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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 上——by逆旅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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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这茬按下,先说英明和张皓天两个小孩儿的事。

英明心里也知道张皓天碍着他大姨的面子——这孩子心忒好,人怎么揉他他都不记恨,更别说要伤人的事了。就在这个当口上,张皓天他大姨回来了,看见屋里还杵着一个大小伙子,心里不大乐意。他张皓天本来在这儿就是客居,还往家招人是怎么着?

英明见了大姨,赶紧陪着笑上前打礼兼自我介绍。他大姨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英家的事,知道此小屁孩背后有些来历,便收了收脸上的不悦之情,招呼他坐下,又要倒茶。

英明再三地谢辞,又说:“阿姨,我妈吩咐我这个礼拜还是让皓天在我们家住,怕他刚到了北中不习惯,让我多带他两天。”

他大姨巴不得家里少张嘴吃饭,少个人占地方,但又怕落下了招呼不周的罪名,到时候不好跟妹妹一家交代,但犹豫了半刻,想想确实没什么理由拒绝人家,还是答应了。

张皓天在一旁接受他大姨的嘱咐,英明却偷偷拿手去掐他屁股。张皓天知道英明要闹自己,但又不敢妄动,怕她大姨起疑心自己嫌弃她家,只好咬紧牙关,由着英明手上加劲。等出了房门,张皓天冲着英明的屁股飞起一脚,俩男孩儿叫啊喊地飞奔下楼去了。

话说陈晨收到了英明的短信,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虽然是他先拿莫须有的大波妹来激人家,但那一看就是开玩笑的话,可他英明呢?跟他走的那个“弟弟”长什么样陈晨又不是没看见,英明一介只爱男孩儿的小兔孙儿,如果喜欢上他那是要多正常有多正常!拿这个开玩笑,只怕哪一天会假戏成真!

陈晨回到家,往床上一躺,脑子里想的全是英明,想他做题时侯的认真,想他在球场上的傻样,想他在四下无人处被自己从后面搂住的可爱劲。陈晨觉得下面涨得不行,那股劲上来火急火燎的,忍都忍不住,要不是星期天爸妈都在,危险性实在太高,他现在就……

唉。这都一年了,他们俩算是什么呢?说是情人,可是除了搂搂抱抱牵牵手,他俩连啵都没打过。陈晨并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机会——每次有机会的时侯都想!可他实在是害羞得很,他以前跟女孩处的时侯都不敢,更别说是男孩儿了,这真真地是过往打死他都不敢想的事情!

实不至名不归啊!万一英明也因为此而不拿他当正经男朋友看呢?他俩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要是再去了不同的学校,彼此有了距离,英明会不会就顺便起一脚把他踹了呢?现在陈晨就是想着他们分开都痛不欲生,那怎么都是他第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啊!岂是能够轻举轻放的?

唉……英明……你真是把我害惨了!

只是再惨他也甘愿罢了。陈晨拿着手机,翻来翻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有太多话要说,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最后发了两个字:胖胖。这是在私底下他对英明的昵称,尤其是他俩抱着的时候,因为英明身上肉肉的——但绝不是会让人讨厌的那种,抱着特舒服。陈晨觉得每次叫他胖胖的时侯就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了,就算什么别的话都不说,胖胖也一定会理解的吧!

“干吗亲爱的?”英明回了一条。

陈晨鼻子酸了,想现在就冲到英明的小屋里,把他死死地抱住,跟他说,胖胖我特别特别特别爱你,你以后就爱我一个吧,只跟我一个说话,什么帅弟弟帅哥哥的都不理他们了,好不好?

“还在你弟家呢?”陈晨问。甭管心里怎么想,他不能也不敢逼得太紧。

“别担心啦!他就是我那江东来的发小,就是我跟你说上月住我们家那个。今天就逗你玩呢,谁让你跟那谁谁不干不净的~”英明回说。

“毛主席保证我就喜欢你一个!天地良心,我要是多看别人两眼都让我全家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马路上被花盆砸死!”陈晨发毒誓。

“都死了就没人跟我抢你啦,我就更可以把你霸占一辈子~随便你看~”

陈晨现在知道什么叫“有了媳妇不要娘了”——他娘都死了,他还这么高兴!

