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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与幸臣 中——by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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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御书房,又是一副争锋相对的架势,气压邹然下降,气氛着实诡异。

隔了许久,才从书桌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洛浮夕,你是真心实意,希望朕封妃子,甚至封帝后的?”

他抬头,见到墨夜眼底深邃的神采,真真切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可终于,洛浮夕还是决定任性一把,昧着心跟对方玩一次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道:“帝君……事已至此,天下皆知后日有新贵妃,如今问臣这个问题,有何意义?臣就算不是真心实意,也无力回天!”

隔着不过几米的距离,那龙椅上的人眉头舒展。

墨夜以为,洛浮夕,终究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洛浮夕。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墨夜不用再多问了,他干笑一声,从身边的奏疏中抽出一封,打开对洛浮夕道:“赵阁老今日上书了,说他的病养的差不多,请旨回职,这一头件事,就是请朕发兵,去助你王姐一臂之力,帮她登基。”

“真的?”

“恩,赵阁老分析的很对,朕也有此意,洛水国政局如此不稳,内耗了一段时候,在此下去,恐怕你王姐也支持不了多久了,朕下旨等下就发兵进洛水,保你王姐。赵阁老人在病中,一回来就马上替你着想,让你不必为洛水担心,你要谢谢他。”

“是,谢主隆恩!”嘴上如此说,心里忍不住想,墨夜等了那么久才发兵,明显是希望洛水内耗地差不多了,他就可收做渔翁之利,这个老奸巨猾的人,不过是顺了赵阁老一个人情。不过就算如此,对于赵阁老能继续出仕,洛浮夕还是感到开心的。

他也想到,刚刚墨夜的一番话是在试探自己,如果他今天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不顺了他的心,估计这发兵之事,又要等个好久了。这才庆幸自己刚刚说话的时候没有故意呛他,让他称心如意了,才捡了这个机会。

对方又道:“册封大典后,赵阁老回来,你也可以轻松一些了,有空的话,多来朕的御书房坐坐,有时候,一些话,还是想说给你听。”

“是……”洛浮夕顺从的点头。

两日后,凤藻宫淑贵妃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那日风和日丽,内外其乐融融。当众人都将【西蜀飞龙潜水】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之时,却出了一桩天字号的天下第一惨案!

胡奴国公主,坐在贵妃的位子上,还不满五个时辰,就此魂归故里了!

六十四.天字号惨案

历史上,对于天朝宗政王朝之天华四年,册封凤藻宫淑贵妃那晚的事情,就那么说的:

【天华四年,夏初五月初九日子时初刻,凤藻宫遇刺。主安,力克两贼子。凤藻宫金册淑贵妃薨,年十六。子殇。】

史书上对于这个位子都还没有做暖就去见了阎王的小贵妃没有太多的叙述,她的存在,不过是告诫后人,那皇宫也绝对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后人翻到此页,对那次发生的惨案有很多的臆想和猜测,不仅是对可怜的小贵妃和她肚子里的帝裔的扼腕叹息,也一并谴责了行凶之人。可具体来说,当晚到底小贵妃怎么死的,只有墨夜这一个当事人知道了。

而后传说中关于那晚的惨剧,又是这样说的:

册封大典后的当晚,喜宴罢,帝君喝得醉醺醺地入寝凤藻宫,跟新贵妃还在温柔乡中,不过刚刚起了睡意。——那凤藻宫,堂堂天子守卫森严的皇宫,居然突然闯入了两名精悍的刺客,以图刺杀当朝天子!两名刺客轻车熟路闯入凤藻宫的龙床,幸而帝君闻有异动,酒醉之时也还有一丝清醒,惊觉而起,那一刀还没有砍下来就顺势滚到了里侧!结果白晃晃的尖刀一刀砍了失魂的贵妃娘娘,让她做了人肉盾牌。

随即,凤藻宫内一声惨叫,华美的锦绣云床顷刻血肉模糊。

闻声进来侍卫将逞凶的刺客当场抓获,墨夜帝逃脱一劫,却是怒震雷霆,抱着被劈成两段的美人妃子恼羞成怒,誓要将两名刺客挫骨扬灰!

