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轩想了想说：“如果去师大能赚一首歌回来，春晚就用，如果不能，还是先留着吧。”
韩音无奈的说：“随便你，你挑歌吧，挑好了我们直接练就是。”
颜心琪冷冷的开口：“我信不过他，你去挑。”
韩音摊手道：“我只会挑歌，但是他心里的那些九九我就没有了，还是让他安排吧，我更信不过我自己。”
舒文轩冲颜心琪挑挑眉，朗笑了两声站起来唱了句京腔：“哈哈哈……知己者，韩音也！”
舒文轩趾高气昂的离开了，颜心琪拧着眉头对韩音发牢骚：“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这个混蛋很斯文？什么眼光！”
两人也起身锁了门往住处去，韩音把自行车推出来说：“其实，你总跟他过不去是妒忌他吧，是的吧？我就不懂了，即使他值得所有人妒忌，你又妒忌他什么呢？我觉得你不比他差嘛。”
“真的？！”颜心琪脱口道，然后又自觉失态，急忙咳了两声，“谁说我妒忌他，他有什么值得我妒忌的！切。”
韩音无奈的挠挠眼皮，真是活祖宗：“上车。”
“入戏”酒吧就在临城的中心地带，每当城里的热闹渐渐淡下去，这里的气氛就会慢慢升起来。迷醉的霓虹灯在夜色里摇曳，穿戴入时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相约而至，日复一日。对于他们来说，“入戏”走廊上的黑白照片，已经没有任何新鲜感了，只变成一个特色而已。也再没有人会在这里驻足，顺便想一下上面的人都是谁了。
韩音三人到的时候，门口的服务生一眼便认了出来，忙堆起笑脸迎上来问好。沿着长廊往里走，韩音认真的把那些照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第一张，其他的很少有和相册里相同的，但是里面的人好像就是那么几个，而且都有韩子衿。另外被韩音一眼就认出来的，是一个个子非常高挑的，那人实在太突兀了。穿的也很有标志性，一件黑色或者是灰色的大衣，一条白色的长围巾，儒雅的很，像极了电视里抗战时期支持革命的大学生。
颜心琪和舒文轩也放慢了脚步，见他对这几张照片感兴趣都有些纳闷，颜心琪凑过来，指着韩子衿对韩音说：“看他。”
“像吧？”舒文轩在两人后面说。
服务生很有眼色的在旁边插话：“几位果然不同，别的客人从没有研究这些照片的，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不过这几张照片可是我们老板的宝贝，只要有空了就端着酒杯站在这里发呆呢。”
韩音扭头问：“你们老板在吗？”
“我们老板出差半个多月了，不过也就这几天回来吧，几位请这边走。”一个低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三人回过头，便看到一个三十来岁，长相俊朗的男子站在一边。
“经理。”服务生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男子点了一下头说：“嗯，你去忙吧。”
“这是王经理，你们有话跟他说也是一样的。”服务生忙给三人做介绍，然后迅速的离开了。
王经理彬彬有礼的对三人笑笑，扫了一眼照片，又下意识的看了韩音一眼对他说：“该准备的我都安排好了，现在时间还早，请三位先跟我来稍微歇一下。至于这些照片的事情，我可和你们一样呢，虽然很想多说两句，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比我早到这里多了。”
听说老板娘不在，韩音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颜心琪和舒文轩都感觉到了。后来他们又特意去了一次，倒是见到了那个端着酒杯在照片前发呆的女人，可是那个人只看着韩音沉默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韩音对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喊：“我叫韩音。”
女人回过头，对他嫣然一笑：“知道，你们很火。”
后来，韩音再也没有进过“入戏”酒吧，不论颜心琪怎么问，他都一点没有说过。其实，他很想知道那五年里韩子衿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那个女人也许知道，可是根本没有要告诉他的打算。
19.
