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阳对他感激的一笑,心中叹道,辰潇善解人意,地位崇高,章凡熙真是捡到宝了。
不枉他吃了这么多苦。
辰潇的背影不紧不慢的消失在楼门处,章凡熙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一整,变得严肃僵硬起来,“你要说什么?”
皮阳笑着拍拍他,“这么紧张?放松点,没什么大事。”
章凡熙板着脸,“不是什么大事需要瞒着辰潇?”
因为瞒着辰潇吗?皮阳呵呵直笑,“嗯,我突然觉得有一个词最能形容你——妻管严。”
“妻管严?”章凡熙想了半天,脸上五颜六色一阵变化,最终变为傻呵呵的笑,“妻管严……妻?呵呵,好贴切……妻……哈哈……”
皮阳默然望天。这就是兽人训练出来的铁甲军人吗?单说蓝希的身份,肯定不可能让一个优秀军人变傻,那么,是他的心完全在辰潇这个人身上转悠了。
唉,有点丢军人的脸啊……
章凡熙才不管他什么表情,现在满脑子只剩下那个“妻”字,至于其他的字,一律忽略。
皮阳忍不住用力拍他一掌,将他从幻想中拉回来,“行了,你们还没正式成呢。我接下来要说的,就和这件事有关。”
梦幻的表情立刻收起来,章凡熙严肃的看着皮阳,“说。”
皮阳道,“关于你的筋脉……你也知道,一天长不好,一天就不能和辰潇有实质性的关系……你们等得了那么久吗?”
章凡熙皱眉道,“他肯定不着急……我,”咬牙,“我也能等。”
“但是他们不能等,所有地球人都不能等。章凡熙,别忘了你的职责。”
“……”章凡熙心里一阵沉闷,“他们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皮阳无所谓得笑笑,“你难道想不到吗?什么方法能让你最快恢复。”
还有什么方法?两人心知肚明,自然是人造筋脉。
章凡熙严肃道,“我做不了主,我答应过辰潇,无论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他崇尚天然,不想让我身上出现人造的东西,我必须保留一切让他喜欢的。假如我装了人造筋脉,说不定他就不喜欢我,不愿意让我做他孩子的父亲。”
皮阳惊讶了,“这是什么逻辑?多了条人造筋脉,他就不喜欢了?”
章凡熙认真的点头,“是,我要一切纯天然。”
这人完全将辰潇的话当成圣旨了。
皮阳哭笑不得道,“行了行了,你先边急着拒绝,听我说完……是这样的,长官们也不想让你永远带着人造筋脉,毕竟这东西比不上自己的,让你装人工的,只是权宜之计。你没有筋脉,有些事就不能做,现在在床上翻身都很困难吧?怎么样让辰潇孕育出孩子来?你不想早日成为孩子的父亲吗?再说了,你也知道,他们等不了多久,这次他们让步了,可如果真的让他们再等上一百年,谁也料不到会出什么事故。要知道,在他们心中,能替代你的人太多太多了,到时候,辰潇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恶化,种族失去希望,这难道是你愿意见的?”
章凡熙神色莫测,眼中情绪急速飞转,却是静默不语。
“为了让辰潇尽可能的心里舒服,我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谁让他目前就只喜欢你呢?但光只是他选择你,喜欢你还是不够的,有些东西你必须得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们重要的一员,他们并没有想抛弃你,之前反对你的原因,你自己也清楚,等一百年后,他们还是会给你机会的……他们也不会完全不顾你的身体,强迫你接受人工筋脉,也许以后会有新的孩子出世,但我们兽人,永远珍惜每一个生命,你不可能不知道。”
章凡熙垂眸,从侧面看,他不笑的时候,很有一股冷硬的感觉。
皮阳不知道,这时章凡熙产生了一个疑问,究竟是他这样占据天时地利的好,还是苏蒙那样没有任何约束的好?曾经以为身为地球兽人,是苏蒙无可替代的优势,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呸呸,怎么会想到那个人?
皮阳总结道,“现在他们提出一个方案,我认为很可行,只是需要你熬点苦楚。你先将人工筋脉装上,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健康,让辰潇孕育出孩子,然后你再抽一次筋,等着重新长,这样不就两全其美?”
终于说完了,皮阳隐隐有些后悔。谁都知道,抽筋痛,长筋更痛,人造筋和血肉融合排异严重,融合之后再将之抽离更不是一般的苦楚……然而,人造筋的后遗症严重,谁也不知道若干年后,它在体内会发生什么变异,因此,装了它,是必须得抽掉的。
然而听他说完,章凡熙却哈哈大笑起来,“就这么简单?那有什么问题!我们兽人儿郎最不怕的就是痛!回去跟老家伙们说,我答应了!!”
他笑得开怀,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一应,即将面临的该是何种痛苦。
皮阳分析得很对,他想做孩子的父亲,他很着急,他想和辰潇建立割不断的羁绊,他想在他身上打上自己的烙印!他想他成为他的!他也想让自己属于他!惊喜来得太快,然而却太脆弱,他需要事实的证明!