这事发生的时候,洛浮夕正在自己的府邸看书。册封大典一事已经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今日礼毕,总算可以歇息,在夜宴上应付地喝了几杯酒,恭祝了帝君万寿无疆,社稷永固之后,便告醉回家休息去了。

墨夜闻言并没有强留,只让他好好休息。这种欢乐的场景,与洛浮夕而言,总觉得是格格不入的。也许真是太累,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看到墨夜在群臣之中把酒言欢,笑谈日后的子嗣教育问题,感到有些许的不痛快。

闷声不响的回了府邸,对着天空一轮皎洁明月,不仅有几分孤独。躲进了书房看书,那书房正中的墙上,却挂了一副当初在江南行宫,墨夜亲手画的【翠竹图】,他在江南的时候就叫名师装裱好,趁着洛浮夕乔迁之喜送过来。洛浮夕随手就挂在了墙上。

如今再次看到了他题的那句:【守得岁月一片好,不如佳人伴月前。】

月是伴了,人也在。

可岁月呢?

想必墨夜今朝的岁月,定是一片好的。

他坐在窗前,想到江南种种,恍如隔世。

“公子,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子沐还想着等下怕你喝醉了,等下给你送醒酒汤去。”子沐推开门,端了茶水进来。一进门就看到洛浮夕怔怔地站在这幅【翠竹图】前发愣,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哦,觉得累了,就早些回来。”洛浮夕接过子沐的茶,抬头又问:“守承呢?”

“刚刚才睡着,小家伙想要等你回来给他说故事的,我想你要很晚才回来,就哄着先睡了。今天招了一批护院,都是洪宝生举荐的,新进了六个人,全部都是咱们洛水的勇士,带头的护院长叫司幽。”

“司幽?”洛浮夕想了想,“我听洪宝生提过,此人以前就在洪宝生家里干,与洪长亭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年纪轻轻,颇有些作为,只不过大好青年,不在洛水效命,却让他来京城做我府邸的护卫长,是不是太委屈他了?”

那子沐道:“要不要现在就找他来聊聊?”

洛浮夕搁下茶杯,“不,他睡哪个院子?我亲自去找他!”

“啊?”

对方笑道:“这样的人才,自然要亲自去。对了,不是说要给我送醒酒汤么?我酒量从来都不好,喝了几杯,就觉得有点上头。”

“我这就去拿来。”

洛浮夕随后朝着后院走去,以为这个时候,多半要准备入睡了,远远的看到护院厢房里还亮着灯。

月光洒在院子里,一株枝叶繁茂的西府海棠下,居然有人在耍拳脚!?

这套功夫,他早先在跟洪长亭一起去南疆的时候,也经常看他耍,如今换了个人来,招式没有变,可看的更真切了。在寂静的夜里,那人招招犀利,实打实地用劲,手掌劈过去都带风,震得旁边的海棠树沙沙响。他的一套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单薄的衣料贴着结实的皮肤,将对方健硕身材的线条勾勒出来。

“好拳脚!”洛浮夕忍不住对那背影赞叹道。

对方一回头,是张年轻的脸,额头上都是汗水,那人顺手一抹,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震惊地连忙下跪:“殿下!”

“快请起!且不必叫我殿下。”

【殿下】这个称呼,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了,眼前这个恭恭敬敬喊他殿下的人,就是子沐口中的司幽,洪宝生举荐的心腹,洪长亭的同门师弟。

“你就是司幽?今天刚来?”

“正是小人,与洪长亭大人同出一门。”

“哦,这些我都知道。你是跟着洪长亭一起来京城的?”

“正是。”

“那当时武举的时候,怎么没有跟洪长亭一起报考呢?你的功夫,也不差。听洪宝生说,兵法之类的也学了好些年。”

对方点点头:“是,本来是要准备报的,结果因为当时家有老母重病在身,必须回去侍奉,如今老母已经先去,我截然一人不再有其他的俗世困扰,自当为您效力!长亭说大人身边没有可用的护卫,我自当做马前卒!”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身怀绝技,又饱读诗书,屈尊降贵只在我府里做个护卫长,可是委屈你了!”

