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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与幸臣 上——by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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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不是这个意思。”洛浮夕顿了顿,诚惶诚恐道:“……臣知道,这偏殿,自古就是历代中宫皇后,来承恩宫休憩之时的临时休息之所……臣并非这般等级之人,如何有胆子还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恐怕又要惹出许多流言蜚语来。”

偏殿是正宫皇后的临时休憩之所,这倒是没错。洛浮夕的想法也是对的,他在承恩宫住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居然将这事传了出去,让朝里的一帮子老顽固得知了去,便在言辞间,有意无意提到中宫空缺已久之事,似乎又要催他早日立后的打算。墨夜尽管一笑了之,趁还未及立后的时候,可心里隐隐几分不快,那洛浮夕在承恩宫小住,居然也惹得别人猜忌良多,还牵扯上了说明立后一说。

“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将伤养好便是。”隐藏了心里的不快,对于臣子提出来的异议也一并待过,临了,想起一事来,对洛浮夕道:“今日早朝的时候,赵阁老提说,兵部换了人,陈都统又被卸任了,这守卫军副都统一职空缺,问朕有无心仪的人选。”

“恩,那帝君的意思是?”

“……以前在朝内的都是旧部,还有几个是以前几个皇子的,素与朕不对盘,如今清除了,朕必须要留给信任之人,或者重新提拔新人,扶植自己的势力才是。”

“帝君所言极是,既然您自己都想好了,还来问臣做什么?”

墨夜笑着放下棋子,对洛浮夕道:“你参加过科举,办过此事,你觉得如何选拔?”

他心下一思量,倒觉得此事是个大好的机会了,他门下还有洪宝生等人,武艺卓绝,人品一流,又有学识,熟读兵书,可堪重用,只是没有门道入朝做自己的左臂右膀。如今便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了。

他迟疑退却了半分,不想让墨夜看出自己的心思,推诿自己从来不会政务,无奈与那墨夜客气了几分,终于说了自己设想,“——朝廷多有文举,少有武举,开国的时候,倒是有这类的武举恩科,可到了太平盛世,都荒废了,那些个武将,也都是内部保举,一个武将家族出生的,便都世世代代成了将军大帅之流,谁知道后面的子孙,还有没有继承长辈们的武功智慧,别不就是个酒囊饭袋,做一回【兵不血刃大将军】回来,这可就迟了。”

“那你的意思是?”

他又道:“臣早先在外邦,看到很多民间的武艺人,空有报国的热忱,却报国无门,最多参军加入些地方军部,衙门之类,可真正开考武举,重建武将部队的机会,却是极少的,所以臣想,既然春天不再开设殿试,不如就设一科武状元,选拔武将吧?能者,不管是否有家世在朝中,也不顾前嫌,统一重用,那些个没有门路的民间将才,也多了一份机会。”

“正是。”墨夜点了点头:“你与朕的想法,又是不谋而同。朕想的,比你还要早些。明年春天太多迟了,捡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在年前,将这事办了吧。朕要的,正是这些出生寒门,无一般官场关系,又能培植成为朕心腹的人!”

说完,事不宜迟,那墨夜毫不避嫌地传召了赵阁老进承恩殿的御书房来议事,在赵阁老看到陪着墨夜下棋的洛浮夕时,到也并不吃惊,只是微微诧异,墨夜居然当着他的面,将朝廷之事,一一布置妥当。说道这次武举考试的兴头处,竟让洛浮夕也大发己见,不用害怕或者迟疑。

这三人在御书房里相谈甚欢,说了两个时辰,终于将武举之事商议妥当。临了,也全全交由赵阁老去做。墨夜又对洛浮夕道:“你有伤在身,这次就不掺和了?”

洛浮夕心里惦记着洪宝生等人,哪里就此肯罢休,便对墨夜道:“再不动,骨头都要锈了,好歹让臣跟着热闹热闹?也不动枪动剑的,只跟着赵阁老,处理些公文,跑跑腿什么的。”

那一旁的赵阁老很有眼色的看出了洛浮夕的心思,也帮着说着些许好话,这才将洛浮夕从承恩宫的【大牢】里解救了出来。

最后好歹等到了墨夜点头,这时,门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小宫人,一眼没留神,直接撞在了常公公的怀里。

“跑什么?没见里头正忙着呢?什么出了大事儿?大事儿都在里头呢!”

常公公连忙就甩了那个小宫人一个耳刮子,小宫人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满脸泪水。这一下哭地惊扰了里面的三个人。

墨夜蹙眉问:“出了什么事?”

常公公赔笑道:“回帝君,那狗奴才说是华嫔那里出了不知道什么事儿,说是华嫔早上起来肚子疼!”

“肚子疼?请太医了么?”

“请了,正赶过去呢!”常公公道。

一说到这个华嫔,墨夜再也坐不住了。下了位子,急急拎了常公公狠狠道:“还愣着干什么!带路!”

