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莎莉一步一步朝小千逼近，眯起的丹凤眼底浮上不怀好意的光芒，“他给你的这些资料太文艺了，还是由我这个中央科学院的前任院长来给你好好解说解说吧！”
话音刚落，莎莉握在手里的一叠资料就自动起火，瞬间在小千眼前化为灰烬。
少年墨黑的眼眸内迸发出巨大的愤怒和怨恨。莎莉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一只手伸出去抓住少年的肩轻轻松松将他拎起朝左侧紧闭的一排木门走过去。
吱——
自动在莎莉面前打开的木门狭小得仅容一人通过，秦小千被首当其冲扔了进去。
19、明白
一片黑暗中，簌簌风声响起，秦小千僵直的站着，完全找不到方向。身后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就合上了，莎莉也消失了影踪，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梦。
忽然自遥远的黑暗角落亮起一道光，紧接着潺潺水声就从有亮光的地方传了过来。
秦小千只觉得手上陡然一凉，再转头就看见莎莉站在了自己身侧并且还牵着他的手。
“你看！”莎莉用手扳正小千的下巴，指引他往前看。
遥远处的光源在快速扩张，很快朝小千和莎莉扑来，潺潺水声变大，还伴随着清脆的鸟叫声。
秦小千仰头看着顶上的天空，远处的高山，脚边的河流。这是一幅非常美的自然景象，少年被深深震撼了。
接着不知何处爆出一阵巨响，远处的高山浓烟滚滚，清澈的河水瞬间染红。
有腐烂的尸体从河的上游漂流而下，小千一惊立刻往后躲，莎莉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低声命令：“好好看着！”
无数腐尸从小千脚边的河流漂过，陡然，血红的河流中伸出一只手朝小千脚边抓来！
因为被莎莉牢牢按住而不能动弹的少年眼睁睁看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在自己脚面上摸索，很快，这只手抓住了什么努力攀了上来。
一张布满烂肉的面孔从河底探了出来，小千警醒的察觉这本该是一具漂浮在河面上的腐尸。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知什么时候起，河流上漂浮的尸体几乎都奇迹般的活了过来，陆陆续续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往岸上爬来。
小千拼命捂住了嘴，才能阻止即将冲出喉咙口的尖叫。他隐约了解到自己是站在过去的投影里，只有身临其境的视觉感受，并无实质上的生命威胁。
眼前的光慢慢暗了下去，腐尸们可怕的身影逐渐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一声尖叫划破了黑暗的宁静，白色的光球在小千和莎莉的头顶爆开，一片灰暗的色彩铺天盖地而来。
“救命啊！是丧尸！是丧尸啊！”一个女人抱着她的孩子发了疯似的嚎叫，在她的身后有乌泱泱一片暗色的人群。
小千对于那样一片暗色的人群并不陌生，他似乎还能闻见从那些腐肉白骨上传出的臭味。
更多的嚎叫场面在周围展开，丧尸群疯狂攻击活人抢食人肉的画面触目惊心。秦小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随时都会吐出来。
轰——
响雷一样的声音猛然自远方的天空传来，秦小千连忙抬头向上方望去。只见浓烟滚滚中，瑰丽的银光闪现，庞大的丧尸群血光四溅，无数脑袋滚落于地。
从浓烟中走出来的人，个个银发红瞳，他（她）们手持银刀极为敏捷的在丧尸群里跳跃、挥刀，所过之处丧尸俱无生还。
光源逐渐一点一点暗了下去，只余耀眼的银色在空中舞动。
秦小千微微抬头，反手握紧莎莉的手，低声问：“这个世界是由那些银发红瞳的人拯救的吗？”
莎莉没有答话，黑暗中的亮光再次凝聚，渐渐在两人眼前铺开。
一片阳光灿烂的山头上，六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在他们的脚下躺着无数银发尸体。
“我们需要一个国度！一个能够容纳所有僵尸，维护僵尸利益，保护僵尸财产的国度！”
“我们还需要一部法律！让全世界的僵尸都合法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是的！我们不能再一味的做好人！不能再看着同胞被虐待被残杀！”
“丧尸，我们要杀，但是必须杀得有代价！不能再成为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屠狗！”
滚滚乌云飞来，遮天蔽日，秦小千的眼前再次暗了下来。
滴——嗞！嗞！
黑暗中传来类似老式收音广播转台的电流声，接着由远处传来广播员的声音：
“现在播报一条重要的国际新闻：在今年，2788年11月1日，六大僵尸家族宣布PT911共和国正式改名为PT文楚共和国。六大僵尸家族承诺PT文楚共和国将是一个收留和保护全世界僵尸的国家。所有感染丧尸病毒的患者只要愿意加入PT文楚共和国国籍就可以得到免费的医疗救助……”
“联合社来讯：PT文楚共和国的成立，并未得到大部分国家的认同。绝大部分国家领袖认为僵尸们不配在地球上拥有合法居住权。但这些领袖并不排除雇佣楚军为自己国家扫荡丧尸的可能……”
“国际新闻评论：僵尸是地球上唯一对丧尸病毒有抗体的类群，尽管僵尸以血为食，但是他们卓越的战斗力的确是任何国家的军队都比不上的。而领先全球的军事科技几乎都出自六大僵尸家族之手，如果不承认PT文楚共和国的存在，将意味着有很多国家不再受楚军保护，也买不到对抗生化人的武器，更买不到对抗生化污染的防毒疫苗以及先进的医疗设备……”
