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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凝香 下——by沧海有泪,桑田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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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反复思量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姜偌还没有找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惹了主子如此生气。

厨房准备晚膳的同时,兼职大总管的姜偌继续回顾近期的事情,同时思考晚上应该是让玉郎与心嫣中的一位侍寝,还是通知地方官员另行安排,萧宇却突然召唤了他。

“姜偌,立刻选几个精干的侍卫,随我去见个人!”

“……那……”

姜偌见萧宇一改白天的冷漠,此时笑容可掬,又换上一身淡青衣衫,越发显得面容淡雅,心情愉悦,不由心中一颤:莫非主子又要与那魔教之人会面?

只是他到底不会过多干涉主子的事,于是心中虽然揣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立刻选了几个精干的侍卫,连带自己总共十人,俱是劲装好马,外批斗篷,马蹄缠着布条,悄声无息地从后门离开了宅邸。

走出约莫半条街,姜偌突然听见敲锣声四起,转头看去,竟是萧宇的住处起了大火!那宅邸虽是砖瓦结构,但到底是普通寻常的家宅,此时熊熊大火燃起火光冲天,竟把整个街道的住户都闹醒了。于是短暂的呆滞后,人声鼎沸,或是泼水或是救人,当然也不乏刚刚睡醒还处于懵懂的围观之人。

萧宇示意暂停,脱下斗篷的兜帽,笑容更加和睦。

“五皇兄果然是不置我于死地就心有不甘呀。我才到苏州,他就迫不及待地把白翼这走狗调来了!”

姜偌听得心中一寒,但不待他说出心中所想,萧宇已经罩上兜帽,一马当前地离开了。

姜偌连忙夹紧马腹,一行人疾驰追去。

东街失火的事情,墨竹知道的时候,他正宽衣解带准备睡下。

“左使,东街走水了。”

信使在门外禀报。

“是吗?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墨竹漫不经心地问着。

“据说火势不能控制,整条街都卷进去了。现在知府赶去,说是七王爷的宅子——”

什么!萧宇……也……

呆住了,墨竹的手呆住了,萧宇被困在火中的霹雳袭来,他竟是失去了一贯的矜持。

脱到一半的外衣随手扔在地上,连鞋子都没有穿好就急忙冲出卧室,头发凌乱,一路上不停地撞翻走廊上的端着物品的婢女们,远远看见张淼就喝令他立刻为自己背马。

张淼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左使,不免惊异,好在他到底是能干之人,稍一思考便理清了思路,一边派人立刻安排马匹以及随行人员,另一边还不忘赶回卧室,拾起左使的鞋子和外袍,轻功追赶。等墨竹恢复理智的时候,张淼也气喘吁吁地追到了。

他一面请左使穿上外袍和鞋子,另一边使者也调来了教中十余个壮实弟子,正排在影壁前,等候命令。

墨竹看了眼他们,果然个个是血性男儿。

他满意的点点头。

“随我去东街!白翼刚来苏州,东街就出现火情,只怕是冲着意尼教的!”

这个借口其实是很牵强的,与意尼教有关系的商户大多在北街,东街虽然住着几个和意尼教来往慎密的达官贵人,却也不是不能损失的重要。但是代行教主之职的左使发令,弟子们纵然心中有疑问也不会多说,加上听到了白翼这个意尼教的大对头的名字,更是心中怒火涌动,于是一行人绷紧脸上马,随左使赶往东街。

此时的东街已是一片火海。

因为东街住了不少达官贵人,前些日子更是来了个微服的七王爷暂住,此番起火自然是吓得苏州城大小上百名官员们都心急火燎,坐在火场外围不停地喝茶,却依旧心急如焚,不停地擦着虚汗。

墨竹赶到的时候,火势还没有控制,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的知府已经连自焚殉职的心都有了,衙役们紧拉着他,而师爷则是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苦苦劝说。

“……老爷——左使!”

看见墨竹到来,师爷激动而紧张,一时手松,知府竟真的冲向火场了。

墨竹足尖微点马鞍,身体轻飘飘地飞到知府身畔,单手抓住他的腰带,看也不看就往后面一扔,正落在衙役们的身上,如此漂亮的身手赢得在场之人一片叫好之声。

师爷上前为惊魂未定的知府捶背,墨竹此时也已经回到知府身畔,冷眼道:“萧府救出多少人了?”

知府还是惊慌失措,倒是师爷,已经恢复过来。

“……只救出了醉香楼的两个红牌,还有几个丫鬟。萧公子……到现在……还没有……没有下落,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这次的失火,是什么原因,查出来了吗?”

“还不清楚,但是据在场的百姓说,火是从萧公子的宅邸开始烧的……恐怕是……是有人故意纵火!”

故意纵火吗?