司幽抱拳道:“大人,洛水的男人,不会以名利浮华这些虚景而忘了使命,跟在大人身后保您周全,是司幽的福分!”

他站在月下,披了一层银光,脸上尽显了刚毅,是铮铮的铁汉。

洛浮夕看在眼里,双手抱拳回礼,天若真怜他,自会不负洛浮夕鸿途之志,将天下的能人志士全送到他的麾下,好好干出一番大业来。

他道:“我洛水都是好儿郎,洛浮夕活着一日,决不负司幽一片赤忱!”

两个人正还礼不迭,那门口突然形色匆匆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子沐,手里原本来端了一碗醒酒汤,而过人跑到面前,那手里的汤水却一路洒了,到了洛浮夕面前,俨然成了空碗。

“公……公子,大事不好了!!!宫里出大事了!!!!”

“怎么了?”洛浮夕一愣,一把扶住几乎要跑晕厥的子沐。

对方随手丢了手里的碗,拉住他的袖子:“宫里……宫里出大事了!那凤藻宫的贵妃……被人砍死了!”

“什么?”

“……刚刚是宫里的韩来玉公公,拆人偷偷跑过来传报的!——贵妃,还有那肚子里的孩子,都被砍死了!”

范白宣这个刑部侍中,最近诸事不顺。

晚上从宫里的夜宴中刚回家,脱了鞋正要上床睡觉,听小厮在门口嗷嗷叫他。他迷迷糊糊,心里一惊就从床榻跳起来,结果不小心脑袋撞上了雕花的床柱,锃亮的脑门上起了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包。龇牙咧嘴的叫唤一声,还来不及从床上滚下来,进又被脚下的夜壶拌了脚,脑袋朝下,直挺挺的摔了个大马趴。

这下原好了,范白宣本来是右边的脑袋起了包,摔倒之后,又在左边的额头撞出一个包来,左右协调,跟长了两个圆鼓鼓的肉角,吓得开门的小厮以为活见了龙王,扑通一声对着范白宣磕头,竟顾不得搀扶主子起来。

范白宣心里暗暗叫恨着不长眼的老天爷,这般苦苦的折磨消遣他!

诸事不顺,不仅不顺,还是大凶!

想来,这事便是自认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能遇到一桩!

——

他刚到刑部上任不过三月,寒窗苦读十载,堂下客中三秋,换得恩师右丞赵阁老的提携,好日子还没有开始,竟碰上了凤藻宫主子被两刺客一刀劈成两断,一尸两命这档子作孽的事。

墨夜盛怒自不必多说,而这彻查幕后主使的任务,刑部没有一个人敢应,墨夜一翻名册,随手画了一道朱笔红圈,刑部尚书且不用说,都察院跟着一起倒霉。而一层压一层,尚书压侍郎,侍郎压侍中,查不明,便自此陪着凤藻宫的主子和那还没成型的小皇子,一道殉了干净。

而后三日,刑部的人个个都急得差点一夜白头。

两个刺客如同入了无人之境,没有一点阻拦偷偷潜入了凤藻宫,事先目标是墨夜。说起来,这世间想要干掉墨夜的人数不胜数,以前没登基的时候,有他的弟弟和姨娘皇后;登基后没有铲除干净的旧臣遗族;还有周边四国的王族,全部都是虎视眈眈地想要了他的命,随便哪个,都有足够的理由刺杀墨夜。

也就偏偏他命大,躲过了一劫,贵妃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成了人肉盾牌,被刺客砍死了。

