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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夜行之极道贱师——by十年磨一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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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却是全然依赖常建的,一听这话,又来了劲了,高兴地说:“真的吗?老师你太厉害了,那我是你的学生一定也不会怕这些小鬼的是不?”

“那必须的!来,我给你个印,有了这个印,以后你百鬼不侵。”常建作势发功,用手掌在十九的额头上盖了个章。

十九这下再也不惧怕了,小身子也停止颤抖。他觉得自己额头真的有一个印章,那是强力的老师赐给他的护身符,他觉得自己混身又充满力量啦!

常建又拖着十九穿行在大坟与小坟,新墓与旧墓之间。

“老师,挖哪只?”十九摩拳擦掌地四处张望,看他老师要找哪只下手。

常建却贼眉鼠眼到处打量着,猥琐地嘿嘿干笑道:“找个新的,不然烂光了怎么解剖?我已经踩好点了,三横村刚过世了一个流浪汉,是老死的,并不是病死的,今天刚埋,我们用完就再埋回去得了。”说得十九又一阵憋不住的恶心。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挖尸体和他的医术前途有何关系。

说着常建突然指着一个新坟道:“就它了。”这个新坟上全是新土,旁边还有一些零散的纸钱,因为无子无女,是官府人道主义埋葬,所以并不气派,只是草草埋下去而已。

十九呆呆地站在常建身边,真要下手了,他又有点发怵。

常建拿了工具,戴上手套,开始磨磨蹭蹭地动手了。一边挖还大声地说:“十九,我们开动了,快戴上手套拿铲子动手啊!”

十九囧囧地看着常建,觉得他挖个坟也挖得这么高调,简直是让人不能理解。只差拿个喇叭全世界广播:“大家快来挖啊!”

正伤脑筋间,十九突然惊恐地发现有一个人站在常建身后。那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干瘦,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犹如一个木人一般,又如一个鬼魅。

“老师……鬼啊!”十九全身都战栗起来,真是说鬼就撞鬼。

常建自也觉得自己后脑处突然有点阴森的气息,本来也吓得半死,但一听了他的声音,便又正中下怀,有点欣慰。

那木头人道:“掘墓是不道之大罪,你掉脑袋就算了,也想连累这个孩儿吗?”声音如寒冰里透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热气。

常建知道要等的人终于到了,也知道自己的计策是对的。

“张兄若是疼惜这个孩儿,那便是答应要收他为徒了吗?”常建笑着转过身,直盯着这木头人一般枯瘦的中年人说。

第八十五章:木人张

只见那木头人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十九道:“我说过,我不收徒弟。”

常建也盯着他认真地道:“可你也说了,要是我有胆子给你挖到一具新鲜的尸体,供你教学,就会答应。”

“我只是为难你,没想你连这样大逆不道的蠢事也敢做。”木头人说。

“若能让你教他,我挖一百具尸体又算得了什么?”常建潇洒地倚着锄头,对着这个木头人放电。

木头人终于抽了抽嘴角,道:“他是你的儿子吗?”

常建摆摆食指道:“非也,非也,他只是我的学生。”

“你是他的师傅,为什么还要你的徒弟拜别人为师?”木头人实在不明白,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有人和他一样逆经叛道,居然把自己的乖徒儿拱手送人,而且还是送给他这样的怪人,做着这样人人厌恶的事情。

是的,木头人是有姓的,他姓张。轩辕国的第一仵作,人称——木人张。

听说他从小便无父无母,被一个义庄里的孤僻老头儿收养。当别的孩童在玩竹马蜻蜓,他正在看老头儿给死人化妆;当别的孩童正在走亲戚,他在帮老头儿看守墓园;当别的人去参加勇夫海选,他已经进了衙门成为公门之人,一个鲜少人愿意从事的行业——仵作。

不过行行出状元,例如现在他就是这行业中的翘楚。他现在是轩辕第一提刑宫的头牌仵作,放眼整个大周,能和他一样做出名声的,还真没有。

让他一举成名的便是那沼东湖连环九尸命案,最后他从尸体的共性上分析出作案者的特殊、心理画像,最后成为破获此案的功臣。

后来他参与破获的悬案很多,年久日深,他就成了说书人口里的神话,也因了不苟言笑的面貌与孤僻古怪的个性,被人们觉得他更像一个木头人,所以“木人张”的称谓便传开来了。

木人张对于自己的职业本来又爱又恨,就像众人对他也是又敬又畏,毕竟天天与尸体打交道的,就算是为了维持公义,却也会被畏神忌鬼的民众所惧怕和嫌弃。

民间的小孩若是啼哭不止,妈妈奶奶便会吓嘘道:“再哭,再哭把你抱去给木人张!”孩子马上便不哭了。

木人张被民间当作吓娃的工具几十年,本来已经习惯了,却突然有一个纤弱的翩翩公子找上他,央求他做一个八岁孩子的师傅。

真是荒谬,居然要一个八岁的孩童和他学当仵作,他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是天煞孤星吗?从小就克死了父母,只能长在义庄,与墓园为伴。

