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是这么吗？不用奇怪，只是觉得你需要一台配置高点的电脑。”
“我可以自己买，谢谢你的好意。电脑我不能收，请让你的助手带回去吧。”
电话沉默几秒钟，对方忽然一笑，“霍先生，你如果一定要坚持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是，给你送东西的人，应该会比较难过。”
“什么？”霍彬不解，和那个助手有什么关系？
对方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是这样的，他今天的工作，就是要把电脑交给你。如果你拒不接收的话，他明天开始就可以休息了。”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霍彬的声音突然很大，马上引来邻桌的客人纷纷扭头。
霍彬无语，挂断电话。
打发走刘澈的助手，霍彬怎么看那黑色的电脑包，怎么觉得烫手。抱着电脑包返回单位的十分钟路程里，霍彬感觉好漫长，走在哪里，都觉得有人在看他。霍彬感慨，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回头率变得这么高了。
星巴克门店前广场的停车场内，助手返回刘澈的车子。扭动钥匙发动汽车，助手说：“刘先生，还是你厉害。”
后座上的刘澈收起手中的报纸，轻笑，“是吗？”
助手看了眼刘澈，又问：“要去修理厂吗？”
“嗯。”刘澈懒懒地应了声。
“喂，是霍先生吗？”一个陌生的电话打给霍彬。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某某修理厂……”
电话那边在自报家门后，告诉霍彬一条比他收到电脑更郁闷的消息。他那辆另类的改装车，居然被诊断已经失去维修的价值。换句话说，就是修那辆车所花的费用不如再买辆新的。
扔了手中的签字笔，霍彬两手揉着太阳穴，心想真是喝凉水都能塞牙。心里把李刚臭骂个把个小时，谁让那小子图省钱，把自己介绍到他朋友那里改装车子呢。又一想，这事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能全怪李刚。所以说，便宜不是随便能占的。一想到自己要自驾工作，霍彬无比烦恼，这个时候买车子也来不及啊，怎么办呢？
打车去了修理厂，霍彬这次彻底死心。这是一家修车比较出名的修理厂，既然这里的工作人员给自己的车子判了“死刑”，那么也就没有缓刑的可能了。
办好相关手续，霍彬抬头看看天上耀眼的太阳，没有华盖遮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嘎！有人在霍彬身边踩了刹车。窗子摇下，刘先生问一脸惊诧的人，“出了什么事，垂头丧气的？”
霍彬摊手，笑得无奈，“我那‘宝马’提前退休了。”
哦。刘澈不动声色地应了声，“那太遗憾了。先上车，我送你回去，现在正热，旁边连个卖饮料的都没有。”
这次，霍彬没有拒绝。
“太巧了，刘先生怎么也来修理厂？”
“我去旁边的车市看车子，出来时正好看到你，就是这样。”递给霍彬一瓶矿泉水，刘澈又问：“有个车子代步比较方便，不过出了问题确实很麻烦。”
把空调的冷气调到最大，霍彬打开瓶盖，猛灌几口矿泉水，刚要说什么，刘澈伸手重新调节冷气。他说：“你前额都是汗，不能这样吹冷气，头会痛。”当年折磨霍去病多年的头疾，曾令刘彻一直痛心不已，当然，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发生头痛真正的原因。
“最近很忙是吗？”
“是啊，忙的四脚朝天。”
“把座椅放倒，先休息一下，你家我认识，等到地方我叫你。”刘澈的语气格外温柔。
“好吧，那太麻烦刘先生了。”霍彬确实有点累了，既然刘先生说休息，那就先睡会吧。合上沉重的眼皮，霍彬渐渐进入睡眠状态。
过了一会，刘澈把车子缓缓停在路边，伸手轻轻抚上熟睡的人的洁净的脸庞，刘澈有一瞬心醉了。关掉空调与音响，刘澈再次发动汽车。
“子峘，醒醒，到地方了，子峘……”刘澈突然意识到，顺口叫出来的名字，离自己已经非常久远，两千年就这么过去了。
正睡的迷糊间，霍彬听到人叫自己，不情愿地睁开酸酸的眼睛，就见到刘澈那张放大了的特写脸。猛地一个激灵，霍彬挺身坐起来，左右看看，车子已停在自家楼下。摸摸后脑勺，他有点不相信，“啊，这么快，我感觉才睡着，没想到这就到了。”
刘澈觉得他面前的霍子峘变得非常可爱，“霍先生，既然到了，不请我到家里坐坐吗？”
呃？霍彬愣住。
82.三世为臣 五
霍彬住的地方是一栋看起来至少有十年的老楼，他说这是借住亲戚家，自己虽然已经有了买房计划，不过最近太忙，实在没时间看楼盘。室内的布置也很简单，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唯一看起来显眼的，就是他也和长不大的学生一样，墙上贴了几张比较有名的球星的海报。刘澈用最快的速度参观了霍彬的家，忽然莞尔。
霍彬捕捉到了刘澈表的情变化，有点不好意思，“家里很乱，平时时间太少，基本都是请小时工上门收拾。”
刘澈点头，他理解，现在的社会本身就是工作压力大，生活压力大。
