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家晨晨怎么腿那么长呢,腰也那么细,肩又那么宽的,标准的倒三角啊~脸长得倒是比张皓天那小子差点,但架不住我就喜欢他这个样呢。哎呀,幸福啊,多少女孩儿喜欢我们家晨晨啊,我泡他泡得不易!英明得意地不住就咧开嘴笑了。
“英明,傻乐什么呢?”英明忘了虽是他家晨晨整队,可体育老师还从旁监视着呢,一时竟然无语。
“做二十个俯卧撑。”
众男生都在一旁嬉笑,说:“快做吧明子,咱们也好快点玩儿啊。”
“你们跑你们的步去!英明做完了自个儿再跑。”体育老师说。
男生们都急着要玩球,哄着陈晨一溜烟跑了。英明满肚子火,只得挨地上撑了二十个起来。体育老师笑眯眯地过来给他拍了拍土,说:“想什么呢这么高兴?以后整完队再想昂。”
我偏就整队的时侯想,你能拿我怎么着?再折腾我,让我家晨晨搬个铅球蛋子砸晕你!英明本来想让陈晨拿铅球砸死他的,后来想想那得负刑事责任,自己挨大墙外头就得守寡了,于是就发了慈悲,只要求砸晕了。
“跑步去吧,下次注意。”
英明见大部队已经绕了一圈回来了,陈晨正冲他露出同情的笑容,便撅了撅嘴,跟上一块跑了。英明跑完了一圈,刚想停下,便听见远远地教体育那个死人叫唤:“别偷懒啊英明,还剩一圈呢,快跑!”
英明连骂娘的心思都有了,但看着周围这么多人,也只得忍下,无奈地上路了。陈晨瞅着体育老师闪进了办公室,便吩咐几个男生去拿球,自己几步追上了英明,一块以龟速慢跑着。
“你过来干吗?笑话还没看够呢。”英明正没好气。
“不能让班长一个人丢脸啊,我跟您一块丢。”陈晨笑着拍了拍英明的肩膀。
英明心里暖洋洋的。你们要看笑话的就看吧,我有我们家晨晨,你们有啥?
“你不怕人家说闲话么,那么多姑娘可都看着你哪~”英明酸不溜丢地说。
“你看你又来了。说咱俩的闲话我乐意!都知道了就没人老传那些没影儿的事了,省得你老跟我治气,我也好省省唾沫。”陈晨陪着笑脸说道。
“跟我费唾沫星子那是你福气。哼,说这个大话,都传出去你试试?咱自己倒无所谓,爸妈的老脸还要不要了?”对面过来一队女生,英明把声音小了下去,不说话了。
下午放学的时侯,陈晨说想跟英明走着回去,好背着人说些私话。
要说起来,北中虽然离长安街说不上远,但也真不近,没一个小时且走下不来呢。可英明本来脚程就不错,爱没事到处走走瞎溜达,另外觉着这一阵儿光顾着王翔张皓天那头,对陈晨稍有冷落,也想要补偿他一下,便欣然应允。
两个人沿着地安门大街一直走,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往彼此身上撞撞,两只小手还常借着前后人少的机会,碰在一起牵牵扯扯的。走了不久,刚过东四十条,拐上东单北大街,英明就叫唤着走不动了,说饿了,要吃羊肉串。
“要不你拎着书包,我背你走吧。”陈晨的眼神中流露出真诚的期待。
“去,”英明笑着在他脑门上拍了拍,“还真怕全国人民都不知道咱俩那点事儿啊。”
英明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张皓天背着自己的情形。那天他虽然难受得很,但一直清醒着,完全没有喝醉酒的飘乎劲儿。张皓天把他背下钱柜,又从车上把他背回家,英明老实地趴在他背上,觉得很舒服,也很奇妙。不知道那个曾经幼弱的肩膀,在哪一夜突然长得这样结实,能够让人倚靠。
英明想起那天晚上种种可爱幽默的情状,脸上不禁浮动着笑容。
“哪天我一定把你解学校背回家去。”陈晨见英明笑着,自己也开心地说。