墨竹的心转过一个念头,他调转马头。

“我们走!”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东街不远处,也有一个人,冷笑着,撕下了狰狞的面纱。

白翼的住处已经是一座空宅了。

走到门口,还没有推门,墨竹以凭借本能知道这里是空宅,更是个布满了陷阱的空宅。

他挥了一下手,跟随身后的侍卫们束马而立,神情紧张,手扶着刀柄。

墨竹却微笑,接过手下递来的弓箭,拉满,响箭飞出,刺穿夜空的虚伪。

入木三分。

这本是一支入木三分的箭,叠加在箭上的劲力,甚至可以穿透门板,但是响箭只是斜斜的浅入门扉,墨竹觉察到问题了。

一扇铁门!

一扇用精铁焊成的门。

但是白翼在苏州的临时住处为什么要准备一扇铁门,分明是早就预备好了要针对一个势力庞大的人!

墨竹明白了,但可惜也晚了,他已经中计。

虽然他立刻调转马头准备离开,然而确实是一切都晚了。

寂静的街道突然挤满了人,训练有素的官兵踩着整齐的步伐从巷子里走出,每个人都是面色冰冷,一言不发。

为首之人,正是全身铠甲的白翼。

“左使,我们又见面了。”

他是笑得春风得意,墨竹身后的教徒,却都已经恨得眼角爆裂了。

墨竹笑了,他的笑容带着凝结冰雪的寒冷,却不乏世家的高雅:“白将军,看你的样子似乎混得很不易呀。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奉旨南行,又为了哪一桩?是继续诛杀意尼教的残党,为皇上清除心腹之患?”

“左使言重了。本官南行,绝对只是祭祖。”白翼尴尬地笑着,“如今天下四海宴清,意尼教又一直安分守己,偏安一隅,皇上更是有道明君,决计不会和你们计较这笔。”

“那为何派人焚烧七王爷的宅邸?据我说知七王爷离开京城后一路上是非不断,各路江湖人物夜夜探访,到了苏州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白将军一到就遇上走水的事情。不知道白将军要如何解释这个巧合?莫非真是某位王爷认为七王爷始终是皇上的隐患,执意要清除?”

“左使,这、这其中必定是有些误会了。”

笑容越来越尴尬的白翼,有了恼羞成怒的前兆。

“误会吗?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等误会,能让白将军担忧得将门扉改成精钢铸造,还特别调派了兵马围着我等,而后缓慢地与我解释?”

这话说出,白翼的脸终于挂不住了。

“墨竹,我尊敬你虽是草莽,也到底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才好言与你。你若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休怪我不客气!不错,东街的火是我派人做下的,但是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只奉命执行!至于这里的安排,本就不是针对你的,怪只怪你天堂有路不走,偏要闯进这地狱,打乱了我的计划,害得我也不得不——将你一并诛灭!”

说罢,手中令旗挥动,于是士兵们按阵势依次屈身跪下,竟组成了上中下三层箭,箭矢闪着幽幽蓝光,显然是沾了剧毒。只要他手挥下,便是万箭齐发,纵然武功绝世,在这毒箭阵中也是难保周全。

墨竹看了眼身后,无一人贪生惧死,墨竹心中冷漠,缓慢点头。

“白将军,今日一战是在所难免了,你备下的毒箭也是定要置我等于死地。我墨竹虽弱冠之年,阅历尚浅,却自觉坦荡一生,无牵无挂,此时以身殉教,视死如归,有何遗憾!只恨当年尔带领大军血洗江南之时,我竟一时心软,手下留情,以致留下今日的祸害!”

此时夜风萧萧,墨竹声音清冷,掷地有声,加上他面容清丽,出尘若仙,只看得举箭的士兵们心生怯意,不敢敌对。

墨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敌人的影响,他脱下斗篷,泼墨般的长发泻出,转过头,清风微回,荡起丝丝缕缕。

“尔等听命,今日一战,无论生死。若有突围之勇士,不可恋战,务必返回总坛,必传令我教上下,扑杀此獠!”

风吹过,卷起令旗,猎猎的呼声。

37.不再离开

风吹过,卷起令旗,猎猎的呼声。

白翼的手在发抖,墨竹的冷漠与无畏令他害怕,时隔三年,这份坚如磐石的强硬,依旧让他害怕。

能够激发灵魂的高贵与伟大的,只有虔诚的信仰。

为了一个信仰,可以轻易割舍生死的坚强,在这份信仰面前,军队的力量也渺小如尘土。信仰武装了最强大的军队,即使身后站着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前不过十余个老弱妇孺,只要想到他们拥有坚如磐石的信仰,白翼仍旧会害怕,会胆寒,会觉得在这高贵与虔诚的面前,他毫无胜算。

那是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强大,能够轻易割舍生死牺牲一切的强大。

虽千万人吾往矣!

白翼退缩了,即使他的手依旧高举,他的身后毒箭蓄势待发,他的心却在退缩。

口干舌燥。

空气也变成了有形的物质,粘稠得教他动弹不得。

突然——

“白翼,你好大的狗胆!”

傲慢而骄傲的声音,众人抬头,却看见对面的巷子墙头,站了数人,中间的那人,青衫飘逸,占尽风流,正是睿王爷。

白翼挤出狞笑。

“睿王爷,下官正四处找你呢,您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放肆!”

