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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二少——by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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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二少斜着眼睛看着他,想了一会儿道:“哦,是你。找我有事儿?我这赶着出去给我们头儿买糖葫芦,一大男人,偏爱吃点着玩意,够怪的是吧。”

“出门左拐再过三个街口那家的好吃。”樊想附和道,“小哥不熟悉的话,要不我带你去好了。我这趟过来也就是想到你们新人,怕你们不习惯,所以来打点一下。”

梁曲轩道好,便一路跟着樊想去买糖葫芦。

“梁小哥看着不像是经常在外面跑的生意人啊?”

“怎么说?”

“你太白了,像我这样的,还不会经常亲自去跑,都是这般黑乎乎的。梁小哥要么是以前从来没跑过,要么就是跟着商队出来玩的公子哥。”

“厉害,樊哥子有眼力。”梁曲轩凑过半个脑袋,道:“我哪里是什么公子哥,我们头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少爷,也纯粹是出来玩。就是想跟着香料这条线跑一跑,熟悉熟悉,迟早要接手的,总不得什么都不知道吧。”

“那是,那是。敢问梁小哥家少爷,姓什名什。”

“看你人还行,我家少爷不喜欢我到处说他,姓庄。你可不要再到处说了。”梁二少胡诌起来一套一套的,他看着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心想,刚刚怎么不说去买酒,这不还能诈点好酒喝。他又不好这粘哇哇的甜食,带回去只能全塞给宣世隶。

“不是我多嘴,我听说梧州的香料现在都是官家背地里在管,哪里还有什么生意人能插进去,无论你家少爷多富,恐怕都是插手不进去的哦。”

梁曲轩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我家少爷背后有的是人支持。哎,不和你说了,我家少爷还等着我拿糖葫芦回去呢。”

樊想还想去拉他,梁二少头都不回的往客栈跑去。

樊想见再追问,恐怕也没个所以然,就现在听到的来说,他还是觉得这些人可疑,琢磨着梳理一下还是给上头的说了。他正准备走,忽见脚下落了一封信,立刻捡了起来。

他怕梁曲轩返回来找,连开都不开,就收进衣兜里往回走。

樊想撕开那封信看了,大惊失色。

信纸上记录的全部是这趟商路沿线的详细情况,连香料一共有多少,护送的人是哪些个,甚至是名字都全部有记载。

他甚至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樊想立即察觉这事情不对头了,他镇了镇心神,差了两个心腹近侍分头报信。一个去往梧州交代给梁都仓,另一个去往汶州向那位大人汇报。

50.入套

冉冲摸着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箱子,个个都是半人高,两人长,黑色的漆木看起来结实厚重。

这里面装的全部是兵器。是从各地的军造司挖出来的。湛王的人脉深厚,统领大军十多年,皇帝再是抓得紧,要从最底层截止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不过要把这么大批兵器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淮州,还是在尤封忻眼皮底下,就有些难度了。

暗着来不了,那就明着来。这批兵器虽出于各地军造司,可并不是正常渠道出来的,兵器上也并未刻画上主造司,监造司的名字,也就是说,任他们给这批东西安个怎样的名分,其他人也找不出任何证据来否认。

湛王的心思,冉冲再明白不过。

这次来淮州,一面是确保这批兵器顺利进入梧州,一面是彻底把路青遥留下来的残党连根铲除。

这里面自然是含着梁曲天这部分人的。由于涉及到梁家,王爷最后会做到哪种程度,真正说不清楚。做得太过了,就怕波及到整个梁家,可是做的太浅了,当初被摆了一道的帐又如何算得清。

梁曲天很快就接到了从怀安传来的消息,香料商线有异,要他追根溯源清查一遍。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刺史大人文继越就把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招了过去。

文继越的话很直白,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告诉这些官员,湛王派人监察香料这一脉,发现了一些问题,可大可小。找这些人来就看商量着这事怎么处理。

