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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与幸臣 上——by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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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夜看他颇为认真的竟对着这碗东西研究的仔细,觉得洛浮夕的模样很是可爱,不由莞尔。他知道并不是这碗粥的缘故,而是今日因为右丞相仙逝,他自是体恤老臣的忠心为国,觉得难过可惜,所以没有胃口罢了。

看到洛浮夕的样子,倒是引了自己的兴趣,想故意逗逗他,便装作为难的样子道:

“不信?不信你尝尝!”

洛浮夕听罢,只好端起碗,拿了刚刚墨夜用过的勺子将一勺子粥送进自己嘴巴。小心蠕动,吞咽下去,那燕窝是极品,冰糖用的恰到好处,不甜也不腻,还有蜂蜜的清香,哪里是墨夜说的【没味道】?吃惯了山珍海味,难道舌头都麻木了不成?

吃完后,又伸出小舌,将残留在勺子底部的细米一一舔干净。

墨夜目不转睛的看完他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嘴角上扬,原先的不快一扫而光,自己都对洛浮夕觉得好奇,为什么他一出现,自己的注意力便被他所吸引,转都转不开去。

只听他回道:“臣觉得味道挺好,帝君半日没进东西,多少吃点可好?再尝尝嘛。”

“嗯。”看他一本正经的劝说,也不好再说一个【不】,只是光坐在那里,不动手,用眼神暗示洛浮夕。

对方自然明白了,那眼神的意思是,要洛浮夕喂自己吃。

见势,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从没有喂过别人吃东西,何况对象是个比自己还高大的男人。

他面露难色,推诿道:“这勺子……臣吃过了,要不叫人换一把?”

墨夜挑了挑眉:“正是要跟你用一个勺。”

洛浮夕微微涨红了脸,只好将一勺子粥送到墨夜嘴边。对方倒好,乖乖的张了嘴,一口吞进了肚子。

才下肚,便笑着说:“洛卿喂的,果然鲜美。”

洛浮夕一怔,十分的不好意思起来,准备将手里的青花瓷碗放下,墨夜便伸一把手端住,张了张口,发出“啊”的声音,示意某人继续喂他。

从来没有看过墨夜这般撒娇的样子,居然破天荒的改变了素日冷心冷面的表情,洛浮夕自然是很不适应的。帝王的心思自古就是晴雨表,所谓的伴君如伴虎,眼下这一刻还跟你眉开眼笑,素不知下一刻会不会因为你的一点失言而雷霆震怒。洛浮夕也闹不清楚,这会儿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随了他的意思,忐忑的将粥一口一口,喂进墨夜的嘴巴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盅燕窝银耳粥就见了低,墨夜用完后便拉了洛浮夕站在身边,指着桌子上写满字的白卷道:“知道朕刚刚在写什么么?”

洛浮夕低头一看,开题就是两字:祭文。

想必是给右丞相写的,但是当朝天子自己动笔亲自写祭文的,实属少见。

洛浮夕不解:“我听常公公说,帝君是因为右丞相的事,倍感哀思……那这篇祭文,可是写给丞相的?”

“不错,自打朕记事起,右丞相便做了朕的老师,陆陆续续,十年有余,朕的为帝王之道,除了先帝的言传身教,更有他的一份功劳。朕登基后,丞相兢兢业业,又为官清廉,朝野内外无人不说他一个好,赞他一个忠,如今他仙逝了,朕如同少了一只臂膀,又感恩于多年的帝师之情,亲自为他写一卷祭文,并不算重。”

说到此,微感墨夜拉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眉中又流露出哀伤之情。

洛浮夕并不知道这个右丞相跟墨夜到底有多少的师生情谊,但看他涌现的悲哀表情,倒是觉得这个右丞相定是个德高望重之人,连墨夜这个从来眼里都没有别人的,都如此感恩相对。

只好宽慰道:

“臣没想到,这个右丞相对于帝君而言,如此重要,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帝君多珍重自己才是。”

“确实重要。”墨夜看着祭文,又拽紧了身旁的洛浮夕,将他重重揉进自己怀里,好像在渴求着对方身上的温暖,情不自禁的说出话来,似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朕幼年丧母,平日虽得先帝怜爱,无奈后宫皇嗣众多,先帝再怎么宠爱,也不可能将朕一直捧在手心。历代后宫的夺嫡之战便以惨烈血腥着称,朕登基之前,也是如此。右丞相那时对朕的关爱,犹胜先帝,若说师生,到不如说更似父子,若没有他的鼎力相辅,说不定今日与你说话的,便不是朕了。”

“帝君……”洛浮夕不知道再如何劝慰,只能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又如想到什么一般道:“右丞相如此为国为民,帝君要不要再追加他的官位?”

说到着,墨夜突然脸色一变,抬头看他。洛浮夕这才察觉刚刚自己失言,军国大事,哪里是他一个外族之人该插嘴多问的,这一下墨夜脸色变得严肃,可是要生气了?