霍彬打开电脑，他请刘澈自己随意，自己则跑到厨房洗水果。刘澈笑笑，滑动鼠标，桌面上有个文件夹吸引了他的注意。打开文件夹，里面保存了很多有关汉代的考古资料，尤以西汉居多。有个文件，令刘澈砰然心动，那是关于汉武帝时期，他任命卫青、霍去病征讨匈奴的。刘澈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果然是我的霍子峘呵！
“刘先生，你也对这方面感兴趣？”霍彬返回客厅，端着个大果盘，里面有提子，也有苹果。
“是的，有一点点。”
“历史很奇妙，有时也很深奥。”霍彬过来，看到了刘澈比较在意的那个文件。
“霍先生，似乎你很喜欢喜欢历史。”
“是的，因为西汉有我崇拜的偶像。”
“哦？”刘澈这时突然把自己变成好奇宝宝，问他：“是谁呢？”
“汉武帝刘彻。”
“什么？”刘澈突然站起来，惊讶之下，随之而来的是满心的欢喜。
“刘先生，你怎么了？”
“没事，呵，没事。”刘澈摆手，笑着说：“其实，我也喜欢喜欢历史，不过我喜欢的人物是霍去病，还有他的舅舅卫青。”
“这三个人在历史上关系很密切，在他们身上，发生过很多耐人寻问的事情。”霍彬削好苹果，给刘澈递过来。
“哈，你不会是指《史记》中关于佞幸那章末尾那两句话吧。”
“有一点关系。卫青、霍去病是外戚，得显贵受宠幸，但他们也是靠自身的实力建功立业。我始终认为，英雄不问出身，奇迹还是靠自己的双手缔造。”
“说的好。”刘澈拍手，表面很赞许，但心里还是有点心虚。当年他的霍子峘啊，最初的时候，他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给他在军中行了不少方便。好在，那小子自己也努力，从未让汉天子失望过。注视着手中削好皮的苹果，刘澈一瞬笑得灿烂，我的子峘上阵杀敌的时候，那手起刀落的姿势，一定非常潇洒，看看这苹果削的，多么技术，怎么看怎么像伊稚斜的脑袋。
“汉武帝作为一个杰出的君主，他的个人魅力让我折服，不过，再伟大的君主也有犯错误的时候。”
“哦？”刘澈挑挑眉，寻思着我那时犯的错误太多，看看我的子峘对哪方面比较在意吧。于是，他说：“你列举几条说说。”
霍彬把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抿抿嘴，“我不是专业搞历史研究的，不过我对他晚年大兴巫蛊案，至卫太子刘据客死异乡不赞同。”
呃？刘澈面露难色，刘据那档子事纯属意外，我可没说要杀他，还特意嘱咐要把他好好的带回来。可是，那孩子，呼。刘澈摇头，很无语。
“还有，嗯，我不认为为了汗血宝马征大宛的军事行动是正确的，怎么说呢，我的意见是劳民伤财。”
刘澈汗颜，这个嘛，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没办法。
“还有，我觉得李陵在出击匈奴时，已经尽了全力，但是苦战无援，于是降了匈奴，我觉得杀李陵的家人不应该。至少，我认为，李陵是好样子，他即使在匈奴，也没有做出真正损害汉朝利益的事情。”
我的老天！曾经的大汉天子头顶升起无数条黑线。他也服了，他的霍子峘口口声声说不是搞历史研究的，可是讲起这些旧事，滔滔不绝，就好像身临其境一样。可是，说的那些，咳咳……
刘澈一阵猛咳，几乎将灌下去的茶水喷出来，当即把坐在对面的霍彬惊得手忙脚乱。纸巾盒推过来了，垃圾筐也踢了过来，霍彬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这位客人能这样激动。
刘澈好半天缓过气来，抽出纸巾擦擦嘴角，吁了一声，“你的见解，很独到，也很专业。”
霍彬摆手，“哪有，差着远呢？我是纯属个人爱好，所以只要有这方面的单位联系我们，我一般抢着过去实地跟踪报道。”
“嗯，嗯，好样的。”刘澈忙着点头，心里说，子峘呦，有空还是带着你环游世界吧。
……
那天，刘澈在霍彬家里待到很晚才离开。霍彬亲自下厨房，煮了两碗泡面，那刘澈一边吃面条，一边辛酸的差点掉下眼泪来。
那天，刘澈临走的时候，又特地嘱咐一次霍彬，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是随时找他帮忙。只他没想到，霍彬自从收了他一台顶级配置的笔记本电脑，现在对他说什么有事找他帮忙非常感冒。无功不受禄啊，无故收人家的东西，良心难安啊！
于是，刘澈华丽丽的走了，霍彬又郁闷了。
再次接到刘澈的电话，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那天，太阳非常毒，天气预报报告，午后温度将达到37°C。可实际地标温度，远远高于这个数值。
霍彬的“宝马”提前退休了，刘澈约他出来，说是有要紧事，没办法，人家帮了自己两次，霍彬也不好推辞，只好顶着太阳出了门。汗流夹背地出现在刘澈郊区的家里时，那刘澈不管他多么着急，就是卖着关子，不肯说这次叫他过来的原因。
“刘先生，我下周要出北京工作，这几天要收拾东西。”霍彬真是禁不住刘澈的神秘兮兮，开始起急。
刘澈叹笑，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电话通了，就对那边一句开过来吧。
什么开过来？霍彬奇怪，根本没心思喝刘澈特意拿给他的冰镇果汁。