“大人,当初从提议到下放执行都是梁都仓等人一手操办的,若是香料这一脉存有问题,下官觉得还是要挨着查清楚为好。”喻书佐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头的梁曲天,湛王一出梧州,马上就传来香料有问题,这事情水太深。梁曲言交待过他,让他多盯着点梁曲天的动向,无论如何,这个人脑袋上都顶着梁姓,不可能弃之不顾。

当断则断,现在最好就止住去路,免得越陷越深。

可惜一直装糊涂的文大人在这当口,却一反常态,他大力一拍桌面,震的那茶杯里的水直接溅了出来。

“喻书佐这话不得当!湛王当初同意梁都仓的议书之时,怎不见有人站出来反对的?现在不过是对商线的情况不尽清楚,难免有所误会。这几月来,我也看着梁都仓在这事上费心费神,即便是有任何问题,也可以妥善解决,更何况在我看来,商线走得很顺当。”

文刺史大人这番话简直就是给梁曲天这帮人下了一颗定心丸,可是看在被呵斥的喻博文眼里,却是百般奇怪。文大人话里话外隐隐有向湛王发难之意,传回来的消息是指商线不妥,可刺史大人却偏偏暗示无问题。这和他一贯的作风相差甚远,而且湛王这样心思慎密的人,看看路青遥的下场,怎么可能在身边放一个真正的逆党呢?

先抑后扬,只怕文继越这一步一步的,不过是引蛇出洞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梁曲天两面受阻,他既要稳住对商脉的控制权,又要给湛王一个交代,是被逼得最紧的一个人。而文继越的话,他只能下意识的当成是助力。

可惜落井下石的人有的是,即使刺史大人刚刚才把喻博文骂了一顿,偏偏还是有不省心的站出说话。

“大人,我以为湛王既有此顾虑,必然已有看穿了其中的猫腻。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点为上好,把香料的商路理一理也不是坏事。”

此话一出,跟风的官员一一附和,如今湛王大权在握,王爷的怀疑便是他们的怀疑,哪里管得上之前还一窝蜂的跟着梁都仓的事实。

这样的官员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来,成风成势,大有不下达彻查商线的命令就不罢休的意思。亏这一个二个老油条说得还头头是道,逼得文大人也无话可说。

当然文大人还是很好心的在这一片围攻之下帮梁都仓和他背后支持的人开了一条明路。

那便是联名上书以维护商路安稳暂不做彻查来争取时间,此法之所以能行得通,第一是湛王人在梧州,消息始终不算明朗。第二是王爷的是不是真正的觉得这条商线有问题,也没有个准信。第三,仅是联名这一条,许多两头倒的官员自己就退了,他们嘴头说说厉害,真要有这种白纸黑字的东西交上去了,这轻重就要掂量了。

刺史大人的方法虽不是万全之策,可对于现在的梁曲天来说,却是唯一可走的路。因为是两边都传来这样的消息,他不得不信湛王恐怕是真的查出了些什么。梁曲天料想过这事最终不可能长久,除非宣世清或者皇帝重新掌权梧州,可他也压根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之前的一切都十分顺当。这次是被逼急了,多一点时间来确定自己可以从中脱身也是好的。

偏偏祸不单行,梁曲天忙于联名上书之时,新的一批运往怀安的香料却在走到万情山脚下的时候遭遇了强盗全部给截了。

这一出戏同两个月前的香料被劫一事同出一辙,梁三公子没精力再去想到底是谁干的这事,脑子里第一浮现出来的人是刺史文继越。一向高傲,视文刺史为无物的梁三公子这一回只有俯下身段去求这个人,要他帮忙赶紧把这批货给找出来。

