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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龙有悔BY 天使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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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儿时的意外,让凤纾背负着无法挣脱的枷锁,赎罪是他仅剩的一切。

然而,与他身分悬殊的戏班儿子龙二,

却用最真挚的关怀,如一道阳光渐融他冰封的心。

岂料两人间初萌的情意,竟因误会而彻底决裂,

曾经的宠溺,成为他痛苦却也眷恋的回忆。

时隔数年,龙二怀着恨意,再度闯入凤纾的世界,

不仅谋夺凤纾的基业,更提出了荒诞的契约交换……

当温情与幸福,扭曲成爱恨交织的玩弄报复,

无心铸下的悔恨,又该如何偿还弥补?

龙二撂下警告:「你躲不开我的,凤二少。」

凤纾双手攥紧,暗自压抑想牵住龙二的念头。

实在火大……龙二只要想到两人相处的时间少,

小子又刻意躲……目光一凛,他真的不想放过他!

「凤二少,你别忘了咱们俩交易过什么。我走了。」

龙二说走就走,凤纾怔怔地望着已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们之间真的无法回到当初了……他好想要有人陪,

可是再度回到生命中的人却当他是男妓……

「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

楔子

永生难忘那一年,那一天,那一个惊心的午后。

绸布庄外,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停驻,他开心地奔出大门外,爹也随后步出。

无视于爹和马车夫正在交谈,他走到车板台边,两手抓住绳索,慢慢地解套。

要卸货呢,他喜欢跟着爹,尽一己之力帮忙。

仰起的小脸眨望着成捆的布疋堆得高,车板台周围有几根两尺长的木桩固定,可系绳索,防止货物底部松动。他打从这一头绕至另一边,将捆绑的绳索统统解开,尔后探头喊:「爹,可以卸货了。」

「好,待会儿就来。」

马车夫不禁赞赏:「凤爷,您的小公子真乖巧哪。人半大不小的,好勤劳。」他每次载送货物过来,都会瞧见那孩子主动的帮忙呢。

「那儿的话。」凤爷笑说:「这孩子平常就爱黏着我,跟前跟后的。」

不一会儿,人又站在车板台旁,使劲欲拔起一根木桩。马车夫见状,笑说:「小公子别出蛮劲儿,木桩的榫头卡在板车的卯眼,你越用力扳,就卡得越紧。」

「哦。」他呆站着,等马车夫来到身旁,观察他握住木桩朝右一转,再往上一提,就拔起来了。

只消片刻,爹和马车夫忙着卸货,一个在上头挪布疋,爹在下头承接,店内的伙计也忙进忙出,将布料搬进后头的仓库。

他眨望着后面还有好几辆车呢,等待的当口,几名马车夫相偕到对街小摊子吃东西。

无事可做,他走到后面的马车旁,动手解下绳索,然后爬到货物上头,居高临下地瞧着四周,紧接着学大人们挪动成捆的布帛,使劲地拉,欲将布帛直立在地面,好让大人们搬运。乍然,身子底下的货物晃动,他反应不及,就这么摔下马车。

「啊——」

「纾儿!」

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凤爷一瞬扔了手中物,急奔上前瞧孩子的伤势,岂料马车上的货物一捆接一捆的落下,刹那之间,板车倾斜,整批货物翻滚了下来。他护在孩子身上,硬生生地承受一股巨大的力量。

其他人见状,惊叫四起,手忙脚乱地前来救人。整条街坊闹哄哄,好不容易将人救出,凤爷已失去意识,颓软的身躯犹如一块破布。

年仅八岁半的凤纾跌得头破血流,饱受惊吓已不知如何反应。惨白着脸色,时间彷佛在此刻静止,瞠大的眼瞳映入爹被人给抬走,那垂在半空中的手再也握不住他的了。

第一章

他没有读多少书,镇日待在绸布庄内,跟着老掌柜学习,彷佛赎罪,无论别人有没有怪罪。他变得沉默,有必要才会开口。

「欸……二少爷才多大哪,就变得这般,岂像十四岁的正常孩子。」人安安静静地待在掌柜房内拨算盘

呢。端着一杯茶水的伙计走出房外,撞见老掌柜回来便这么说。

「得了,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去忙你的。」老掌柜摆了摆手,转身跨入掌柜房,顺手将门带上。

