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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BY 天使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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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不敢撒娇、不敢奢求,

梅竹青只能以画笔涂抹着对父亲的歉疚、

以及对亲情的孺慕。

而得宠任性的小霸王马靖,却强横地介入他的孤独。

原本只是想收好欺负的梅竹青当小跟班,

相处日久,马靖却越发地感到怜惜与不舍。

当宠溺与依赖渐渐转变,

懵懂的两颗心,许下最纯真的诺言,

然而,父执辈的不伦纠葛,让两人被硬生生拆散。

当多年后再重逢,往日的悸动延烧成不可自拔的爱火,

他们能否克服跨越两代的误会、执手共度?

处理完帐目,马靖去了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货铺。每回经过这家货铺,他就会想起竹子。

马靖简直有收集的癖好,即使用不上也要买回所有的颜料饼搁在房里。他带着新买的颜料饼离开,心头沉甸甸,他忘不了竹子哭泣时,泪水像下雨似的。

──我会一直养你哦,每一年,你一定要像现在一样跟我在一起。

──我喜欢马靖。

这些儿时的童言,一直搁在心上。

失去了伴,马靖从未再交其他的朋友或对谁好,因为那不是他养的竹子。

第一章

夕阳西下。

梅竹青呆坐在门槛,等着爹带食物回家。

矮屋外有一块空地,三面围着竹篱笆,隔壁张大婶正在收衣裳,孙子低头捡小石子。霍地,男孩扬起手来,朝隔壁的梅竹青丢石子。

「哎呀!」张大婶嚷嚷:「小舜,你怎么捡石子乱丢人家呢。」

「婆婆,好玩嘛。」他顽劣不羁,一脸洋洋得意。

梅竹青毫无反应,没被石子打中,怔怔地望着大婶婆一手搂着衣裳,一手捏住小舜的耳朵。

「哎……婆婆,干嘛拧我……」他浑身扭动,龇牙咧嘴。

「你这小兔崽子再欺负人,就得挨一顿板子!」张大婶松手,气咻咻地抱着衣裳走进宅门。

「哼!」小舜嘟嘴,揉揉耳朵,没将警告放心上。气呼呼地,他又捡了石子朝那讨厌鬼的身上扔。

脚吃痛,梅竹青蹙眉。

「呿!」小舜双手叉腰,啐道:「你爹不会回来啦!婆婆说你爹没出息,你又没娘,像没人要的!」

他抚着小腿肚,不相信别人的坏话。爹会回来的,爹一定会……会的。

「好无趣。」小舜挺讨厌他,都不说话,也不跟别人玩在一起。「我警告你,不许你来我家,也不许你到我家的厨房去,还有啊,不准你再吃婆婆端给你的饭。让我看见,我就欺负你!」

梅竹青置若罔闻,抬眸望着空地外的转角处,想着爹每次回来都背着一袋画卷,有时候带回一包米,咽了咽几口唾沫,眨巴着眼,坚信只要等到天黑以后就能看见爹。

小舜站在不远处瞪着,讨厌鬼比货郎的女儿的皮肤还要白,脸小小的,像瓜子壳,一双眼睛比住在后边的爱哭鬼还要水汪汪,鼻子小巧,害他好想去捏几下……还有那个嘴,比婆婆种的杏花还要红呢。

但他穿的衣裳都褪色了,鞋子也很旧,整个人瘦瘪瘪的。

「你一定没有小鸡鸡!」扮个鬼脸,他一溜烟儿的奔回屋宅。

梅竹青直勾勾地望着竹篱笆外,每至傍晚这时候,就能看见那位大叔挑着货担转入另一条巷子。

搂着双脚,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地响。不饿的,他这么安慰自己。

想着爹一大早出门卖画,很辛苦的……如果画没卖出去,爹也没钱吃饭。他相信爹很努力地养他了,真的……他会乖乖地等爹回来,他会乖的。

「那个孩子怪可怜的……」

「是啊,人一大早又坐在门口等他爹回来。」

「啧,真不知他爹干啥去了?丢下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屋内,既没得吃,仅喝水怎会大唷!」王大娘一脸同情地叹气。

