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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与幸臣 下——by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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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了,人开始浮躁,听着听着,便想打瞌睡。

墨夜看洛浮夕眼波含春地站在大殿上,换得越来越薄的朝服,领子口没有理好,脖子根处露出红红一个斑点,不由多看了几眼,连他嘴巴里念些什么,也权当没听见了。脑海里翻滚的,还是昨晚洛浮夕在自己的龙床上柔声细语的娇喘媚态。那脖子根处的红斑,就是自己昨晚的杰作。看着眼前之人,越发的妩媚动人,不由望出了神,颇觉得昨晚还没有尽兴,今天要再宣他入宫“陪读”,最好,就合着几天的端午佳节,准备留人在后宫,不准备放他回去了。

一手把玩着怀里的玉佩,细想着晚上玩些什么新花样,如何捣腾的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面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帝君……侍郎大人念完了!”身旁的常公公干咳了一声,提醒走神的墨夜。

回过神发现自己失态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的洛浮夕到:“甚好,甚好,若百官无异议,就那么办吧!”

敢情等下,还得招他入宫,问问清楚他的奏疏里,到底写了些什么礼仪步骤。

洛浮夕应了一声,又退回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总觉得墨夜的眼神火辣辣的来回在自己身上游走,也不去管他,权当没有看到。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的领头不知怎么开了,连忙整理好,当作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

正在这时,那勤政殿门口鬼鬼祟祟跑来一个刑部的侍卫,由宫人悄悄领着绕过众人,那宫人穿过人群,默默拉了拉刑部尚书周大人的衣角,从身后塞进去一张小纸条。周大人接过,狐疑的摊开一看,突然跳起来,倏然睁大了双眼,揉了揉眼睛。

这一下,脸色发白,几乎站不稳地要摔倒在地。

墨夜已经看到了这一幕,转头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鬼鬼祟祟?”

周大人满头大汗,似乎吓得不轻,将那纸条撕碎了塞进口袋里,低声道:“臣……臣有一密事……必须马上告知帝君……”

“密事?”对方一皱眉,勾了勾手指:“上来说。”

周大人走的异常艰难,从侧石阶连滚带爬地上台,凑近墨夜的耳畔低低嘀咕了一阵,说完,马上跪在地上。那墨夜表情瞬息万变,阴晴不定,滕然从龙椅上站起来,脸色黑了一片,对着众人道:“退朝!”而后拉着周大人的衣领,一路拖着消失在了走道里。

“怎么回事?”

“走的那么急?”

台下散朝的众人面面相觑,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墨夜居然会这般急急走了,还是拎着刑部尚书一起走的。可谁也不敢猜测此事的原因,只能保留好奇,闭嘴下朝了。

洛浮夕还站在原地,并没有随波逐流当作鸟兽散,转头面对身后的范白宣,但见范白宣气定神闲,对他默默比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是他们原先定的暗号,意思是告诉洛浮夕:事成了!

昭云皇子,是刑部大牢的首要囚犯,那一面厚厚的石牢,就是专门给他打造的。当年昭云皇子葬身火海,谁都不知道到底死了没有,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就在刑部大牢的地下囚室里,多活了整整四五年。知道的,只有墨夜和刑部尚书周大人而已。就是因为如此,周大人才能在尚书的这个位子上牢牢坐定,直到死为止。

经由周大人的来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最近京城连日大雨,石墙里排水不顺,又四面翻起水珠,很是潮湿,为了给昭云皇子驱寒去湿气,于是多准备了一些酒水。老吏在昨晚给他送了去。

结果今天早晨,那老吏睡得有些迟,又遇到地下室的积水过多,刑部的侍卫们挨个儿帮着通水道,将积水排出去,就此又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然后才拿了早点进去石牢给那祖宗送早点。这一送不要紧,差点把命给送没了!

老吏走到牢前一看,吓得当差就把食盒打翻在地,屁滚尿流地从里面爬出来,拉着门口的两个侍卫又嚎又比划。人不会说话,别人也不明白里面怎么了,等终于明白是里面的人大概出事了,两个侍卫这才请示了上面管事的侍卫头领。可那里是禁地,旁人进不得,只知道里面住的这个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死不得。想了想,侍卫头领便冒死带人进去了,若是没事,大家都闭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若是真有事,恐怕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终于叫了三四个胆儿大的一起进去了。带头的就是老吏。

而后,一群人全都傻眼了!

——只见那石牢的上头不知道怎么的就渗了水柱,滋溜溜的冒着清泉,许是因为连日大雨,水道不通,就直接漏到这里了,石牢里面几乎成了一片汪洋。

牢里的人呢?