一片血光之中,酒醉的墨夜终于清醒,与其中一个人单打独斗,随后冲进来听到异动的侍卫将其中的一个刺客制服。

结果那个被众人制服的刺客当机立断,牙口藏了一颗剧毒丸,咬破丸皮,顷刻自毙了。还有一个则被墨夜一手捏了下巴骨,来不及咬破毒丸,留下了这一个活口。

贵妃一死,墨夜伤心不必说,这还牵扯到了胡奴国和天朝的关系,一干北蛮子见势,纷纷鬼哭狼嚎着要讨个说法,这个小公主死的不明不白,又是胡奴老汗王最爱的小孙女。顿时朝中流言四起,前面早有渤海国公主死得蹊跷一说,如今胡奴国的也死了,胡奴国的就说墨夜故意拿公主做人肉盾牌,草菅人命,暴力凶残,为的就是要威胁四国。另一则,就是前些日子在百官面前疯传的【西蜀飞龙潜水预示帝裔不保】之事。

几重压力之下,闹得京城人心惶惶,内阁焦头烂额。幸得这时候赵阁老终于出山,做了最高规格的使臣,前去【北函关】安抚胡奴特使去了。

且说被活捉了的刺客,下巴被捏脱臼,将三十二颗好牙全部连根拔掉,搜出了毒丸防止他服毒自尽,又终日轮流看着怕他咬舌。

范白宣作为此案的主审,审问过几次,刺客不过是目不识丁的莽汉,身后一定有主使,只是严刑逼供都无济于事,嘴巴跟活灌了铅水一般,量他范白宣如何撬,都纹丝不动。三五日下去,那人几乎要断了气,又不能再打。

“您看,这事颇为棘手……”

范白宣站在案几边,拿着两张依旧血迹斑斑的白纸,面露难色。

对面坐的,是刑部尚书周大人,周大人年逾花甲,两鬓斑白,只是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转头又捧过热茶,嘘嘘吹了两下,等上面的热气淡了,这才慢悠悠的继续噙了一口。

看他不痛不痒的,范白宣心里窝火着急,不由地在心里唾骂了一句“老家伙!”却又不敢催邢部尚书大人。范白宣是个读书人,他有千百个计谋可以对付言官,引经据典无数辩驳地对方哑口无言,可他终究没有干过严刑拷打的活儿,也没有见过皮开肉绽血流成河。如今刑部谁都想找个替死鬼,将这桩祸事档下来,范白宣就算有赵阁老做依靠,可不过是个新人。况且,刚出山的赵阁老就被帝君送去做使臣安抚胡奴国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赵阁老走前只说,有事儿就与洛浮夕多商量。他可以帮洛浮夕摆平【人言可畏】的祸事,对于逼问犯人,却是素手无策了。

跟绝的是,墨夜勃然大怒,将活捉的刺客送进死牢,命刑部限三日内审出幕后主犯,岂料这人软硬不吃,皮鞭都打断了两根,硬是不招。小小侍中又不能将贼帽子扣别人身上,照此下去,三日一过,他的小命,估计也不保了。因为白天上朝的时候,帝君特别询问了此事,当得知还没有消息时,龙颜大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将要暴风骤雨了。

此时范白宣脸上愁云密布,老上司靠不住,赵阁老又去了【北函关】,眼下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想了一想,脑海里浮现出洛浮夕的脸来。

可是随后,范白宣便对着自己自嘲了,洛浮夕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文弱书生,他都干不下去,难道还靠洛浮夕拿家伙给那个刺客上刑不成?

若再牵扯上无辜的洛浮夕,他这个做朋友的,似乎太不地道了。

正在犹豫着,刑部外面有小吏给范白宣送来了口信,说是礼部侍郎洛大人,请他今日完事后去他家小聚。

刑部尚书周大人挑眼看了看范白宣,也一道听到了这个口信,终于张嘴对范白宣道:“这就对了。”

“嗯?”

老家伙微微一笑:“摊上洛大人,这事儿,保不济就有救,你别忘了,他可是帝君面前的红人,不论洛大人做什么,帝君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

老家伙就是老家伙,范白宣原本还不想将洛浮夕牵扯进来,可尚书居然开了金口,准备拿洛浮夕做盾牌,真是老奸巨猾!可如今一来,他就算是不愿意找他来一起背黑锅,也不行了!

范白宣狠下心来,“知道了,你去回复,范某晚上一定准时到。”

六十五.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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