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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BY 天使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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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阿成立刻滚离他的视线。无奈地想:历经两任主子:老子的态度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儿子可不同了,「亲切」的教人无福消受。

马靖手持盏灯,一把抓起三本册簿,踱至邻近门边的桌案前坐下,闲来无事便查帐。爷爷教过,不能让手底下的人以为主子好欺。

尤其是经营质库这一行,对金钱、时势的敏锐度要高。查帐一、两月下来,他揪出几笔帐目有异。其中一笔是爹在六年前接收一栋宅院的质押,细目写着以月息计算,可是另一本营收帐目却从未记录后续计息。

钱到那儿去了?他起身查找质押合同,追根究底当初是哪名掌柜疏漏这一笔或从中做手脚。依照年月,逐一拉开后边整列的木柜抽屉,仔细地翻找,耗费近半个时辰,终于在其中一格抽屉内找出一纸合同。

啧,估算几年下来,应收的利息不少,得揪出该负责这笔帐的主儿是谁?

翌日,马靖睡到自然醒,差遣阿成去外头买吃的回来,草草填饱肚子之后,他在掌柜房内质问:「我爹掌管这处分号的这几年,究竟换过几名掌柜?」

阿成有问必答:「两名。」

「哪两名?」

「就是现在管粮食的严领事,和马爷调走的石爷。」

「哦,严领事待在分号多久了?」

「三年了啊。自从你接管之后,严领事就被你指派去管粮仓。」靖少爷怎问他这件事,本人不清楚唷。

「知道了,没你的事。」

意思是他又可以滚了。阿成这回无须主子赶,很自动地退出掌柜房外。

马靖只手托腮,另一手拎起桌案上的合同,再度瞧了下签订的署名是爹和梅仲兖。呿!他对爹都快毫无印象,从小没见过几回,说不定哪天在路上相遇,爹恐旧还认不出他来。

颇纳闷,爹会蠢到放任身边的人在帐册上做手脚?转念一想,爷爷把自己教得这么好,对爹也不至于差到那儿去。

「阿成!」

遭受使唤的人立即赶来,推了门,探头问:「靖少爷有何吩咐?」

「我爹住哪儿?」

「啊,我怎知……」

「你都不关心以前的主子哦?」马靖斜眼瞪他。

阿成都想撞门板了,「马爷是你的爹啊,我又不是他儿子。」

眉一挑,「你骂我?」

阿成脸色一僵,连忙撇清,「小的没那意思。」

「最好没有。」撇了撇嘴,马靖摆摆手,示意阿成关上门。

「……」

「喀。」门关上。阿成吁了—口气,早有耳闻靖少爷的性子古怪,年纪虽轻,办起事来挺难缠。

掌柜房内,马靖心情郁闷,除了打理质库、分号,其余时间都好想念又乖又听话的竹子,就像条小狗儿似的,令人想抱……

马靖依循合同上的地址寻找质押的宅院,几经询问路人,终于在城东的方向找到这一座大宅。

距离分号不算太远,只是他不熟途径,绕不少冤枉路。将马车停在街边,马靖随意在附近的商家逛逛,置几件衣裳,同时向人打听:「这附近的一户梅家大宅可有住人?」

商铺的老板瞧年轻人的穿着不俗,花银两也挺阔气,专挑最贵的买,于是说:「梅家在咱们这当地算是大户,当然还有住人,梅爷这两年经常回来。」

「经常回来……他在外地生活是不?」

「唔……这……你可问倒我了。梅家世代是书香世家呢,出入和一般人不同,市井小民怎高攀得起。不过……」老板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老板探探铺子外头,没什么人经过,便回头向年轻人嚼舌根:「我一看就知你是外地来的,不然哪,这几条街坊的人都知道梅家衰败了。」