哔——
一片耀眼的白光自秦小千脚底蹿出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等他再抬头往四处看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的会议中心里。
啪！啪！
“肃静！肃静！现在开始投票表决僵尸公约立法条列！”坐在首席的军装男人大力拍了拍桌子，他的声音自话筒传出飘荡在会议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持有PT文楚共和国公民证的非僵尸人类有义务去血站无偿献血，每次间隔期不得超过一年……全票通过！”
“持有PT文楚共和国公民证的僵尸有义务参军，军役期限视其表现而定……全票通过！”
“持有PT文楚共和国公民出生证的人类在未成年前必须被认养，僵尸家族和军人负全责……全票通过！”
“僵尸公约所管理办法……”
咔！吱——
突然打开的门打断了秦小千正在看的画面，一道肥胖的人影在门外晃荡，少年耳熟的声音传了进来：
“莎莉！莎莉！千御带回来的胎生子是不是被你接过来了？他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秦小千眼前一亮，甩开莎莉的手就朝门口奔去，兴奋的大喊：“高医师！”
高博听见暗黑的屋里暴出一声欢快的呼喊，立刻笑弯了眉，“小千啊，原来你在这里！真叫我好找啊！”
秦小千奔出了门，一把抱住高博满是肥肉的胳膊，急切的问：“是千御叫你来的吗？还是彦卿告诉你我被僵尸公约所的机器人带走了？他们人呢？为什么不来？我……”
高博连忙揉揉小千的脑袋，打断了他：“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才一天不见就变成活的十万个为什么了？别急，别急，我就是替他们俩来看你的！”
秦小千一愣，慢慢松开抱着高博胳膊的手，一双清澈的大眼瞬间染上红晕：“他们为什么不亲自来？”是生气了吗？气他像那些残害他们同族的人类一样误解他们、伤害他们！
“唉！唉！你这孩子是怎么了？”高博眼看秦小千双眼泛红泪水汪汪的样子，立刻就慌乱了起来。
莎莉缓缓从木门边走了出来，看着秦小千红彤彤的眼眶，冷笑一声：“呵——他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心思来看你？这会儿大概是正在为两天后的官司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呢吧！”
20、上庭
五天后。
秦小千走出木屋，眯眼看着菜地里忙碌的智能机器人，不由得伸了伸懒腰，轻叹：“又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啊！”
然而少年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轻松。五天前，在高博将一切告诉他之后，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秦小千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会如此尴尬——没有国籍的胎生子，归属权不清不楚，却被千御和彦卿从国外带了回来。甚至为了救他离开不惜触动国外禁区的自爆装置。
现在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件事沸腾着。
秦小千从新闻上看到其他各国对文楚这个僵尸国度的苛责和歧视。明明都是依赖着楚军保护才得以在丧尸遍地的世界生存，偏偏没有一个人类感激他们。
难道就因为楚军外派的雇佣军需要各国支付佣金吗？因为银货两讫的交易而看轻了整个僵尸军团吗？秦小千暗暗想着，往前迈步踏上了田埂。
新闻里每天都有那些国家政要对峙的画面，讨论来讨论去无非就是怀疑僵尸们做假，认为中央科学院提供的DNA比对报告不真实，仍旧坚持秦小千的归属权不属于文楚国。
这是个很野蛮又很武断的决定：否认秦小千是文楚十年前失踪的胎生子，就等于否认了楚军在救护本国胎生子时引爆银城AC区的必要性。
如果国际军事法庭将秦小千的归属权判给P008共和国，那不仅仅意味着小千要离开千御和彦卿，还意味着楚军要支付一笔巨额的补偿金。而千御和彦卿也将面临重罪制裁。
这几天，小千明显食不下咽，内心的煎熬恐怕也不比站在被告席上的千御和彦卿少。
“莎莉！”秦小千看见站在黄瓜架子旁的女人，立即跳起朝她摇了摇手，跟着就一溜小跑冲了过去。
几天没见，莎莉对秦小千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只是在这个少年走近眼前时才嫌恶的皱眉责问：“脸色怎么差成这样？你有挑食的坏毛病？”
秦小千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高博说过莎莉是个嘴硬心软的女人，小千特别相信。
莎莉很是看不上这个少年的憨傻样，顺手用刚摘的黄瓜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不大耐烦的说：“有话快说，没话滚一边儿去！”
秦小千一愣，觉得这句话挺耳熟，再想想好像自己也爱这么对人说话。嗯……少年不自觉的摸着下巴点头：果然不是句好话啊！
“秦小千！”莎莉显然看得穿这个少年在想什么，眼神立刻危险起来。
