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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夜行之极道贱师——by十年磨一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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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刀喀闻了酒香,眉开眼笑。他的确不缺钱了,但总有着山贼的野性子,总不能空跑一趟,必得留下些什么。再说欧阳光曦平日总是独来独往,像一匹孤独的狼,与他有些惺惺相惜。现在倒好,带了三个美女子一同上路,还搂着个美哥哥如宝贝一般,于是有些忿忿不平,总得涮他一层肉来。

那上马背上的汉子们早按耐不住,主子一个眼色,忙过来交接,呼啸着把这些酒坛子扛回寨里去。

这一趟折腾下来,夕阳西斜。刀刀喀的披风被西风刮得猎猎作响,他抬头看了看昏黄的日头,自顾地安排着:“怕是要变天了,今天晚上必然风大,说不定还有暴雨,夜里寒凉,你们又带了妇人婴孩,怕扛不住,不如去寨子里住上几日再走不迟。”

欧阳光曦揣度了下这天气,又看来看刀刀喀认真的脸色,知他说的不假,也带着一行人往山寨的方向而去。

常建巴到他耳边去小声道:“咱们不行管道,却自投罗网道贼窝中,这靠谱吗?”

欧阳光曦轻声道:“这大漠里的天气,虽然是在夏季,也是风云变幻,不像中原时候那般容易对付,唯今之计,只好如此。”

邹冰清的脸都吓得煞白,她这一生最是惧怕晋国的贼匪,若不是他们,她也不会落得被夫家污辱,有了那许多难熬的经历。现在却要住到他们贼窝里去,直是比死还难受。可看一看怀里的天佑,又是求死不能。

常建却心细如尘,记得此事,巴巴地来到她马车前,隔着帘子道:“女夫子可还安好?我已经请了夏儿与调儿姑娘来与你作伴,入夜了也好有个照应。请女夫子安心,有我常某人在此,必不会让您有点儿不适,若有何吩咐便叫一声好了,我叫小子们轮班巡逻,在您帐前守着。”

不一会儿,夏儿与调儿便来了她的马车,一边和她闲聊,一边逗弄着小天佑,让她悬着的心终于平稳下来。她们说自家公子是个有担当的人,自然知轻重,叫她莫要心急。

帘外巡逻着的诸少年却都各怀心事。牛家村里那帮家伙现在都像刺猬一般。他们与晋国贼匪有不共戴天灭门之仇,本来只是兴冲冲地去参加什么拉达幕大会,现在却半道与这些平生最恨的人打上交道,内心如油浇的一般。

夕阳还没完全沉下去,乌云已经涌了上来,空气像少年的心一样沉闷,黑云压城城欲摧。

远远看去,整个天地都像被罩了起来,就像渺小的人类总是逃不过宿命的天罗地网。

那些变幻莫测的,不止是天气,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身染六尘

夜宴上喝的是欧阳府里的桂花酒,吃的却是山寨里现宰的一头肥羊。

十九坐得远远地,背对着众人,也不愿意去闻着这些荤腥油烟,只是吃了两碗粥,抱着小天佑喂他羊奶喝。邹冰清身子弱,早已经供不上了,小天佑虽胡乱喝些牛奶、羊奶、米汤,却也养将得肥肥壮壮。

常建坐在欧阳光曦旁边,看着他与刀刀喀两人拿着大碗你灌我我灌你,糟践佳酿。刀刀喀明明是要灌常建的,全被欧阳光曦给档了回去,所以常建只好在旁边管着烤羊肉,待哪处烤好了便削下来切好,递给嗜酒嗜肉的熊男人们。

何似脸色不太好,也只是拿了些生肉,切成肉丁,用了他自己的锅子去炖成了一锅浓汤,又做了一大锅饭。分发给各个少年,还叫十八端了一钵饭菜去女夫子的房中。

邹冰清和夏儿、调儿被安顿到一处僻静的屋子,见了肉嘟嘟的十八送饭来,忙迎了上来。女夫子的神色也不比何似的好多少,一脸都是忧愁郁闷。十八舔舔手指上的汤汁,好奇地道:“夫子,夫子,你为何不开心?”

邹老夫子本也忧肠百结,见了十八天真的摸样,只得道:“你女夫子以前被晋国的贼匪惊吓过,所以现在依然有些后怕。”

十八吮着手指,圆咕咕的眼睛一转,道:“女夫子,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邹冰清见他眼睛圆圆,有神的样子,不禁笑道:“平素也没见你如此用功。”

十八摆一摆头,落了一层沙来,然后笑眯眯地道:“那位刀刀喀真是料事如神,这会儿外面果然狂风大作,我三哥说,从山坡上往下望,沙尘四起,连眼睛都睁不开,若我们没来这处背风的地方避难,继续前行,八成这会儿正在沙堆里被活埋着呢!”

邹冰清半信半疑道:“白日里还是晴朗的好天气,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翻云覆雨了?”

