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找殷子期？”
“顺便嘛。”
木言离脸色黑了黑，道：“早去早回，不要四处乱逛。”
真是，还吃醋了。我暗自好笑。回房去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出行的事宜已经准备好了。凤飞环被安排到了厢房休息，木言离送我到门外。
“早去早回。”
“知道了。只是几步路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殷子期是个有钱人，我一直知道。只是有钱到京城里面什么行业都有殷家的一份真的是难以想象。京师的门房不认识我，磨蹭了好一会儿我才得以见到奔出门来的殷子期。殷子期斥责了门房几句就不再管他，我们一起进了殷家。
“你还真是做生意的天才，京师里面绸缎布匹有你，青楼梨园有你，酒肆饰品也有你，还有什么是你们家没做的生意，分一份儿给我可好？”
“书儿这可说笑了，你要想做生意，我岂有不帮的道理。”
“是么？我道是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没利益的事情你也做？”
“书儿你这可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不见得吧。”
殷子期瘪瘪嘴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拐着弯儿来骂我。”
“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听说你要成亲了，是么？”
“是。”
“本来是该恭喜的事情，只是看到你这样子，我真不知该从何恭喜。”
“你是我的朋友，不该恭喜我么？”
“你别生气，我只是心疼你。你怎么能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这么害人害己的事情不是我认识的殷子期会做的。你心里明明就有他，为什么不承认呢？难道真要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值得吗？”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我不能害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爱你。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你们的前世何止五百次的回眸，飞环怕是连脖子都快扭断了。焉知，你没有回头看过他？你扪心自问，他生病的时候你担不担心他，他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他受伤的时候你会不会心疼，看他和别人说笑不理自己的时候会不会生气？子期，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爱却是难寻的。不要像我一样，一生求而不得，那才真真是悲哀。”
“书儿。”殷子期面色恍然道。
“趁大错还未铸成之前收手，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也让我，从这件事情理完完全全的抽身。”
殷子期定定的看着我笑了：“说别人头头是道，自己呢？”
我想了想，才答道：“我在努力啊，就看老天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纵使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是我自己不珍惜罢了。
“不要让我失望，秦书。”
“呵呵，还担心我呢！自己好好想想怎么把小飞环给哄回来吧！哈哈哈……”
第二十六章
“公子，回府么？”
我看了易容后变成小真的馨儿，心微微的泛着疼。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让我觉得害怕，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感觉压力重重，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你，先回去吧。”
“哪有主子在外，下人回家的道理，我当然是跟着书哥哥一起啊！”天真无邪的样子，让我的手也开始颤抖。
“馨儿，你回琼飞那里去好不好？”
“书哥哥嫌弃我了？”
“不是，算了。”我实在也没有理由赶他走，总不至于告诉他我怕看见他吧。
马车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走，我将披风的领口拉高，掩了面庞，在喧闹的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咦，这不是别院那位么？”
我抬头看，居然在胭脂铺子门口遇见了韩靖铭。原本打算视而不见饶过他去，可这个人却直接伸了手挡在我面前，笑嘻嘻的样子很是欠扁。
“韩将军。”
“呵呵，美人还记得我啊。”
如果可以，我不想记得你。
“韩将军一门三将，将军您又少年得志，是京师炙手可热的人物。秦某有幸得见，三生有幸，怎么会忘。”
“原来你姓秦啊！小言言那个小气鬼都不肯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和他一般叫你书儿可好？”
小言言……
我嘴角抽筋道：“将军叫我秦书便是。”
韩靖铭立刻一副深闺怨妇的嘴脸嗫嚅道：“小书书真是冷淡，人家伤心了啦！”
这会儿，我连额头都抽上了。再和他说下去我连心脏都得抽上了。
“韩将军，秦某还有事，就不打扰将军了。先行一步。”说完，也不等他说话，就侧身饶过他向前走去。