萧宇身旁的姜偌怒斥着。

萧宇却笑得自若。

“算了,他本就是我五皇兄豢养的走狗。白翼,若不是我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你要对我不利,抢在你放火前离开,只怕这时候你已经带人去火场挖我的尸骨了!”

“瑞王爷早知道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是那么容易就出事,所以命我放火之时也别疏忽了此处的准备。果然,一切都在王爷的算计之中,七王爷果然是——当然,能够捞到左使这另一条大鱼,却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白翼阴冷地看着,突然,手重重地落下。

“放箭!”

“你敢!”

萧宇厉声相对,那些举箭的士兵本就知道萧宇是七王爷,加上面对的十余人个个气场摄人,虽军令如山,却也心生胆怯,不知所措。

“立刻放箭!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白翼加重了声音,军士们虽不齿白翼的为人,却也知道军令如山,不可违抗,于是手中的弓箭拉满,眼看就要万箭齐发了。

“住手!”

一袭青衣飘落,觉察时,萧宇已经到了墨竹身边。

他微笑着站在墨竹身前,分明是护着这魔教中人。

“王爷,您这是——”

“白大人,你可以不介意族灭,你身后的人,却是在意妻儿老小的。”

白翼皱起眉,他感觉得到,身后的人都有了退缩之意。

萧宇却也只是淡雅地冷笑着,笑容中荡漾着肃杀。但却因为他相貌极美,此时竟有“拈花一笑,枯木逢春”的意味。

可惜他口中吐出的言语,教人笑不出来。

“你们都听着,若是想伤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一瞬间,万籁俱寂,早已拉满的弓僵在空中,松开也不是,射出更是不敢。

僵持。

终于——

白翼抢过身旁的一张弓,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拉满,如月圆,而后——

“你敢射我吗?”

挑衅。

无畏。

萧宇门户大开地等着白翼。

而——

嗖!

利箭飞出!

萧宇应声倒下。

僵持结束了,因为白翼的一支箭,近乎窒息的僵持结束了。

“王爷!”

“大胆逆贼!”

姜偌等人匆忙跳出,姜偌的剑更是直接地指着白翼的喉口。

剑尖抖动,即将没入喉口,但在这随时都是血溅五步的时刻,萧宇却缓缓的起身了。

“住手,本王还没死呢!”

原来在箭将要飞来的瞬间,墨竹的衣袖揽住萧宇,将他的身体甩倒在地,在旁人看来凶险万分,但其实利箭也只是滑到了他的衣扣。

然而即使他逃过了这一劫,现场的局面也已经不能控制了。白翼射向萧宇的一箭堵死了在场所有军士们的未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抓紧手中的弓和箭,将萧宇等人诛杀,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一瞬间,箭如雨下。

“白翼,你这是谋反吗?”

姜偌气愤地说着,但此刻他直指白翼的喉口的剑却已经被打偏,几个将士围过来,与他缠斗。

而那一边,万箭齐发,中央的十余人虽然自顾不暇,却是众志成城地护着萧宇和墨竹。

然而,这种护卫又能支持多久?

纵然每个人都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挡住这些根本没有准头的毒箭!

啪!

紫竹伞打开,转的飞快,无数箭矢在紫竹伞带起的漩涡中乱了准头,但纵使如此却也耐不住源源不断地箭雨,一人之力对抗千万人,本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还带了个萧宇这累赘。

“你不用顾着我。”

萧宇咬着墨竹的耳朵。

墨竹一声不吭,衣袖挥动,将即将碰到萧宇的几支箭卷飞。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要顾着我!”

萧宇生气地说着,他突然狠狠地咬在墨竹的肩膀上,墨竹的肩膀吃痛,一时手下缓慢,利箭趁着这间隙,刺中了萧宇的左背。

墨竹拔出箭矢,伤口处的血是紫黑色的,再看萧宇的面容,也蒙了层黑色。

他中毒了。

可恶!

墨竹的心中无来由地燃起怒火,他纵身跃马,竟是要冲刺出去!

“左使!”

一行人具是惊讶,但却是无力阻拦墨竹的动作。此时心急火燎的墨竹,不再留有余地,满心愤怒的冲过去,也不故意回避箭矢,众人都被他的气势摄住,反而缓慢了动作,竟没有一枝箭射中。

转眼间,墨竹已到了白翼面前。

“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解药。”

干脆地回答着,墨竹愤怒,衣袖挥动,寒风袭来,白翼吐了口血。

“交出来!”

“没有。”

墨竹又一次催动掌力,而萧宇的侍卫们也是不再恋战,急忙围到主子身边,喂他吃下续命的灵丹,又在伤口处简单包扎,暂时抑制毒血上涌。

此时的墨竹,失去了矜持。

他冷笑着,手指倒钩成爪袭过去,竟是要将白翼的心也挖出来的狠毒。

“说不说!”

“这是王爷给我的毒药,根本没有解药!左使,你若真心喜欢他,与其逼问我解药,倒不如快点带他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或许还能有几天的甜蜜日子留作日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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