「纾儿。」他当亲孙子一般唤,慈祥的面容朝他笑了笑。

凤纾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等着老掌柜要说些什么。

「要出去走走么?」他希望这孩子别尽待在绸布庄内,那清秀的小脸上毫无笑容。

「两条街坊外的空地,有戏班搭起一座棚子,你何不去瞧瞧?」

「老师父要我去吗?」他一板一眼的,彷佛只会听令行事。

「出去走走吧,把活儿先搁下,等你回来再做也不迟。」他教他算帐哪,这孩子算得可仔细了,一遍又一遍的,一丝不苟。

「好……」凤纾低着头,很勉为其难的答应。离开座椅,他踱至老掌柜的面前,脑袋瓜垂得很低,彷佛不开门,他就不会走。

老掌柜轻叹气,从衣袖掏出几锭碎银,拉起他的手,将碎银放在他掌心上。

一截衣袖顺滑至手臂,掩不住一条条青紫,那是挨过藤鞭的痕迹。

老掌柜好生心疼地看着他,从未听过任何抱怨、从未看过他在人前掉泪,这孩子经常挨打受罚……他知道好些年了。

老掌柜将门打开,轻轻地推他走出门外,不忘交代:「在外待久一点没关系,记得在傍晚前回来就好了。」

他回眸,眼底掠过一丝慌。老掌柜笑了笑,催促:「去吧。」

两条街坊外的棚子简陋,戏台上正上演一出傀儡偶戏,由人操控,在一块布幕前晃来晃去、忽地飞抛,又稳当当地落足。布幕之后的人拉拔着嗓门唱将了起来,搭配着二胡曲调,夹杂着锣声、鼓声和唢呐吹响。

凤纾怔怔地望着,站在人群之中,每当别人拍手叫好,他都不为所动。

等到一出戏结束,有人从后台走了出来,手上托着一顶帽子,群众们纷纷打赏。

蓦然,人走来面前,他怔然抬头。

「嘿,小子有钱么?别白看戏。」说话之人名叫龙二,见他应该比自己小一两岁吧,语气就显得老油条。

凤纾将碎银都往帽子内一放,闷不吭声的。龙二却吃惊,他打赏这么多?!

「谢谢。」不吝赏给他一抹愉悦的笑容,龙二瞧他生得眉清目秀,不过像个哑巴。

须臾,他继续朝其他人走去,在人群之中里里外外的绕了一遍。

今夜的膳食有着落了,跟着爹得养家活口呢。

他就住在这几条街坊外的一处小胡同,屋子不大,挤着五个人口,娘的身体不太好,平日由大姐留下来照顾娘和最小的弟弟。而他身子强壮,遗传了爹,爷儿俩就和一班子人四处奔波,在邻镇或他县走串表演。