当时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没想到这个白面公子居然有几分倔脾气,三番五次地围堵他,不依不饶,大有不得逞绝不罢休的样子。他被惹得烦了,放下狠话:“学做仵作,要不惧怕死人。先帮我弄到一具新鲜的尸体,我教学要用。”

他想一定不会有人够胆去做这件事,所以他摆下这个门槛,好让这个公子死心。

不料他却笑着道:“这个不难,明晚落云岗见。”

木人张当时有些震惊,难道这人真的执着到要去墓地挖尸体?这人要不就是脑子坏了,要不就是个变态。所以他虽然表面上很不屑,但晚上却真的守在暗处,看这人会不会真的过来。

常建知道木人张住在落云岗密林深处的一间守墓人茅屋,他那千里耳的听力也不是摆设,自然知道某人正在暗处呼吸,所以挖坟的工具和样子也做得十足,说话也格外高调,唯恐他不出现。

这不,正中下怀。

他就知道他家十九人见人爱,没有人会拒绝这么可爱乖巧的徒弟。

木人张看到紫袍的小少年,也着实有些吃惊。他以为他这个行业只有一些孤残丑陋的孩子为了讨口饭而入行,却没想这么标致周整的孩子要拜他为师。

“十九,过来,快来拜张先生为师傅。”常建把十九拽过来猛地往前一推,十九重心不稳,马上就对这吓人的木人张行了“五体投地”之大礼。

木人张却冷冰冰地道:“你叫十九是吗?我一生从不收徒弟,但你这怪人老师非要把你塞给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你一个好好的孩儿,还是别入此门,以免日后后悔莫及。”

十九却倔强地抬起头来道:“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是我老师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那么你一定有厉害的地方值得我学习,不过不管你如何厉害,将来我一定要比你还厉害!”

木头人听了这话,惊异地望了望跪在他脚下,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小少年,突然咧起嘴角,发出奇怪的类型于“笑”的表情,呵呵两声道:“好小子,起来吧!”

然后用枯枝般的手臂摸摸小十九的头。

常建心中大石终于落下,拜师这关看来有谱了。他走也能走得放心了。

第八十六章: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十九,你未来想要做仵作?”木人张问。

十九皱着眉道:“张师傅,我是要做医生,天下第一的神医。”

“那你为何要叫他拜我为师?”木人张问了问奸计得逞、现在一脸轻松的常建。

不料常建却正色道:“在我的家乡,我们不叫验尸官为仵作,而是叫法医。”

“法医?”木人张和十九都惊奇地望着常建。他们从未听到过这种说法。

“所有的法医都有医师执照,也即是所有的法医同时都是医生,但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可以成为法医,大约成百上千人里也只出一个法医吧!”常建晃晃脑袋,自顾地说。

“可在我们这里,仵作却绝对不会被人叫作郎中。这两种职业简直半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木人张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引着他们俩慢慢地往小茅屋走去。

“张大人,那你自认为比那些寻常郎中差吗?”常建笑眯眯地挑衅着他。

木人张眼都不眨一下,却没有说话。心中比谁都笃定,无论是医理还是药学,自己一点也不逊于那些寻常郎中。

若是自己只是和收养自己的老人一样打理尸体,那只是义庄的普通工人,而做不了仵作。只有懂医理才知道死者生前得过何种病,病到何种程度,也只有自己识得百药的效用,才知道这些人都因为服了何种药而产生了怎样的变化,甚至于他死于什么毒。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常建刮目相看,却不只是因为他对仵作这个职业的尊重和新的看法,而是他鞭辟入里地讲出了这个行业和医学的关系。

如果这样,他叫那个粉雕玉琢、聪明要强的紫袍孩儿跟着他学验尸,可能真的与医术有关联。

“老师,你的意思是说成百上千个医生里才可以出一个法医?那法医岂不是好厉害?”十九兴奋地问常建。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冒着去掘墓,会被杀头的危险,来帮你拜他为师?他是大周最有实力的法医,跟着张大人,你必有所得。”常建摸摸小十九的脑袋,现在十九已经过了最恐惧的时刻,整个人都淡定起来。

“老师,那你为何不一早叫我跟他,却叫我跟了葛老四年?”十九疑惑不已。

“他还是葛老的徒儿?他到底有多少个师傅?”木人张不满地道。他可不想和别人争徒儿。也不想别人争他的徒儿。

“呵呵,葛老的大力丸子、跌打酒、膏酒、正骨手法、外伤急救还是很有一套的,是中医学里的翘楚,你跟他做医学入门,一点也没错啊!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早便叫你过来找张师傅,你这个年纪要做解剖学,的确早了些,但我想在走之前把这件事定下来,所以早些就早些吧,要做医生,必过解剖这关。”常建道。

“希望你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木人张冷冷地甩了一句话。

常建正色道:“中医与西医的不同之处就是理念。中医是建立在经络穴位的基础上,而西医则建立在解剖学上。所以在我们故乡,所有的临床医学学生,第一关便是要上解剖课,了解人的骨、肉、血管、器官,知道心肝脾肺肾的位置,了解人体这部大机器是如何运转起来的。”