一具被大水泡的全身浮肿的男性尸体,就浮在低低的水面上。看不清楚面貌,周围的一切陈设都被撞得纷乱无章法,那面硕大的镜子,也被砸稀烂了。男性尸体的头部好像被撞倒了什么利器,刮花了半张脸,血淋淋地成了一滩血水。惨不忍睹!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头领害怕了,且不知道对方何种身份,连忙叫人写了条子送进宫,条子里也不敢声张,之说【石牢禁地里的囚犯死了!】

墨夜如同被雷劈了天灵盖,五雷轰顶。

自打他登基以后,就慢慢遗忘了那刑部大牢的地下石牢里,还有一个活人叫“昭云”,如今才想起来这档子事来,居然死了?还死的莫名其妙?

他放他一条生路,却有非常的恨意,想要叫他生不如死的,亲眼看着自己登基,且留着他的命要他享受永世无边的孤独。结果,死了?

那往日历历在目,年少时候得不到母爱父爱的事,长大后被逐出宫流落边塞风餐露宿的事,姨娘喊打喊杀决不容他活命的事,还有最后天下大定,昭云在牢里跪着求他给他一条活路的时候……

所有的一切都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一一浮现。他想忘记的,明明已经忘记,如今却为这个噩耗而又如噩梦一般的重新走了一遍。

“昭云……昭云……”墨夜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连忙差了仵作和御医一起走了一趟刑部大牢,一个时辰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牢里的这个人,是在昨夜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突然猝死的。脸上的伤痕,大概是因为喝醉了撞碎利器之类的被画花的。然后因为夜间水道不通牢里积了水,彻底没救了。就此泡在水里一夜,尸体肿胀的厉害。已经确定人死了没有疑问。

真死了!?

墨夜拿着这份公文蹙眉,死了是没有错,但是死的人,确定就是昭云么?

他实在很难去想,这一系列莫名发生的事情,未免太过巧合,可是昭云在地牢里,除了他和刑部尚书,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借给刑部尚书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将石牢的秘密告诉给别人知道。他杀?自杀?死的真的是昭云?

如今这件事,除非他自己亲眼所见,旁人的奏报,都会带有怀疑的成分。凭着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和多年对昭云的了解,墨夜觉得自己有必要下一趟刑部大牢,看看这个分辨不清楚是人是鬼的尸体好好辨认一番!

当机立断,下达指令,墨夜亲自去刑部核实这个人的身份!

墨夜御驾来到刑部大牢的时候,门口站了战战兢兢的尚书大人,黑着脸走进石牢,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人就躺在床上,站在远处看了一眼,体型和衣服,确实是昭云的样子,可总隐隐觉得似乎不太对,那张已经看不清楚样貌的脸,让墨夜觉得很是不安心。尸体旁边的镜子,是当年墨夜特别给昭云打造的,如今已经支离破碎。

“大人,东西在门口准备好了。”进来两个侍卫,对着周尚书道。

墨夜回头:“什么东西准备好了?”

周尚书尴尬道:“……微臣自作主张,命人选了一口棺木……摆在外面也不敢抬进来冲撞了帝君……”

“你想的倒是周到。”墨夜不再追问,约莫觉得不亲眼认证了总是不放心,正要再上前一步确认仔细,那门口居然又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后宫的人。

“帝君!宫里出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还能出什么事!?”墨夜很是恼怒,今天一天都不消停,刚刚死了一个,这会儿又有人喊【出事】了,他恐怕今后最讨厌听见的,就是【出事】两个字!

收回脚步,扭头将跪在地上的宫人一把拎起来,凶神恶煞的几乎要一巴掌打过去:“说!”

“宫里的韩来玉韩公公让奴才转告您……是是……洛浮夕洛大人!……他投湖自尽了!”

“什么?”

墨夜心里漏跳了一拍,好像有一把刀重重刺进了他的心口,几乎叫他心跳邹然停止,出了人命!那种害怕又一桩事实成真的恐惧弥漫了他的脑海。

“自尽?投湖?”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宫里是那么说的……”小宫人被墨夜的表情吓得直打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颤抖着回答他。

墨夜瞬间变了脸色,注意力又从昭云的尸体上直接转到了洛浮夕身上:“现在呢?人呢?”

“奴才来的时候,据说已经有人去救了……现在……现在也不清楚!”

“滚!”他一松手,将小宫人摔在石墙上,以风驰电掣之势往宫里赶去。

身后的周大人眼明,又在墨夜身后补了一句:“帝君……这个囚犯之事……”

墨夜心里哪里还有旁人,只想赶快回宫看洛浮夕是不是安然无恙,头也不回道:“你看着办!”便起驾回宫了,一边又在车上急促的催行车的快走,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飞回去。

他箭步如飞地从承恩宫门口直奔偏殿的寝宫,一路上长廊里穿梭不止的宫人宫女看到他面色凝重,纷纷下跪请安,墨夜全然不理,只问了来接驾的常公公洛浮夕现在人在何处,有没有出事。

常公公道,墨夜去刑部的时候,洛浮夕进宫想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晚了一步,墨夜人已经出宫了。没有赶上,洛浮夕便一个人从御花园的后门回府邸,来到【醍红湖】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只听见“扑通”一声,人就一头栽进了湖水里。

如今还是盛夏,湖水依旧很冷,洛浮夕一挣扎,就被淹得看不到脑袋了,连连在水里挣扎着大喊救命。幸好后面有来往的宫人,看到了吓得不清,跟着纷纷跳进水里,好一顿挣扎,这才将溺水的洛大人从水里捞出来。

大概是呛了水,那水又冷,又是惊吓,洛浮夕被救上来的时候,都几乎没气了,休克了一阵。

常公公连忙把人抬进偏殿,叫了御医,最后差人去刑部告诉墨夜,这才了事。

墨夜一听,拽了常公公:“怎么会自尽?谁说的自尽?”

