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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微澜——by望月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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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头如今虽然没有限制我进出将军府,可是基本对我避而不见。这样也好,省得我们两看相厌。

家里哑伯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等我回去。我去肉铺买了一斤猪肉,拿回来给哑伯添菜。哑伯很高兴,咿咿呀呀的比划了半天才提着肉上厨房去,我回到屋内,将衣裳换下来,又找出剪子,纱布和药酒。用温水沾湿了伤口,擦掉伤口周围的血渍,再用药酒给伤口消毒。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了,但还是会感觉到痛,痛得我龇牙咧嘴又不敢发出声音。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不知会生出什么麻烦来。等我重新包扎好手臂,哑伯已经把饭盛好了。

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觉得哑伯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正准备称赞几句,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然后有人大喊:“公子爷,公子爷!”

哑伯快步跑去开门,只见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一串小莲花碎步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公子爷您快看看!”

我一看就慌了神:“你是怎么带的!”

“公子爷!是奴家该死,是奴家没带好。可是您看看现在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不赶紧找大夫!”我从她怀里抢过孩子,再仔细看,念殇的面色青白,呼吸急促却微弱,我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奶娘说了些什么。我知道,如果再不快点找大夫,这孩子就非常危险了。

“让开!”我抱着孩子,不顾家仆的阻拦,直往王府别院中闯,“我没时间跟你们耗,给我闪开!”我气急败坏,一脚踢开想抢走孩子的家仆。反身一个回旋踢又踢开一个举起棍棒要打下来的人。

“狗奴才!耽误了本座的事,你们全都得死!”话间,我蹲下身一个扫堂腿又绊倒一个。

“都给我住手!”红衣劲装的女子满脸怒容呵斥道。待所以人停下动作,她看到我惊讶道,“秦书,怎么是你?”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要见李慕言!”

红玦早已收起了惊讶之色,有些冷然道:“姐夫和姐姐进宫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我暗咒一声“shit!”,我知道红玦没有骗我,此时没有什么可再说的,我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又回头对红玦说,“我想要一碗牛奶。王府之中应该有,能不能帮我拿一碗?”

红玦没有答我,只是一招手,身边的侍女立刻走开,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牛奶回来。我接过牛奶习惯性的道了声谢,那侍女愣了片刻才又走回红玦身边。我没心思理会其他,立刻盘腿坐下将孩子放到腿上,挪动了一下位置,不让孩子那么难受。孩子的面色越来越差,我心中焦急,当下不再多想,右手掰开他嘴,左手端起牛奶就往他嘴里灌。孩子青紫色的脸被呛得一红,瞬间又开始变得苍白。红玦冲到我面前一把推开我,从我身上抢过孩子,怒斥道:“你的心肠怎么这般歹毒!”

“把孩子还给我!”话间,回风掌的第一试已经朝红玦招呼过去。没想到她一个女人的的武功也不弱,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竟然轻松的躲过了我的攻击。是看准了我不敢伤她吗?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因为顾及孩子我一直很小心翼翼,可是回风掌前两式太温和了,根本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没办法了……

我捡起方才王府家仆被我打落的棍棒,以棍做剑,越过起手式,直接使出镜花水月第一式:“镜水楼台。”

“江湖都道秦春华擅使软剑,没想到这棍法也使得不错。”

“放开!”

“你在胡闹什么?”

我一咬牙,放开手,棍棒掉落在地,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棍棒掉落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我终于还是愤恨道:“李慕言,你知道我根本伤不了她!”

李慕言收回手,负手而立。一股决然于众生之上的气势散发着来,竟让我有那么一时间不能动弹。

“我不能让你在我府中如此肆意妄为。”

“你!”我气结,忧心忡忡的看向红玦的方向。李慕言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皱眉道:“这孩子面呈青紫,是中毒之兆。看样子,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给他吃过什么?”

“我不知道!”我又急又气,眼瑟鼻酸,开口已有呜咽之色,“孩子一直是找的奶娘带着,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一旁看着,我哪里知道!”

李慕言道:“你方才给他灌了一些牛奶还能争取些时间。你快去带那个奶娘来,我有话问她。”

“可是……”

“你放心,我定保他平安无事。”

第三十六章

李慕言的确是说到做到的人,答应我的事从不食言。我把奶娘带到他面前,说清了情况。他点点头,又在纸上写了几味药,让下人去配好熬过来。来回折腾到大半夜,小念殇的情况总算完全稳定下来。看着孩子慢慢恢复正常的脸色,逐渐均匀的呼吸,我觉得自己终于也能够正常的呼吸了。

“你为什么不照我之前说的去做?”