“啊！是！”小千立刻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内盛满无辜，“我是想说那个DNA比对的事儿。新闻上那些老头子不是都不相信我就是十年前失踪的那个胎生子吗？那就再做一次DNA对比呗！当着他们的面提取我的DNA分析比对，让他们再也找不到借口反驳，怎么样？”
莎莉倒是愣住了，显然被眼前这个瘦小少年的大胆提议弄得慌了神，出于本能的说了句：“这，有反僵尸公约保护胎生子法则。”
小千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摇晃，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莎莉，难道你不想帮千御吗？我听高博说你是他的妹妹啊！”
啪！
莎莉用力拍开少年的手臂，冷着脸扭身就走。秦小千连忙跟上去一叠声的喊：“喂！喂！好歹是一家人嗳！莎莉！你这是见死不救啊！喂！”
嘭——
骤然停下脚步的莎莉让急追过来的小千毫无预警，直愣愣撞上了她的后背。
“好！”莎莉转身看着捂住鼻子疼得眼泪汪汪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坚毅，“我就让你出庭做这个证人。但是你给我记住，到了提取DNA的时候不许反悔！”
前一刻还因为鼻头的疼痛哭丧着脸的小千，这一刻立即眉开眼笑纵身跳起直扑莎莉。
当然，莎莉一个侧身就让扑过来的少年摔进了泥地里。
第二天，莎莉依言向国际军事法庭交涉，利用僵尸公约所在国际上的公信力达成了重新做DNA对比的协议。
随后，关于P008共和国和楚军的赔偿官司以及P008共和国争夺秦小千归属权的官司都暂时搁置。秦小千出席国际军事法庭的事被提上法庭日志。不出三天，莎莉就得到召唤令，亲自带着小千飞往文楚建立在德尔斯的国际军事法庭。
“莎莉，在这里，我能见到千御和彦卿么？”秦小千拖着莎莉的手臂，侧着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不知道。”莎莉冷哼一声，很想甩开少年细瘦的胳膊。但是一低头看见那双墨黑的眼眸内装满惶惑，她始终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秦小千抿住了唇，好像有点生气莎莉不肯给他答案，小脸微微阴沉。莎莉也不在意，带着他走到一列军人守卫的门前，低声用小千听不懂的语言同其中一个军人说了些什么。
很快，紧闭的原木色大门被军人们推开，莎莉推着小千的肩膀往里指了指：“进去吧，我只能护送你到这里了。”
秦小千睁大眼睛，看着门里巨大的会议厅，神情略显恍惚。少年内心里对于眼前未知事物的恐惧并没有压倒想要帮千御、彦卿的决心，他深吸了口气沉着的迈开步子，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莎莉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大门之后，心头隐隐滑过一丝不忍。等待的心情不知不觉中就焦虑起来。
秦小千走进会议厅就有智能机器人跟过来引路。他看着周围座无虚席的情形，心头的紧张感倍增连带走路的步伐都开始不稳。
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各个会议席上传来，杂七杂八的语言中，没有一种他能听得明白。这如同耳聋的感觉教他恐慌，尽管他还在极力保持表面上的镇定，面色却是真真切切的青白了。
“小千！”一道悦耳至极的声线穿过悉悉索索的私语声直达少年耳底。
秦小千赶忙踮起脚尖去看，无奈他已经站在了会议厅的中心。所有坐席看上去都那么高高在上，他根本看不清那些坐席之上的面孔。
笃！笃！
法官在高位敲下静音锤，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在秦小千看不见的高座之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牢牢的盯着他。
“经多方协商后，本庭决定当众提取该胎生子的繁衍液送交国际军事科研院做DNA对比。整个对比分析过程将通过智能机器人拍摄在本庭的大屏幕上实行直播。现在……”
秦小千茫然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根据咬字发音，他听着有点像英语，可是仔细辨听后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
偌大的军事法院会议大厅，除了站在厅中央底部的那个瘦小少年，在场所有人都在残忍的等待着什么。
呜——嗡！嗡！
秦小千感觉到脚底的震动，略显慌张的往后退了两步四下查看，只见周围缓缓升上来四面玻璃，恰好将他圈禁在一个五平米的空间里。
“小千！”
“小千！”
寂静的会议厅陡然暴出两声怒吼，随之而来的是从高大的坐席上蹿出的两道人影。
全场哗然，智能机器人和守庭军人几乎同时出动。然而碍于满场的各国政要和新闻记者，他们无法动用武器。以至于无力拦截，让那两条人影跳过正在上升的玻璃墙来到了作为证人出席的胎生子面前。
“千御！”秦小千眼前一亮立刻扑了上去，未料中途遭人拦截被一把揪住逮进了怀里。
“彦卿！”小千张大眼睛，双手自动自发抱紧他的脖子，泛青的脸色终于微微好转。
已经完全升起合拢的玻璃罩，将这三个人完全隔离保护在坚硬的隔音室之内。
一群冲上来的智能机器人和守庭军人望着玻璃罩内的千御和彦卿气得撕心裂肺，纵使法官在上面敲着静音锤都无法平息他们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