左邻右舍的几名妇人说长道短,互通消息。

「唉,他们爹儿俩搬来此地住半年多,平常鲜少和咱们这附近的人打交道,也不知人是打哪儿来的。」

「天晓得。不过这可倒霉了租房子给他们住的柯四爷,人找上门好几通,说是打从上个月就没收到房钱……」

「真的唷,柯四爷想赶人出去?」

「不知道。」

「嗟,提到钱哪,就伤脑筋,总不能让人白住是不?何况柯四爷可不是省油的灯,虽有钱,但小气又节俭哩。」

「没错。昨儿我上鞋铺去挑我家那口子要穿的鞋,听鞋铺老板说柯四爷要提涨房钱,惹得他挺不满的。这两年内涨三次,八成是因为他的铺子生意好。」

「两条街外卖杂货的老板娘也向人抱怨,柯四爷死要钱咧。」

忽地,李大婶眼尖地瞧见篱笆外有人走来,立刻递眼色,「嘘,别说了,人回来了。」

三姑六婆噤口,一致瞧着那男人浑身上下就是一副穷酸样儿。

梅仲兖甫回到家门前,二话不说,牵了孩子进屋。

屋内仅有一组老旧的乌木桌椅,靠墙一隅摆置朱漆圆角柜,梅仲兖阁下一袋画卷,搂着一小袋米,道:「饿了吧,爹去煮粥。」

说罢,他揭了帘子走入厨房。

梅竹青跟随在后,安静的坐在矮竹凳上,眨巴着眼瞧爹洗米、烧柴,越做越顺手,不像刚搬来的时候,爹连饭都煮不熟。

梅仲兖背对着孩子,好一会儿,坐在地面倚着墙。

神情抑郁,回城的途中在米粮店外遇见柯四爷,一番追讨房钱的话说得他无地自容。

阮囊羞涩,凑不出房钱,他苦思无策……

梅竹青挪了挪矮竹凳,靠近爹。梅仲兖眼角的余光落在一旁的孩子,生得多像他的妻子……眉拧起,他悄然别开视线。

爹好累了吗……梅竹青凝视良久,察觉爹在炉灶旁睡着了。他悄然伸手抓住爹的衣衫一角,粗糙的触感没有以前所穿的绸缎柔软,住的地方也和梅苑不一样。

眼神一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搂着一团棉被,梅竹青时不时回头,爹就站在对街道上,等着他完成交代。