洛浮夕忙道:“臣该死,臣多嘴了。”

墨夜顿了顿,那严肃的表情转而消散,又道:

“不错,你说的很对,朕今日原要追封他为【文靖公】,可在朝堂之上,几个先帝时期起,便自恃功高又握有兵权的重臣当面反对,言:公侯之列,历来赐予保家护国的镇国武官或者领兵沙场的皇室宗亲,一介文官从未尝过兵戎之苦,朕若封右丞相为公侯之列,就是有违【祖制】,会引起常年镇守边关的将士的不满……”

说到此,脸色十分难看。

洛浮夕察觉这些重臣多半是惹怒了墨夜,话锋一转道:“……虽然是【祖制】,只能封武官为公侯之列,可如今天下太平,再无战乱之事。天下未定时,武官功勋卓绝,而今治世的能者,却只依靠文官的安邦治国之策……”

他说的起劲,全然忘记了身边之人的一言不发,只默默听他讲个所以然来。

洛浮夕忽觉墨夜一直未有发表意见,低头一看,却发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眯了眯眼睛。

惶恐之下连忙住嘴:“……臣……臣不懂,只是胡说。”

那墨夜也并不在意,细细打量了怀里的臣子,点了点头,笑道:

“懂得不少了,有人那么敢在朕面前肆无忌惮的谈论国事,到底只有一个洛水的洛浮夕。”

“我……”

他刚要开口,墨夜便用手指摁住了他的嘴唇,“朕赦你无罪,说下去。”

“是。……那镇守边疆的武官要赏,朝中为社稷安邦的文臣,更要赏,时事变迁,哪有一直尊着老方法,老规矩办事,却一点也不与时俱进的道理?别说是国家大事,就算在洛水,田地里的农夫也要看气候决定今年适合种什么庄稼,总不会一辈子都在地里种一样东西的。”

“然后?”

“然后……”洛浮夕只是按照自己心里想的意思说了出来,对于如何说服重臣,封右丞相一个【文靖公】,倒是没有想过。

他摇摇头,为难的反看墨夜。

墨夜嘴巴里冷哼了一声,原本只是单纯地听洛浮夕说话,而此时,那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寒意,带着杀气。

但听他道:“这帮老匹夫,在朕未登基前,便拥兵自重,还一直口口声声说什么: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而今朕这个既非长,又非嫡的作了帝王,他们自然是心有不服……若不是看他们之前老老实实,早就被肃清了。如今不过要封个死人为公侯,便怕自己地位不保,想拿【祖制】压朕,素不知,朕最恨的,便是【祖制】二字!若不提不说不闹,朕到还给他们清闲日子过……如今……”

他语调加重:“……不堪一试,可见他们对朕依旧不服,想让朕不除之也难!”

洛浮夕听闻大惊,吓得连退了一步,要不是墨夜抱着他,恐怕早就翻下椅子了。

他这才知道,帝君要封右丞相为【文靖公】不过是个幌子,就是想试一试,如今朝堂之上,还有哪些人对自己不服的,全部揪出来除之而后快!

他嘴巴里说的【最恨祖制二字】,想必是当年在夺嫡之战中,就因为这两个字,导致了过多的不开心的回忆。他身为庶子,皇子中又算年幼,母妃早逝,势必受尽了冷眼旁观,早对着后宫的种种看透,所以才养成了做事不择手段的性情?

而墨夜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要【肃清】的话时,竟然如此冷静决绝,还是说,他想动手除掉异己,是早就在思考的问题?今日右丞相一死,他便有了理由和机会?

这个人,太可怕了!

洛浮夕不由觉得心里打颤,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墨夜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心思如海深,恐怕是自己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

而他刚刚的那副对右丞相的悲切之情,和这篇一气呵成的祭文,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做戏?

之前一直对这些老臣礼让,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根基不稳?如今登基已有三年,根基稳固,自己又手握兵权,所以才终于起了杀心?

洛浮夕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对刚刚自己的失言反而更绝不安。

墨夜对朝堂之事,从来不会在后宫说起,旁人连想瞟一眼奏章的内容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在完成所有的政务之后,才会休息。不像之前的帝王们,随性之起,拿着奏章便去妃子的后宫里嬉闹了,将朝堂也搬到了后妃们的床上。

这样一个不动神色的人,居然会叫洛浮夕说说自己的看法,不由让洛浮夕脖子一紧,深怕下一句墨夜便是要拿他治罪的话了。

“帝君……既然已有了主意……为何还要问浮夕?”他小声地询问道,想着,就算被治了干涉朝政的罪名,起码也要死个明白。

墨夜回头,见怀里的洛浮夕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不由觉得可人,他最是喜欢洛浮夕小心谨慎的样子,宽慰道:“别怕,朕不过随便问问,的确朕有了主意,可还是想听听旁人的看法,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想到洛爱卿跟朕的看法一样,那就更证明,朕就算是杀他们,他们也都是死有余辜了。”

什么叫做【洛爱卿跟朕的看法一样,证明他们死有余辜】?

洛浮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墨夜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将一部分责任归结到别人头上,好像是洛浮夕吹了枕边风,要墨夜肃清这帮武官一样?