为了这些,那些痛,算什么?痛到死他也只会笑醒!
第50章
兽人儿郎章凡熙说起话来豪气干云,心里也有了计较。
等皮阳走后,辰潇掐着时间走出来,扶着章凡熙坐上轮椅,推他入房。走了一路,辰潇没有开口问他之前和皮阳的谈话,章凡熙憋了半晌,在进门的那一刻,问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来和我说什么的吗?”
辰潇淡然道,“能说什么,总是脱不了那两个问题吧……他们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打算用什么方法来使你尽快恢复呢?”恢复了,好生孩子啊。
被这些事情纠缠太久,辰潇现在也弄不清,他对章凡熙,究竟是必须生育之下的无奈选择居多,还是曾经有一刻,那个坚定卓绝的背影的影响居多。
可能两者皆有,纠缠在一起,真真假假辩不分明。
不过既然做出了抉择,辰潇却是不会后悔的,拖着也没意思,能有方法解决问题,其实也是好事一件。
章凡熙呵呵一笑,“原来你都猜到了,我还在想着该怎么跟你说。”
辰潇道,“不,我没猜到。”
“……”章凡熙眼睛一闭,豁出去道,“要想尽快恢复,只有装人造筋!这是唯一的方法!我已经答应了!!”
“……”
半天没等到辰潇的回应,章凡熙不免心虚,偷偷去看辰潇的脸色,却见他满脸清淡,不知怎的,心里就慌了起来,连忙语无伦次的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结果越着急,就越解释不出来。
章凡熙心里隐隐有些悲哀,在辰潇面前,他总是这样,似乎正常不起来。想说的说不出来,不想说的,也说不出来。只有在装模作样的时候,才能自如的说话,然而每当那时候,辰潇就离他越来越远。
辰潇像是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及……现在已经名正言顺的拥有了,却还像是水中捞月,那么不切实际,那么不真实。
辰潇心中一叹,蹲在他面前,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翠绿的眼眸深邃无边,蕴含着说不尽的睿智和风情,章凡熙愣愣的,道,“你真好看……你这么好看,这么好,我该怎么办?一百年,可以发生许多事,我不敢冒险……”
辰潇蹙眉,大概明白了章凡熙的顾虑。
他伸手轻轻抚摸章凡熙的脸颊,满含忧虑,“你也是个傻子……装了人造筋,也许你一辈子都会毁了,就为了这么个原因,不值得。我既然选择了你,自然要看你好好的,无论多长时间,都没有什么人或事能让我改变主意,你用不着……”
章凡熙心里一阵颤抖,他激动的,怀着虔诚的心将手覆盖上辰潇的,这样,他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他的掌心则贴着他的脸颊……
章凡熙颤声道,“辰潇,你在心疼我吗?”
辰潇和他四目相对,只觉得那双眼充盈着赤诚而火热的情怀,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珍贵的感情。他喉咙一哽,点点头。
章凡熙的脸轻轻在辰潇掌心蹭动,“我真不敢相信,这段时间,我分不清什么时候是做梦,什么时候是现实……”
辰潇忍不住笑了笑,“是不是做梦你都分不清?有这么傻吗?”
章凡熙不管不顾,固执道,“我和你的距离那么遥远,我原本不敢期盼你能对我有所感情,你能选择我,我已经成了全宇宙最幸福的人。我应该听你的话的,可我不知足,我想抓紧你,就算抓不紧,我也想抓着。我从来没怕过什么,在军中的时候,大大小小受过无数伤,被抽筋,也只是稍微严重一点的伤而已,再多抽几次我都不怕,你别生气,别生气。”
这时候的章凡熙,让辰潇联想起那条小龙,他忽然明白了对方的坚持。辰潇轻轻叹息,“既然你愿意装了再抽,好吧,随便你,我不生气。”
章凡熙得到应允,只觉得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一片开阔,那些隐晦不明,那些阻隔的石头,似乎都消失了。选择直接对辰潇坦白,果然是对的,在米顿,他自己亲口说,以后都听辰潇的话,其实已经抱了送命的准备。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他这后福,简直绵绵不绝……
此后,不需要再等。
他会保护他,以及两人的孩子。
胸口激荡,章凡熙张口一声高啸,豪情顿生,穿透天际。一伸手,做出最为大胆之举,将辰潇纳入胸怀。
年轻的男子气息包围着他,热烈真诚,辰潇也不免露出了笑容,将头倚靠在章凡熙肩膀上。
装入人工筋的过程,不可谓不痛苦。隔开皮肉再缝合,各种排异,难耐的疼痛,章凡熙一一咬牙承受,并且,以十分惊人的速度恢复过来。
人在做任何一件事时,如果拥有强大的精神动力,往往事半功倍。
章凡熙甚至觉得还不够疼,因为越疼,恢复的速度就会越快——筋脉需要生长进入血肉,疼得厉害,表示它生长力量强大。
在全体兽人期待惊愕的目光中,章凡熙健康的走出了治疗室,创下恢复速度最快的记录。
经过一系列检查,证实人工筋生长良好,排异暂时消失,兽人世界一片欢腾,立即着手准备相关事宜。这相关事宜,自然是和孕育后代有关。
由于之前没有先例,辰潇的身份不同一般,普通婚礼肯定不适用。兽人领袖们为此争议了很几次,最后,定下了章凡熙的身份——神侍。
神侍——神的侍从。
辰潇是神的使者,而章凡熙,则作为地球献给使者的侍从。
辰潇不同意,认为这对于章凡熙来说太过委屈,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身份都没有。但章凡熙本人却毫不介意,他们兽人,本来就将辰潇看成神的代言,若说自封为神使的伴侣,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相反侍从的身份,却是刚刚好。
这牵系的是关于全民信仰问题,辰潇也拗不过他们,最后还是妥协了。
仪式举办过程让辰潇颇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兽人们坚持举行盛大祈福仪式,神殿大门打开,全民对着神殿的方向叩拜祈祷。官员们在外静立等候,由辰潇带着章凡熙进入神殿,向所谓的神说明事情原委,求得祝福,早日孕育后代。
有点像上观音庙求子。
辰潇体谅兽人们渴望新生儿的心情,无奈配合到底。当章凡熙跟在他身后进入神殿时,感觉不是不荒诞的,这算什么,让他领着女婿来见长辈么?