“什么?”我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才慢慢把视线凝在他的脸上。许久不见,他瘦了许多,脸色在烛火中看起来有些苍白,以至于能可以看到被烛火映照的橘黄色。烛火的苗子倒映在他深沉静默的眼眸里显得多情而妩媚,薄而润泽嘴唇一张一合,带着优美的春线起伏不定。他的样子,从来就不像一般定义上的达官贵人,永远都是山水诗画一般清雅淡然,宛如谪仙。青丝半绾半披。两支乳白的象牙簪子点缀在一片泼墨山水间,简约完美。

“书儿。”李慕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啊!”我恍如梦中惊醒,恨不得一耳刮子抽飞自己。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的爪子已经搭在了人家肩上,还绞了一屡青丝绕在指间。一咬牙,差点咬到舌头,只好一边一边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边收回自己的爪子,搓搓手,把头偏向一边。无论现在谁来说我哈似乎这样,不礼貌是好的,我没立刻夺门而出已经很给面子了。

“谢谢。”说的很干巴巴的,不过意思是表达得很清楚的。

“你现在连看着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

“嗯?”我一下子没明白意思,猛地回过头来,就在那一瞬间,我以前无限妒忌的嘴唇就压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然后我就懵了,唇齿交叠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无限放大,我震惊的没反应,一时也没注意到他揽上我腰间的手臂。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挣脱不开了。

“如果不是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也不来找我了?”

我还在不懈努力的想挣脱他的,被他这么一问才消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没回答,我以为他会追问,可他只是紧紧揽着我的腰,等待我的回答。我发现,无论何时我大概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知道。我觉得就算我不来找你,也总会有遇到的一天。”

“所以你就一直在等?如果那一天一直不来,你就打算等到天荒地老也不来找我?”虽然语调是出乎意料的带了愉悦的上扬音。可是语气却像是千年不化的大冰山,冻得人连打颤都不会了。

“我,没想过。”我很老实的回答道,顺便又把头偏向一旁。蓦然感觉腰伤的力道更大了。

“你,还真老实。”这次很明显的咬牙切齿了。

我不知死活的接了一句:“以前老师常常这么夸我。”

“咔咔……”这是磨牙的声音。

然后我问他:“你是不是缺钙?”

他愣了,难得单纯的一本正经的发问:“关缺钙什么事?”

因为医生说:“磨牙是缺钙的表现。”

然后他又愣了,再然后我一下子由被他揽着腰变成被摁在他怀里。再再然后借由他起伏的厉害的胸膛知道他现在笑得有多厉害。

等他好不容易笑够了,我才说道:“不是我不想来找你,只是我总也过不了自己那关。我一直觉得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天上的神仙,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够不到你的高度。但是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我曾经想过,就算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空谷沟壑,我也要一点一点的靠近你。只要一点点接近我就会觉得很高兴。我曾经品尝过遍体鳞伤的滋味,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再多流一点血。”

李慕言的声音变得无比柔和,淡淡的透着春风般怜惜的抚过我的心上:“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我几乎要立刻泣不成声。我抱紧他,恨不得揉进骨血般的用力,我也几乎没有办法说出接下来的话,但也只是。

“我自己不管是伤是死都没有关系,李慕言,真的,我自己没有关系。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别人痛苦,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能原谅自己对别人的痛苦视若无睹!我,不能,我做不到。”

“所以,你真的有打算不见我,永远不见。”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接着说:“我一直觉得就算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了几个世纪我都愿意去跨越,我也觉得我能跨过去。可是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千山万水也不是几个世纪,是人命!是靳无殇的命。我跨不过去。那样就像是跨着他的尸体到你身边一样,我做不到。”

“所以,你要舍弃我吗?”李慕言的声音一直那么好听。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他现在的样子。悲伤吗?还是哀愁?抑或是平静无波?