陈晨想了想,琢磨来琢磨去,改了好几遍,最后说:“胖胖,我们下次做爱吧。”

“要先亲亲,要嘴对嘴,伸舌头的那种。你还想把我宝贵的初吻抻到什么时侯啊?”

陈晨合上手机,再也没法忍了,趁着他爸妈正在做饭,迅速地把自己解决了。

张皓天又住到了英明家。英明把情况跟他妈一说,李金淑前头一个月冷眼瞅着,俩孩子挨一块还挺能互相促进的,于是也大力支持,还夸他儿子知疼知冷,能想着别人,不像一般的独生子女,就会考虑自个儿。

英波回家后听说了此事,晚上跟李金淑在床头一合计,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正式和皓天谈了谈,表态坚持要皓天在他们家住下,暂时就和英明处一个屋,等过一段时间他外放了江东,家里搬到了新房子,再专门置一间客房给他住。李金淑还说呢——“我们家那个房子还多亏了你爸照顾,买房看房,又是装修的,一点没让我们自己操心,让你去住着本来也是应该!你爸也是,咱们两家不跟亲戚一样么?有什么必要非把你塞你大姨那小房子里,也给人家添麻烦不是?”

“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等这个星期你爸过来了,叔叔阿姨会跟他说,一准儿也没有意见。”英波做了总结发言,张皓天谢过,也就答应了。

早上不到七点,111路上不少都是沿途去北中的学生,认识英明的就有俩,上了车没少打招呼。车厢前面几排就一个座,张皓天让英明坐了,自己也懒得再往后面走,就让英明拿着书包,自己在一边站着。刚没走两站地,张皓天老觉着有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的,不太自在,他猛一回头,一个男孩也反射性地把头低下去了。

张皓天定睛一看。你道是谁?正是那天他在banana巧遇,后来成了他同班同学的那位!张皓天拍了拍英明肩膀,说:“你看后头那哥们,上次在banana见过,你还有印象么?”

“哪个丫?”英明大着嗓门问。

“轻点!”张皓天摁了摁他的肩膀,手指悄悄地往后头指了指,“就那边那个,中段,右边,挨窗户坐那个。”

英明一看,果然是。他对这人的印象怎么能不清楚呢?在banana里头刚有点空子就想勾他弟弟,够可以的啊!这会儿看着,居然也穿着北中的校服,英明心里有些犯嘀咕。要说那么孟浪轻浮的孩子都能考上北中,还真不大多见。咱学校也是该治理整顿了,居然连这类货色都给混了进来。

“你不知道,他还是我同班同学呢!”张皓天说。

“啊???”英明这回嗓门更大了。要说俩人不认识他都敢跟你搭讪,要真认识了,还挨一个班做同学,还不得活吃了你啊!张皓天,可得提高警惕啊!不然这处男身可不保!

张皓天本想着趁下车的时候过去和他同学打声招呼,这三番两次的遇见,也不是一般的缘分,可一眨眼的功夫那孩子就不见了,他左顾右盼地找也找不着,连道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英明心想。谁让他当时做的那么露骨呢?以为顶多谁也不认识谁。这下冷不丁突然变成了同班同学,怕你认出他来,跟周围的人一说,人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可不得躲着你么?