“小书书不要这么冷淡嘛！等等人家啦！”韩靖铭一个跨步又挡在我面前，“小书书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说出来我给你帮忙！”
“不劳费心，在下自可解决。”
“不忙的话，赏我个面子，喝茶去。”自说自话的拉着我就开走，“白玉楼出了新茶，我还没喝过呢。上次浊世说陪我去喝，临时又说户部那边有事，撂下我一个人！都是些不懂情趣的家伙！”
我想我大概是气急了吧，被他这么闹着竟也没了脾气，只剩无奈的苦笑。也罢，我也无聊的紧，和他说说话也好。再回首，馨儿站在人群中意味不明的笑着，转眼，已经被人群淹没。
白玉楼，京师最负盛名的一座三层四角的茶楼。装饰亘古风雅，文人墨客云集，达官贵人附庸风雅的必选之地。每年的白玉诗会几乎都汇集了当代最有名气的大才子大诗人。这么有名的地方，消费当然也是有名的。
“哟，今儿个韩公子上哪儿寻了这么俊俏的公子哥儿来作陪啊？冲着我们新出的云山毛尖儿来的吧！”
“知我者老板娘也！我这可是拉了某某王爷的心肝儿宝贝儿来的，您可得上好茶了！”
韩靖铭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黑了脸，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暧昧的笑，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最后只得憋下心中的郁闷跟着韩靖铭上了二楼的雅间。
“小书书看看，这地方不错吧。三面环水，临江而居，这人间百态，天地韵致尽收眼底！妙哉妙哉！”
韩靖铭，真不知道这人是脑子秀逗了，还是，超然世外。
“确实是好风景。所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大抵也就是这样的吧。”
“小书书果然是人才，说的极好。就是你这人啊，性子颇冷了些，要改要改！”我叹气，这人，还说得摇头晃脑了。
“小书书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不要一天到晚跟慕言那个家伙一样摆这个死人脸，丑死了！”
哎，我已经被韩靖铭给磨得没脾气了。自动坐下来，包了帕子将炉子上的茶壶提起来过水。香味渐渐的被煮的淡了，却更加的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小书书居然还有这等好手艺！这茶的神韵都被你给煮出来了！”
见惯了韩靖铭的大惊小怪，我浅笑着给他满了一杯，他举起杯放到鼻下细细品闻。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小书书你太有才了！你这词叫什么？什么词牌名儿？”韩靖铭一激动，将扇子啪的敲在茶几上。
“这是诗，叫宝塔诗，是故人之作，我不过是见景生情想起了而已。”
“这么有才情的的人不知是哪位，如果有幸一见真乃平生幸事。”
这是清代诗人郑板桥的宝塔诗，你怎么可能知道，更不是不说见到人了。
“故人已经去世，不能与君得见。”
韩靖铭一脸惆怅道：“真是遗憾啊。”
“我说你一将军怎么老是弄得自己跟个落魄书生似的，酸不啦叽的！”
“哎，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因为自己脑子不好使，不能文武双全，非得逼得我要文武双全，以偿夙愿。弄得我这不伦不类，又改不掉老爹强加的那股子文人酸气。我也是深受其害啊！”
“噗！”太喜剧了，这家子。
“你今儿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就不能一个人出来？韩将军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奇怪慕言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出门。还有你别来叫我韩将军行不行，多见外啊！叫我名字名字，我叫韩靖铭，字佳彦，你可以叫我靖铭，佳彦，也可以叫我小铭铭，今年二十有三，无妻无子，上有高堂，下有厨房！”
我黑线，我跟你很熟么？
“你这是推销自己还是征婚来着？”还上有高堂，下有厨房。这关厨房什么事？
“我们要互相认识增进了解，当然要自我介绍啦！小书书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嘛！”
“我脑子还没秀逗！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韩靖铭敛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微微浅笑道：“真是不好玩儿。我送你回去吧。”
我想了一下，自己在京师人生地不熟，又是第一次出门，自己的危险不少，有他在也好。
“那就劳烦了。”
一路上，韩靖铭自说自话的给我介绍这京师繁华。我静静的听着，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竟也被他的快乐感染，淡淡的保持着微笑。
快到别院的时候，看见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停在别院偏门的地方，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马车旁，面朝着马车内说话。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姐夫是你的丈夫。妻子看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管他乐不乐意！你们本来就聚少离多，如今他能带了男宠回来，你就不能去扞卫你妻子的名义！这是哪门子的事？就连陛下要收男宠也得拜了礼，经过太后皇后和四妃的同意才行。姐夫不能把你怎样！”