师大的联欢会结束了，商业中心的庆祝活动也落幕了，随着期末考试结束寒假的到来，同学们都难得的放松下来，但是韩音三人却没有闲暇的功夫，每天窝在工作室里不知道忙活着什么。地板上四处可见的都是桶面的空盒子，直到颜心远打电话说要回来了，舒文轩才不得已的拿起笤帚准备认真打扫一下。
颜心琪喜欢储备粮，这是他曾经没饭吃的年代留下的习惯，但是他和舒文轩都没有吃零食的爱好，基于韩音相当不错的煮饭手艺，那些薯片之类的便都成了他的个人乐趣，他只管吃，某人自会去买。舒文轩总是强迫症似的，隔几天就把各种零食清理一遍，一个一个扔到韩音怀里：“这个，快过期了……这个，开封了……这个，看着真碍眼……”
韩音欲哭无泪：“舒大队长，我是人，不是垃圾桶。”
“哦，我还以为是某人养猪呢，那你慢点吃。”舒文轩贤惠的端一杯水给他放到面前，“别噎着了。”
韩音裹着厚厚的毛毯嚼着薯片，研究他们春晚准备的曲目，一边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总觉得这里单调了点，应该怎么处理一下，哎，你们说，干脆加个和音？哎，慢点慢点……”
看着韩音把自己裹得肉球似的，舒文轩笑着把笤帚放在旁边，捏捏韩音嫩嫩的脸捡起他两条腿放到沙发上，笑着说：“行啊，把你那鬼哭狼嚎的实力拿出来，正好当个背景——姓颜的，把蹄子拿开，我要扫地。”
颜心琪不耐烦的把脚移到另一边，手里依旧敲打的噼里啪啦响：“就你事多。”
舒大队长看了看表，啪的把笤帚扔到地上，直起身推推眼镜，抱起胳膊阴恻恻的笑：“都给我梳洗打扮去，忘了下午要干什么了是吧？”
韩音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的放下薯片钻进里屋去了，颜心琪撑了两分钟，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要吃人似的，无奈的关了游戏也进了屋：“又抽风，刚才谁惹他了？”
韩音摇摇头：“谁知道，忽然就变身了。”
结果三人刚刚收拾好，门就被敲响了，舒文轩打开门跟来人打招呼，来人看着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工作室直夸三人习惯好，韩音不客气的笑：“哪里哪里，都来不及收拾让你见笑了。”
颜心琪挑起眉毛，斜着嘴角闷哼一声：就知道学坏了，虚伪！
来人是颜心远安排的服装设计师，说给三个弟弟量身定做几套衣服，孩子们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了，而且长得又招人待见，穿衣打扮什么的总得拿得出手不是。这个人真是手长得很，都遥控到这种地步了。但是上春晚和平时还是不一样的，反正不用自己花钱，韩音和舒文轩都毫不客气的笑纳了。颜心琪觉得韩音的性格本来就不怎么讨人喜欢，自从变成舒文轩的狗腿子就更加的让人看不惯了，除了孝顺没有一丁点儿可取的。
颜心远是在最后一次彩排时赶回来的，本来他说不回来了，帝都的妞儿就是比黄清的有味道。可是经不住韩音的再三骚扰，甚至有一次直接打断了那种好事，差点把颜心远的鼻子都气歪。韩音看着帅气的宝马，终于双眼冒光了：“不是吧？那个丰田呢？”
颜心远爽了，给了舒文轩一个大大的拥抱，顺手揉乱了韩音的头发，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韩音讪讪的，无意识的晃着手指头绕了个圈掩饰尴尬，颜心琪脸黑了闷哼一声，舒文轩憋笑。对于自己的亲弟弟，某人选择了无视，说话就像给自己的员工开会似的：“别紧张，就当下面坐着一堆大白菜，他们懂个屁。哪天有时间了，哥给你们包装包装，咱们也去某个圈子里淌淌水。”
虽然依旧是满嘴跑火车的风格，但是三个人好像真的不怎么紧张了，尤其舒文轩和颜心琪，跟找到组织似的，静下心坐等着出场。颜心远做了安抚工作就离开了，顶着一头草根似的黄头发各处转，评委们很买他面子，一圈儿下来手里都是“中南海”香烟，老朋友似的有说有笑：“那个是你弟弟啊？我说看着眼熟，比你有出息，呵呵，哈哈……”