对于那个神,辰潇并没有太多感觉,站在大殿正中央,顿时就没了话——让他对着空气说话,他可做不出来。
这时候,一直落后他一步的章凡熙走上一步(兽人们坚持让他落后一步,表示身份),悄悄握住了辰潇的手。
辰潇一怔,侧首想开口,章凡熙已经抢先一步,对着空无一人的中央,郑重而坚定的道,“兽人的创始神,我在此向您宣誓,以后辰潇的生命高于我的生命,辰潇的意愿高于我的意愿,我敬仰他,尊重他,愿意用尽一切热爱他!请您见证我的誓言,如果我做不到,请让我日日夜夜受抽筋之痛!”
这么铿锵的一番话说出来,辰潇始料不及。
他看着章凡熙,此时的他,因为体内的人造筋,恢复成往日的俊朗伟岸男子,眉目硬挺,身姿矫健。他的双目坚定深沉,握着他的手紧张的有了汗湿的意味,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这种可以燃烧一切的深情。
辰潇暗叹,好,我愿意相信你。尽管,誓言不一定可信,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一次。
只是,这次没有了上辈子那种可以焚烧一切的感觉,或许这种淡然的滋味,不见得就不好。
神殿祈福仪式完毕后,地球忽然收到来自米顿的消息——米顿元首易主,苏卡失踪,苏蒙大将军至今下落不明。
消息自动传到大小官员随身光脑中,一位小官员意外的将之喊出声来,现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消息来得如此不巧,以至于,章凡熙竭尽全力,才能让脸色不显得失态。他对苏蒙抱有着十分复杂的感觉,既惺惺相惜于彼此,又有情敌的排斥。他不得不承认,苏蒙很优秀,很有魄力,顶天立地值得相交,然而,他却也是让辰潇挂心的人。
在章凡熙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什么惺惺相惜,都比不上那一点情敌的排斥来得重要。
辰潇的脸立刻白了,然而,在众人屏住的呼吸中,他却只是闭了闭眼,淡声道,“继续。”
于是仪式继续,所有人都选择了失忆,当刚才的消息没出现过。
章凡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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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不过,给辰潇的感觉却有点像古代君王要临幸什么人似的,很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味。
兽人们不需要辰潇与众同乐,从头至尾牢牢记住辰潇的身份,出了神殿之后,就将他众星拱月般的送回到装潢一新的住处。然后,辰潇所要做的就完成了,他可以自由的出入闲逛,不受影响。
而章凡熙,则被要求重新进入神殿,至于在神殿里做什么,不外乎还是祈祷之类的,之后沐浴,换新衣,送到辰潇的房间,等辰潇回来。
不过,辰潇并没有出去闲逛,所以,反倒是他等着章凡熙的到来。
静立在房中,辰潇想到了刚才听到的消息,苏卡和苏蒙失踪了,米顿元首易主……
这还是回到地球之后,第一次得到苏蒙的消息,下落不明,下落不明……这么说,他没事,至少,他安全离开了那座医院,至少,利索星的病毒没有进一步影响他。
兄弟俩下落不明,从另一方面看,谁说不算好消息呢?
那天医院发生的重大变故,很明显是有问题的,而问题的导火索,大概就是权势政治纠葛吧。现在米顿元首易主,权利纠葛白热化,苏蒙兄弟肯定危险至极。可是没有消息就不是坏事,他们俩,一个机智一个勇猛,应该,会化险为夷……
辰潇不是不担心,不是不牵挂,然而担心又如何?目前他自己一身的事,自顾不暇,地球的责任,章凡熙的感情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只能相信苏蒙,在心底默默的祝他平安顺利。
各人有各人要做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