「什么意思?」马靖怔了怔。

「几年前,梅家少奶奶被人给赶出来,听说是不守妇道。」

「哦。」马靖意兴阑珊,压根不想知道别人的家务闲事。「老板不用再说,我也没空听。」话落,他走出铺子外。

老板一脸错愕,年轻人不是来探听梅家的丑事吗?亏他说得正兴头上呢。

回到马车上,马靖搁下几套衣裳,心思缜密的暗忖:尚未确定他人是否赖帐,梅家大宅目前也仍在质押当中,并未归属于马家私有。

他得先查出梅仲兖这个人以什么营生,是否纳不出利息?若真是,依照质库的规矩,须将梅家大宅的产权过户……万一错不在梅家,即可确定是爹手底下的人私吞银两。

他抬眸,盯着对街的巷道,就近观察梅家大宅有哪些人进出。

等得挺无聊,随着时间流逝,又想起了竹子。他伴着竹子画画,伴着竹子坐在门槛等他爹回来,替他赶跑那讨人厌的铁公鸡……岂料,换自己被人赶走。实在生气,找了这些年都没能找到竹子。至于找人清算糊涂帐,他从来都不会放过——很能耗的。

等到入夜,马靖步下马车在附近走动,时而佯装若无其事地经过梅家大宅门。约莫近戌时,一道人影步出梅家大门,他立即从巷口尾随。

沿途观察对方的背影单薄,穿着普通,判断不出年纪,但步伐挺快的,不似养尊处优之人。莫非是仆佣?难得逮到人,压根不想放过任何线索。

只见对方时而张望周遭民宅或商家,走了好长一段路,马靖频蹙眉,对方若受雇于梅家当差,每日往来的路程也未免太远。

若是梅家的主子,但出门没马车接送,也不像住得起豪宅……十之八九是来客,这一趟跟踪恐怕毫无收获。正要打退堂鼓,路旁的画斋匾额入眼,不禁顿了下。

日光梭巡巷道内,隐约明白是画堂、画斋的集散地。想起爷爷今年寿辰之日,漕运大使送一幅画祝贺,当场被他揭露是赝品……啧啧,害人失了面子,尴尬的坐不住。须臾,他瞥向前方,被跟踪之人已停下,似在等人。

马靖悄然地走上前,在距离十来步之遥顿足,随手掏出身上的几枚铜板,状似算钱。只消片刻,他偷觑有两人走出画斋外;其中一名三旬以上,个子颇高,阻挡了身旁另一人的相貌,但隐约可见其个子娇小。

看来,被跟踪之人与梅家毫无干系。他旋即走人,忽闻——

「仲兖,你不考虑让他待在我这儿?」

「不了。这些日子,竹青在你这儿学画,我十分感激你对他的照顾。但他终究是我的孩子,怎能从此留在席家?」他这番话是要让孩子明白,眼前仅是寄人篱下,终有一天,得独立养活自己。

「我又没跟你计较……」话未说完,席澐眼看他带着孩子走了。

马靖在不远处骤然回头,那谈话的内容敲得他脑中嗡嗡作响——

仲兖……竹青……学画……

幽暗的菜市场内,马靖徘徊流连在肮脏发臭的小水沟旁,时而瞪着一道掩紧的木板门,禁锢失踪已久的竹子。

跟踪而来的一路上,他惊喜交加,但此刻满腹狐疑——事有蹊跷,竹子的爹若是梅家大宅的主人,怎会屈就于这肮脏之地……一刹那,忆起曾问过竹子:

「喂,你姓什么?」

「梅。」

「没啥?没吃饭呀?」

啧,两人鸡同鸭讲,仍不确定是否同名同姓?亦是另一种可能,竹子的爹负债累累……出入梅家大宅仅是作作样子撑起门面。否则,何须卖画维生……

他恍然明白,竹子的爹当年是为了躲债而赶走他!就因为他是马家人……按捺住一股愤怒,为防旧事重演,暂且不打草惊蛇,以免让人给跑了。

哼!