韩音碰碰颜心琪的胳膊，低声问：“喂，你哥在这儿也能混？”
颜心琪鼻子里哼一声，不知道在说谁：“多事。”
舒文轩淡淡的勾起嘴角。
颜心远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票，索性在外面找了酒店落脚，韩音拿着手里的票看着电话发呆，颜心琪夺过纸上的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是韩音家的邻居，颜心琪比他还熟似的叫婶儿：“李婶儿，我是心琪，嗯……是，正彩排呢，呵呵。麻烦您喊韩姨接下电话吧，呵呵，好，谢谢……”
韩雪莲笑着说不去了，在家里看电视感觉更好，看明星似的。颜心琪又叮嘱了半天，说韩小音可惦记您了，怕您不好好吃饭，韩雪莲笑说我又不是孩子。韩音终于接过电话：“妈……”
“好好表现，你们挺棒的。”韩雪莲口气还是有些不自然。
“嗯。”韩音高兴了。
晚上三人回到酒店，激动的无可无不可的，一点儿睡意没有，打电话叫颜心远过来玩儿。颜心远才懒得和小孩子们一起闹，多没意思：“不去了，你们好好歇着，明天中午等我过去，哥带你们搓一顿儿去。”
韩音放下电话，若有所思的看着颜心琪：“你哥说话怪怪的，干什么呢？”
舒文轩笑眯眯的说：“当然忙了，他不过来我就回屋了，跟你俩在这儿就想着明天的晚会，紧张的不行，你们也静静心，早点睡吧。”
两个人洗了澡，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精神得很：“心琪，你和你哥是亲兄弟吗？”
“废话，当然是了。”颜心琪一动不动的说，“他小时候性格也不是这样的，毕竟是家里的大少爷，混世魔王似的……其实我哥比我聪明多了，他要是有机会念书，一定比我强，没准儿现在就是名牌大学生……”
颜心琪的表情难得的惆怅，韩音由衷的说：“你也能，刚才看你哥表情，多骄傲，你给他长脸呢。”
颜心琪笑笑说：“我也够不让他省心了，以前没少给他找麻烦。”
韩音理解万岁的在他肚子上拍拍：“到时候把你哥哥搬到家里好好孝顺就是了，嗯，先考个重点大学吧，看你哥哥这么折腾，恨不得送你出国呢。”
颜心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顺手在韩音脸上胡乱碰了碰：“没想到你还挺善解人意的，嗯。”
“喂，爪子往哪儿挠呢，给我毁了容我挖你祖坟。”韩音一抬胳膊把他的手扒拉开，对于脸面这种问题，也是余留的强迫症，好像比命还宝贵似的。
原来在脸上抓了一下，颜心琪莞尔，嘲道：“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每次上台还都要化妆……不过，你化了妆还挺有味道的，怎么学这种东西？”
“去你的！又不是光我要化妆，你没见那些人画的跟妖孽似的，比起来我们这都不算什么了吧？而且你看吧，明天肯定有人逼着我们做造型的……你说谁娘们儿了！不知道是谁每天那么闷骚呢，文具盒里还藏着小镜子，我都懒得说。”韩音翻个身，故意弄出很大动静。
颜心琪一骨碌爬起来，再一骨碌就压到了韩音身上，两眼喷着火盯着他一眨不眨：“谁告诉你的！”
韩音没料到，吓了一跳，两眼瞪得圆溜溜的，大气不敢出：“我……自己看到的，没什么了，臭美的人挺多的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
“哎，我听说……”两人都是裹着睡衣，韩音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的落在颜心琪眼底，随着他说话有节奏的起伏着。颜心琪直勾勾的扫描着他脖子，表情忽然变得怪怪的，甚至连呼吸都粗重起来，“有些男的，不喜欢女的，喜欢……”
韩音猛地一个翻身把颜心琪扔到一边：“我去解手。”