“人家那是躲着你呢!”英明怕说多了暴露自己身份,但看着张皓天傻了吧唧的,又实在想教育他两句,便还是点了出来。

“为啥躲着我?我又没怎么他!”皓天很无辜地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问他去。”点是点出来了,英明是点到为止,决不多说。

张皓天叹了口气。想来自己于人情世故上一向懂得不多,以后还得多跟他英明哥哥学学。

张皓天到了班上,除了banana的那位,其他同学依旧保持着对他的新鲜劲,问东问西地欢谈良久。要是有合适的话题,张皓天还是挺健谈的,但一碰到陌生人他能想的辙就有限,问完尊姓大名,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高中的生活,全国也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在京沪这样的大城市气氛相对宽松一些,在人口众多竞争水平高的省份紧张一些,仅此而已。上完早自习,全校一千好几百号人就要拉出去升旗做广播体操。新学年第一场升旗仪式由团学联的男一号英明主持,在主席台上指使着大伙儿又是转身又是敬礼的,连国旗国歌都得听他指挥,他说升旗奏乐,那才敢动弹。

升旗对张皓天倒不是啥难事,唱国歌谁不会唱啊?京城的国歌也不比江东的多几个音儿。敬礼那也就是行注目礼,对于思想觉悟高、自我要求严的同志来说,也仅是要把眼睛睁得大一些,不要乱眨,除此之外还能难到哪儿去?

但升完旗之后的事,却着实把张皓天难住了——广播体操。要说张皓天这么能跑会跳,柔韧性好(还能劈腿呢),身体协调性强的人,做个广播体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以前挨他们江东四中,还在主席台上领过操呢!这要怪起来,还得要怪北中的领导同志,也不知是哪天心血来潮(幸好还不是不是经血来潮),要不就是吃饱了撑的,放着教育部统编的操不做,非要自己编一套,说是要以什么“啪啦啪啦舞”(屁马猴语,原为Para Para舞)的动作为主体,以增加学生做操的主观能动性,改善长期以来广播体操半死不活的情况。

张皓天也不会做,只能跟着同学们以次充好,滥竽充数,插上葱装象,打肿脸充胖子,扭扭屁股扭扭腰什么的。他冷眼这么瞅着,这个“啪啦啪啦”广播体操啊,说它难看还不是虚的——那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啊!说它像太极拳吧,又稍显活泼;说它像街舞吧,又忒闷得慌;说它啥都不像吧,还样样都沾点边儿!要挨着身形比较细溜的同学还好,顶多看着也就是有点像那个半身不遂高位截瘫的病人正在做复健;要挨着身材臃肿体型肥胖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母猪上树什么样,她就什么样。

放了操,杨老师一溜小跑蹿到张皓天身边,告诉他一个星期之内必须把广播体操学会练好,第二个星期开始广播体操就要列入文明班级评比,身为体育委员的他要在全班前面领操,直接面对评分员,任务光荣而艰巨啊!

张皓天听完,脸色煞白煞白的,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刘宇就走在他前面一个,这会儿也拧过头来,搂住他兄弟的肩膀,感慨地说:“千斤重担终于有人替我抗啦!兄弟,你放心!我就是豁上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教会、教好了!”

杨老师过来照他脑袋就是一个栗凿,说:“少往弯儿里拐我们新同学!你要不教好给人下套,看我不撕你的皮!”

刘宇吐了吐舌头,调皮地一笑,便混过去了。说起来这杨老师还是挺受群众爱戴的,虽然训起人来铁青脸跟个包公似的,但温柔起来,还真有点那个那个,武媚娘的意思;长相俊俏或者言语幽默的男生平时还能跟她逗个玩笑,颇能搏她老人家一个好脸色。

早操过后紧接着就是新学期第一堂课,语文,由“墩子”黄三齐老师主讲。按他自己说,他这个名字,可是有来历的!那是作风向黄继光看齐,品质向张思德看齐,体重向马德华看齐(演猪八戒那个)。说黄老师长得像墩子,其实他长得还真就像个墩子,矮矮壮壮的,一米六几的个儿,八十好几公斤,整天穿一破布衫破布鞋,远远看去谁要不说他像墩子那都属于眼神儿不好。但是别说,虽然长得这么个不招人待见的样,人家的教学水平那确实是高,年纪不大,都评上高级职称啦!讲课风格风趣幽默,往哪个班一放其他人都羡慕;教学方法也确实有一套,甭管是基础知识还是文言阅读,多生僻枯燥的东西他都能旁征博引地讲得生动起来,学生们记得也牢,带班的成绩于是也年年名列前茅。