“不……不是奴才说的啊……那会儿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谁也没留意,结果传成了这样,奴才……奴才罪该万死!”

“他有一点点事!你们全都跟着一起死!”

墨夜说的出,也绝对做的到,走进了寝宫,一屋子的宫人宫女,还有几个御医坐在床边给洛浮夕诊脉。

一看到墨夜急火攻心的回来了,纷纷跪地磕头。

“起来回话,到底要不要紧?”一副要是【出了事】,就拿御医开刀的表情。

为首的一边擦汗,一边回复:“只是受了惊吓,有点着凉,换了衣物,又喝了压惊的汤药……”

也不听他们这帮人废话,走到床边,见被子里蜷缩了小小的身体,似乎很冷在发抖,小脸儿拧成一团,头发还没有完全擦干,此时用力的合着眼眸,昏睡了过去,只是脸色发白,嘴唇微紫。

墨夜伸出手捞进了被子,摸到了对方的手,对方的拳头拽地紧紧的,手脚冰冷,不由心里觉得疼惜。

当他在外面听到【投湖自究四个字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头一次那么急切的感到恐惧,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这个人!好像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没有了他,心如刀绞的切肤之痛。直到看到他还活着,安静地睡在床上,才稍稍安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洛浮夕落水?墨夜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摇醒问个清楚,但看他无害的脸颊,又忍不住让他安静的再多睡一会儿。

情不自禁的摸上这张白皙失去血色的脸,突然指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了回来,额头怎么那么烫?墨夜将整个手背都贴在了他的脸上,这个家伙,发烧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了么?如何来的滚烫?”墨夜很不客气的发问。

御医哆哆嗦嗦的回复:“……少师大人受了凉,加上最近可以操劳过多,体制虚寒,有点发烧,微臣等已经开了退烧的药,现在正在煎。”

“确定没有大碍?”

“是的。臣以性命担保。”

“哼,最好是这样。”墨夜拉过被子,将对方裹好,又道:“都下去吧,药好了就端进来,洛少师要安静会儿。”

众人退去,只留下洛浮夕和他两个人。墨夜搁下很多疑问,此时一心只在他身上。坐在他的身旁抓过他的手,洛浮夕好像有知觉一般,突然侧了个身,伸手抱住了墨夜。

这般如此,索性脱了靴子和外袍,一起上床,一掀被子钻了进去,将洛浮夕抱在怀里。将对方的双手暖在自己的怀里,好不容易终于不再手脚冰冷了。

微微觉得身边似乎有热气,小美人嘴巴里不清不楚的不知道嘟嚷着什么,墨夜忍不住低头去亲吻这个总是让他担心的家伙,亲着亲着,一眼瞥到微启的双唇,被勾引着舔舐了对方,一舔,又一发不可收拾了,直接吻了下去。

这下好了,小美人在睡梦中被生生打扰,彻底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墨夜模模糊糊的影子。

起先是迷茫,气弱地没头没脑地问道:“……我是死了么?怎么……怎么帝君也在这里?”

“你没死,想死还没那么容易。你问过朕了没?朕同意了没?”耳畔低低传来熟悉的声音,洛浮夕一个激灵睁大了双眼,看到面前的果然是墨夜!

一瞬间,好像自己经历了多大的委屈一般,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那种生死交缠,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的绝望心情,邹然宣泄了出来。

眼前弥漫了水汽,“哇”一声,终于将脑袋伏在墨夜胸膛,全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眼泪鼻涕全都往墨夜身上招架,好像跟他有仇似的,又不是他把洛浮夕推进水里去的,墨夜被对方这个孩子气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又觉得难得的真性情了一番,着实可爱的紧。哭笑不得,又心中途生爱恋,哄孩子一般地抱着洛浮夕,一面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吓到了?人还发烧呢,怎么还有力气闹人?”

“我……我以为我死定了……再也见不到帝君了……”

“这不是好好的么?嗯?”温柔地将人顺到怀里,给他以最大的温暖。

“帝君,药好了!”门口宫女端了刚煎好的药。

“拿进来。”

墨夜抱着洛浮夕坐直,转而从宫女手里端过托盘,又让人出去了。托盘上摆了一尊瓷碗,里面盛了黑乎乎的汤药,丝丝地冒着热气。墨夜端了,用手背贴了贴瓷壁,觉得有些烫,拿勺子轻轻搅匀,一面搅动,一面吹起,将药吹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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