他放开我,让我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脸,看清他的表情,那居然是微笑着的,比任何时候都要令人心醉的微笑,比任何时候都令人心痛。

他说:“好。”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说:“你不用朝我靠近,从现在开始。”

京师的一切我都交代好了,连殷子期的商号我都找过招呼,交代他们跟殷子期说我的去向。这样,万一有什么事,至少还有个能收拾残局的人。

我现在最舍不得的是已经会叫我爹爹的小念殇。看着他欢喜的用含糊不清的口齿叫我爹爹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切我能得到的美好,我都愿意给他,毫不犹豫的给他。我现在也终于能够更加理解我的父母了,父母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感情。即使我已经回不去那个世界,我任然衷心的祝愿他们能健康长寿,不再忧心。

若霜宫在京师的产业有多少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它们之间在表面上是并不往来的单独个体。只有一家当铺和一家镖局是我熟识的。这以前都是琼飞在管,我接手这边的事情时间不长又一直在外办事,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所以,当成衣铺的冯掌柜来送衣服的时候我还纳闷的很。

冯掌柜的亲自来送衣服的事情虽然不大,可是却很特殊。一般的达官贵人,在成衣铺定了衣裳,送衣服的都是铺子里的伙计,掌柜的都不会出门。现在他亲自来给我送衣服,我觉得稀奇不奇怪,更可况我没有在这家成衣铺定过衣裳。

衣裳做得很好,外套是一件精致的雪色蚕丝镶貂毛领子的广袖外袍,里面是黑色缎子广袖短衣,白色暗纹细腰带。再里面是和腰带同种布料的暗纹云景雪锻长袍。亵衣没加暗纹,倒是不名贵的料子,可是确实舒适柔软的纯棉布料。真是想的细心周到。

“这是?”

“春华殿主,小人是奉了琼飞殿之命给殿主大人送衣裳的。”

“琼飞?”我有些惊讶道,“琼飞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吗?要不然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给我送衣服。”

“事实上……”冯掌柜欲言又止道,“是琼飞殿受了伤,舒总管才让小人来请春华殿回宫主持大局。”

“你说琼飞受伤了!”我倏的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再一次确认,“你说他受伤了!怎么伤的,有多严重?”如果不是重伤,是不可能特地叫我回去的。

“这,小人也不清楚。只能请殿主亲自回去看看了。”

“哦?”我松手,却在瞬间抓住了他的脖子,“不说实话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春华……殿主,小人,小人,你,让小人说什么,实话啊?”

“说实话,否则……”虽然没有内力,但是掐死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小人,小人不知殿主,大人要小人说,什么实话。”

我我哼笑一声,手上又加了一份力道:“说了,也许有人会杀你。不过不说,就一定会死!”

“等,等等,春华殿饶命!春华殿饶命!小人,小人说,小人说实话!”

“很好。”我松了手,退后一步,等他终于缓过气来,又道,“说。”

冯掌柜又揉了揉被我抓痛的脖子,理了理前襟才道:“的确不是舒总管让小人前来的,是,是琼飞殿……”

“啪!”

冯掌柜被我一巴掌扇懵了,捂着脸愣愣地看着我。

“不是叫你说实话了吗?”

冯掌柜几乎快哭出来的样子:“小人说的是实话啊。”

“啪!”又一巴掌扇过去,这下冯掌柜的脸总算对称了。

“算了,我亲自去问便是。并且……”我朝冯掌柜一笑,明显看到他抖了一抖,笑道,“我不杀你。也一定穿会上这身衣裳,不枉费掌柜的一番心意。”

这身衣裳就是一个标志,穿上这身衣裳我就是个活靶子。可是,到底是谁想做什么?若霜宫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琼飞到底是不是受伤了?果然,还是要亲眼去确认才行。

唉,这身衣裳光看就知道华贵异常,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很有钱快来抢我吧!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哼,下次有点新意好不好。”

“嗯?”

第三批,我不信才短短两天的路程就能遇到三批山贼,而且还是不怎么成规模的山贼。

“别弄出人命。”

这种普通的山贼自有跟随在后的护卫解决,但是,不普通的又是……

“咻!”

“锵!”

“殿主!”风侍卫是四个随行侍卫之首,功夫最好。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要不是他把我第一时间护在身后,我一定被冷箭射死了。

“原来这才是后招。”

“殿主,这该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琼飞还没有消息吗?”

“琼飞殿主确实遭人袭击受伤了。”

不待我再问,其他三人已经结束了对山贼的清剿,回到我身边。我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决定这件事还是以后再问:“算了,继续赶路。”

“是。”

在终于到达下一个村庄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亥时了。村子里除了偶尔的狗吠之声,基本已没有灯火。难道今晚又要露宿荒野?小爷我要睡床!

“殿主。”

“啊?”

“您要不要先吃点干粮,属下去找人家借宿。”

“虽然我很想睡床,可是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而且现在恐怕还会连累别人。”接下来的杀手肯定不是山贼之流,恐怕会比今天射冷箭的高出好几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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