黄老师刚站定,放下教案,拖腔拖调地说:“听说你们班来了新同学,啊,是哪一个啊,举手让为师的认识认识。”

张皓天赶紧举手,说:“到。”

“哟,小同学长得真清秀。”墩子做惊讶状,“再白三分,就勉强能赶上我了。”

班上立刻笑炸了,刘宇差点没钻桌子底下去。

“好了好了,就是跟大家开一个小玩笑。”黄老师收起笑脸,翻开教案,注视着大家,耐心等待大家安静下来,说:“其实他哪儿赶得上我呀。”

张皓天跟着大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其实人说话幽默吧,也不在他说什么,主要是怎么说——一样的话,搁到黄三齐嘴里就有声有色的。

“好了,既然是第一课,咱们就不按部就班地来了,先紧着我喜欢的讲,也过过瘾。来大家把书翻到第二单元《梦游天姥吟留别》这一课。”黄老师说得特自然。

“你倒是说哪一页啊。”下面有人吵吵。

“我知道是哪一页啊,书又不在我手上。”黄老师很奇怪。

大家都翻开了书,黄老师说:“来,新同学,给我们把这首诗深情地念一念,啊,这首诗我很喜欢啊。哦,对,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张皓天。”

“哪个皓啊?”

此话一出,下面便有人偷笑。张皓天照答:“皓首匹夫,苍髯老贼那个皓。”

“哟,这个同学古文的造诣非浅啊,诗也一定读得好,快给大家念念。”墩子说。

这个《梦游天姥》岂是好念的呀?词句拗口不说,生僻字还有不少,张皓天又一紧张,读得就磕磕巴巴的。谁想黄老师还夸他声音不错,是块可塑之材,但是又说:“就是还欠缺一些感情,没有读出太白诗句的豪放雄奇!众位客官只管听好,让老夫道来!”

黄三齐背着手,扬着头,在讲台前踱步诵诗,张皓天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诗念得这么有韵味,比那唱得还好听,等最后两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念完,他几乎都要听傻了,只知道跟着大家劈哩啪啦地使劲鼓掌。黄老师借着热乎劲,又是讲解词句,又是分析背景,一节课上完了居然连学生都听得意犹未尽,可见此人的功夫之深。

临下课前黄三齐吩咐下来:“回去把这首诗背熟了,后天上课老夫听诸位的,皓天你第一个,错一个字抄一遍,昂。哦,对了,刚才只请教了您的大名,敝人姓黄名三齐,这是哪三齐呢……”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早已听烦了的同学哄下去了。

张皓天想了想刚上的这节课,琢磨着还真是有点意思,平日里让他一个头三个大的古文,今天居然都记住了,记不住的还知道自己看呢!说不定指着这个老师还能把他十年来的“恐文症”给好好治治,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个,还是先好好背书吧,也给新老师留个好印象不是?

张皓天这边的话咱先放下,还是说英明。

英明这边厢已经进入了高三的第一天,前面两节课连着已经讲了三张数学卷子,又新发了两张,英明趁着英语课的功夫,把两张卷子的大题给做了,剩下些选择填空的回家里三下两下的就能完事。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在学校吃饭的都带上了饭盒,准备一下课就向食堂冲刺。

其实高三的体育课也就是那么回事。体育老师让陈晨整队,带着跑两圈,然后上器材室取篮球足球来玩。

这边正列队,大家伙都冲着一边,英明便放肆地拿眼看他的小情人。每节体育课他最喜欢的就是体委整队这个环节,可以看着他家晨晨神情严肃、眼神慌乱地下口令,那种肉体受他指挥,精神由自己摆布的感觉甭提让英明多受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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