英明回过神来,指着前面卖羊肉串的摊子,说:“我请客,咱们吃肉去吧。”
这个小店的羊肉串远近都有些名气,贵是贵了点,得三块钱一串,但用的肉新鲜,分量也足,放学了正饿的时候来两串,还是很能美上半天的。
陈晨照例不要辣,英明照例要微辣。他俩原本都是吃不得辣的人,但这两年北京川菜特火,英明跟着他爸吃了几家馆子,起先总拉肚子,后来渐渐地舌头也就木了,觉得放点辣椒还挺提味的,后来自己做菜也时不时地放一些炝锅。英明从小就对厨房里的事感兴趣,初中开始就自己掌勺做饭,现在在烹饪方面已成了他们家的大拿了,他爹妈根本就不是对手。据他爸痛苦的回忆,英明抓周的时侯抓的就是个饭勺,把英波伤心了好半天。
一边嚼着羊肉,陈晨佯做漫不经心地说:“礼拜五要是放得早去你家吧。”
英明心下一颤,说:“哦。”
后来一想,不对,现在张皓天那个小子也住他们家,万一他要真和陈晨干起点什么来,岂不多有妨碍?英明于是说:“不成,现在张皓天住我们家呢。诶,你别又想歪了啊,是因为人家挨北京实在没地方住,我妈才硬要他住下的。”
陈晨刚才正在兴奋的当口,如今似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口气颇为不悦:“啊???”
“你不准瞎怀疑我!”英明在陈晨胳膊上捶了一拳,又放低了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说:“我们去你家吧,我让你好好放心。”
陈晨的裤裆刚松快了一会儿,一下又鼓囊起来了,他平日穿着校服校裤,那块尺寸又不小,还真不太能遮住。陈晨只好把两只手揣在裤兜里,使劲往外顶着,以图遮掩,但额头上还是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那我们就说校庆筹备开会,最后两节英语逃了,打的回家!”陈晨马上就有了主意,“我妈礼拜五下班早,但是怎么也得五点才到家。咱们上完一节课就走,要是快的话两点也就到了。”
“仨小时?你有那个能耐么?”英明似笑非笑地眯眼看着陈晨。
陈晨脸都有些红了,说:“先不说这些,让我冷静冷静……”
英明狡黠地一笑,偷偷往底下看了一眼,心里鬼主意顿时打了七八个,倒是想看看他陈晨什么时候才能走不动道,于是轻手轻脚地伏在他肩上,说:“哥哥,我想要你……”
陈晨掐住英明的脖子把他拽到自己身前。
“给我挡着先!礼拜五再好好收拾你!”
英明回到家,见皓天已经回来了,正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语文》正舒舒服服地看凤凰卫视。
“这高二的小孩儿就是不一样啊,闲哪!”英明把书包往皓天身上一甩,说。
“你别拿大啊,比我大几天啊?还不到半年呢。我叫你声哥我还成小孩儿了我?”皓天扭头看着英明。
“就是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英明挨饮水机边上打水,十分蛮不讲理。
张皓天转回头去不理他,过了一会儿,又冲英明举了举手里的书,说:“今天说要我们背《梦游天姥吟留别》。”
“啊?高二第一课改这个啦?”英明颇有些诧异。
“没有,我们老师跳着教的。”张皓天有声有色的把黄三齐的言行描述了一遍。
英明听着不住地乐,说:“让你背那你就好好背呗,有什么难的。”
张皓天听着英明背诗,通篇一个字都不带差的,速度又快,他连照着书本比对的时间都不够。
“三儿,你真是太牛逼了!”皓天仰慕地看着英明。
英明咕嘟咕嘟地喝净了一杯的水,冲皓天抖了抖眉毛,说:“我谁啊!”