夏儿道:“我也听我家公子说过,这晋国的天气,特别是近沙漠一块地区,反复无常,若是不备,便生生被活埋在沙暴中,或是被冻死在这寒夜里。”

调儿听了此言,早没有平素的潇洒泼辣,郁郁地道:“我家公子年年往来于这些凶险的地方,也不知是怎么熬过的……”

邹冰清见她二人忧愁,反倒忘了自己的烦恼,安慰起他俩来:“再艰难的事儿,也能熬过去,过去便过去了,又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往者不可谏,来着犹可追。你们今次不正陪他一同前往吗?想必未来也会越来越顺利的。我们相信分久必合,总有一天,这天下可以一统,再也没有这些大国小国,势力割据,草莽流寇。”

白小米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道:“希望一切如女夫子所言,这样便少了一些像我们这样无父无母的人。”

邹冰清这才想起这牛家村的孩子当年正是被晋国的贼兵洗劫了全村,杀了父母亲人,才变成了孤儿。想必他们的痛苦比自己的更甚,若她只是惧怕,他们便是深入骨子的仇恨。

现在大家都被风沙拦截在这个陌生的贼寨子里,前途未卜,都有些闷闷不乐。只好互相安慰,自寻些乐子。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少年也不想在厅里多呆,那里粗鲁的汉子们正在喝酒吃肉划拳笑骂,的确让人不喜欢。于是便都过来女夫子这处,逗逗小天佑,围着夏儿、调儿姐姐,听他们说白未知和常十在赵国的事情。

不一会儿又有粗鲁的寨里妇人送来厚褥子和三四张崭新的羊毛毡子,说是给三位女眷和那个孩子用的。

常七道:“虽是贼窝,倒还有些人情味。那个刀刀喀虽粗鲁,不过这次倒多得他帮忙,否则外面漫漫黄沙过去,我们也埋了一半在沙里了。”

常三道:“我听那些汉子边喝酒边说的,这叫七日大狂沙,夏季偶尔会来一两次,怕是连着七天都是这样的天气,看来我们注定要在此处困足七天了。”

杜小崩掰着指头算:“拉达慕大会还有半个月才开,应该赶得上。”

杜燕偏着脑袋,没精打采地道:“可就是和他们这些人呆在一块儿,我浑身都不自在。心肝胆儿都是颤悠悠的。”

连季诺白也铁青着脸道:“只希望这帮子人不是当年屠了我们牛家村的人,否则……”

何似的目光也像是飘到遥远的地方,似乎又回忆起了那最不愿想起的血腥记忆。然后道:“老师教我们放下仇恨,可是要放下,真的这么容易吗?”

杜雨也道:“还好赵刃锋在那什么岛学铸剑,凤舞和杜徽也陪着什么大世子,白几度也随了奸商去做买卖,否则着五个狂人到了这里,必要搅个天翻地覆。也还好这次是我们这些没脾气的,总算忍气吞声,熬到现在。”

杜飞沉吟了半晌,突然道:“我觉得他们和当年屠了村子的应该不是一伙人。我当年躲在河边的草丛里看得分明,有一个大汉去欺辱一个洗衣裳的妇人,光了膀子时。我见他左肩上有一个蛇一样的图腾,青郁郁的颜色,甚是吓人。后来我又看见几个人也跳到河中洗澡,都有那一模一样的图腾,现在想起来,怕是一个部落的成年男子,都有这个标记。”

何似闻言,忙摇晃着杜飞的肩膀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从来也不和我们说?”

杜飞苦笑着颓然坐在地上,道:“我每每梦到那条绿蛇,它总会吐出信子来咬我,醒了总会一身冷汗,心惊肉跳半日。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那蛇到底是我童年见着的事实,还是梦境衍生出来的。再说没事我为何要戳你们痛处?当年我已经是孤儿,只是见着些不人道的惨事罢了,可于你们却是杀父灭门之痛!我也不至于嘴贱至此。”

“那今日,你为何又提起这事了,你为何断定他们不是一伙人?”季诺白不解道。

常七却眼波流转,替他回道到:“因为今日,他又看到了那些人的同一种颜色的刺青……只不过是狼头的图案。那些寻常汉子应该刺在臂膀上,单单那个头领,是刺在左胸。我怀疑他应该不是普通流寇马贼,应该是某个部落的落难头领,或是王室遗孤,被排挤在势力范围以外,只好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独自做大。”

众娃无不备常七惊人的观察力和分析力震惊了,果然不愧是他们的小智囊。

常七又接着说:“所以杜飞才又回想起当年的那个刺青,因为晋国刺青的手艺相同,颜料相同。不过据我所知,晋国有大大小小近百个部落,每个部落都会有自己的图腾,而这些刺青的位置也因地位不同而有异。能把图案刺在左胸的,必不是寻常喽喽啰。所以一个是崇拜蛇的部落,一个是崇拜狼的部落,必不是一伙人。若是杜飞记得没错,你们当年的屠村仇人便有了线索,那些膀子上刺有蛇图腾的,便有可能是了。”

邹冰清见了少年谈及如此骇人的事情,又见一个二个咬牙切齿的摸样,心中盘恒半天,终于启齿道:“若是你们真找着了这些纹身是蛇的族人,你们要怎么做?”