文继越欣然答应,并表示不需梁都仓担心,立刻调兵出城,顺着万情山一带挨着搜查。

同月,梧州出现了州史上罕有的百名官员联名上书一事,为的仅仅是要求安定民心,维稳商脉。

文大人拿到这份联名书,大大的叹了口气,他千等万等,终于把这份逆党名单给逼出来了。刺史大人的书房正中,端端正正的挂着四个字,勤政为民。

这四个字,乃是当初梁三公子亲手所写。他有为此批测,一止文。

只是此文非彼文,梧州刺史大人,姓文,名继越,乃是淮州文家远亲,生于梧州长于梧州,入京做官十来年,一直是湛王府上的座上宾。

于是,文大人在拿到这份联名书的当天,立刻下达了清查香料商线的命令。上至官员,下至商线上大大小小的商人,全部一个个的审查。

这般大的阵仗,若说不是早有准备的,不会有人信。

立时,之前那批被劫走的货很快就找了回来,刺史亲自带人查看,可是原是存放香料的箱子一打开,入目的却是满箱满箱的兵器。

私运军器,那是死罪。

原本只是对香料一脉的肃清,立刻就变成了勾党结异,偷运兵器,意图谋反。那么原本维护香料这一商脉的联名上书就成为了一部逆党名单,白字黑色的佐证。

梁曲天这才猛的意识到,他是走到湛王的圈里了。而且对方真正是一点余地也没留,再往下走就会拉出宣世清,香料只关于钱财,他还可以糊弄过关,可是兵器,性质就大不一样了。那么之前任他把自己和宣世清的事情藏得有多隐秘,若是湛王这么一罪名下来,逆党,那么他不仅是三边讨不到好,而且随时可能人头落地。

梁曲天怕了。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不外乎名誉,地位,权利,可是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全是前途尽毁这四个字。

51.梁曲天

梧州军器私运一事,在这个战局紧张的时候,很快就被扩大化了。

这批兵器是运到哪里?给谁?文大人一路下追,直到怀安。

这一系列动作,迅雷不及掩耳,樊想还未来得及仓皇出逃,已经被抓了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过是个小小商行老板,做的是正当的香料生意,从未见过亦未碰过摸过兵器,被人栽赃陷害罢了。”

他确实做的香料生意,尽管是在为宣世清做事,可兵器这东西他哪里会贸然沾染。而一夜之间,仓库里堆的不是香料,而是大批兵器,文刺史隔天就赶来了怀安,樊想是连逃都没有机会。

他心中颓然,偷运的罪名一坐实,他立马就会沦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这是梁曲轩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染血的争斗,栽赃嫁祸他也玩过许多次,可是没一次是要人命,更没一次是要一群人的命。他没办法去定义这是一件错误或者正确的事情,他们需要兵器,需要一个理由让这批兵器光明正大的变成湛王所有的,需要切断宣世清在香料上的控制权,而有人要为此送了命。

淮州的这批兵器,由无名氏摇身一变成为被偷运出境的梧州军资。而因此牵连出的逆党官员多不计数,此事一出,为毫无进展的武南战场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尤封忻对于怀安的兵器之事始终持怀疑的态度,可是武南战场没有传出一丁点好消息,他却是没理由多管闲事。但他同时也对湛王在武南战事上的态度感到有些蹊跷,一般来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未必到这种地步,可是如同武南这般毫无捷报战事,将军们都会选择尽量减少关于战事情况的急报,能少则少,哪怕是少到输了仗在传报的也是有的。

可是身在武南的将军宋徽却时刻不断的往皇帝那传着战况,真正的实事求是,毫无虚报,哪怕是折损几个兵,也是要传报一番的。

这样的举动搞得尤大将军的军队十分被动,结果在前线,莫名其妙的就形成了一股风气,两支军队像是比拼一般往京城传战报,好的坏的,无一不漏,然而观目前的局势,坏的消息要占大部分。

尤大将军感到有些好笑的揣度起皇帝见到这些战报的时侯,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大发雷霆还是赞赏有加?无论是哪一种,尤大将军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荒唐和可笑。