人群渐散,龙二忙着去后台帮忙收拾,装箱搬上一辆马车,棚子未拆,他们会待上三日。

走出棚子外,他一瞬愕然,不远处的人依然站着,是那一名打赏最多的小子。

戏班主在马车上喊:「龙二该回去了。」

他回头,也喊:「爹,你们先走,等一下我自个儿回去。」

戏班主又叫:「别拖太久,你娘好一阵子没见着咱们,可想得紧。」

「我知道。」龙二挥了挥手,目送爹和一班子人搭上马车走了。须臾,他来到像根木桩似杵着的人眼前,问:「怎么了,刚才看孙悟空大闹天宫,意犹未尽?」

凤纾沉默地望着他。

「你真的是哑巴?」龙二一副像见鬼似的。有点可惜他不会说话,否则年龄相近,应该聊得来。

「我不是哑巴。」凤纾开了口。时辰未到,还不能回绸布庄,否则老师父会失望的。

「哦,终于肯说话啦。」龙二笑了笑。

凤纾看着他的表情好丰富,不禁将脸抬得更高,视线丈量他的身高、体格就和店铺内的伙计差不多,像个成人似的。

「我们去吃面好不好?」龙二提议。身上的一锭碎银是他打赏的呢。

凤纾不置可否。

「走吧,我请客。」他一把揪住他的手腕,宛如操控傀儡,顺自己的意思走人。

凤纾没挣扎,跟着他走,肚子的确也有点饿了。

来到街角的小摊贩前,龙二叫了两碗馄饨面,有一搭、没一搭跟身旁的小子聊。

连着两日他都来看傀儡偶戏,也给了不少赏银,虽然话少,龙二挺喜欢他的。

「我瞧你穿着体面,家里应该很有钱吧?」

凤纾点了头。

「是有钱人家中生活很无聊的公子哥么?」他不善修饰,话说得十分直接。

凤纾愣了下,停止了吃面的动作,闷道:「我才不无聊。」他有好多帐还没算完呢,老师父就催促他出门。

「哦……都干些什么?遛鸟?斗蛐蛐儿?」

「才不是。」那是他大哥平常做的事,他闷着没向外人说。

「欸,你叫啥名字哪?我叫龙二,唤一声来听听。」他大口吃面,啧啧有声,像个地痞似的。

「我叫凤纾。」他没唤他名字,拿着筷子挑了一颗馄饨,戳进内馅里。

「输钱的输?」

「不是。糸字边的。」

「哦,我没识多少字。」他抬眼盯着他的吃相,挺秀气的,有钱人的公子哥都这般有教养?感觉温温吞吞,两人天差地别。

他探出舌尖舔着内馅汤汁,那模样落在另一人的眼底引起不小的惊愕,内心颇受冲击——哪有人这样吃的?他吃完一颗,紧接着又戳一颗,吸吮薄透的馄饨皮,再舔内馅汤汁,然后大口咬下,塞入嘴里咀嚼。

龙二瞧得双眼都发直了。

「嗯?」凤纾斜睨着他,怎发怔不说话。

龙二别过脸庞,脑中窜起片段的情色画面。小时候一家子都睡通铺,有一回半夜醒来,顿觉小腹膨胀,尿意颇急。

昏暗中,隐约见到两道交缠的身影,爹和娘在亲热……当时,他年纪尚小不懂男女情事,等到年纪成长,一班子里头,有人会上窑馆嫖妓,曾带他一道去开荤。

当夜,伏在身上的女人对他上下其手,像虫在身上蠕动……他惊吓地逃开,仅来得及穿上一件长裤,抓了衣裳冲出窑馆,简直像逃难。

事后被人取笑好些天,气得他兀自到一旁吃饭去。

凤纾吃完馄饨,搁下筷子,低头说:「我吃饱了。」

龙二回了神,瞧他碗里还留了不少汤底,探手抓来那只大碗,咕哝:「你别浪费,吃剩下的,都给我。」

压根儿不在乎汤碗里有这小子的口水,很快地,他一扫而空,仍不觉填饱肚子。

凤纾惊讶得说不出话。龙二瞪着他,「怎么了,你没瞧过很能吃的人?」

「难怪你长得高壮。」

「我常常吃不饱呢。」他哼声。

凤纾一瞬沉默,观察他的长相称得上俊了;浓眉、神清目明、唇厚薄适中,鼻梁挺,也挺有肉的。不禁想着常来绸布庄的一些富豪缙绅,鼻子都很有肉。老掌柜说过,这种面相的人泰半都很有钱……教他要懂得识人,无论来客的身分为何,都不能得罪。

「干嘛不说话?」他觉得这叫啥输的小子太安静,话没搭上几句,就闷得像葫芦。

「我想回绸布庄里去了。」

他挑眉,「你嫌弃我,不跟我做朋友?」话又说得直接,他的身分在常人眼中是下九流人物,怎高攀得起有钱人。

「不是。」他无法久待,傍晚时候,伙计就得送他回老宅子。

「好吧,明儿见。我再请你吃馄饨面。」龙二立起身来,迳自向面摊老板结了帐。

一回身,瞧见那小子已经走远。他自然地跟上,没开口唤他,仅是想知道他究竟住哪儿。走过两条大街,他在转角不远处望着他跨入一家大商铺,原来是卖布的……也难怪他穿着一身的好料子。