星期二早自习的时侯,杨老师向高二(7)班的同学通报了本班兴趣课的选课结果。
北中高一高二的学生必须在二十多门兴趣课中选一门,按选课制度,上一学年排名末100名的(当然了,理论上说排名不予公布)只能在专项语文、专项英语和专项数学里面选一门,那些最无趣的人自然也可以选。剩下的学生则分成几种,书呆子型的可以选些像高级数学技巧、英语听说突破、语文高阶指导的课;体育型的,比如像张皓天这样的,就会选各种武术和球类运动;文艺型的,比如英明以及被他生拖硬拽着跟来的陈晨,则会选一些西方音乐鉴赏、古典小说欣赏、素描基础之类的课。选课制度试行了两年,反响极佳,大有向全区全市全国有条件的重点学校推广之势。
按制度,每个人在选课表上可以填三门课,按意愿强度排名,当第一志愿选某门课的人数超出课程限制时,便以抓阄决定听课人选;如果谁倒霉催的选三门都满员,又都没抓上,就只能去图书馆上阅读课了。张皓天去年压根没挨这期末考试,也就没有强制性选课一说,他本想跟着英明一块选,争奈人家高三压根不开兴趣课,于是只好凭着自己感觉走了。也算他走运,他第一志愿选的跆拳道虽然是大热门,却让他给撞了一个狗屎运,选上了。他的前任,刘宇同学也选上了这门课,这会儿正兴高采烈地跟他比划呢。
今天的另一个收获,是张皓天终于知道了那位神秘的banana男的真实姓名,原来叫陈海麟。早上交作业的时候陈海麟晚来了一些,一进门就被数学课代表催着教卷子,这才被张皓天知道了真名。这两天他从后面看着(陈海麟是小个儿,比英明还矮几分),那孩子是个不太声响的,下课了就一个人在桌上做作业,不去跟什么人说话,也没什么人跟他去说话。这么个蔫人怎么会有胆量在舞厅里跟陌生人搭讪呢?张皓天有些奇怪。
中午吃饭的时候皓天和刘宇谈起此人,刘宇说他们都不太和该生来往,因此也知之不详,只知道他的家庭背景颇为神秘,家长会上来的人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是一个什么姑姑。说“姑姑”两字的时候刘宇的声音滑稽地四处乱拐,好像郭靖在说小龙女似的,还说班里不着调的男生曾给他一个外号,叫“龟仙人”,源出七龙珠中的人物,孙悟空的师傅。
“你们也忒损了昂,人家矮是矮了点,总还鼻子是鼻子眼儿是眼儿的,怎么就成了龟仙人了?”张皓天说:“什么不着调的人?这班里再不着调的还能超过你去?肯定就是你小子编派人家。”
“毛主席保证不是我,嘴上不积德的事我可从来不干。”刘宇辩解道。
“从来不干?”张皓天嗤笑道:“那昨天是谁背地里管杨萧虹叫‘水桶’来着?人家也是孩子的妈,容易么人家?”
“你少跟我耍正经昂,不爱听别听,干脆改日叫你龟仙人得了。”刘宇见谎言被识破,只得采取人身攻击的方式自卫。
两个人端着饭盆在食堂里打打闹闹的,忽得听见有人呵斥:“喧闹公堂,成何体统!”
皓天转头一看,竟是英明,旁边还跟着一个挺高的男孩,看着倒是眼熟,像是上次在他们班上见过。那男孩和刘宇倒是认识,两个人也彼此打了声招呼。
“你们家管食堂叫公堂啊?喧闹又怎么了?你晚上睡觉张牙舞爪的,殴打于我,我说什么了?”皓天笑道。
“小孩话还不少。”英明嘟囔了一句,捡了一张桌,努努嘴,说:“坐这儿吧。”
四个人坐下,皓天竟坐在陌生男孩的对面,心里有点紧张,怯怯地问:“这个哥哥是我哥的同学吧?”
“你哪儿那么些个哥哥呀?”英明道,“你愿认别人就愿当啊?”