简直在玩捉迷藏,回到分号沐浴后,马靖睡在后头的小厢房,迟迟无法合眼。无时无刻不想起竹子住在肉贩铺子上头,肯定不好过,实在气恼……他爹当年不该带走他养的竹子。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马靖离开小厢房等阿成过来,交代他看守分号,便匆匆出门驾驶马车离去。

在外兜绕许久,随意将马车停在街坊上,也不管会不会妨碍到店家的出入,马靖等着画斋开门,等着竹子的爹将人送来,十分谨慎的在附近徘回。

终于,远远就瞧见那男人带着一名清瘦的少年步入巷道,他尾随至转折处。确定男人走后,霍地咬牙,他上门寻人晦气——

「老板——我、要、买、画!」怒气冲冲,马靖大声喝道。

席老板吓一大跳,立即搁下早点,从角落起身走到门口处,一看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呃……客官,你这么早就上门光顾……」

马靖打断他,「不早了,我一夜没睡,就为了等你的画斋开门!」

「啊?」席老板满脸惊愕,「你一夜没睡……」

「不行哦?」马靖又打断他,登时双手环胸,瞄了瞄四周墙面悬挂不少图,可没心情欣赏。头一偏,目光凝聚于左方角落,看似已怔傻的竹子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席老板问:「客官要买哪幅画?」

马靖道:「得问问欠我一幅画的人究竟画了没?」

「啊。」席老板又呆了。少年郎是专程来捣乱?

「竹子,还不过来!」彷佛喝令一条小狗儿,马靖跩得很。

梅竹青听话的上前,顿在他面前,低着头叫:「马……靖。」很小声,音质干净,听来舒服。

「还记得我,哼,算我没白养你。」马靖撇撇嘴。他的个子比竹子高出许多,体格也比他壮,嗓音比他低沉,肤色比他黝黑,不似他白净瘦小,脸挺漂亮,虽没三年前那般细致,是他们俩都长大了。

梅竹青眼眶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掉,像下雨似的。

马靖哼声:「画不要了,我要人!」趁人不备,他拉着竹子跑出画斋。

席老板一回神,连忙追出去,频招手,惊呼:「喂——快回来,你要把人带去哪?」

奔至巷口转角处,马靖回头放话:「你警告竹子的爹,竹子是我的!」

「竹子的爹……」席老板愕然,随后追到巷口转角处四处张望,人已跑得不见踪影。

他骤然想起那孩子的画……以及适才他开口叫马靖……吓!竹子就是竹青……画中人就是少年郎……糟!人都跑了,等孩子的爹来,怎交代哪!

「你这么爱哭哦。」马靖低头看着他哽咽良久,两人就站在马车旁挡路。

「我找你好久。」梅竹青抬肘拂拭泪渍,从未想过马靖会找到他。

找回竹子,马靖竟莫名地不敢抱他。怕他会碎掉,就像对待薄透的白色瓷器,很珍贵的。「你哪时候找过我?」

「好久了,我找不到路。」

他凝睇,竹子长长的睫毛有泪珠。「别哭,好不好?」

「嗯……」梅竹青点头,听话的抹了抹眼角。

「我有买好多颜料饼,等你画图给我。」

梅竹青怔了下,抬头打量他。他变得很英俊,脸型刚毅,浓眉大眼,鼻梁更挺,唇形带笑的模样很好看的。

「我不喜欢爹。」梅竹青向他抱怨:「我生气了……」

马靖了解他说话很笨,有时候眉头没尾,不过能猜个七、八分。

「别气了。本来我也很生气,看到你,我就气消了。」多奇妙,他笑了笑。

梅竹青照单全收他所讲的每句话,马靖和他是一样的。

「我带你去分号。以后我会养你,也会给你吃糖。」他喜欢竹子像小狗儿般黏着他。

「好,我喜欢马靖。」梅竹青单纯的表示,只想跟他在一起。

多像小狗儿,很忠心的,都没变呢。「走吧,这是我的马车,就让你坐在我身旁。」

「嗯。」

马靖扶着梅竹青,轻松地推他上车坐好。随后坐上驾驶座,心情豁然开朗,立刻驶离花市大街。

「呃,靖少爷……你带谁回来啊?」两人还牵着手呢,阿成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他有问必答,往往令人很自讨没趣。