天地可鉴,他洛浮夕可没有丝毫的这个意思。可那墨夜的意思,就是要跟洛浮夕栓在一条绳上,证明扯都扯不开一般。

墨夜随手合起那篇祭文,又从高耸的奏折里抽出一份,对着洛浮夕道:“还有一事,右丞相一走,这丞相一位便空出来了,有人奏请朕早日确定丞相的接替者,以安定民心。众臣举荐了两个人,颇有威信。你帮朕斟酌斟酌?”

“帝君……臣不过是翰林的舍人,也从未上过朝,对候选之人一定不熟悉,帝君怎么能让臣斟酌呢?”这玩笑也开太大了,弄个不好,墨夜又会将责任全数倒在他洛浮夕身上,他才没有那么笨呢。

墨夜笑道:“无妨,赶巧,这两人都出自翰林,你全部认得。”

“这……”

不等他拒绝,墨夜又道:

“一个是协办大学士陈阁老,另一个,则是你老师,翰林大学士赵阁老。”

“这两个人?”

洛浮夕迟疑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两个人的脸。协办大学士陈阁老对自己不疏不近,估计是深知帝君与自己的关系非比一般,所以在翰林对他总是客客气气,可他恭敬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的真心。而赵阁老既是自己的老师,又是真心待自己,如同父子,洛浮夕自然希望赵阁老能够坐这丞相之位。

可这时,他当然不能对墨夜说,请立赵阁老,一说,便是结朋党之罪了。

于是乖巧的摇摇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墨夜见他不说话,到也不逼他,索性站起来,一把抱过他,将他压在龙椅上揉搓起来。

洛浮夕羞得满面通红,根本不知墨夜竟然会突然兽性大发地在这里想要他,更何况那书桌上海摆着右丞相的祭文,若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狼狈不堪,又失礼教之事,恐怕难以瞑目吧。

不用多事,便从洛浮夕的咬红的嘴巴里溢出不成句的呻吟声。

微微睁眼,墨夜已是动情已久,一面咬着他的脖子,一面低声道:“可知……朕为何要问你……”

“呃……帝君……不……呃……臣不知……”

“因为你是个外人,天朝之外,你哪帮哪派都不是,亦不是朕的后宫有外戚之嫌……所以你的话,必是出自真心……朕喜欢的,便是真心。”

呵,真心。

洛浮夕合上眼,书房灯火太亮,墨夜在片刻的欢愉之时,从不喜欢将烛火灭掉,他喜欢看洛浮夕情难自制的表情。

而后便又是排山倒海,波澜壮阔的颠簸不止 。

二十五.会元之争

右丞相之位空缺,到底花落谁家,洛浮夕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第二天朝中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昨日反对墨夜封右丞相的武官们,全部被以【拥兵自重】的罪名解了兵权,这一动,便是赢得所有文官的拍手称快。

而另一方面,为了避免武官骚动,墨夜居然对右丞相追封之事闭口不提,再无半点迹象,只不过是风光大葬了右丞相,抚恤了他的遗孀后代。

洛浮夕对墨夜的这一举动匪夷所思,前日说要追封,待解了武官们的兵权后,居然又不再提追封一事。难道这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追封一事,不过是投石问路,他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异己而已么?

而这一招,居然做的滴水不漏,即肃清了威胁,又让那帮老臣无话可说,毕竟墨夜没有固执己见的反了祖制,封文臣为公侯。

这一较量,墨夜明显占了上风,怕是从此,朝中再无人敢跟他叫板了。

去翰林之前,子沐送洛浮夕上车,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洛浮夕坐正后,笑着说:“怎么了?我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想说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子沐想了想,嘟囔了嘴巴道:“昨天公子被从御书房送回来,都快三更了,……那帝君回了承恩宫后,又招了红宵前去伺候……也不怕肾亏……”

“嗯?”

子沐愤愤道:“然后早上又送了进贡的珊瑚珠两串,给了红宵公子。”

不过是赐了红宵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然后呢?”洛浮夕挑眉。

那子沐又说:“……不是我多嘴,可我就觉得委屈,同样都在御前行走……怎么他就赏赐不尽,那帝君对公子却……却……”

“什么都没有?不闻不问?”洛浮夕接过子沐的话。

子沐点点头。

洛浮夕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他放在后宫的男宠,他不赏赐我,我到还得谢谢他,他若为这事后赏我,我还真不知道该哭还该笑。我不过是个臣子,没做什么为朝廷出力的事,无功不受禄。”

说完,便急急出宫,直奔着翰林院而去。今日便是六千卷考卷见天日之时,此次高中的试子,将于明年春闱进行殿试。洛浮夕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一连十日的阅卷,改卷的主考官和副考官们被关在贡院,十日不得出门一步,洛浮夕是协作考官,和监查官一起负责监督公平公正,看是否有考官弄虚作假。

前五日,已经批出成绩最优的一百人,而后再交由主考官们一同研究,再评议前二十人,按第一到第二十的成绩排名,第一名则是“会元”。而后第二年春天三月,进行殿试。多少文人才子,十年寒窗苦读,希望有这份能耐可以连中三元,做到状元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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