书没念多少,龙二一派若无其事的经过,抬头看着那布庄外的匾额题上「锦荣绸布庄」——他识得,记下了。

每逢一段时日,他们俩就见面,龙二总是请他吃上一碗馄饨面。不知不觉,认识已有半年多。

漫步于街道上,龙二说:「这一次,我会待上好几日,爹接了好几个场子,都是些达官贵人生了孩子或祝寿之类的请戏班子表演。」

「哦。」凤纾听他说着琐碎,其中不乏他出远门时在路上所发生的一些趣事。

两人漫无目的的逛着,即使经过家门前的小胡同,龙二从未带他进入过。难得和他有话聊呢,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身旁的小子虽然话少,却从未嫌弃过他的粗鄙。

「今儿,你还是得傍晚就回去?」

「嗯。」他抬头,呵出的气息一团团,天候寒冷,快过年了。「龙二,大过年那天,你有空吗?」

「估计没有。」他实说:「大过年热闹,要赶好多场子,无论在哪儿表演,都能得到不少赏银。」

凤纾一脸失望的「嗯」一声。

「怎么了?」大过年,有钱人家的馀兴节目也很多,届时,这小子还会记得他必须在外奔波为三餐餬口吗?他很怀疑。「你怎又安静了?」

凤纾抿着唇,不敢说出内心的奢望。龙二一翻白眼,猜不透他的心思,望天……

小胡同内,低矮的木房时而传出欢笑声。

龙二一家子和戏班团员围拢一起吃年夜饭,大伙儿在近日来赚满了荷包,难得一年就这么一次可以大鱼大肉、纵情饮酒,就像一家人似的无所不聊,开心地笑闹着。

敲锣的老光棍已有些醉态,说起话来百无禁忌:「嘿……待明儿表演完,老子要上窑馆乐活……」

戏班主斜睨了他一眼,说:「你早该讨个老婆好过年哪,就不用花钱买。」

吹唢呐的老汉接了话:「他那德性就是讨不到老婆,才要花钱买。」人瘸了一条腿,大半生就这么过。

「嗟,你懂啥?养家活口不容易,我孤家寡人惯啦,多自由……就是晚上睡觉被子盖不暖……」

吹唢呐的老汉以手肘顶了顶龙二,「你要陪那老家伙去么?」

他还没搭话,就听见老爹说:「龙二不行哪,他的娘不允。」

龙二的娘温柔道:「他太早接近女色不好。」

「哈!嫂子白操心了,龙二上窑馆就逃之夭夭。」

大伙儿又提起糗事,龙二气得不答腔。

「说不定龙二对女人没兴趣……」

「嫂子,你不允龙二上窑馆,才要担心哪。」

「担心什么?」

「担心他只想戳男人的屁股……哈哈哈——」

「哈!若真是,老子也认了。」

整屋子人哄堂大笑,气得龙二干脆走入房内,砰!甩上木板门,翻身上床睡觉。

临睡前,满脑子想着唯一的朋友,有钱的小子吃一顿年夜饭,一家人肯定谈笑风生,不会这么粗俗……

凤家老宅。

凤纾安安静静地用膳,只敢夹眼前的一盘菜,时而偷觑着娘夹菜到大哥的碗里,刻意忽略了他。好生羡慕大哥获得娘全心全意的关怀,心下犹豫,怎也不敢央求想吃对面的一盘肉,眼眸渐渐黯淡,赫然想起爹……

愧疚感逐渐将他淹没,浇熄了对亲情的渴望。膳后,没能得到压岁钱,他也羡慕着大哥和宅院的丫鬟、长工都有,唯独他没有。

迳自回到西苑厢房,时而听见外头放鞭炮、烟花,还有丫鬟们和大哥的嬉闹声,好不热闹。独坐在床沿,他目光怔怔地望着一盏烛光,想着唯一肯搭理自己的朋友,龙二……低敛眼眸,他好想跟他在一起……

满街坊,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大过年,锦荣绸布庄依然营业,凤纾乖巧地待在铺子内,时而眨巴着眼望向门口,凡是有人经过,身形若像龙二,视线自然地追逐,直到对方消失于眼底。

老掌柜忙着和客人招呼,伙计春生也没闲着,时时回答顾客的询问,开春第一日,生意自然好得没话说。

待有空闲,老掌柜踱至二少爷的身旁,低头问道:「想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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