沧桑。

也是,留得青山在,必有重聚时。

这话是凛风说给红宵听的,也是红宵说给他听的。

那词【花茎寻根落泥田,念家不及候鸟迁】,不过自己随性之作,红宵听后,嗅出了其中的哀思,恐他跟自己一样,会闷闷不乐,所以特此来开导。

红宵其人,不仅是西域第一美男,还是一心坚持愿望的人。

所思所想,行至别居门口,那久不见的常公公如门神一般,站在门口等着他回来。见到洛浮夕,微微弯腰行礼,也不跟其他宫人一样因为墨夜的关系而对他有半分温情:

“洛大人,帝君有请大人去御书房一见!”

“御书房?可有说是何缘故?”洛浮夕眉头微皱,恐怕自己又要遭罪。

“奴才不知,以等大人有些时候,请大人快行。”

洛浮夕“哦”了一声,叫一旁的子沐宽心留在别居等候,随后跟了常公公去了御书房。

在路上,那常公公出其不意地对洛浮夕语重心长道:“洛大人勿要怪罪老奴多嘴,老奴也是不忍再看大人遭罪,大人在帝君面前,还是放低姿态的好,惹恼帝君,大人得不偿失……”

洛浮夕自红宵一席劝慰,早已打算不再守得一身清白傲骨,墨夜想要再践踏,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若常公公不说,他也会放低姿态。

“谢公公赠言!”

说话间,已到御书房门口,禀一声“洛大人到!”,便有宫人出门相迎,洛浮夕穿过两间厦室,终于到了墨夜秉公之所。

只见墨夜着了便服,端坐于宽广的龙塌之上,一手支头,一手提笔,案前累了一尺高的黄皮奏折,几乎要将他全然遮挡起来。而案上翻开的那一页奏折,所到之处,句句朱批,红殷殷一片。

洛浮夕早先在洛水,也见过王父办公,可王父显然不是勤政之人,对手里的公文不过是看一眼就丢,最多写上【已阅】二字,再无其他。

若说墨夜暴戾残忍,那是在战场之上,如今蟒袍换龙袍,端坐案前,一副心无旁骛的君子样子,到不能不说,他也许可作为一代明君。

而眼下四国皆臣服天朝,少有作乱贼事,且海内民富兵强,也跟他的勤政有关。

想到此,原先的憎恶之情虽没有稍减,到也抱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进来了怎么也不言语?”

对方忽然抬眼,眸子里闪过烁烁的光,将原本呆在一边的洛浮夕着实吓了一跳。

“微臣叩见帝君!”

“免了,过来吧!”

他放下手里的奏章,将看完的那页合拢,丢在一尺高的奏折堆里。

原来这些都是看完的,那刚刚这本,应该就是今日的最后一本了。

而后不等洛浮夕有反应,他微微笑道:

“听说今日你去了御花园?那么说来,你的伤可是大好了?……”

○二十.御书房

墨夜微微笑道:

“听说今日你去了御花园?那么说来,你的伤可是大好了?……”

【伤可大好了?】

颇有深意,洛浮夕想到自己身后某处时不过刚好,羞得满面通红,有恐墨夜又想出什么法子折磨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那罪魁祸首见洛浮夕踌躇不前,突然想到,这少年是否恐惧自己?

想起了什么似的,略微颔首:“你不会是在恨朕,那晚当着那么多的人,打了你吧?”

这话不说也罢,一说便又是提及他的恐怖回忆,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回想的噩梦一般的夜晚,洛浮夕只是低头不语,拽紧了拳头。

他当王子那么多年,自然没有人敢打他,还是当着众人面前打,更残忍的是,居然还将之后的场景画了下来,留作了纪念。

洛浮夕一想到此,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致死都再无脸面见生养的父母了!

可偏偏他说:你死不得!

洛浮夕将那口怨气死活咽了下去,却如鲠在喉,将脸色逼得血红。

“臣不敢……”

“不敢最好,那晚朕出手确实重了,可你也知道,若你肯乖乖就范,也不至于让朕恼怒,朕不喜欢别人抗命!”

这话倒是事实,当年血洗渤海国一城,全因为镇守城中的武将笑不过二十出头的墨夜是不自量力,结果墨夜恼羞成怒,一举攻破城门杀他个片甲不留。

墨夜最恨的,便是有人明知他脾性,却有意挑衅,挑战他的权威。

而这个脾性,洛浮夕日后才知道,全拜于当年夺嫡之战中,墨夜的那自视甚高的皇弟【昭晨】所赐。

墨夜朝洛浮夕勾了勾手指,让他走到自己跟前。

对方不敢抬头,站在原地沉默,这倒是给了墨夜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的机会。

他知道,洛浮夕有节气,也有傲骨,作为王子,自然不肯委身于人,可他就像看着这样的文弱书生,被迫承欢之时的无奈表情,还要加一句【心甘情愿】,完全满足了自己的征服快感。

“没听错的话,你下午在醍红湖,可是作了一首《浣溪沙》?”

“帝君如何得知?”

他装作吃惊的模样,开始确实吃惊,但后来转念一想,也是正常,他做什么,不都有一干宫人跟着么,那么快就传到了帝君耳朵里,还是一字不漏,也倒是难为了这群宫人们了。

“朕如何得知?你身后的那群人,又不是聋子。”他也毫不掩饰,又道:“朕听的不够仔细,你再把那首词,念给朕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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