“第一次有人拿人体比做机器,不过倒形容的挺恰切!”木人张终于斜着眼看了常建一番,觉得他的故乡着实有趣,居然有这些惊世骇俗的理念。

“机器运转得有故障了,就会生病;机器运转不了了,就会罢工,这一罢工,人便挂了!”常建轻轻松松地说着,直把十九说得一愣一愣。

但常建内心却并不轻松。他在生前并不是医生,但济舟是。济舟是一位全能型的教师,甚至还有行医执照。

他和常建讲述过自己修习临床医学的过程,也谈及解剖学,他教过常建人体一共有多少块骨骼,多少块肌肉,各个器官的位置,那些繁杂的系统如何运作。在当年,只要是他教的,常建都毫不含糊地一一喜欢,全盘接受,但隔了这些岁月,他居然记不太分明这些当年他教晓的知识,不知道是忘了那些事,还是渐渐淡忘了那个本应该刻骨铭心的人。

所以他的医学理论都快要忘光了,他也帮不了十九,于是不得不求教于这个古怪的木人张。

木人张虽然有些怪癖,不爱与人打交道,更喜爱钻研尸体多一些,但为人却很正派,刚直不阿,侠骨柔肠,又是连轩辕不卓和李豹也交口称赞的人物,把十九交到他处学习解剖学,他还是放心的。

这坟地的深处密林,是守墓人的居所,那原先的老头子早已经亡故,现在只有木人张偶尔会回来居住,忙的时候会住在提刑所的临时休息间。他的薪俸可观,有足够的钱在城镇里买一所房子。但他依然愿意回到这个他从小居住的小茅屋里,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所小房子,不华丽,但亲切,我们称之——家。

木人张的家简洁干净,一丝不乱,屋里虽然摆设过时,却纤尘不染。

十九深吐一口气,他满以为自己会来到一所森阴阴的鬼屋,里面如乱葬岗一样杂乱可怕。现在看了这个地方,屋外篱笆上还种了牵牛花,院子里种了三分菜地,菜地被划成四个方块,整整齐齐地种着四种作物。这一切与外面延绵的坟岗截然不同,就像寻常百姓的小院子和村野茅屋一样,可亲又有活人的气息。

常建内心却道:果然法医都或多或少有些洁癖。

木人张进了屋点上几盏油灯,关上门。隔壁了外面的阴风,整个房间被照得昏黄,让人觉得暖暖的。

常建从怀里掏出一个厚本子,然后讪讪地道:“这是我列的一些我脑子里还残存的记忆,若是对大人的教学有一点帮忙就最好了。”

木人张取粗粗一翻,目录里列着:运动系统、消化系统、呼吸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循环系统、内分泌系统、感觉器、神经系统……木人张当时就头大了,他简直像看天书似地往后又翻去,见那第一章里又分节和目分别讲述着骨学、关节、肌学、体表标志,再看骨学里,只见有一个画得一个非常搞笑的骷髅,旁边还细细地写着些名称,他又翻了下内页,这种简陋的画图还有许多张,虽然有的位置不太正确,但足见画图人下了许多功夫。

“虽然错漏百出,但脉胳却很清晰,归纳的也好,我收了。”木人张小心地收起这本草稿,心中对常建又有了新的评价,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异人存在,这本草稿里的想法,简直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成就,就算是他,也得花许多时日再细细研读。

“谢谢张大人,我家十九就拜托给您了。”

“你既然懂得这么多医理知识,为何不亲自授他,还要再来找我?”木人张终于忍不住问。

常建道:“我只是纸上谈兵,而且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张大人阅历不凡,有丰富的经验,是上上之选。十九是我最宠爱的孩儿,此番我马上就要远上北疆,短期也回来不了,只能麻烦您了!”其实常建的确也是在济舟那里得知一些医学常识,但若要让他亲自解剖尸体来教十九这是心,那是肝,他还不得吐死!

木人张叹了口气道:“好罢,我这半生到哪里也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无徒,现在也只好破例了。”

常建一听,大喜,忙从怀中取了酒和银两,强拖着十九给木人张再行拜师之大礼,敬酒给他。木人张内心其实看到十九的那一刻便喜欢上这个有志气的孩儿,也终于不再别扭,接了酒,认了这个徒弟。

木人张一辈子未婚,没有一个女人有勇气嫁给一个与尸体为伍的男人,所以他自是没有子嗣。

十九现在又有了一个老师,课余时间有一半去了葛老的正骨堂帮忙,有一半的时间来缠着木人张,周末休假日更是整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木人张身后。木人张的同事都打趣地说:“老张你啥时候多了这么大一个标致的儿子。”连宋提刑也知道老张新收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徒儿,甚至特准他跟着老张去罪案现场,让他学些实地的勘察知识。

十九虽然坚强,但第一看到木人在他面前翻验尸体,甚至动用工具翻看内脏时,终是忍不住吐了。

常建也吐了,在北上的马车上。

虽然常建这是第二次坐马车,走的路却再也不是赵国通往轩辕国的官道那么平坦,而是越往北就越颠簸不平,常建终于华丽地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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