洛浮夕再次抬头的时候,那原本热闹的书房,便只剩下自己和赵阁老两个人了。这个华嫔,就是怀有帝裔的这个女人,之前也有这种类似的情况,墨夜一旦听说对方的肚子有一点不适,便会抛开自己,前去探视,今天也不例外。

先到此,不免又是几分感怀与落寞。原来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无法与他的儿子相比。

赵阁老看到了洛浮夕风起云涌的表情,讳莫如深的对洛浮夕道:“不是你的,便莫要强求,有时候入戏太过深,往往分不清楚真假。”

洛浮夕猛然一动,抬头看赵阁老:“老师什么意思?”

赵阁老并没有回答,只是捋了一捋胡子,对他告辞说:“天色不早,老朽儿也要回府了,洛大人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老朽的意思的。”

看着这一座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房间,洛浮夕愣了半响,他不是不明白赵阁老的意思的,这意思他心里分明明白的比谁都透彻,可他意外的是,这点从来也没有跟被人说起过的小心思,居然会被赵阁老一眼看出来。

是赵阁老太深,还是自己表现的太浅呢?

他琢磨了一下,想不明白,于是索性停止,一切都交给时间去认证。

随后叫了子沐出来道:“走一趟,找韩来玉传一则消息,就说朝廷在年前会招榜天下,告知他们留意这武举之事,让洪掌柜,千万不要错过良机!”

三十九.小产

从御书房回到偏殿,洛浮夕一个人看书吃饭,直到快到入睡时分,都不见墨夜从华嫔处归来,不由觉得落寞。不过后来想想也便释然了,墨夜一直希望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地帝位,所以就算彻夜不归的守在华嫔宫里,也是责无旁贷。

尽管那么想,洛浮夕还依旧坐在窗前,等敲完三更,也不肯上床休息。他心里想着,再等下看看,说不定墨夜会回来。

倒是子沐看不下去了,打着哈欠道:“公子,你要再不睡,伤口可就好不了了,还等他?看他眼巴巴的只关心人家肚子里的种,晚上大概不会回来了。”

洛浮夕讪笑一声,自己这般举动,子沐倒是看得透彻,寻了个话题,将这注目从他身上移开:“韩来玉可传了消息?”

“早传了!你忘了?晚饭的时候都跟你说过了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话里多半有取笑他的意思。洛浮夕回想了一下,也是,晚饭的时候他问过子沐了,那韩来玉已经办事回来了,还带了洪宝生的口信,说他明白。不过隔了几个时辰,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呢?

洛浮夕尴尬一笑:“是是,我刚没注意听,这会儿记下了,天太晚了,你去休息。我再看会儿书。”

那子沐叹了一口气,将被子铺开,又温了一壶茶,又从屋外再取了一柄蜡烛,用灯罩罩上,仔细添加了暖盆子里的炭火,四处查看妥当了,这才出去。临了又嘱咐一声:“……天冷,公子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儿,喊我一声就是,再不济,也有为你守夜的宫人。”

洛浮夕笑着拈他赶紧走,这才又安心翻开书来读。可读着读着,那书页上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的侧脸,柔声细语的贴在自己的肩膀上,对他轻声说着【你放心,朕在这里,不会让你再难受……】

那眼里是这个人的影子,耳畔是这个人的声音。

想抗拒,又抗拒不了。

想赶走,他便便立在自己面前。

洛浮夕一度怀疑自己被他下了蛊了,居然想到,幻听到的,全都是他的。

他心里想回洛水的念头一直没有变,想要不甘于屈服于他,终有一日要出人头地叫他仰头看他,这个决心却是在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环境下产生了。

他一怔,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

片刻前,还在想着墨夜会不会回来。

这一会儿,居然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不愿意等他了,倒要叫墨夜这般等他!

甚至,仰头看他!?

洛浮夕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汗,连忙端起身边的茶杯,就着温水直接咕噜噜吞进嘴里,喝得太急,被活活呛了几口。

“咳咳。”这一心急,倒是将自己刚刚这个荒谬的想法深深刻在脑子里了。

当初,他不过只是想出宫会洛水。起码,要把子沐送回洛水,自己留在这里做质子无所谓。

现在倒好,他除了做质子,居然还想位列人臣,也做一回权倾朝野的公侯!

叫那些原来轻看自己,笑自己不过是以色事君的官员,瞪大他们的狗眼,统统抬着头仰望他!

窗外的月牙已经直入中空了,没有半分的星光,倒有接二连三的乌云,黑压压的压过来,大有将月亮的光芒遮蔽的趋势。

怕是要下雨了?

又是一阵冷风,嗖嗖地从窗户虚掩的缝隙里灌进来,洛浮夕被吹到了,打了一个冷战,站起来将窗户老老实实地合上。

想着,夜如此深,大概墨夜今天也不会过来了,那华嫔一定母以子贵,拿肚子里的孩子强留了墨夜也说不定。这般天伦之乐,他洛浮夕,大概暂时是享受不到了。

“你还没睡?”

咯——吱!洛浮夕刚刚将窗户关上,那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一回头,对上的居然是墨夜熬红的双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回来了?走得悄无声息,连常公公也没有通传一声?这倒是意外的!

“帝君?”