何似重重地把手掌拍在案上,怒道:“当然是血债血偿!”

季诺白平时温文尔雅,此时也双目赤红,道:“他们杀了我们所有的亲人,我们自然不能轻易放了他们。真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才消心头之恨。”

只听门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慢悠悠地道:“所以若是你们在晋国真的发现那个崇拜蛇图腾的部落,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必要吧他们抄家灭族喽!”

正是常建的声音。

邹冰清知他忌讳男女之防,那帮少年只不过半大小子,又是她的学生,所以从来就是聚在一处的,他若是冒然闯进来,恐怕不妥,所以只在门外说话,并不入屋。

那风声呜呜地呼啸而过,汉子们喝酒划拳的喝呼声也大,但常建是什么耳朵,自然早已经在座中便听着他们谈及这等事情,才找了个借口跑过来八卦。

邹冰清喊了一声:“常先生,我们还没有睡下呢,正在和这帮孩子讲经说书,不妨碍的,外面风沙大,天气又寒,进来吧。”

常建这才施施然近了屋,抖抖披风上的沙尘,礼貌的立在门边,继续微笑地问少年们:“刚刚我问的你们还没回答呢。若是你们有能力了,又真发现那个蛇图腾的族群,你们会报仇雪恨,把他们也灭族了吗?”

何似满脸戾气,不若平日,怒道:“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当然要以牙还牙了!”

常建不怒反笑,又道:“灭族,杀了当年屠村的人,再杀当年没去屠村的人,有男人、壮丁,可也有妇孺、孩子,也要一起杀掉吗?”

白小米咬着指甲,为难地道:“他们真的很坏,不过孩子嘛……”

常建又道:“你们也要仿效当日他们的暴行,闯进别人安宁的家园,把他们的男人杀光,女人都抢掠奴役,不分孩子老人的尽数杀戮干净,血洗村落,让他们这个族群完全被清理干净,才可以消心头之仇,让你们内心得到安宁,是这样吗?”

那帮少年再也没有说话,内心复杂无比,他们都深知,若是和他们一样胡作非为,内心是不可能得到安宁的。

常建半闭着眼,轻声道:“我知道叫你们放下很难,但我希望自己教导多年的孩子,不至于和他们一样失却人性,受仇恨所蒙蔽,丢掉最基本的是非观和道德观,我希望你们未来变成天上耀眼的明星,用自己的光芒照耀这黑暗的世间,而不是被这腐朽的世界漆黑、吞没。”

邹冰清也点头称许,心道:“论诗文典籍,他不如我;论人生道理,我不如他。他的确当得起良师二字。”

那众少年只得心事重重,若有所思,草草睡下了。也不知那梦中的邪蛇恶狼,还是青青家园。

常建整夜无眠,应付着醉得浓重的欧阳光曦。一路被他黏得如牛皮糖一般,被毛手毛脚,又吃得死死的,好不容易终于折腾了半宿把他安抚睡了,常建却突然没有睡意了。

朦胧中听见那众少年的居处似乎还有交谈声,常建凝神细听,却是常三和常七的声音。

常三似乎有些犹豫,道:“老七,我说我们应该放下吗?”

常七清清楚楚地回答道:“这些东西是你说放就可以放下的吗?我们念手足之情,他却从未当我们是亲兄弟。此番赶尽杀绝,你认为我们还有退路吗?”

常三嗯了一声,道:“我们本来也无心争他的王位,可惜他不肯放我们一马。怕是只要我们都活着的一天,他也要和我们斗到底了。”

常七咬牙切齿道:“若他杀了我们,我也不怒他,可他如此对待老师,我誓与他不两立!”

常三又叹了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他这次实在做得太绝,真没想到他竟如此绝情,每想及此事,莫不是锥心之痛。老师他……”

常七厉声喝道:“三哥,别再提及此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常三终于再也不出声了。

常建从未听常七这样温驯聪慧的孩子说过如此狠毒绝情的话,现在听了这冷冰冰的语气,吃了一惊。在他记忆的断层是到底被常二如何对待过,比杀了他们还严重?常建试图去记忆力搜索些什么,可记忆里永远是迷雾层层,看不透,想不透。

常建闭幕轻叹,孩子们长大了固然好,单成长总有烦恼。孩提时会有简单的快乐,越到达了越会有成年人的痛苦,着的确是件无奈的事。

就像红尘翻滚就堪不破爱恨情仇,身染六尘就拭不净贪嗔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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