「……小的哪敢管。」

「不会闪边去?」马靖瞪阿成一眼。

「是。」阿成退了数步。

「我带竹子去小厢房睡觉,没事不准吵,若有人找,就说我不在。」

阿成听完,都发傻了。「你要和他去睡觉……」

「废话,我刚才就说了。奇怪,我周遭的人怎都这么笨!」他想不透,一句话要问几遍,真烦。

梅竹青打从进入分号便好奇的观察周遭,此地和马家的质库很像,有长又大的柜台,入门的右边通往后面,先经过掌柜房,左折是回廊,一旁的建筑没有窗,是整片的墙面,走了一小段路,他才知道有铁栏门,里面还有一道铁门,双重式的。

拐了一个弯,院中有栽植几株树和不知名的花草,他还没观察得仔细,徒然被推入一间小厢房内。

「喀。」门扣锁。梅竹青愣了下。

马靖拉着他走到床侧,说:「我想睡了,为了找你,昨晚我都睡不着。」脱了鞋,他翻身上床躺着。「你来陪我睡好不?」

「我会睡不着……」他呆站着,每次和爹睡在小阁楼,都很难入眠。

「没关系,你躺着就好。」马靖拉了棉被,看着他动作很温吞的躺来身侧,立即将棉被覆盖住他的身子,心情好极了。「你终于肯陪我睡,呵。」

「嗯。」他躺得直挺挺。

马靖敛下眼,手臂横放在他胸前,竹子的头发和以前一样不会香,发丝很软,鼻子蹭着蹭着,很舒服。

梅竹青眨了眨眼,偷觑他睡觉的样子,也是很好看的,而压在胸口的手臂彷佛掐住了心,害他一颤、一颤地猛跳,莫名的紧张……

尚未睡得沉,马靖的手一收,搂得更紧,宛如抱着小狗儿,失而复得,不能再被带走了……

无须多久,传入耳畔的呼吸均匀,似能安抚人心,牵动着眼睫一上一下的眨,梅竹青不知不觉也沉入梦乡。

第六章

已近子夜,马靖牵着他出门,关怀道:「很饿了吧,竹了?」

梅竹青点头,睡了一觉,精神奕奕。

「你想吃什么?」马靖对邻近码头夜市了如指掌,那边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热闹。

「我不要吃鸡肉。」梅竹青东张西望挤在人群之中,无法理解怎会有这么多人不睡觉,出门逛市集,买东西。

马靖带他走入家食肆,想给竹子吃好、穿好,养得白嫩白嫩,抱着睡觉会更舒服。「伙计——」马靖大声召唤。由于经常光顾,只消几个月光景,跑堂伙计和他熟得很。

伙计闻声匆匆赶来,不敢怠慢。来客是马家质库分号的老板,专门以谷质钱,码头好几座粮仓都属于马家的,每逢船只云送米粮而来,近八成是粮商低价购入,转手质押给马家,搬运米粮的役夫有一半以上得仰赖马家临时雇请,养家活口呢。

「靖少爷,你要点什么菜?」

「除了鸡肉,其他菜色都可以。」

「好,来三盘菜、一道汤、两碗饭行吗?」伙计机灵得很,算人数,估计胃口和来人身分,吃得起好料理,他就不会给差的。

「先这样。」马靖轻推着竹子往前走,指点他上楼找位置坐。

梅竹青不懂人情世故,一切由他作主。

半晌,伙计送上米饭和佳肴,香味四溢。梅竹青咽下—口唾沫,拿起碗筷立刻开动,和马靖在一起,感觉特别饿,入口的食物也特别好吃。

「竹子,多吃一点。」马靖打量他的骨架纤细,要养得有肉颇费神,从今儿起,得防着竹子的爹把人带走。

「嗯。」梅竹青边吃边点头。

马靖边吃边询问:「你在画斋学画多久了?」

「好久……」

「好久是多久?」

「爹说要学画就把我带走了。」

「哦,你每天都待在画斋?」

「没有。」他有好几天去找马靖,以及过年时跟着爹住在小阁楼几日,并没有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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