跨入质库内,他左顾右盼,搂在身前的棉被有点重,阻隔了他大半的视线。

「喂,你要当棉被?」朱掌柜双手托腮,挑高眉,斜睨着眼。

梅竹青踮起脚尖,颇吃力地将棉被推往柜台上。

「啧啧……这条被子有多重哪?」朱掌柜拈着胡须,势利眼一瞄,毛头小子瘦不啦叽,手腕细的跟竹竿一样,个子也娇小,脸蛋倒是生得不错。

「你爹你娘若养不起你,可考虑将你卖了。」

梅竹青怔了下,摇着头。

朱掌柜摆摆手,「拿走、拿走,马家质库不收棉被和破锅烂铁。」

他心下一慌,直勾勾地望着掌柜,「要……要当的。」

「我不收,你没听见?」朱掌柜把棉被推下柜台,像赶苍蝇似的打发:「抱着你的棉被去别家试试,快走。」

梅竹青捡起一团棉被,颇吃力的搂着,不肯走。「要当的。」

「啧,你听不懂人话么!」

「要当的。」他执拗地说。

「你这孩子讨骂是吧,都说了赶快走,你还死赖着。」朱掌柜回头叫:「阿祥,快出来把这孩子给拖出去!」

不一会儿,人从后头急急忙忙地奔出。「朱掌柜,发生啥事啊?您这么大声嚷嚷。」他在侍候靖少爷吃饭呢。

朱掌柜指挥,「把那孩子拉出去,快。」

阿祥定眼一瞧,「他不肯走?」

「少废话,快拉出去就是。」

「哦……」阿祥连连点头,上前推着那孩子,「走走走,你换别家试试,马家质库不收棉被,但是有放贷,你回去同你爹娘说去,可以拿房子质押的。」

「我要当……要当……」梅竹青频回头,眨巴着眼儿,重复:「要当……」

朱掌柜努努嘴,充耳不闻。

阿祥把人推出门槛,放软语气哄:「你回家去吧,快走。」

忽地,一道人影从门旁蹦出,大叫一声:「哈!」

阿祥吓了一跳,连连拍抚胸口,终于回神:「呃……靖少爷……」

「哼。」他一脚踩阿祥的鞋,又踹他的胫骨。

「唉唷!」阿祥抬腿跳啊跳,嚷嚷:「靖少爷……怎踹人……噢噢……」

「你活该!」他霸气十足地哼道。一转身,从别人手中抓来棉被就往里边走。

「朱掌柜——」他大声嚷:「我、要、当、棉、被!」

「……」马家的小霸王又胡闹了。朱掌柜垂下两撇眉毛,嘴角也下垂,不得不收下棉被。

马靖回头,嘻笑:「我帮你当棉被,快跟我说谢谢。有我在,朱掌柜不敢欺侮你哦。」

梅竹青呆了呆。

朱掌柜瞠目,听靖少爷说啥鬼话?!拿着棉被秤重的当口,他偏头斜睨着靖少爷走去把人给拉了进来。

「喂,你姓什么?」

「梅。」

「没啥?没吃饭呀?」他打量他瘦得像竹竿。「你一定没饭吃,我一看就知道了。」

马靖抬头叫:「阿祥,去把我的饭端来。」

「吃剩下的?」阿祥愣了愣。

「废话,去拿来就是。」

「哦。」若不遵从,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嘻,他们俩都是我爷爷养的朝奉,质库也是我爷爷开的。我告诉你哦,质押的帐都是我算的,很厉害吧。」他双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霸气十足,犹如他的两道眉,又浓又黑,目光炯炯有神,鼻梁挺、嘴微翘,圆润的脸庞未脱稚气,年届十二,算术一把罩。

阿祥把饭端来,「喏,靖少爷。」

「你怎没多夹菜呀?」他抬头瞪了阿祥一眼。

「你回后头去吃吧,我的小祖宗。」

「恶,谁是你的小祖宗,只有爷爷才可以这么说。」他摆摆手,命令:「去多夹些菜再拿来给我。」

「是。」阿祥一翻白眼,靖少爷打小就被马老爷给惯坏,宠得不像样。

「哼。」马靖撇撇嘴,头也没回地嚷:「朱掌柜,好了没?」

「好了,抵押两百文,单据也写了。」将钱堆在柜台上,他扯扯嘴角,睥睨的目光落在那没吭声的穷小孩——走狗屎运,有小魔头出面捣乱。

「饭菜都来了。」阿祥说。

马靖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饭菜堆成一座小山似的,这才满意的点了头。转身走到柜台捞了一串铜钱,回头塞给穷人家的小孩。「好啦,这下子你有钱,也有饭吃,可以说谢谢了吧?」

梅竹青仍呆着。马靖又塞给他一碗饭,圆脸凑近他的小脸,挑了挑眉头,一副你再不说,我就翻脸给你看。

「谢谢……」梅竹青捧着饭碗,衣内凉飕飕、沉甸甸的,裤头若松点,钱就掉光了。

「要不要我陪你回家呀?」马靖问,身分一下子抬高,变成他的恩人呢。

「爹……在等我。」梅竹青一紧张就说话很慢,舌头彷佛打结。

「喔。我好无聊,不然你明天来找我好了,行不?」

「……我不知道。」

「我会给你饭吃。」马靖利诱,反正送来质库的饭菜很多,吃都吃不完。

「我也……不知道。」

「你不用拿东西来当啦,好不?」

「我……」梅竹青压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当。

马靖贴近他咬耳朵:「我有好多醣哦,可以分给你吃。」

「嗯……我要走了,爹在等我。」梅竹青捧着饭碗,离开质库。

马靖愕然,「他不理我……」

阿祥睨了靖少爷一眼,真的没人想理他,包括自己也一样。

朱掌柜「呿」了声,谁要理靖少爷,聪明归聪明,但没大没小,脾气古怪又恶霸。凡是见过靖少爷的人,无不知晓他是个怪孩子,三言两语就得罪人,满街坊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他不禁摇头,天晓得那脾气像谁唷。