可是皇帝的态度既不是发火也不是赞赏,他只是焦急。

战局僵持,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稳坐江山的人和割据一方的人心态大不相同,宣世清指望着越乱越好,皇帝要的却是安稳。这一场硬仗,他希望速战速决,完全扫荡平南方,解除所有的后顾之忧,若是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所以这一封封的战报,就像是催命的符箓,搅得皇帝坐立不安。可是鞭长莫及,他身在京城,能等的也不过是这些成堆的废纸,尤封忻要怎么打,湛王要怎么打,他统统管不着。

而这个时候湛王心里到底想的什么,恐怕没人知道。

他跟着文刺史和那一大批兵器一起返回了梧州,首先要着手处理的就是路青遥的残党。

那份联名书当头赫然入眼的就梁曲天三个字。

梁三公子不愧于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誉,即便是身处牢狱,也不见半分窝囊颓靡。他见到梁曲轩走过来,微微笑了一下,仍旧坐在地上也不动身子。

“怎么,这时候这么积极的跑来看我了?二哥,这么多年来,你是做梦都在想我这副下场吧,现在如愿了?”

梁二少确实跑来奚落他的,哪怕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只看不说他都觉得内心无比舒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这个人的阴影下活着,什么都比他好,什么都比他强,总是比他更讨他爹的喜欢。可是看看,现在这个模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可是梁曲天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早先想好的嘲笑奚落的话语此刻反倒显得毫无用处了。

梁二少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复杂,一直等着盼着看这个的笑话,可是他真的失了势,梁曲轩总是有多么那么点叹息还有一点难受。

他们一起成长了二十年,不管嫉恨仇视,两个人始终连着血脉。这个人姓梁,同他一样是曲字辈,不同的仅有名而已。他回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越走越远,一开始又是谁先对谁敌视的?如果说以前争的是父爱,恨的是他娘亲的死亡,那么长大了以后呢?

也许梁曲轩想看的不是这个人从高高在上跌落谷底,他只是想要这个弟弟在他面前真正成为一个弟弟,有服软,有谦让,而不是高高在上。

恨丢不了,爱也削不掉。如今两人走到这种田地,最最伤心的恐怕是梁老侯爷。

梁二少就这么站着,他要把这一刻记在脑海中,无论如何这是梁曲天生命里的耻辱,值得他时不时回忆回忆。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吧,同是梁家人,梁老侯爷,梁曲言,乃是梁曲轩自己,都不会让这个人再往下跌了。

“哼。看够了吗?”梁曲天站起来,隔着牢栏走近梁曲轩,“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哥,你不是真以为湛王把你放心上了吧?”

“这一点犯不着你替我操心。”

“哦,不对。你大可放心,我不是在替你操心,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就可以看到你一脸狼狈的滚回梁家。唔,可惜到时候,恐怕梁家都不敢让你进门了。”

梁二少对这般似吊似离的对话,实在感觉难以应付,“梁曲天,你他娘的都是阶下囚了,还半遮半掩的干什么?有话就说,你不说明白我也听不懂,达不到你的目的了。”

“急什么,你就是蠢,才被人用得得心应手。”

梁曲轩自知比不上梁曲天,可对方这个蠢字,大伤脸面,“我是蠢,也比你好千万倍。”

梁曲天点点头,“我和湛王在一起的时候,各自抱着各自的打算。我想借他的势力往上爬,他呢?他以为我是梁中芸的儿子,说得更清楚一点,他那时以为我是宣世辰的儿子。他以为抓住我,就可以网络宣世辰的旧部,其中自然会有尤封忻手里的二十万大军。那个时候他和皇帝斗得正厉害,我自然被他捧为手中宝。

可是他聪明,我也不傻。我自知我不是宣世辰的儿子,但我怎么可能告诉他真正的是另有其人。梁家就三兄弟,你我年龄一般大小,哥,你说那个人,不是我,是谁?”

梁二少反射性的想,不是你,自然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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