洛浮夕大惊,他倒是放弃了今天墨夜能回来的想法,可他居然真的出现了!心里满是无法言语的惊喜。

可隐隐觉得,那张脸上,似乎又哪里不对劲?

墨夜的两眼通红,神色黯然,说话也有气无力,好像刚刚竭尽全力做了什么劳神劳心的事情,这事情还没有做成功,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喜悦的情绪。

“朕,累了。”

他也没有于洛浮夕有更多的沟通,直接朝里屋的大床上走去,鞋子都没有甩下,便横躺在床上,和着衣服一起闭上眼睛睡了。

出了什么事?洛浮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找人问下,又觉得这时候出去不太好,白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成尸体一具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墨夜面前,吃力的伸手将他的脚抱过,想帮他脱了靴子,那胳膊上的伤因为移动,也隐隐有些抗议起来。洛浮夕忍着疼,终于将一双靴子剥了下来,那墨夜倒好,不说是十分配合,却全然不顾洛浮夕做怎么,他要脱鞋就随他去,可明明没有睡着,不闻不问,合着眼睛躺着。

将鞋子平整地放在床下,准备给他打些热水洗脸,人刚一站起来,床上的人便伸手一把拉过了洛浮夕的手,稍稍用劲,将洛浮夕整个儿卷进了自己怀里,又是一抽被子,两个人都裹在了里面。

“帝君,没脱衣服呢还?”

这样睡觉,明早起来不冻死?

墨夜将洛浮夕圈在怀里,半晌才给了一点反应,声音却是在颤抖的:“别动……让朕抱一会儿。”

这话有点命令的口吻,洛浮夕不动,随他去了,他抱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身体冷,等到洛浮夕觉得对方的身体一点点暖过来的时候,墨夜这才微微送了禁锢的手。原先不平衡的呼吸,这会儿才均衡了点。

他知道,刚刚墨夜一直在隐忍,这时才总算平静了。

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下意思觉得不该问,什么时候是他该知道了,墨夜自然会对他说的。

果然,在一刻钟以后,墨夜对着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朕的儿子……没了。”

“什么?”

说的人,说的云淡风轻,可听的人头皮一紧,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叫,【朕的儿子没了】?

“嗯……华嫔小产了,之前不知为何动了胎气,产下一包血水……都微微有型了,是个男孩儿。”

洛浮夕张着嘴巴,盯着床梁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墨夜翻了个身,没有回答,跟着洛浮夕一起平躺着,这才慢慢睁开眼,一起对着天花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严肃而紧张。

洛浮夕闹不清楚,墨夜这会儿是愤怒,还是哀愁,他怕他一说话,说错一个字,便会引得墨夜恼羞成怒。

墨夜在登基后的第三年,才开始想要一个儿子,所以一直孜孜不倦的恩宠后宫,时隔半年,终于有一个美人怀了帝裔,怎么一晃眼,孩子就丢了?

而且还是个男孩。

“……这事,朕定会查个明白,自古后宫多是非,华嫔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小产。”

说这话的时候,墨夜的脸色很吓人,洛浮夕侧身看到他的脸,没有一点血色,他这半日在华嫔的宫里,是经过了怎么样的丧子之痛啊!如今在他面前,才将所有的情绪平复,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一般。

而后,他一只手伸过来,摸到了洛浮夕的手,紧紧捏过,用了一些力气,叫他吃疼。

墨夜对着天花板,满目落寞,但听见他以绝不寻常的哀戚之声,对洛浮夕一字一句道:

“——朕不知道,现在的心情,能跟谁说……朕一个人在外面走了很久,不知不觉,又到了你的门口……洛浮夕……这些话,朕只有说给你可听。”

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回神,墨夜的侧脸就在自己面前,手被握住,暖在他的心口,他到觉得墨夜这般景象很是可怜了。

墨夜道:“朕的母妃,生朕之前,小产过多次……生朕的时候,难产而死。她当年,是父皇最爱的妃子。”

对方断断续续的说着,他也断断续续的听着。洛浮夕从来不知道,墨夜居然还有这样一般不寻常的故事:

他的母妃,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且熟读诗书,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那年墨夜的父皇刚刚登基,元宵佳节,贵族女眷们也被邀请于御花园赏灯猜谜,那个小名叫“茗君”的美丽姑娘,便是墨夜的生母。

众女眷中,她一首七绝,技压群芳,争得诗魁的头衔,本是游戏之作,却叫颇有兴致的皇帝赞赏有加,直夸她是“柳絮才高,不栉进士”!这般赞誉,何等隆宠,便一并好奇了做这首七绝的女眷。

引人来见,两人相隔一层楼台,这一眼,便是一生一世的绝恋。

皇帝没有想到才女不仅文采了得,而且相貌出众,当下便封做了妃嫔,伺候便是荣华富贵,一家荣耀。

那茗君是个孝女,家里还有待字闺中的胞妹,回家省亲之时,胞妹对这个英俊不凡的姐夫,很是倾心,拗不过双亲的唠叨,茗君耳根子一软,便将自己的胞妹也接入宫中。皇帝见胞妹也是绝色,又见茗君胸襟宽广,便也一起封做了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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