颜心琪看着他慌乱的跳下床钻进洗手间，坐起身望着那个半掩的门吊起一个嘴角：这家伙刚刚脸红了吧？还挺有意思的，喜欢男的好像也挺好玩呢……韩姨长得那么难看，他爸爸当年怎么回事？被强了？呃，乱想的、乱想的……如果，喜欢韩音？这……不会吧……颜心琪脑子乱了。
韩音在镜子前望着自己发呆，脸上是刚刚胡乱泼上去的水珠，有的顺着细长的脖子流进衣服里，滑下一条剔透的水痕，看起来……很性感。他使劲晃晃脑袋，摸摸脸颊依然有些发烫，向外看一眼，却没有挪动一步的力气。他知道颜心琪说者无心，那个人怎么看都是直的，而且，他还小，或者才刚到情窦初开的季节。但是韩音却分明的感觉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每次被颜心琪有意无意的逗弄，自己的反应都越来越激烈，他知道，跟他走得太近了。根本是无意识的，跟着那个人的节奏一点点往下沉，那个混蛋，清水煮青蛙似的把自己拉了下来……
掰弯他吗？其实很容易，颜心琪对自己很有好感，这一点韩音非常清楚。而且那家伙完全不懂得自我保护，甚至根本没有危险意识，或者，他连选择去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是模糊的吧，只跟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但是，对于颜心琪兄弟和舒文轩，韩音非常重视，他之前没有一个朋友，进了那个圈子过得就更加孤独，他当然明白朋友对一个男人的意义，何况男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有些不敢想，那一次太失败了，他最不想失去的，就是颜心琪……
再次回到屋里，颜心琪并没有打趣他，两个心怀鬼胎的人都不肯先说话，拉了灯各自睡了。只是，明明有两张被子，为什么非要较劲似的拽一张？韩音还在纠结“娘们儿”这个词，终于一脚把颜心琪蹬在了地上。颜心琪讪讪的爬回去，两人一个盖住头一个盖住屁股，再也不动了。
20.
第二天十一点多，颜心远到了韩音他们下榻的酒店，舒文轩睡得很舒服，伸个懒腰来到酒店大堂里，一屁股坐到颜心远身边：“哥，早。”
“想吃什么？”颜心远点点头问。
舒文轩脑子木木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笑着说：“你掏钱你做主，呵呵……”
韩音和颜心琪顶着两双熊猫眼从楼梯上下来，另外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等韩音走到面前，颜心远顺手揉揉他头发然后捏脸：“纵欲过度？”
结果，两个小家伙都红了脸，颜心琪不自在的别过脸去。
北方的冬天总是冷的那么变态，人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里的围巾几乎把整个脑袋包起来，迎着寒风行色匆匆。四人从车子里出来，被刮骨的冷风刺透身体，忍不住打个寒战，连牙齿都哆嗦几下。但是过年的氛围却在这种严寒中更显突兀，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笼罩着暖洋洋的温情，连树根下的积雪都染了种通透的中国红。
三个人点菜跟除四害似的，尽捡着贵的要，服务生看上去和舒文轩差不多年纪，笑起来脸上悬着两个酒窝，甜甜的：“你们是‘冰水’吧？我可喜欢你们了，真人看起来这么帅呢，是上春晚的吧？我就知道肯定会上的……这个吧，这个是咱们店的招牌菜，口碑挺好的……这个这个，这个酸菜鱼只有一个师傅在做，味道独特哦……我最喜欢你们唱的《浪里淘沙》，比原唱好听多了，我表妹说明年就考你们学校的艺术班呢，听说分数可高了……这个也不错，我们老板招待客人的时候都是必点的……呃，心琪眼光很毒呢，这个味道非常正，咱们店的特色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