这女子娇小玲珑却很是泼辣的样子。我与韩靖铭面面相觑、韩靖铭看着那说话的女子皱眉，像是在思考的模样。
“靖铭，我怕是不能回去了。”
“嗯？为什么？”
“我猜，该来的已经来了。”
“哎呀！”韩靖铭一拳槌在自己的手掌上叫道，“那个是红玦郡主，李陵！马车里的肯定是丹阳王妃！李陵的亲姐姐宏华郡主！”
我笑得苦涩，拍了他的肩膀道：“如今我无家可归，靖铭能否收留我？”
韩靖铭为难道：“你要来我家我是万分高兴的，只是就这样不跟慕言说，可以吗？”
我看着远处下了马车的那个鹅黄色娉婷的身影摇头道：“没关系的。如今他也顾不到我了。”
“哎，你们这俩人，看得我干着急！”
我还是笑：“好了，我不回去也是不给他添麻烦。今天不适合。”
“那成，到我家去！你文采好，我爹肯定喜欢！”
我失笑，又拍了他的肩膀：“走吧。”
第二十七章
“珊儿，我爹呢？”
“回少爷的话，老爷不在府中。”
我拉了韩靖铭的衣袖道：“既然韩老将军不在，我一会儿再来拜见吧。”
韩靖铭道：“那先到我园子里去吃点心。珊儿的手艺可是极好的，陛下都曾夸赞过，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的！”
看韩靖铭那个骄傲孔雀的样儿，我无奈摇头，跟着他去了他的院子。
“靖铭，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谁啊？”
“你可能不认识，他叫殷子期。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秦书你的朋友呢？”
“当然。”
“可不是点头之交哦！”
“不是点头之交，是好朋友。”韩靖铭的人品该是不错的，眼神真挚不作伪。除了殷子期，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人了。要不然改天介绍他们认识，一定很有趣。
“靖铭！”
“老爹！”
“韩老将军。”我起身施礼道。本来没想过是个什么刻骨铭心的会面，只是当我抬头与韩老将军对视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爹？”韩靖铭奇怪而担心的看着他的父亲。
“你，你……”
“老将军认识晚辈？”或者说，认识和我相似的人。我在心里猜测到。
“不，不认识。”他挥动的手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过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是旁人不可比的。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刚才的失态一样，也正如韩靖铭说的那样，交谈之间，对我很是欣赏。
“当今圣上自是年少，却是胸怀宏图大志之人。只可惜尚未亲政，朝政大事都把持在太后和外戚手中，如今朝中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只有丹阳王殿下了，此次圣上可是费尽心思才请得丹阳王回朝主政。哼哼，且看丹阳王如何惩治这些霍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老将军真是国家栋梁，令晚辈敬佩。只是，只凭一个丹阳王就能力挽狂澜，这样的事，晚辈以为很难。”
“哦？那以你之见应当如何？”
我正色道：“少年天子，上有年富力强的太后，下有盘根错节的外戚，如果再加上一般不知忠奸的臣子，就是再多出一个丹阳王也未必赢得了。目前，首要的是要保证圣上的安全，谋定而后动才是上策。争权夺势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韩老将军以为如何？晚辈见识浅薄，还望老将军不要见笑。”
“哪里会！老夫觉得贤侄深谋远虑，感叹英雄出少年啊！”
我颔首致谢道：“老将军谬赞了。” 虽然一直相谈甚欢，虽然此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我们都是各自心怀鬼胎的。只可惜了韩靖铭，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
子夜，当众人都陷入深深的沉睡之时，一只白鸽乘着月光飞到了我的手背上。这是琼飞专门训练的闻香鸽种的一只，这只是专门替琼飞给我送信的，在我们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只有这种用特殊药物饲养的鸽子才能找到我。不过也有缺陷，这种闻香鸽能探查香味的范围很小，只能在方圆100里的范围内无奈找，除了这个范围就误用了。
朝，洛王，夜见。
看着纸条上的字我很是茫然。就算是怕消息泄露也不至于这么简洁吧？洛王，本朝没有洛王这个封号，但是我记得前朝北疆洛水一个异姓诸侯就被封洛王，夜见又是什么？是人还是什么地名？琼飞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啊，抓耳挠腮……
“书哥哥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少宫主也不是，这么晚了还来看望属下，真让属下受宠若惊。”我转身向他行了一礼。
“哼！春华殿似乎忘了自己还是待罪之身。”
“属下不敢忘。一定会给少宫主和所有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最好如此。春华殿可不要再重蹈覆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