男孩笑道:“人家就问我是谁,你哪儿那么些个话。”
又跟皓天说:“我叫陈晨,早晨的晨。甭理他,从来不说人点好。”
“我叫张皓天,皓月的皓。”张皓天拘谨地笑着,自我介绍道。
“就你那样还皓月呢?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就那个皓。”英明也不知怎么的,在陈晨面前特别来劲地损张皓天,自己都觉得过了,可嘴上就是刹不住车。
张皓天笑了笑,没搭茬,埋头吃他的饭去了。
陈晨有些不解地跟英明对看了一眼,英明被他看得没的心虚,也赶紧埋头吃饭了。饭后四个人分了手,张皓天和刘宇在路上说起陈晨。
“你认识他?”皓天问。
“嗯,他是他们班体委,以前篮球联赛足球联赛啥的一块开过几次会,还一块打过几次球,足球还踢得挺棒的。”刘宇解释说。
“哦……”张皓天听罢,便只管闷头走路,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陈晨也正跟英明那厢说起皓天:“干吗那么说你弟啊?我看着小孩挺老实的。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上太欠。”
英明也不好辩解,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拿什么辩解——估计那些理由说出来都够荒唐的,就是说不出罢了。
话说英明陈晨二人自与张皓天分手后,并未朝高三教学楼而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行政楼。今天是礼拜二,中午十二点半是每周例会的时间。团学联今年忙得有些邪乎,一个暑假里也没少开会,如今眼看着离大日子近了,上上下下更是一级动员,务求做到筹备工作万无一失。英明身居主席的要职,千斤重担托于一身,虽然人已高三,但团学联的工作依然丝毫放下不得。
今年北中碰上了一件烈火烹油,繁花织锦的热闹事。自清光绪末年,静思公学始创至今,北中集皇城之荟萃,育国家之英才,赫赫扬扬,已历百载。北中的校庆周定在11月1日前后的那一周,纪念大会在11月1日胜利召开,篝火晚会在前一日盛大亮相,各社团及文艺特长生汇报演出于后一日隆重举行。为了把这次纪念大会办成史无前例、空前绝后、举世无双、独此一家、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大会,校庆筹备委员会把银子花得跟海一样,怎一句奢糜过费了得!
就这一年的时间,老旧校舍,操场跑道,以及所有放眼能及不招人待见的东西,全部被整修一新。筹委会拟定的纪念大会来客名单,一般人看着倒以为中央要搬这儿办公了:从退休的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国务院的负责同志,市委市政府要员,到教育局教育部,社发、财政系统的对口处室,军方的共建单位,各友邻学校,以及校友中声名显赫的社会各界人士,总计六百余人。虽说纪念大会在政协礼堂举行,挨不着校园子什么事,但许多与会的同志,都表示要到学校来视察视察,慰问慰问,调研调研,欣赏欣赏,就是那些找不出什么名目的同志,也多有想来溜跶溜跶的。单为了这,学校能不把的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铺张一气么?
这还不算。都是仗着北中校庆的面子,到了十一月中旬,还有一个中美高中校长论坛要放在他们这儿举行。等那帮老头老太太来了,迎来送往,吃喝玩乐的,又是多大的一笔开销?正是应了那句话,英明他们校长这会儿是恨不得能发一笔几万两银子的横财,才能把这些罗罗嗦嗦的事给对付过去。
话扯远了。当下要说的,是英明中午要去开的这个会。这次会并不同以往,由校团委书记亲自主持,冠名曰北京中学团学联全体干部扩大会议(简称全会)。这话听着有些别扭:都已经是全体干部了,又何来“扩大”之说?原来不光是各部的部长干事要前来参加,连团学联治下的各路社团负责人和优秀文艺特长生也都要来掺乎。
话说四中团委的这个白书记,为人一贯地假正经假道学假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整天装得还像那么回事似的,人送外号“白球摁”。这人也是一个官痴,总觉得以他自己的格局,不该只是一个区区中学里的人物,总有一天是要展翅高飞的——至少也混他个区教育局局长的正处级干部当当。所谓官痴,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第一是喜欢当官,这也是废话;第二是打从心底里怕官,怕得一看见膝关节就不听使唤,连腿肚子都直打哆嗦:第三是希望别人都怕他——正是因为他自己怕官,所以才觉着自己当了官,别人也都该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