“再耐心等一会，保证让你很开心。”刘澈浅浅地笑着，目光始终不离霍彬。
一刻钟后，刘澈家的电动门缓缓开启，一个彪悍的家伙出现在霍彬的视野。
跟着刘澈走到近前，刘彻笑着问他，“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霍彬看清了眼前的傻大个儿，呆若木鸡，刘澈助手开进来的，竟然是一辆悍马。
刘澈咕咕坏笑着，把钥匙扔到还石化的人手里，说：“没有代步工具很痛苦，这个先借你开着。车子的手续和加油卡都在车里，保险齐全。霍先生，我说过，我喜欢助人为乐，你不用感激我。”
“刘先生……”某人当场化作一座石雕。
83.三世为臣 六
“子峘，朕的子峘……”
一个声音遥远，带着不真实的虚幻，在耳畔时时呼唤。这是在喊谁？
一个模糊的身影向自己走来，许是光影的缘故，看不清他的面目，那人向前伸着双臂，似要把心爱的人揽入怀中。他的爱人是谁？
“子峘，你要相忘，朕不要……赐你玉衣，阴沉木为椁，朕的子峘，永远都不会变。”
“你到底是谁啊？”
“子峘，是朕啊！”
“……”
又一个声音传来，同音稚嫩，“父亲……父亲……你在哪里？父亲……”
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跄着扑过来，这是谁家的孩子，是谁，丢下了这么小的孩子？你听，那孩子多么无助，多么委屈，他在喊父亲啊，可他的父亲在什么地方？
“父亲、父亲……嬗儿要父亲……”那孩子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哽咽着，急于在无尽的黑暗中寻到出路。风雨肆虐，那孩子瑟缩着，漫无目地地走啊，走啊……
终于，那孩子似乎走累了，瘫坐在泥泞的山路边。这时，他似乎呼吸不畅，小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那孩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然而，窒息的感觉越来越严重，那孩子很难过，奋力撕扯着身上单薄的衣服，就在这时……
一声霹雳炸响，一道白练直直击向山野间的小孩。一瞬间，光明笼罩大地，照亮了那孩子苍白的小脸。
那孩子捂了捂心口，长吐口气，自那道白练贯胸而过，窒息感一瞬消失。紧接而至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小孩缓缓闭了眼睛，静静躺在风雨中。意识即将消失时，他听到杂乱的声音，那是呼叫他的，有一个焦急非常的声音，他很熟悉，那是舅祖公卫青的声音。他在喊，嬗儿，你在哪里？
……
啪，灯亮了，霍彬满头大汗爬起来，看了看闹钟，一阵迷糊，才凌晨三点啊。下地灌了一杯水，霍彬摇头，这是怎么了，自从新疆那次出差回来，总是莫名其妙的做梦。打了几个哈欠，鉴于还要早起，霍彬强行让自己躺回床上，关了台灯，让黑暗再次将自己笼罩。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传出，然而，挥之不去的梦境，继续袭扰刚刚入睡的人……
霍彬这次外出已经有一个月，在同事们羡慕的目光下，他开着刘澈借他那辆悍马忙忙碌碌，一刻没有清闲。最近总是被奇怪的梦扰的夜夜不得好眠，霍彬明显感觉自己的工作效率在降低。忽然想起开着人家的车子一走就是一个月，心里觉得万分不安，考虑再三，他拨通了刘澈的助手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语气很诧异，“霍先生，你没有和刘先生通电话吗？老天，刘先生上个星期因为有急事，连夜赶回荷兰了。”
“什么？”刘澈回荷兰？显然，助手误以为刘澈走的时候，会通知霍彬，但是没想到霍彬并不知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刘先生走的这么匆忙？”
“哦，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刘先生接到通知，他的儿子病发，非常危险，他赶回荷兰去看护孩子了。我以为他会和你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们并没有通电话。”
刘澈的儿子病发，看样子应该是很严重。霍彬心里有点歉疚，又问：“刘先生的孩子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是先天的心脏病，刘先生把他带到荷兰，就是希望治疗这种疾病的权威兰格博士能帮上大忙。”
“原来是这样。”霍彬挂了电话。
荷兰阿姆斯特丹一家设备先进的私人医院里，刘澈焦头烂额地走出监护室。迎上对么走过来的身材高大的兰格博士，刘澈无法掩饰自己的焦急。
“兰格，你要帮忙，你一定要帮忙，我知道，在这个领域，你是最棒的。”
兰格博士眨了眨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一边点头，一边安慰，“哦，刘，你要冷静。听我说，我和我的医疗小组会全力以赴挽救这个孩子的生命。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