爹在作画……梅竹青安静地陪伴,目光牢牢盯住那笔尖下的勾勒、涂擦。

四方桌上有笔洗、笔筒、纸镇和颜料饼,没一件都是爹从梅苑的书房带出来的,使用完之后,便收在朱漆圆角柜里头。

一只瓷碗搁在角落,梅竹青没忘数日前帮他当棉被,也给他饭吃的人。

那碗饭是这半年多来吃过最好吃的,还有一只鸡腿。咕噜……他好饿,但继续忍耐。

时辰已过晌午,梅仲兖全神贯注的作画,早已遗忘了孩子的存在。

笔下的风景由黑渐次,层层叠叠,呈现了一座梅苑……人去楼空……他恍然的搁下笔。良久,目光落在一旁的孩子。

「爹教你作画。」语气冷淡。

梅竹青点了头。梅仲兖揭去纸张,揉拧成一团,丢上桌的瞬间,眉心微蹙。他偏头朝屋外望,竹篱笆晒着几条被子,邻家的孩童扰攘,在空地上奔跑,玩击球游戏。

梅竹青挪了位置,一手压在桌面上的画纸,提笔划图,凭着先前所见,一笔一笔地绘出梅苑的雏形。

书房的廊檐下有石阶,苑中有月牙花坛,外墙有宝瓶门,树影错落……笔下多添了一道人影伫立在梅树下,尚未着色,浑然无觉已教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爹,他是谁?」小手沾了颜料涂擦,层层叠叠的晕抹屋瓦,指甲轻刮。

梅仲兖诧然。

梅竹青仰起小脸,又问了一遍:「爹,他是谁?」

梅仲兖别过脸庞,没回话。

「爹……还在生我的气吗?」梅竹青呐呐地问,感受到爹是不喜欢他的。

思绪飘然,他置若罔闻。

梅竹青低敛眉眼,以前告诉过爹那个人来找娘……一番印象犹如大树在地底扎了根,忘不了在书房内,爹在他面前挥落了画具,纸张在半空中飘散,一张叠过一张。

爹猝然一吼——滚!

从未见过那么生气的表情,他的目光抓得牢牢的,那勃然的音质犹如巨岩敲碎耳膜,他也从不知道说错话会有严重的后果。

不出几日,娘走了,爹也离开;仅带走搁放画具的朱漆圆角柜,而他是爹的包袱。

好饿……他又问:「爹,等我画好图,可不可以把碗还给人家?」

「嗯。」嗓音冷凝,他依然淡漠。

梅竹青以指尖抹了朱砂,点缀在树梢枝桠和梅树下,沾满了一整片,落梅淹覆土壤,带泪的冬日,雨落梅家。

屋外,柯四爷嚷道:「啧,你们这群小鬼闪边去!」他踹开球,适才差点儿打上身。

小舜手持木棍去追球,扬手一挥,「啪!」球弹起,往隔壁的大门口飞去。

玩伴们起脚就追,忽地愣住,一双双眼睛盯着球被人捡走了。

「哼,讲不听是不……」柯四爷没收球,旋身跨入矮屋内。

「唷,梅爷挺闲情逸致,教孩子绘图?」他拉来椅凳,没等人招呼便坐下。

「嗯,这孩子有天分。」

「我瞅瞅。」眼瞄向那纸上五颜六色,呿,多浪费……他不懂,绘图岂能当饭吃。不禁撇撇嘴,梅爷是穷酸,自个儿没出息也就罢了,怎教孩子也干些没出息的玩意儿。

「我来收房钱,梅爷可有准备?」

梅仲兖掏出两百五十文给他,「你数数。」

「呵呵……」见钱眼开,柯四爷理所当然地说:「是该当面点清。」数完,他道:「一个子也没少。那么下个月的房钱,梅爷别又延迟了。」

「嗯。」

柯四爷顺手抄来一枝画笔,在租赁帐本上写下收款日期。尔后,他立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慢走。」

「得了,你也别送我,想办法挣钱要紧。」他跨出门,没理会几名探头探脑的孩子。

梅仲兖待人走远,将门合上。梅竹青抬起脸庞,注视爹的背影良久,他悄然地伸手欲拉爹的衣裳。下一瞬,他扑了空,梅仲兖转身走入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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